第1356章 黑炭
“不是那样子的！”
杨华明冲了过来。
“是我大哥不用心，叫他出来烧香莫抽旱烟，还要抽，火星掉到地上把茅草给点着了……”
“老四，你瞎说啥呢！”
老杨头喝了杨华明一嗓子。
杨华明一脸憋屈。
“为啥不能说？只要长了眼的，都晓得这火是咱老杨家挑起来的。”
“既然是咱老杨家挑起来的，我就要把那个始作俑者推出来，为啥要咱一个个帮着大哥背黑锅？”
杨华明的嗓门，吼得比老杨头的嗓门还要响亮。
老杨头怔住了，呆呆看着杨华明，最后气得脸色都变了。
边上，杨华忠和杨华洲都过来劝杨华明，“算了老四，少说两句，今个过年。”
“是啊，火扑灭了就成了，大家都甭说了。”
里正和其他村民们看到老杨家父子两个都吵起来了，质问的话也都不好再说了。
“你们家老大呢？咋没见他人影？”
人群中，有眼尖的问。
众人这才发现，杨华安当真不在。
老杨头四下张望了一番，“奇了怪了，先前扑火的时候，我还听到他咳嗽，那声响就在我跟近不远处呢，哪去啦？”
这时，骆风棠的声音从一旁那堆烧焦了的树木后面传来。
“大家快来啊，杨大伯在这呢，他昏过去啦！”
众人皆惊，赶忙儿围拢过来。
果真，杨华安躺在地上，脸上被烟灰熏得跟黑炭似的。
眉眼紧闭，一动不动。
“福伯呢？福伯快来呀！”
“来了来了！”
上山烧香的福伯也赶紧奔了过来，把供奉祖宗的茶水都灌给杨华安了。
又是推柔，又是其他的折腾，杨华安一阵剧烈咳嗽后，总算是睁开了眼皮。
看到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又瞅了眼周围这大火之后的树林，杨华安想起来了。
“呃……咳咳咳……”
他又是一番撕心裂肺的咳嗽，恨不得把肺都咳出来。
却没人给他拍背。
大家伙儿找到了他，看他醒了，各自散了。
杨华忠兄弟们在那边收拾空篮子啥的，杨永仙兄弟也都没有过来问候杨华安半句。
对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老是给众人扯后腿的人，大家伙儿都心凉了。
当然，还有一个人蹲在杨华安的身旁，不离不弃。
那个人就是老杨头。
“老大，你还好不？能站起来不？”老杨头焦急的问道。
杨华安咳完了一阵子，总算消停了几分。
“爹，你扶我起来。”
“诶，好，好！”
老杨头赶紧把杨华安给搀扶了起来。
“咋样？能成不？要是不成，我就喊老三他们来驮你下山。”老杨头问。
杨华安摇头：“他是不会驮我的，我又不是个废人，爬，我也能爬下山去！”
一场烧香祭祖活动，以一场大火宣告结束。
老杨家这边众人收拾了一番下了山，杨若晴等也回了对面山腰，去接了王翠莲一块儿回了村。
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下昼了，日头渐渐偏西。
杨若晴对王翠莲道：“大妈，照着之前咱商量好的，今年的年夜饭你和大伯都去我们那吃。”
“等明日大年初一，我们再回来吃。”
对于商量好的事情，王翠莲没有推辞。
妇人很爽快的点头：“好，我换身衣裳就过去帮你一块儿烧年夜饭。”
杨若晴欣然一笑：“好啊，那我就先回去等你了。”
“成，你赶紧去吧。”
杨若晴和王翠莲筹备年夜饭，拓跋娴也破天荒的来了灶房。
“在暖炕上窝了一个冬天，今日过年，我也想来灶房看看你们做菜。”拓跋娴道。
杨若晴一边麻利的切着菜，听这话很是高兴。
“当然好啊，不过灶房有点冷，我怕您受不了。”她道。
拓跋娴道：“没事，我穿的多。”
王翠莲抱着柴禾从外面进来，闻言笑着道：“娴夫人要是不怕脏，可以坐到灶门口去，等会灶膛里的火势起来，那里可暖和啦！”
拓跋娴一看，农家的土灶，底下有两个灶口，分别对应着锅台上的大小两口锅。
“嫂子，你伺弄哪个灶口啊？”拓跋娴问。
王翠莲道：“我两口灶底一块儿伺弄，你这来了，你就坐里面吧。”
“等会里面锅烧饭，我把硬柴往里一塞，火势就旺了，一顿饭都不用管，你只管烤火就成。”
于是，拓跋娴坐到了里面灶门口，王翠莲坐在外面。
锅台这边，洗菜切菜配菜炒菜，全都是杨若晴一个人包揽。
“看晴儿炒菜，比看歌舞还要有趣呢！”
拓跋娴一脸惬意的背靠着身后高高的柴草垛子，眯着眼，视线追着杨若晴的身影转。
“那刀法，菜的花样，搭配的真好看，就跟雕花似的。”她再次由衷赞道。
边上，王翠莲也是笑得一脸的憨厚。
“是啊，晴儿会持家，炒菜更是得了她娘的真传，咱村人都晓得的。”
听到婆婆和大妈都这样夸赞自己，杨若晴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手下的忙碌，也更加带劲儿了。
“晴儿，今夜的年夜饭，你打算整多少道菜呀？”王翠莲问。
杨若晴道：“大妈您觉着多少个菜比较好呢？”
王翠莲想了下，道：“娴夫人，你骆大伯，你阎大伯，你和棠伢子，还有我，这有六个人。”
“嗯，至少得弄六个菜，六六大顺嘛。”
听到王翠莲的话，杨若晴笑了。
“我打算做十道菜，十全十美。”她道。
王翠莲眼睛亮了下。
转头对身旁的拓跋娴道：“咱庄户人家，一般过年能做六道菜的，就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了。”
“咱晴儿一口气做十道，这真是跟办喜酒似的。”
拓跋娴也笑。
对于山珍海味，拓跋娴吃得多了。
可是，对儿媳妇接下来要做的这十道菜，拓跋娴还是忍不住期待起来。
这闺女，做菜是一把好菜。
推陈出新，一样的食材百样的做法，总是能给人一种期待和惊喜。
接下来，在拓跋娴和王翠莲的聊天中，杨若晴开始进入正式的炒菜环节。
因为骆铁匠和骆风棠已经拿着炮仗和供品之类的，开始动身去村南边的土地庙那块了。
等到他们从土地庙那回来，就差不多该吃年夜饭。
第1357章 年夜饭
所以，杨若晴得赶紧开炒了。
今年年夜饭的菜单，以及每一道菜上桌的顺序，早前十多日就已经在她的脑海中酝酿了。
开篇第一道，必定是金丝蜜枣。
代表来年一切甜蜜蜜。
第二道是桂花糯米圆子。
用猪油煎制，里面是黑芝麻甜心。
第三道第四道，分别是肉丸子和肉饼。
肉丸子肉饼，是这一带的家乡菜，也是地方特色。
当然，村里大多数人家过年的肉丸子，都是掺和了好多的红薯粉，或者肥肉渣子来做的。
但杨若晴做的这肉丸子，可是实实在在的瘦肉。
精选的猪身上最优品质的瘦肉，用人手剁碎，这样揉搓出的肉丸子，肉的鲜美更为突出。
而肉饼，也同样是选用瘦肉，用小锤子捶打成薄如耳朵的厚度，掌心大小。
这两道菜，大人小孩都爱吃。
其次，出现在年夜饭桌上的，还有一整只的老母鸡炖当归。
酱牛肉，溜猪肝，爆炒里脊肉，酸辣笋尖儿，以及一大盘绿油油的菠菜。
南面，炮仗的噼噼啪啪声响，源源不断的传进这边的灶房。
跟灶房里菜下油锅的嗞啦脆响混合在一块儿。
窗外，一轮西沉的夕阳的余晖洒进来。
农家的年味，在这炮仗声和油烟的气味儿中，得到了升华。
杨若晴挥舞着手里的锅铲，挥舞得起劲儿。
为家人，为爱人，用心操持一顿年夜饭。
这是身为一个成了亲的女人，身为一个家庭主妇的责任，和荣耀！
外面的炮仗声，持续了好久好久。
一年一度的辞旧迎新，岁月悠悠的流淌，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充实。
直到外面的炮仗声，渐渐趋于平静，骆风棠爷俩，还有前去看热闹的阎槐安都回来了。
“快去洗把脸，换身衣裳，衣裳我放在浴房门口的凳子上。”
灶房里，杨若晴对进来探望的骆风棠交待。
“完事了你就来灶房，这边差不多就可以摆筷子碗开饭了！”她道。
“好嘞！”
骆风棠应了一声，转身出了灶房。
这边，王翠莲问杨若晴：“晴儿啊，咱当真不去请那日松和萧氏两口子一块儿来吃年夜饭？”
那日松和萧氏背井离乡，这是他们在异乡过的第一个年。
杨若晴明白这个，可是——
“不是我不去喊，是之前我跟萧氏嫂子那里说了好几遍。”
“她的意思是，年夜饭不过来吃了，她自己整。”
“还有我兰儿堂姐，闭紧是那日松的妾，还怀着那日松的孩子。”
“萧氏嫂子自己烧年夜饭，到时候那日松还得把兰儿姐也接过去一起吃呢。”
杨若晴解释道。
内心深处，真心佩服萧氏的容忍力。
好女人，却遇到一个有眼无珠的渣男人，真是可惜了。
听到杨若晴的话，王翠莲轻叹了口气。
乡下妇人也都习惯了一个男人一房妻子。
像这种有小老婆的，老婆挺着肚子隔三差五往正妻跟前晃一圈，王翠莲这些妇人都站在萧氏的那边，同情萧氏。
“他们自有他们的安排，那就尊重他们的选择，随他们去吧！”
拓跋娴出声道，“晴儿，我们过我们的，清官难断家务事。”
杨若晴回过神来，“嗯。”了声。
拉开了菜碗橱柜，开始准备烫筷子和碗。
寝房里。
骆风棠一眼就看到凳子上，那套折叠整齐的衣裳。
他走了过去，抖开那衣裳一看。
是一套崭新的棉衣，还有一双崭新的鞋子，鞋子里面塞着一双崭新的袜子。
摸着这衣服上面细细密密的针脚路数，骆风棠感慨万千。
过了十九个年头了，从前他是又盼过年，又怕过年。
而今，他终于过上了从前羡慕的生活了。
过年，跟大伯一起去村南头烧香，很放心家里。
因为家里有大妈，有媳妇，还有娘在操持年夜饭。
他们爷们只要做好爷们的事情，回到家来，饭菜方方面必定妥妥帖帖。
瞧瞧，媳妇还给准备了崭新的过年的衣裳呢，真好！
真好！
“咦，咋抱着那衣裳发呆啊？赶紧换上呀，要开饭啦！”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骆风棠转身望去，是杨若晴急匆匆进来了，腰间围着的围裙都还没解下来。
骆风棠放下手里的衣裳，三步并两来到了她的身前。
俯身，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哎呀，我这满头满身的油烟味儿，当心熏着你！”
杨若晴道。
“不，我就爱嗅着味儿，比胭脂水粉味儿还要好闻呢！”骆风棠道。
杨若晴笑了声。
感觉到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温柔而低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晴儿，你掐我一下，让我看看痛不！”他道。
“啊？做啥呀？”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仰头望着他，一脸的不解。
骆风棠看了眼这屋子四下，又看了眼那套崭新的衣裳。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这样的好日子……”
他喃喃着道。
听到这话，杨若晴明白了。
她随即踮起脚来，双手齐出轻轻掐住他的脸颊，并往两边拽。
“真是个傻瓜！”
她道，“打从咱俩认得第一年开始，每到过年的时候，你都会让我掐你一把！”
“哎，还以为你今年不会再说这话了呢，到底还是说了啊？”
“你说说，你这出息，哎！”
她摇头，轻轻拍了拍他英俊的脸。
“别人家是盼着金山银山，怕是做梦才使劲儿的掐。”
“你倒好，一套新衣裳，就把你惊宠成这样啦？”她问。
骆风棠却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狠狠亲了一口。
“钱财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不稀罕。”
“我稀罕的，是一个家，完整的，美滋滋的家。”
“有你，有娘，有大伯大妈，还有岳父他们……”他道。
杨若晴认真的听着，看着。
默默的心疼着。
这些在别人看来，最简单，最平常不过的东西。
于骆风棠而言，曾今是最遥不可及的。
前面那么多年的孤单，寂寥，才铸就了他如今的性格。
因为这一点点平凡的小事，而感动，感激。
她踮起脚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今年是我们成亲的第一年，咱一起过大年。”
“明年，后年，大后年……”
“一直到咱俩都老了，咱们都要一起过！”
第1358章 大团圆
丰盛的年夜饭，难得的大团圆。
一家人吃饱喝足，满足的，不仅是胃口，更是心灵。
吃过了年夜饭，收拾好了桌子，摆上了瓜果茶点。
骆铁匠和阎槐安，拓跋娴和王翠莲，这些长辈们围着桌子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屋子里炭火烧得正旺，拓跋娴和王翠莲还坐在暖桶里。
暖融融的气氛，虽然没有春节联欢晚会，可是杨若晴却觉得这样更美好，更温馨，更朴实，更有一种原始的过年的氛围。
“大伯，你们坐着聊天，我和晴儿要出去拜年了。”
骆风棠手里拎着拜年的糖和糕，对骆铁匠他们道。
骆铁匠连连点头：“好，好，记得多给老人家磕几个响头。”
“嗯，我会的。”
然后，他拉着杨若晴，小两口欢欢喜喜的出了门。
隔壁娘家院子里。
因为惦记着杨若晴他们会过来吃一口菜，喝一口酒。
杨华忠家的年夜饭，故意往后延迟了一些时刻。
当杨若晴小两口走进院门时，敞开的堂屋里，灯光泄出来。
杨华忠，孙氏，大小安，还有小花小朵都坐在桌边。
“爹，娘，我们给你们拜年来啦！”
到了门口，杨若晴脆声道。
“呀，晴儿他们过来啦！”
孙氏立马放下了筷子奔出堂屋，杨华忠也跟了过来。
“岳父，岳母，过年好！”
骆风棠一脸恭敬的道，并顺势将手里的糖和糕双手奉上。
杨华忠接过那糖和糕，高兴得连连点头：“好，好，大家都过年好！”
这边，孙氏却拉着杨若晴的手：“来，过来坐下，留了你们的位置呢，快来吃一口菜！”
“好啊！”
杨若晴微笑着跟着孙氏坐到了桌边，那边，骆风棠也被杨华忠招呼着坐了下来。
她被孙氏招呼着吃了好几筷子的菜，骆风棠则拿起了酒杯，在那给杨华忠敬酒。
大安过了年，就十一岁了。
相对于杨若晴自己十一岁时的身高，营养全面跟上来，又秉承了杨华忠和孙氏高挑基因的大安。
十一岁的少年郎，高瘦挺拔，站起身来，身高都已跟快要十五岁的杨若晴持平了。
这会子，见到自己的爹跟姐夫在那推杯换盏，大安也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姐夫，我们也喝一盅……”
话音还没落，孙氏便抢声道：“大安，你不能喝酒，夜里写字手抖。”
大安看了眼坐在孙氏身旁的杨若晴，少年俊美的脸微微一笑。
“娘，喝一盅没事的，今个过年，姐姐和姐夫都过来了，我开心。”他道。
孙氏还是有些不放心，杨若晴按住孙氏的手道：“娘，大安已经长大了，你就随他吧。”
然后，她将视线落在大安的身上：“今夜除夕，你给自己放一夜的假，不写字不看书了，好好的玩一宿。”
大安笑着点了点头。
“好，我听姐姐的。”
然后，他转过身去，将酒杯朝骆风棠举起：“姐夫，我敬你一盅酒，祝愿你和我姐姐一直都要这么恩爱，白头偕老！”
“我先干为敬！”
说罢，大安仰头，盅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听到大舅子的这番祝愿的话，骆风棠满面感动。
“大舅子放心，我和你姐，一定会白头到老的。”他道。
“姐夫也祝你学业有成，来年金榜题名！”
骆风棠仰头，一口灌下了盅中酒。
“姐夫，我也要跟你喝……”
小安也按耐不住了，抓起面前的酒盅也要学大安敬酒。
孙氏故意唬下脸来：“你是小孩子，不能喝酒。”
“那我就喝汤，以汤代酒总可以了吧？”小安抬起一张包子脸为孙氏。
这还真把孙氏给问住了。
“好，那你就以汤代酒。”
杨若晴笑着出了声，为小安倒了一盅汤，然后他跟骆风棠碰杯了。
“来来来，棠伢子你吃口菜，一口气喝了这好几盅酒呢，快吃点菜压压！”
杨华忠在那招呼道，把桌上好吃的菜，一股脑儿往骆风棠面前的碗里夹。
看着堆得跟小山头似的碗，骆风棠哭笑不得。
他看了眼坐在对面，也同样面对着满碗饭菜，也同样搞不定的杨若晴。
小两口相视一笑。
哎，刚才在自己家里，已经吃得够多了。
今夜这年夜饭，得撑成皮球了。
吃吧！
……
陪着杨华忠和孙氏吃过了一顿热闹的年夜饭，杨若晴抢着帮孙氏收拾碗筷。
孙氏道：“这碗筷我来洗，你们赶紧跟着你爹，一起去你嘎婆那边拜个年。”
“等会还要进村去给你爷奶拜年呢！”
面对孙氏的催促，杨若晴觉得在理。
“那成，大安小安我们带着。”
然后，她又叮嘱小花小朵：“我们要去拜年了，你们两个在家里帮着我娘刷锅洗碗。”
小花微笑着道：“姐，你就放心的去拜年吧，这些活儿有我们呢！”
“嗯，那就好！”
……
众人先是去给孙老太那拜了年，在那遇到了同样也是过来给孙老太和老孙头拜年的杨永进和曹八妹小两口。
众人寒暄了一番。
杨若晴和曹八妹挤在墙角的一只暖桶里说着悄悄话。
“你们过年是咋过的？跟大伯一起？”
杨若晴压低声问。
曹八妹同样压低声回道：“烧年夜饭的时候，爷就过来跟永进这商量，说看在过年的份上，让公公一块儿吃顿年夜饭。”
“永进是个大好人，晴儿你晓得的，就答应了。”
“可是，吃年夜饭之前，永进和永仙大哥一起去公公那屋里请。”
“公公躺在床上，咳得没停，说不想吃，没胃口。”
“咋请都不来，后来永进没辙，去跟爷那回。”
“爷也去问过了我公公。”
“最后，让咱捧一碗饭菜送去了公公屋里。”
“我也不晓得公公最后吃了没，我们吃过年夜饭，给爷奶那拜了年就来这边了。”
“碗筷是我婆婆收拾的，她看我怀了身子，不舍得要我受累呢。”曹八妹道。
听完这些，杨若晴点点头。
估计杨华安是身上哪里不舒服了。
不然，依照他那性格，年夜饭不用请，自己都会屁颠着过去的。
第1359章 三个要求
众人又寒暄了一阵子，杨华忠惦记着要去老宅那拜年，于是众人便暂时告辞了。
杨华忠拎着礼品走在前面，骆风棠架着小安跟在后面。
小安兴奋的坐在骆风棠的肩膀上，一手抱着骆风棠的头，另一手里还拎着一只骆风棠从南方带回来的玩具花灯，一路上兴奋得直呼呼。
杨若晴则紧跟在骆风棠身侧，不时抬手在小安身后挡着。
“小安，坐好咯，当心摔下来！”她叮嘱道。
骆风棠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没事儿，我抓着他的脚呢，摔不着。”
众人很快就进了村，一路上遇到不少出来拜年的村民。
也都是跟他们这样，拖家带口，带着小孩子。
这夜里，都比白天还要热闹了。
大家伙儿路上遇到了，纷纷打招呼，互道过年好。
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着到了老杨家。
因为今年过年的这个月份，老杨头和谭氏轮到了五房赡养。
所以今夜过来给老两口拜年，也是从巷子那里进去，直接到五房去给老两口拜年。
穿进熟悉的箱子，推开熟悉的侧门，看到前面三间熟悉的小屋子。
灯光和欢声笑语从屋子里传出来。
杨若晴忍不住勾起了唇。
多么熟悉的地方啊！
这里，是她在这个世界诞生的开始，即使现在住着气派的大宅子，可是，这三间小屋带给她的感觉，却是无法被取代的。
压下那些纷乱的思绪，当她脚步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跟随着杨华忠和骆风棠他们进了屋子。
屋子里，灯火通明。
中间的八仙桌旁，老杨头坐在主位，谭氏坐在另一边的暖通里。
绵绵也在暖桶里站着，鲍素云在一旁扶着。
以免绵绵去抓桌上瓜果盘子里的糕点，而打翻了谭氏的茶碗。
杨华洲在那待客。
桌边的几条长高凳上，分别坐着杨华明一家子，杨永仙，杨永青，以及小老杨头。
看到三房这么多人过来拜年，老杨头很是高兴。
杨华洲更是忙着拉凳子，端茶倒水，招呼杨华忠一行坐下。
杨华忠他们都坐下来喝茶聊天，杨若晴将孝敬给老杨头和谭氏的红包送上后，来到了鲍素云这块，逗弄着绵绵。
桌子这边，老杨头让谭氏拿出了一个红包来，给了大安。
老杨头道：“这红包啊，一家子孙子孙女里面，我们就给大安一个人。”
“至于为啥，我也实话说了吧，省得你们瞎琢磨。”
“永仙往后做教书先生了，前途也就那样了，能赚点钱养活家人就不错了。”
“咱老杨家，接下来就大安一个人在念书，他是咱老杨家唯一的希望了。”
“这个压岁钱呢，不多，是我们两个老的一点心意。”
“给了大安，大安将来有了出息，咱这一大家子人都跟着沾光。”
“所以呢，你们大家都莫要再不服，觉着不公平。”
“更不准嫉妒三房，因为这个决定，是我们两个老的决定的，谁要是不服，就让他儿子去念书，我就多封个红包！”老杨头道。
这话一出，边上起初还有些不爽的刘氏顿时焉巴了。
康小子还小，没法儿念书。
就算到了上学的年纪，她也不敢送去念书。
这豁嘴，面容不正，听说学堂是不收的。
哎！
刘氏好懊悔，早知现在，当初就不该跟杨华安乱搞男女关系了。
爽了一时，拖累一生。
关于压岁钱的问题，就这么揭过去了。
大家闲聊了起来。
小老杨头问老杨头：“哥，老二他和柏小子正月家来拜年不？”
提到杨华林，老杨头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一大半。
“提到那个畜生，我就火大。”
“为了个风尘女子，年都不回来过，气死我了！”
老杨头道。
从前，他一直不喜欢儿媳妇。
可是，自打小老杨头是自己的亲弟弟之后，老杨头对儿媳妇的态度就好了很多。
不仅是儿媳妇，也是自己的亲侄女啊。
儿子和亲侄女成亲，这本来就是一个乱了伦的事。
可那会子不是不清楚嘛？
“当初老二和兰儿娘那会子，咱们两家都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觉着一个姓，是族亲，成亲不好。”
“可耐不住两孩子要好，还私定终身了。”
老杨头跟小老杨头那道。
“如今倒好，一个走了才半年，另一个就变了心。”
“弟啊，做大哥的，对不住你啊！”
老杨头一脸愧疚。
小老杨头也是神情复杂。
要是女婿是别人家的儿子，自己肯定上门闹去了。
可这女婿，是自己的亲侄子，难办啊！
“哥，我这会子不是以你兄弟的身份说这个话，我是想以你亲家的身份，跟你说这话。”
小老杨头开了口。
“本来今夜过年，我也不该说这些晦气的话。”
“可是，越是这样过年，我就越想起我那命薄的闺女啊……”
小老杨头说到此处，眼眶红了。
边上，杨华忠赶紧安抚了几句。
杨若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听村里人说，小老杨头最宠爱二妈这个闺女了。
二妈当初嫁给二伯的时候，那嫁妆，把村里的其他闺女全都比下去了。
杨华林之所以能在镇上的铺子里帮忙，也是小老杨头在周旋。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赶上过年，小老杨头心里不舒坦，完全可以体会。
那边，小老杨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杨若晴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闺女命薄，走得早，这怨不得谁，只能怨天。”
“老二年纪不到，三十多岁还不到四十，一个人要是就这么过，也怪孤单的。”
“柏小子年纪又小，也需要人照料。”
“我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老二要是要娶继室，我不会拦着，可我有三个要求。”小老杨头道。
老杨头看着小老杨头，“你说，我听着。”
小老杨头道：“一，要娶继室可以，老二必须为我闺女守一年。现在过了半年了，还有半年。”
“二，继室不能是风尘女子，必须是良家女人。不然，我不放心我的外孙被那种女人带！”
“三，继室进门后，必须拜我闺女做大，她做小！”
第1360章 咳血?
“这就是我的三点要求，望你能赞同。”小老杨头最后道。
老杨头重重点头，抬手握住小老杨头的手：“这三点，就算你不说，我自个也会去做的。”
“你放心，老二娶继室这事儿，只要有我和他娘在一日，就一定会把好这个关！”
暖桶里，谭氏也发了话。
“小叔子你把心放肚子里好了，有我老婆子在，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甭想进我老杨家的门！”
“老二要是敢不听话，我剥了他的皮！”
听到老杨头和谭氏的这番保证，小老杨头放了心。
坐了一会儿，闲话了一会家常，小老杨头起身回去了。
杨华忠和杨华洲兄弟送小老杨头到屋门口，才刚返身要进屋子，前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跑进了屋里，差点撞到杨华忠身上。
“大嫂，你咋啦？咋跑这般快？”
杨华忠扶住金氏，询问道。
金氏说不出话来，只能朝着前院那边一个劲儿的比划，嘴里啊啊啊的乱叫一气。
众人都看懵了也听懵了。
是杨若晴突然出声道：“大妈像是在说大伯的事……”
众人回过神来，老杨头第一个站起身：“快快快，去前院看看啥情况！”
一伙人全去了前院，连谭氏都来了，让孙氏扶着。
前院，杨华安的屋子里。
杨若晴跟在杨华忠他们的身后走进这屋子的刹那，胃里面一阵翻涌。
这屋里的气味儿，尼玛的怪。
尿骚味儿，鞋子的臭味儿，汗臭味儿，以及一些说不出名儿来的臭味儿混合在一块儿。
再加上那些杂乱无章的衣物鞋袜，简直、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沼气池！
而杨华安就躺在那堆皱巴巴的被子中间，下半身在被子里，上半身趴在床边。
正在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地动山摇。
而床前的地下，吐了一堆的污物。
跟胃液粘在一块儿，只扫了一眼，杨若晴就赶紧错开视线，恨不得抠下自己的眼珠子甩水里洗洗。
床那边，传来了老杨头的惊呼：“老大，老大你咋咳成这样啊？”
“天哪，这是啥？咳血？”
随着老杨头的呼声，杨华忠兄弟们全都围拢了上去。
“是血丝！”
杨华忠沉声道。
老杨头的脸色顿时大变。
“咳血了这还得了？快快快，永仙，你快去请福伯过来。”
杨永仙应了一声，仓惶跑出了屋门。
这边，老杨头又在喊：“永进，永进呢？”
“二哥他们去二嫂娘家拜年了。”杨若晴应道。
老杨头道：“青小子你快去一趟孙家大院，喊你二哥二嫂他们家来！”
杨永青正要出去喊，刚好杨永进和曹八妹回来了。
刚进这屋，杨永进就被老杨头喊过去了，看到自己亲爹这咳出的血，杨永进顿时也慌了。
曹八妹也想过去看看，可是才到近前，就被那股子怪味儿熏得差点吐了。
她现在是怀孕第二个月，正是害喜害得严重的时候。
当下捂着嘴就跑出了屋子，扶着墙角干呕。
“娘，我去照看二嫂！”
杨若晴对孙氏那交代了一声，也赶紧追出了屋子。
屋子里面，众人围在杨华安的床边，焦急的等待着老村医福伯的到来。
屋子外面，杨若晴轻抚着曹八妹的后背，并递过去一块赶紧的帕子。
曹八妹总算是缓了一些，她转过身来背靠着土砖墙壁，吁出一口气。
“咋样？有没有好一点？”
杨若晴盯着曹八妹略显苍白的脸色，担忧的问着。
曹八妹对杨若晴挤出一丝笑：“好多了。”
“那就好，等会福伯来后，你还是莫进去了，省得又被刺激到。”杨若晴叮嘱。
曹八妹点点头。
“公公咋会这样呢？晴儿，他不会有啥大事吧？”曹八妹有些担心的问。
杨若晴道：“照理说，应该不会的。你看我爷奶，身体都健朗着呢，这遗传应该是很好的！”
“那我公公咋会咳血呢？”曹八妹问。
杨若晴道：“咳血也分好多种情况啊，可能是咳得太用力，把喉咙破了点皮，带出了一点血丝。”
曹八妹道：“听永进说今个上山烧香我公公被烟熏得都昏迷了，你说，有没有可能还是跟那个有关？”
杨若晴想了下，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屋里面吵吵囔囔，屋外面，杨若晴陪着曹八妹在那担忧着。
很快，杨永仙就请来了福伯。
往常要是福伯出急诊，屁股后面保准跟了一批看热闹的村民。
可今夜，是大年夜。
大家忌讳，都不跟来看热闹了。
于是，福伯轻轻松松就进了屋子，给杨华安诊断起来。
杨若晴就陪着曹八妹站在门口等结果。
很快，福伯就出了结果。
杨若晴侧着耳朵听福伯跟老杨头他们交待，大概意思应该就是杨华安的嗓子不大好，有火毒。
鉴于杨华安自己所说的胸肺和后背发疼的症状，福伯给出的诊断还是跟今日上山爬山，扑火，挥舞手臂啥的把肌肉给拉伤了。
然后又被烟熏的，所以才会出现这些症状。
福伯开了一副调理的药，让先煎着喝。
然后又在饮食方面叮嘱了一番，重点指出在服药的七日内，坚决不能沾一滴酒，也不能抽半口旱烟，更不能吃辣东西。
不然，复发起来会很棘手。
“永仙，永进，你们都记下来了吧？等会可要照着福伯的吩咐去做啊！”
老杨头在那叮嘱杨永仙杨永进兄弟，兄弟两个连连点头。
杨永进道：“哥，你留下来照看爹，我送福伯回去，顺便买药带回来。”
杨永仙点头道好。
兄弟两个分头行事。
这边，老杨头又来到杨华安的床边，老汉抬手紧紧握住杨华安的手，皱纹横生的脸上，一片疼惜。
“老大，莫慌啊，吃了药就会没事的。”老汉道。
杨华安靠坐在床上，听到老父亲的话，虚弱的点了点头。
老杨头又道：“先前老村医的叮嘱你也听到了，接下来这段时日，你得熬着点儿。”
“等把身子完完全全养好了，就行了，烟酒不能沾，自己要有分寸啊！”
－－－－－－题外话－－－－－－
许下的诺言就是欠下的债，跟亲们说了会补上，就一定会。但请别催太紧，小雨但凡有空闲，都会努力挤呀挤，把欠下的陆陆续续补上。么一个，爱你们！
第1361章 愿岁月静好
好好的大年夜，杨华安的事无疑是给众人触了个霉头。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
只得彼此间互相劝慰着，大年夜吃药，来年一大家子都是‘苦尽甘来’。
杨若晴和骆风棠等在老宅这待了没多久，因为杨华忠惦记着家里还有长庚大牛他们要过来，所以大家先走了。
三房的离开后，其他人也都纷纷散了。
回到娘家，杨若晴把杨华安这事儿跟孙氏一说，孙氏也是颇为担心。
“你大伯的身子，从前一直都好好的，白白胖胖，没病没灾。”
“但愿这回，也能安然无恙就好。”孙氏道。
杨若晴点点头。
富贵有命，生死在天。
大家善意的期盼，总是好的，但具体结果咋样，老天爷自有安排。
很快，长庚，大牛他们都过来了。
而村里采药队的，运输队的，也都过来给杨华忠和孙氏拜年了。
这些人，现如今都是杨若晴的手下。
靠采药和押送货物来赚取活水钱。
而这些活水钱，往往比他们在家兢兢业业种一年的庄稼收成还要多。
尤其是今年赶上水灾和瘟疫，田里颗粒无收。
村里那些不在采药队和运输队的人家的日子，过得好艰难，都是靠着吃赈灾粮度日。
而采药队和运输队成员的家中，虽然也遭灾了，可是，一家子的吃穿用度都不愁，有积蓄。
大家伙儿尝到了这个甜头，也侥幸跟随了杨若晴，所以过年之前就商量好了过年夜要来给她拜年，送孝敬。
原本是打算去杨若晴和骆风棠的新宅子拜年的。
可是考虑到拓跋娴和阎槐安他们都住在那里，娴夫人又是个喜欢清静的人。
大家伙儿不好去打搅，于是便相约来杨华忠这拜年。
杨若晴和骆风棠最孝顺，他们都看在眼底。
过来给杨华忠和孙氏拜年，自然也就是变相讨好了杨若晴和骆风棠。
于是，杨若晴等人前脚刚回来，后脚拜年的大部队就到了。
关于杨华安的话题顿时也不好再提，一家人赶紧忙碌起来，忙着招呼大家落座，喝茶，吃点心……
杨若晴跟孙氏坐在一只月亮形的暖桶里，烤着火，腿上还用一件大大的衣裳盖住了，浑身上下都暖呼呼的。
耳边，听着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乡间的这些话题。
总结一下，无非就是对过去年份的收成总结，对来年收成的期盼。
希望家中的老人，身子骨能健朗。
盼着孩子们，长大一岁，能更加懂事。
更多的，则是彼此打气，趁着年轻，趁着还有一把子力气，好好拼一把。
多赚点钱，把屋子盖起来，把鸡鸭和猪牛养起来。
堂上大红的蜡烛，将屋里照得亮如白昼。
众人的欢声笑语，充盈着满室。
正所谓：
寒暄一夜隔，客鬓两年催。
儿童虽不眠，相守夜欢哗。
一直持续到凌晨时分，村南头的土地庙附近，渐渐传来炮仗的声响。
杨华忠道：“估摸着时辰，该‘开门’去‘出天方’啦！”
众人这才纷纷散了，各自家去做准备。
这边，杨若晴和骆风棠也赶紧回了自己家。
骆铁匠站在堂屋门口，手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挂炮仗。
“回来的正好，要‘开门’啦！”骆铁匠朝骆风棠这招呼道。
“棠伢子，你是这一家之主，这个炮仗你来放。”
于是，骆风棠亲手点燃了炮仗。
杨若晴和拓跋娴还有王翠莲她们都捂着耳朵站在一旁笑眯眯看着。
看着那一个个炮仗，炸得如同飞花乱溅。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炮破声。
鼻息间，是硝石和硫磺的气味。
眼前，是一张张熟悉的亲人和爱人的面庞。
心里，是填充得满满的踏实和甜蜜。
这就是过年。
过年真好！
在欢欢喜喜的开过门之后，骆铁匠和骆风棠得去村南头的土地庙那烧香了。
家里面，杨若晴和王翠莲等则去了后院煮守岁的饺子。
一夜未眠。
正月初一日早上。
杨若晴照着这一带的习俗，用卤料煮了一大锅鸡蛋。
然后是鸡汤泡炒米。
肉馅儿菜馅儿的饺子。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饱喝足后，困意就上来了。
骆铁匠看着这熬了一宿的小两口，哈哈一笑道：“今个大年初一，大家伙儿都不走亲戚，窝在家里补觉。”
“吃过了早饭你们俩就赶紧回屋去睡觉吧！”
……
回到后院自己的屋子里，两个人洗了个鸳鸯浴。
温热的水浸泡着疲倦的身体，杨若晴感觉到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水里尽力的舒展，自由的呼吸……
太舒服了！
身后，一只宽厚的大手抚摸了过来。
杨若晴趴在浴桶的边缘，如猫儿般慵懒的眯着眼。
即使不往后看，她也知道后面某人又蠢蠢欲动了。
“你想做啥？”她笑问。
骆风棠已贴了过来。
温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水下面的身体，也紧紧的抵在她的身后。
“我想做啥，晴儿你晓得的。”他道。
“嘻嘻，我真不晓得……”她道。
他低笑了声，埋下头在她肩膀上亲了一口。
“行夫妻之礼。”他道。
“额……”她迟疑了下。
“昨夜一宿没合眼，你不累吗？”她问。
不管他累不累，反正她是累得啥都不想了。
听到她的问，骆风棠道：“不累。”
“再累，这事儿也不能落下。”
“这可是咱新年头一回呢，为夫一定会好好表现，让媳妇你心满意足……”
浴桶里，水花四溅。
正在上演着少儿不宜的事情……
云收雨散，鸣金收兵。
两个人都好好体验了一把釜底抽薪的淋淋尽致的愉悦感。
换上了干净松软的衣物，他抱着她躺回了被窝里。
窗外，偶尔还会传来外面大路上孩子们的嬉戏声，以及那不时炸一下的炮仗声。
屋里，帐幔层层叠叠的落下。
两人相拥而眠。
地老天荒，说到底，真不远。
不过是这每一日的相互厮守。
她趴在他的怀里，呼吸间满满都是他熟悉的气息。
踏实，油然而生。
愿岁月静好，我许你一生一世的白头偕老。
第1362章 还要严重
大年初一整整睡了一日，一觉醒来，大妈王翠莲和拓跋娴都煮好了夜饭。
正月初二，小两口穿戴整齐，拎着礼品，先是回了娘家杨华忠家拜年。
大年初三，再跟杨华忠和孙氏一块儿，去孙家嘎婆那拜年。
拜年都是吃两顿饭，吃完晌午饭，男人们把桌子拉开，开始打起了村里男人们农闲时候的马吊。
妇人们坐在一旁看。
小孩子在院子里玩耍，放炮仗。
然后吃过了夜饭再家来。
正月初四日，接孙老太一家，还有杨华忠一家过来做客。
这正月，说白了就是吃吃喝喝。
初五日夜里，杨若晴和骆风棠小两口在杨华忠家吃夜饭。
饭桌上，孙氏对杨若晴道：“明日是你十五岁的生日，你和棠伢子晌午都回来吃饭。好不好？”
杨若晴看了眼骆风棠，两个人欣然点头。
夜饭刚吃完，杨永进跌跌撞撞跑来了。
“三叔，三叔！”
“三叔在呢，咋啦进小子？”
杨华忠赶紧跑到堂屋门口。
杨永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叔，我爹，我爹他又咳血了，比大年夜还要严重……”
“福伯，福伯不在家，我过来借辆马车，送他去、去镇上医馆……”
“这还没过完正月初七呢，镇上医馆怕是没开门哦！”杨华忠道。
杨永进摆手：“没开门也得去，我认得怡和春医馆的掌柜，镇上租的房子房东就是他。”
“我得送我爹去镇上就医了！”
“啊？咋还这么严重？”杨华忠道。
“我这就去套马车！”汉子道，转身就要去后院，被骆风棠拦住。
“岳父，马车我去套，你和永进二哥先去照看大伯吧！”骆风棠道。
杨华忠道：“也好，那等会你套好了马车就把车直接停在院子门口的路边，我们那边驮人过来。”
“嗯！”
骆风棠赶紧转身去了后院。
这边，杨华忠赶紧跟着杨永进一块儿去了老宅。
杨若晴对孙氏道：“娘，我也过去看看。”
老宅里。
刚到门口，就听到老杨头焦急的声音，还有谭氏的哭声。
“老大，我的儿啊我的心，你莫吓唬娘啊……”
杨若晴跟在杨华忠和杨永进身后进了堂屋。
杨华安那屋里，传出闹哄哄的声音。
老杨头和杨华明杨华洲兄弟们全都在屋里。
而刘氏鲍素云和曹八妹她们，则都站在屋门口。
看到杨若晴也来了，曹八妹赶紧朝她这边过来。
“大伯又咋啦？”杨若晴问，一边朝屋里探了个头。
只看到男人们都围拢在床边，瞅不见杨华安啥情景，只得又缩回了脑袋。
身旁，曹八妹道：“我也不晓得，这几日一直在吃药，好了一点。”
“今日婆婆给他送饭菜过来，他看到又没酒，恼了。”
“自己去找了一坛子，喝了好几盅。”
“过了没一会儿，就发大咳了，咳了血。”
“不再是除夕夜那种血丝，是大块的血团……”
听到曹八妹这话，杨若晴暗吸了口凉气。
咳出大块的血团？
这情况不妙啊！
“几盅酒就触动得这么严重？不应该啊……”杨若晴道。
如果当真如福伯说的那样，是有炎症。
那么，经过了这几日的喝药调理，就算喝酒刺激了，也顶多是咳嗽加剧。
咳出血团来，这有可能是身体里面深层次的东西出问题了。
边上，刘氏撇撇嘴道：“嗛，要我说啊，你公公这是活该。”
“他夜里偷酒喝，那他前两日上茅厕躲在里面抽旱烟，你们还不晓得吧？”刘氏问。
“啥？”曹八妹惊愕，“还有这样的事儿？”
杨若晴也问：“四婶，你是咋晓得大伯上茅厕的事呢？他上茅厕你还跟去偷窥啊？”
刘氏翻了个白眼。
“我脑袋被门夹了跑去看他拉屎？”
“是前日，三丫头闹肚子，我带她去茅厕。”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咳嗽的声响，就是他在里面。”
“后来等他走了，我才带三丫头进去。”
“我滴个乖乖，一地的旱烟屎，烟味儿都还没散去呢！”
听到刘氏这话，杨若晴和曹八妹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同时皱起了眉。
“大伯自己要这样糟践自己身子，咱也没法子。”
最后，杨若晴耸了耸肩，道。
曹八妹也轻轻摇头，很失望。
很快，屋子里的人就已经把咳得撕心裂肺的杨华安套上上厚厚的棉衣。
戴上了棉帽，穿上了棉鞋。
杨永进扎了个马步，让杨华忠他们把杨华安放在他背上，驮起来快步朝门口走去。
杨华忠他们在边上帮忙扶着，随时准备换人驮。
后面，杨永仙抱着一床被子，快步跟在后面。
金氏也拉着杨永青小跑着追赶队伍。
谭氏一个人在屋里哭，鲍素云赶紧进去劝慰去了。
人群从门口出去的时候，杨若晴赶紧拉着曹八妹往边上让，并伸出手来挡在曹八妹肚子前面。
等到人群都跑出去了，曹八妹道：“晴儿，咱也去看看吧！”
杨若晴点头：“你不能跑，就在后面走。”
村口的大路边，众人赶到的时候，骆风棠已经套好了马车等候在路边。
看到杨永进驮着杨华安过来了，骆风棠赶紧打起了车厢帘子。
帮着把杨华安放进了车厢里面，又让杨永仙也坐进去照料。
这边，杨永进接过骆风棠手里的马鞭，“我来赶马车。”
骆风棠道：“我送你们去！”
杨永进摇头：“不用了，我和我哥一起去就成了。”
这边，老杨头急吼吼来到马头跟前，叮嘱杨永进：“让大夫仔细的诊断下，有啥情况，你就赶紧家来报个信。”
杨永进点头。
老杨头又道：“用好药，莫惜钱，他可是你爹，亲爹老子！”
杨永进再次点头。
跳上了马车，对杨华忠他们道：“三叔四叔五叔，你们先家去吧，有啥情况我再回来跟你们说！”
杨华忠等连忙点头。
“夜里赶马车，莫太快，安全第一！”杨华忠叮嘱。
“嗯，我晓得，那我们走了。”
杨永进挥动马鞭，枣红马嘶鸣了一声，迈动着四蹄奔走起来。
第1363章 等
一直目送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没了踪影，老杨头还是没有要回去的势头。
杨华洲劝着他：“爹，永仙和永进送大哥去镇上的医馆了，咱回去等吧！”
老杨头摇头：“我不想回去，我就跟这等！”
“啊？跟这等？”
杨华洲讶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边，杨华忠听到这话，出声道：“爹，这里好冷的，您老要是冻坏了可咋整？”
“这样吧，去我家等，等会永进他们回来了，能听到。”
老杨头想了下，点了头：“好吧，那就去你家等。”
于是，一行人簇拥着老杨头来了杨华忠家。
堂屋里，重新烧了炭火盆子，泡了茶，孙氏还拿出了糕点来招待大家伙。
大家谁都没有心情喝茶吃点心，一个个面色凝重，尤其是老杨头。
“老三啊，爹我这心里慌啊！”
老杨头对杨华忠那开了口。
“你大哥，照理说没啥大事吧？”老汉问。
看着老汉那期期艾艾的样子，杨华忠心里一酸。
“爹，你放心吧，我大哥身子骨素来好着呢，不会有啥事的。”
杨华忠这话，并不能让老杨头心安多少。
杨华忠见状，接着道：“爹你和娘的身子骨硬朗，村南头叔叔的身子骨也好。”
“我们兄弟更是一个个身体彪悍，大家伙儿连头痛脑热都少。”
“咱们这个家族啊，种子就好，长寿，健康。”
“所以咱大哥不会有事的，四弟五弟，你们说对不？”杨华忠问。
杨华明杨华洲纷纷点头。
听到众人这番话，老杨头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几分。
众人就这么等着……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的缓慢。
许久之后，坐在暖桶里的曹八妹忍不住犯困了。
杨若晴也是眼皮子发沉了。
孙氏见状，对她们二人道：“你们都去歇息吧，我们等就行了。”
曹八妹看向杨若晴：“晴儿，永进去了镇上，我一个人不敢回去睡。”
杨若晴道：“那你就在我家睡吧，我那屋子被褥啥的现成的。”
曹八妹道：“好，那我去你床上睡。”
杨若晴看了眼那边的骆风棠，看他那势头，今夜应该也是要陪着长辈们等下去了。
于是，她对曹八妹道：“你等我一下，我去跟棠伢子那说一声，今夜我陪你一起睡。”
……
后院杨若晴的屋子里，杨若晴和曹八妹靠到了床上。
先前在前面堂屋呵欠连连，这会子到了床上，却又不怎么困了。
曹八妹一脸担忧的道：“也不晓得永进他们现在咋样了，都去了大半夜了，也没半点消息回来。”
杨若晴道：“没消息才是好消息啊。”
曹八妹点点头。
“你二哥去镇上的时候，我就给他拿了二两银子。也不晓得这一趟，银子够不够使。”她又道。
杨若晴听这话，勾了勾唇。
大伯要是小问题，二百文钱就够使了。
要是棘手的问题，二百两银子，都不够使！
但是嘴上，她却没有这么说。
“我觉着，我二哥的心底真的很善良呢。”杨若晴道。
“当初他感染了瘟疫，我大伯吓得那样儿，都不敢往他屋里去了。”
“送去余家村的时候，大伯更是装腿痛都不敢去送行。”
“那会子，大家都觉着那是送最后一面呢。”
“如今，他病了，我二哥忙进忙出，大半夜都送他去镇上医馆。”
“出钱出力，还不计前嫌，这样的儿子，说实话，是天底下真正的孝子啊。”杨若晴感叹道。
曹八妹轻叹了口气。
“你还真说对了，你二哥，确实是这样的人。”
“心软，孝顺，公公咳血，永进心里其实可心疼了。”
“前面的那些事儿，他恐怕都原谅公公了。”曹八妹道。
杨若晴抿嘴一笑：“算了，随他去吧，好人有好报，这些福泽，将来会降临在你们孩子身上的。”
曹八妹轻轻一笑，抬手抚着自己的肚子。
两个月的身孕，她本身就瘦，又穿着冬天的棉衣。
实在看不出怀了身子。
“饿不？要不要吃点糕点再睡觉？”杨若晴问她。
曹八妹摇头：“夜里吃饱了，晴儿，咱睡吧。”
“嗯，好，孕妇确实不能熬夜。”
……
是孙氏过来喊她们两个起床的。
“晴儿，八妹，醒一醒啊，该吃早饭了……”
听到孙氏的声音，杨若晴一骨碌爬起身。
“娘，二哥他们回来了没？”她揉着眼睛问。
孙氏道：“天要亮的时候，永进回来了一趟，说了些话，然后你爷和你爹他们全去了镇上医馆。”
“啊？”
杨若晴惊讶住了。
全都去了镇上医馆？这不就说明杨华安是大问题嘛！
床里面，曹八妹也醒了。
听到这话，也是睡意全消。
“永进说啥了？”曹八妹赶紧问。
孙氏的脸色有点凝重：“也没说太多，就说情况有点不大好，让家里再去点人。”
“天哪，这怕是真有些棘手啊！”曹八妹道，脸色有点苍白。
杨若晴抓起一旁的外衣：“我也去镇上瞅瞅啥情况……”
“不行，你不能去。”
孙氏道，“今个正月初六，是你的生日，你得呆在家里。”
做生日的时候，不要到处乱跑，这也是老一辈人交口相传下来的规矩。
至于为啥，无根源可究。
“晴儿，你听娘的话，今个无论如何都要在家里待着，我给你做了水煮蛋，你赶紧洗漱完了去剥壳，剥新生。”
很少看到孙氏这副坚持的态度，杨若晴楞了下，随即欣然一笑。
“好，那我今个就不去镇上了，就待在家里，待在娘身边。”
……
在孙氏那里，吃过了鸡蛋，还有被孙氏强迫着吃下了一碗长寿面后。
杨若晴回了一趟自己的院子。
发现骆风棠去了镇上也还没回来。
奇了怪了，啥情况，棠伢子也应该回来说一下啊，难道他不知道家里的妇人们会猜测个没完没了吗？
念头才刚转过，院子外面便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一听这有力而有带感的马蹄声，杨若晴就知道是马王和骆风棠回来了。
她赶紧快步出了院子，来到门口后，刚好看到骆风棠从大路上下来，正往这边过来。
“棠伢子，我大伯咋样了？”
她问着，一边快步迎了过去。
－－－－－－题外话－－－－－－
今天状态不佳，暂写到这里，明天咱接着续，晚安。
第1364章 棘手
“情况有点棘手。”骆风棠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来到杨若晴跟前。
“咋样个棘手法啊？”杨若晴接着问。
骆风棠皱了下眉，看了眼四下，确定无人经过。
他压低声道：“说是肺痨。”
肺痨？
杨若晴讶了下。
肺痨是古代人的一种说法，搁在现代叫肺结核。
这种病，传染性很高，在现代，因为有抗生素什么的，治疗几率也只是相对提高了一些而已。
搁在这古代，肺痨，就是绝症。
“那接下来来咋整？我爷他们咋说？”她又问。
骆风棠摇头：“大家都没了主意，你爷央求着那怡和春的大夫给治。”
“大夫说他治不了，让他们要么去县城或郡里更大的医馆去瞧。”
“我是岳父悄悄拉我出来，打发我回来跟你们这说一声，省得你们见我们好久没家来担心。”
听完骆风棠的话，杨若晴明白了。
“我爷他们估计一会儿也要回来了。”她道。
这大年初六，镇上的铺子和医馆都得要过完元宵才正式开张营业的。
古时代人在尊重传统这块，远比快节奏的现代人要浓郁得多。
正月里就好好过年，走亲访友，有的村子还要唱大戏。
等到过完了元宵节，才正式开张。
压根不存在正月初一初二就往江浙沿海一带跑，去外面打工的情况。
“我猜测我爷是不会放弃对我大伯的治疗的，等他们今天回来，肯定还要就这个事开家庭会议的。”她接着道。
“你一宿没睡，赶紧回屋来洗个澡补个觉，其他的事儿睡醒了再说。”
“嗯，也只能这样了！”
照看骆风棠睡下后，杨若晴来了孙氏这边。
杨华忠他们还没有回来，金氏刘氏鲍素云以及谭氏还有曹八妹全都来了孙氏这边。
妇人们聚在一起等消息。
杨若晴一眼看到谭氏的眼睛都肿了，气色也不太好。
显然，昨夜这老太太也是担心了一宿没合眼。
“晴儿过来了！”
刘氏眼尖，杨若晴才刚踏进院子，她就喊了一嗓子。
“晴儿，听说棠伢子家来了，咋样？镇上啥情况啊？”刘氏抢着问。
杨若晴看了眼堂屋里这一众妇人，摇摇头：“他回来的时候，结果还没出来呢。”
“结果都没出来，那回来做啥？”刘氏问。
杨若晴冷冷看了刘氏一眼：“是我爹打发他回来的，爷们都走了，家里连个男丁都没有，不放心。”
刘氏撇撇嘴，不好再说啥。
大家都在沉默的等着，堂屋里气氛有些凝重。
“我去后院上个茅厕。”
杨若晴交待了一声，往后院走去，并丢给曹八妹一个眼神。
曹八妹会意，赶紧起身跟了过去。
两人来到后院，曹八妹道：“晴儿，你让我过来，是不是有啥事要说？”
杨若晴压低了声道：“你这怀着身子的人，接下来真要当心点了，我大伯是肺痨。”
“嘶……”
曹八妹倒吸了口凉气，惊得眼珠子都睁圆了。
“啥？肺、肺痨？”
“嗯！”
“那不是绝症吗？”
“嗯，没得治，镇上医馆不收，估计爷他们也快回来了，应该正在路上。”杨若晴道。
“二哥那里，你也得私下提醒两句，”杨若晴接着道，“不是咱不顾亲人关系，只是这病传上就死，你还怀着孩子，病毒可是不长眼睛，不分亲疏的！”
曹八妹咬紧了唇，一脸凝重的样子。
“道理，我明白，也晓得晴儿你是真心为我们好。”她低声道。
“可是，永进是他儿子，我是媳妇。”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不在床前伺疾，说不过去啊，别人也会戳脊梁骨的。”曹八妹道。
杨若晴蹙眉。
“戴口罩，主意消毒，多当心，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曹八妹轻轻点头：“嗯，你跟我说这些，我心里有数了。”
杨若晴也点了点头。
这时，前院突然传来刘氏高亢的嗓门：“呀，回来啦回来啦！”
然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往院子那边涌去。
这边，杨若晴对曹八妹道：“应是回来了，咱也去瞧瞧。”
“嗯！”
……
两人快步来到院子外面时，刚好瞅见两辆马车过来。
前面那辆，赶车的人是杨永进，边上坐着老杨头。
马车从院子前面都没停，就就径直往村里那边去了。
车厢里，隐约还能听到杨华安的咳嗽声从里面传出来。
后面也有一辆马车，赶车的是杨华忠。
马车停了下来，杨华明杨华洲和杨永仙都下了车。
妇人们立刻就围了上去。
谭氏焦急的问他们：“你们大哥呢？他回来了没？啥情况？”
男人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大哥回来了，跟着爹和永进先回老宅去了。”杨华忠道。
“我问你大哥啥情况？没啥大病吧？”谭氏又问。
杨华忠看了眼杨华明几人，几个人交换了个眼神，像是达成了一致。
然后杨华忠对谭氏道：“没啥大事，大夫开了止咳的药，让家来慢慢调养着。”
“既然没大事，咋一宿不家来？”谭氏又问。
“老三，你们几个不是有啥瞒着我吧？”
杨华忠赶紧道：“哪里敢瞒娘啊，昨夜一宿没回来，是看大晚上来回奔波折腾人，就等天明了，亮皮亮眼的再回来更安全。”
听到这话，谭氏松了一口气。
“没大事就好，咳嗽不打紧，等开春天暖和了就好了。”她道。
杨华忠嗯了声，对杨永仙道：“永仙，你送奶回老宅去吧。”
杨永仙应了一声，走过去扶住谭氏：“奶，我送你回去吧。”
谭氏点点头：“好，好，你爹没事，你奶我这下可以回去睡个踏实觉了！”
目送杨永仙和金氏一起送走了谭氏，这边，杨华忠脸上强装出的笑容消失无踪。
他看了眼面前这一众妇人，皱了下眉：“大家都来屋里，一会儿爹要过来说点事儿。”
众人一听这话，一看男人们这表情，都猜出有事。
大家赶紧回了院子里。
等到杨华忠去后院把马车放好，再重返前院堂屋时。
刘氏已经从杨华明那里追问出了杨华安的事，堂屋里，妇人们一个个都在那长吁短叹，抹着泪。
第1365章 先走了
看到众妇人这副样子，杨华忠明白了。
“哎！”汉子叹了一口气。
他对妇人们道：“等会咱爹过来了，你们都甭哭，爹心里会更难受。”
“昨夜大夫是把咱拉到屋门口来说这事儿的，不敢让大哥听到。”
“咱爹听说大哥得的是那种病，当时就瘫下去了。”
“你们等会记得尽量、尽量往好里劝。”他道。
孙氏抹掉泪，点点头。
“你们一宿没合眼也没吃东西了，我去后院给你们整点吃的。”
“娘，我陪你一块儿去。”
杨若晴道，随即起身跟孙氏一起来了后院。
灶房里，孙氏正在煮面条。
再炒了一碗白菜，一碗萝卜和一碗鸡蛋。
“你大伯，真是命苦，上有老，下有小，自己就要先走了……”
孙氏一边捞面条，边轻声叹着，满脸的惋惜。
杨若晴没吭声，站在一旁陪着。
孙氏接着道：“前两年，咱村里正他娘，也是得了这个肺痨走的。”
“从查出来到走，头尾不出两个月。”
“这会子才正月初六，也不晓得你大伯能不能熬到清明节……”
两个月？
杨若晴蹙眉。
那不是肺痨，那是肺癌吧？
还有大伯，剧烈的咳嗽，咳血，悲痛，胸闷……
这些症状，似乎跟肺癌的临床症状有些相似啊！
想到肺癌……
两个月，也差不多了！
“娘，肺痨传染，莫要怪我说话凉薄，为了你们自个的身子，为了咱一家子人，往后尽量还是少跟大伯那接触。”
“就算接触，也得多当心。”
杨若晴出声道。
这些话，该提醒就要提醒。
如果孙氏或者杨华忠谁被传染了，她这个做闺女的，是肯定狠不下心不管自己爹娘死活的。
她肯定会过来亲身照顾的。
那可是要人命的病毒啊，可不是啥奥运的火种，没有一个一个传接下去的必要。
听到杨若晴的话，孙氏一脸慎重的点头。
“晴儿你放心吧，这些话，不用你提醒，我们也会想到的。”
“为了你们姐弟三个，我和你爹，也会好好保重自个的身子。”孙氏道。
“嗯，这我就放心了。”杨若晴道。
很快，母女两个就煮好了面条，炒好了菜，一起端来了前院的堂屋。
老杨头已经过来了。
跟着一同过来的，还有杨永仙杨永进兄弟俩。
看到男人们都这副凝重的样子，孙氏端着托盘有点忐忑，不知该不该出声提醒大家吃东西。
杨若晴走上前来，对众人道：“就算是天塌下来，咱也得先吃点东西，不然合计事情都没气力！”
说罢，杨若晴直接过来收拾桌子，将热腾腾的面条和菜摆上了桌。
杨华明他们一宿都没合眼，这会子是又冷又饿。
看到这吃食，一个个都忍不住坐了过来，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爷，你也吃一口吧，身子要紧。”
杨若晴吧老杨头的那碗送到他面前。
老汉看了眼面条，摇了摇头：“你大伯那个样子，我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哎，不吃不吃了，你收了吧！”
“多少吃点吧，还等着爷你来主持大局呢！”
杨若晴道，没有再多劝，放下面碗转身回到了孙氏身旁坐了下来。
这碗面条，老杨头果真是一根都没碰。
看到杨华明他们都在吃面条，老杨头也没吭声，坐在那沉默的抽着旱烟，一声接着一声的叹着气。
很快，杨华明他们就吃完了，孙氏和鲍素云赶紧过来把碗筷给收拾走了。
这边，老杨头拔出嘴里的旱烟杆子，看了眼面前的众人。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我做梦也想不到，这样的祸事，会落在咱老杨家！会落在你们大哥的身上！”
“你们爹我，都六十岁了，在咱这村子里，是高寿了，也可以去死了。”
“我万万没想到，我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老杨头说着说着，就抬起那只布满了老年斑的大手，捂住自己的脸。
老杨头哭了……
众人都默然。
杨华忠出声道：“爹，您甭哭，有啥事儿咱一起来合计。”
边上，杨华洲也赶紧道：“没错，咱兄弟们除了二哥，都在呢，爹你说接下来咋整，咱就咋整！”
对杨华安有过节的杨华明，这个时候也表态了。
“虽说我跟大哥有过节，过节还很深。”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跟三哥和五弟一样的态度，也盼着大哥能好起来。”杨华明道。
听到几个儿子的话，老杨头的情绪终于缓和了几分。
他深吸了一口气，睁着一双一宿没合眼而猩红的眼看着众人。
“你大哥得的病，是肺痨。”
“这个事儿，咱先得瞒着，瞒着村里人，更要瞒着你们娘！”
“你们娘上了年纪，受不住这打击，你们都要给我瞒得死死的，孩子们都不能说漏嘴，记住没？”
老杨头目光看过面前一个个人，尤其是在刘氏的身上，做了停留。
刘氏看到众人都点头，忙地跟着点头。
“爹，你甭这样看我，我嘴口最紧了……”
“老四媳妇，你最好搬弄是非，咱家好多事儿都是你给捅出去的，老汉我都清楚。”
老杨头一脸严肃的道。
“旁的事儿，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
“这回的事儿，你要是敢跟外面透露半句，莫怪我这个做公公的，不客气！”
老杨头从来没有这样严肃的说过话，刘氏当时吓得缩了缩脖子。
“爹，你放心吧，这个婆娘这回不敢乱说的，我来担保。”
杨华明出声为刘氏解围。
“咱还是抓紧功夫说正经事吧。”他道。
老杨头这才将目光从刘氏身上收了回来。
“你们大哥这个事儿，我这一直都在琢磨。”
“我的意思就是，甭管这病咋样，也甭管怡和春那大夫咋说，”
“咱都不能就这样把你们大哥拉回来等死！”
“凡事都有万一，没有万一也有一万。”
“咱得治！”
“镇上不行，就去县城，县城不行，就去庆安郡！”
“没钱？我和你娘先把棺材本垫上。”
“你们这些亲兄弟，都得凑份子。”
第1366章 蠢妇
“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到了这种时刻，正是考验咱老杨家人，能不能齐心协力渡过这个难关的时候！”
老杨头这番话说完，目光落在杨华忠的身上。
“你二哥在县城，回头我得派人去把他给喊回来。”
“这里兄弟几个里面，你最大，你说句话！”老汉道。
……
杨华忠抬起头来，一脸沉重：“爹，这话还用问嘛？”
“就算是砸锅卖铁，我也要赞助我大哥治病救命啊！”杨华忠道。
老杨头一脸动容的看着杨华忠，重重点头。
“好，好……”
“好啥好呀？”刘氏突然出声了。
“啥叫砸锅卖铁给大哥治病？”
“合着咱自个的日子就不过啦？”
刘氏大声问，这会子是一点都不惧怕老杨头的目光了。
“爹你要救大哥，这心情咱理解。我们做兄弟和弟妹的，也只能说尽力凑钱。”
“可你看看我这四个孩子，康小子还是个残缺的，以后都难娶到媳妇。”
“我们砸锅卖铁了，大哥活了，咱也得死。”
“何况，大哥那病本身就是死症，就算是皇帝老子得了那病，也得等死，咱意思意思就得了！”
“你说啥？你个蠢妇，你说啥？”
老杨头拍案而起，气得一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堂屋里人都吓到了，刘氏却是浑然不惧。
“再说一百遍我也敢，爹你一辈子就这样护着大哥，护着大房。”
“我们这些人，全都是散养。”
“现在大哥得了那种病，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就是命。”
“咱要顺应天命，不能把自个的命也给搭进去啊！”
刘氏说到最后，自己的脸涨得通红，而老杨头的脸，更是气得紫红紫红。
“这、这……”
老汉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最后整个人往后，僵硬的跌坐在凳子上。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杨华忠和杨华洲赶紧围过来，一个劝着老杨头，一个为老杨头抚着胸口顺气。
那边，杨华明冲到刘氏跟前，扬手，一巴掌重重甩在刘氏脸上。
直接把刘氏打得原地转了个圈儿，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
“嗷……”
刘氏捂着脸，裂开嘴大哭起来。
“不活啦不活啦，你打死我吧，你不打死我，我也要被你大哥给拖累死啦！”
“你打吧，打吧，照死里打，”
“老娘不活啦……”
杨华明果真还要再打，被孙氏和杨永仙他们过来拦住。
“四弟，你甭这样啊，都这会子了就别再添乱了。”
孙氏一边拦住杨华明，边对曹八妹和杨若晴道：“你们两个，赶紧把你们四婶拉去后院。”
曹八妹和杨若晴会意，赶紧将刘氏拽起来拉去了后院。
来到后院，刘氏还在边哭边骂。
意思就是，给杨华安治病，四房要是砸锅卖铁往死里出钱，她就一头撞死。
杨若晴扯着嘴冷笑，对刘氏道：“四婶，我发现你好无情耶！”
刘氏的骂声戛然而止，瞪了眼杨若晴：“这叫无情？”
“那你们赚了多钱，你不无情，你把你全部家底拿出来给你大伯瞧病啊？”刘氏呛道。
杨若晴摇了摇头。
“我说的无情，可不是说这个。”
“人家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和我大伯，可不止一夜夫妻哟，连儿子都整出来了呢！”
“你说我大伯都病成这样没啥好活了，你就这么狠心？”
听到杨若晴这番冷嘲热讽，刘氏顿时语塞，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
“不晓得你在说啥！”
刘氏顾左右而言他，坐在后院的廊下，拿出帕子来又开始抹泪。
杨若晴白了刘氏一眼，对曹八妹道：“让她一个人在这后院呆着吧，八妹，咱去前面听听。”
曹八妹迟疑了下，“把四婶一个人撂这，没事儿吧？”
杨若晴道：“每一间屋子的门锁都锁了，安全着呢！”
曹八妹满头黑线。
她要问的可不是这个啊，这个晴儿！
地上，刘氏听到这话更恼了，差点跳起来。
“晴丫头你说啥呢？合着把我当贼？”
杨若晴道：“少跟我这大喊大叫，你偷我家的东西还少吗？是不是要我一桩桩给你列出来？”
刘氏气得磨牙。
可是看着个头已经比她高出几分的杨若晴，刘氏焉巴了。
“我滴个命咋这么苦哇，一大家子，老老少少都欺负我……”
她帕子捂着脸，又哭着坐了回去，在那自己心疼自己。
杨若晴懒得再看刘氏，拉起曹八妹的手，两个人快步回了前院。
前院堂屋里。
杨若晴折返回来的时候，老杨头已经顺过了一口气。
杨永进正垂着头站在老杨头的跟前。
“爷，我这里还有二十两银子的积蓄。”
“给我爹治病，理当我这个儿子挑起来。”
“叔叔婶婶，还有妹妹妹夫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日子要过。”
“他们有那心，资助我一把，我感激。他们有他们的难处，不能资助，也没啥好埋怨。”
“就像方才四婶说的那样，我爹这病……咱送他去大一些的地方求治，不过是图个自己良心上的心安，觉着咱没放弃，也救过……”
杨永进话音刚落，边上的杨永仙也站了过来。
“我是长兄，给爹治病这件事，理当我这个做兄长的来承担。”
杨永仙道。
“可是，很惭愧，这些年我一直在念书，都是靠家里供给，自己却是半点积蓄都没有。”
“这番爹患病，我却一点能力都施展不出来，得靠二弟，我真的很愧疚。”
“我有个提议，这趟给爹治病的钱，二弟先添下。”
“还有诸位叔叔们好心借给咱的钱，我都会一笔一笔记在册子上。”
“等将来私塾开了，我有进项了，我跟二弟对半承担！”
“爷，求你成全！”
最后，杨永仙杨永进兄弟两个齐齐跪在了老杨头的身前。
老杨头连连点头，看到两个孙子，这么孝顺杨华安。
老杨头的眼底，总算是多了一丝欣慰。
“好，好，你们俩个都起来，咱接着商议后面的事。”
老杨头道。
众人全都坐了下来，开始商议起关于杨华安治疗的策略。
老杨头的意思是，这会子镇上和县城的医馆都没有开张。
可是杨华安的病却不能等。
“晴儿啊，我听说你跟县城怀春堂的王会长交情好。”
第1367章 跟天斗,跟地斗
“怀春堂可是咱望海县首屈一指的大医馆，那个王会长更是管着咱一县大小医馆的大人物。”
“听说他本身也是医术高明的大夫，从前还在京城待过。”
“爷求你个事，你能不能去走走王会长的关系，让你大伯这两日就去怀春堂治病啊？”
面对着老杨头的央求，还有堂屋里众人期待的目光。
尤其是二哥杨永进那恨不得要跪下来的央求表情。
素来不喜欢去走关系，开后门的杨若晴，点头了。
“明日初七，我去县城走一趟。”她道。
老杨头又道：“明日甭去了，后日去，后日初八，双日子吉利。”
杨若晴暗暗翻了个白眼。
刚说的大伯的病不能等，咋这会子去走关系还要掐日子？
自相矛盾，双重标准啊。
“好吧，既然爷说后日，那我就后日去。”
杨若晴道。
事情暂时就这么定了，老杨头他们要开始给杨华安这凑份子钱，被杨永仙和杨永进拦住。
“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先就着这个银子治，回头不够了，再来跟爷和几位叔叔张口。”杨永进道。
众人听这话，也只得作罢。
各自散去。
杨若晴回到自自己的院子里，骆风棠已经起床了，正在浴房搓洗他先前换下的那套衣裳。
见杨若晴进来，他讶了下。
“我正要洗过衣裳就去找你呢，咋样？大伯他们家来了吗？”他问。
杨若晴点头：“回来了，刚结束家庭会议。”
看到他搓洗那衣袖口笨拙的动作，她撸起了袖子过来。
“你让开，我来搓洗。”她道。
骆风棠道：“我自己搓，你陪我说话就成了。”
“家庭会议都说些啥？接下来咋整？”他接着问。
杨若晴道：“还能咋整？我爷的意思是送去县城诊治呢！”
跟天斗，跟地斗，续命！
可是——
“这压根就是糟蹋钱。”杨若晴道。
“会议上，其实其他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只是这种时候都不好直说。”
“四婶一个人把心声说出来了，差点把我爷给气死。”
她又道，转身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捧在手里，靠着浴房的门框跟他说话。
“对了，回头准备一下，初八我们一块儿去趟县城。”
“去县城？”他挑眉。
“是啊，去县城，”杨若晴喝了口茶，接着道：“我爷打发我去找怀春堂王会长的关系，让我大伯去接受治疗。”
“到时候咱准备拜年礼物的时候多准备一份，顺便把徐莽大哥家的年给拜了。”
骆风棠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叹出一口气。
“爷的心情，我能感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不好受。”
“大伯得这个病，也是可怜。”
“晴儿，咱能帮就多帮一些吧，说到底，他都是你的大伯，你爹的亲大哥。”他道。
杨若晴点点头。
“哎，我大伯那个人啊，是又可怜又可嫌。”
“事到如今，他都是即将要走的客人了，以前的事咱都不计较了，该咋出力就咋出力吧！”
正月初八。
日头偏西的时候，杨若晴和骆风棠从县城回来了。
“晴儿，棠伢子，事情办得咋样了？人家王会长答应给你大伯治疗了吗？”
刚下马车，一眼就看到老杨头跟杨华忠杨永进他们等候在路边。
赶马车入后院的事情交给了骆风棠，杨若晴径直朝老杨头他们这边走来。
“跟王会长那都说妥当了，让咱明日就可以把大伯送过去。”
“我把镇上大夫给大伯诊断的结果跟王会长那说了下，王会长说，到了之后还得再重新做个诊断。”
“诊断完了，才好决定治疗方案。”
听到杨若晴这番话，老杨头很是激动。
“好，好，”
“县城的大夫医术更高明，说不定给你大伯一诊断，发现不是那个病，是底下大夫医术不精误诊了呢？”
“大家伙儿说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面对这老杨头这期待的目光，众人都不忍心揭穿。
于是一个个自欺欺人的附和着老杨头的话。
“对，爹说的也有可能，咱明日赶紧把大哥送去县城吧！”
……
夜饭，杨若晴小两口是留在娘家吃的。
正月初七，上年头。
孙氏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不仅喊了小两口来吃，拓跋娴和阎槐安也来了。
听说了杨华安的事，拓跋娴和阎槐安也都深表遗憾。
拓跋娴直接就要抽一张银票出来，让杨若晴给杨永进那送去。
被杨若晴给拦了回来。
“娘的钱，娘自个留着，二哥那边手头紧张了，还有我和棠伢子呢。”
拓跋娴只得将钱又收了回去。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惜，续命这块，钱却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拓跋娴暗叹了口气。
这边，阎槐安也出了声。
“我那里，有一棵五百年的人参。”
“是在长白山深处，一个被采参人称作禁地的神庙边上采到的。”
“回头晴儿你们拿去给你大伯，关键时刻，或许能续些时日。”他道。
对于这个五百年的人参，杨若晴迟疑了下，没有即刻拒绝。
这时，一道声音却从门口传了进来。
“阎大哥，多谢你的好意，我感激不尽啊……”
众人一看，老杨头过来了。
身后还跟着杨华明和杨华洲。
杨华忠等赶紧站起身。
“爹，这大夜里的你们咋过来了？是不是有啥事？”杨华忠赶紧问。
老杨头把感激的目光从阎槐安身上收了回来，看向杨华忠。
“我这一路上跟你四弟五弟商议了下，是这么回事。”
老杨头道，“明日，咱这人马要分两拨，因为有俩桩大事要做。”
“其一，咱要派一拨人送你大哥去县城的怀春堂。”
“其二，明日是梅儿的那对双子，你们的那对外甥洗九朝的大喜日子。”
“咱这做嘎婆和母舅的，得过去送礼，好好热闹下。”
“我是过来商量这人马安排的。”
听到老杨头这话，杨若晴一家人皆恍然。
“是啊，明日确实是我两个表弟洗九朝的日子呢，”杨若晴道，“那爷是咋安排的呢？你说来咱听听。”
第1368章 人财两空
老杨头点了下头，接着道：“家里所有男丁，全部陪你大伯去县城医馆，为他壮胆。”
“送你大伯去县城怀春堂，咱都不认得路。”
“晴儿你和棠伢子必须要有一个人带咱去。”
“你小姑那块……”
“这个九朝的礼，本来就是女人们去送的。”
“我是打算让你奶，带着家里的女眷和孩子们过去送礼。”老杨头道。
这边，杨若晴还没应声，骆风棠抢先道：“明日我陪大家去怀春堂，我认得路，晴儿就让她跟随岳母她们去送礼。”
老杨头点头：“成，那事就这么说定了。”
“老三啊，你今夜把马儿喂饱点，明日一早咱就动身去县城。”
老杨头临走前再次叮嘱杨华忠。
杨华忠赶紧点头：“爹放心吧，我晓得了。”
……
吃过了夜饭，拓跋娴和阎槐安先回去了。
大孙氏她们过来孙氏这边坐了。
孙家人也都听说了杨华安的事。
“哎，明日就要去县城了，真希望镇上的大夫是误诊就好。”大孙氏道。
孙氏轻叹口气：“大家都这么盼着呢。”
边上，杨若晴道：“我也这么盼着呢，不过，镇上怡和春的那位老大夫，经验也是很丰富的。”
“他既然说我大伯是肺痨，十有**没错了。”
其他人都沉默。
过了一会儿，大孙氏又道：“永进那孩子实心眼，把积蓄全拿出来给他爹治病。”
“这个举动，是大孝子啊，咱也不好说啥。”
“可八妹这怀着身子，他们一家好几口都在镇上租着屋子住，家里的屋子也不好。”
“原本是打算再攒段时日盖屋子的，这下恐怕全都得添进去了。”大孙氏道。
孙氏再次叹气。
“若是全都添进去，能换回一个人，倒也赚了。”
就怕最后，人财两空。
……
隔天一早。
除了小安这样的小孩子，其他人都早早起来了。
隔壁院子，杨若晴和骆风棠也都起来了。
这大冷天，早上冻得都不敢伸手指了。
村口池塘里的水，都结了冰。
村里人都还裹在温暖的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着大觉。
可是老杨家人却都汇聚在大路边上。
前头那辆马车里，铺了被子。
杨永进将杨华安驮着塞进了车厢里。
杨华安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棉帽和手套。
脸上还戴着棉布口罩，就露出一双眼睛出来。
被塞进了车厢里，还在咳嗽。
然后，大妈金氏也钻进了车厢去照顾他去了。
看到大妈金氏这样一路都跟杨华安窝在一个小小的车厢里，杨若晴真为金氏捏了一把冷汗。
好人有好报，医院传染科的医生护士，不也都健健康康的嘛！
人到最后患病的时刻，总得有亲人陪在身边照料着啊。
不可能病倒就被放弃。
他杨华安可以那样冷漠的放弃自己的亲人，可是，自己的亲人却没有放弃他。
前面那辆马车是杨永进驱赶，车旁还坐着杨华洲。
后面的马车是杨华忠驱赶，车旁坐着杨华明。
后面车厢里，老杨头和身体赢弱的杨永仙坐了进去。
在两辆马车的最前面，骆风棠骑着黑色的马王静候在那里。
“路上当心，还是那句话，有啥情况，派个人家来说一声。”
杨若晴走了过来，对骆风棠叮嘱。
骆风棠点头，然后众人出发。
一直到男人们的马车走出了视线，再也看不到了，杨若晴才扶住孙氏的手臂，又招呼着鲍素云和曹八妹：“咱也回去吧，收拾准备一下，等会上昼陪奶去送九朝礼。”
众人点头。
杨若晴又重点看了眼刘氏：“四婶可莫要说漏了嘴，回头爷和四叔那边发起怒来，我们可拦不住。”
刘氏撇撇嘴：“咋都把我当不懂事的小孩子来叮嘱呢？放心吧，我不傻。”
然后，妇人们各自散去，准备送九朝的礼物去了。
孙氏也在后院准备着，堂屋里，杨若晴把一只鼓鼓囊囊的绣花大荷包塞给曹八妹。
“这里面是二十两纹银，是我和棠伢子的一点心意，你收好。”她道。
曹八妹死活不要。
“我们有银子给公公看病，你和棠伢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银子真不能收。”曹八妹道。
杨若晴道：“我晓得你和二哥准备了银子给我大伯治病。”
“这二十两，你也收着嘛，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着手头也得留着一些钱才踏实啊！”
最后，曹八妹还是没能拗过杨若晴，收下了银子。
“晴儿，谢谢你们……”
曹八妹低下头来，轻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杨若晴笑了笑，抬手扶住她的肩膀。
“咱是一家人嘛，共患难嘛。”
……
上昼，妇人照着之前的约定，都带着各自的礼物，汇聚到了谭氏的东屋。
杨华安的事情，大家伙儿都谨遵老杨头的吩咐，瞒着谭氏。
谭氏脾气急，这眼睛就是当初发怒着急给急瞎掉的。
大夫说了，谭氏不能再受大刺激了。
不然，身体得出大岔子。
于是这会子，当众人来到东屋时，见到的谭氏，是充满着数不清的愉悦和快乐的。
“你们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我手里拿的这布是不是红色的？”
谭氏手里抓着一块大红的帕子问众人。
杨若晴点头：“奶，是红的呢。”
谭氏道：“那好，你帮奶把这红布呀，罩在床上的那只篾竹篮子上面，等会给你小姑那送去。”
“好嘞！”
杨若晴接过红布，来到床边。
探头一看，这篾竹篮子里，满满当当的礼品，全都是谭氏为杨华梅母子三个准备的。
吃的，穿的，用的……
估计钱啥的，谭氏还收在身上见面再给吧？
杨若晴心道。
这时，谭氏问众人：“你们都准备些啥九朝礼？”
孙氏，刘氏，鲍素云都依序报了一遍，谭氏竖起耳朵听着，听得很是认真。
完事了，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不错，这礼不丢咱老杨家的人。”
“咦，大房呢？咋没听到你们大嫂的动静？”谭氏又问。
曹八妹赶紧站了出来，照着之前商量好的说辞道：“我婆婆要忙着照看公公，大房送礼的事儿是我去。”
“我准备的礼品，跟几位婶婶们准备的一模一样。”
谭氏点点头：“你代替你婆婆去也好，她又聋又哑，去了也不会说啥吉利话，也是丢人。”
－－－－－－题外话－－－－－－
明天我放假休息，补更，补更！
第1369章 黑的,白的
老杨家的妇人女眷们，在谭氏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孙氏扶着谭氏，杨若晴便帮孙氏拎着礼品。
众人很快就穿过村子，来到了老王家。
一路上遇到同村的人，得知谭氏她们今个是去老王家‘做嘎婆’，一个个都抢着跟谭氏这道贺。
一下子添了两个大胖外孙，谭氏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
只是苦了身后孙氏这帮妇人，心里兜着事儿，脸上还得赔着笑。
杨若晴也是纠结得很。
感叹这老天爷真是喜欢拿人开玩笑啊，又或者说，公平吧。
给了你这个，就必定会收走另一个。
在天道面前，人，跟地上的蚂蚁差不了多少。
就这样，众人很快就到了老王家。
王洪全家早有准备，谭氏她们刚到门口，炮仗就响了。
王洪全父子两个，还有两个女婿，以及老王家本家的亲戚也都过来了。
大家迎接了谭氏她们进屋子。
谭氏径直让王栓子搀扶着去了杨华梅那屋。
后面，杨若晴将礼品交给栓子娘，听到孙氏在一旁对栓子娘道：“这几日家里忙，想着你们家也要走亲访友，所以就没过来看梅儿和俩孩子。”
栓子娘对孙氏道：“晓得你们忙，大正月的，家家都忙。”
“快，晴儿娘，素云，大家伙儿都屋里坐。”
栓子娘招呼着众人进了屋子后，妇人们照着当地的风俗，鱼贯而入进了杨华梅那屋子。
杨华梅头上围着一块防风的包头帕子，正靠坐在床上，手里端着满碗的荷包蛋在吃。
谭氏侧身坐在床边，正跟那小声询问杨华梅的近况。
这几日吃啥了，喝啥了，肚子痛不痛，****涨不涨，孩子们吃喝拉撒咋样等问题……
床边两只小摇篮里，双子都在里面睡得正酣。
妇人们不敢大声，一个个屏住呼吸围在摇篮边看了一会两孩子。
然后，把各自带来的见面礼，放在两个孩子的小摇篮里。
然后栓子娘那边泡好了茶，过来招呼大家去外面堂屋坐，大家这才退出去了。
屋里就留下谭氏陪着杨华梅。
不过，杨若晴也留了下来。
她来到床边，从身上取出一块红色的手绢儿。
“姑，这是我给两个表弟的一点心意，你替他们收着。”她道。
杨华梅赶紧把手里的碗放到一旁，接过那红帕子一层层摊开来。
“呀，好漂亮的银镯子啊，晴儿，你这心意也太重了，我不好意思收啊……”杨华梅道。
脸上，眼底，全是惊喜的光芒。
杨若晴笑了笑，“小镯子，戴的好玩嘛。估计有点大，回头姑你用红线绑几圈。”
杨华梅赶紧点头：“嗯，我会的，晴儿，你真好，我替他们两个谢谢你！”
边上，谭氏竖起耳朵听到这一切，老太太伸出手来：“镯子呢？我捏捏看。”
杨华梅便拿了一只递给谭氏。
谭氏接到手里，仔仔细细掂量了下，如菊花般皱纹横生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嗯，还是胖丫会办事，比你那几个小气吧啦的婶子强多啦！”
谭氏不吝夸赞。
杨若晴勾了下唇，转头看了下那两个小摇篮。
这俩孩子，招人疼，她这个做表姐的，有这个能力，送他们一人一对银镯子不算啥。
“晴儿，过来喝茶呀！”
栓子娘又往这里冒了个头，招呼杨若晴。
杨若晴朝那边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对杨华梅道：“姑，你还在坐月子，多休息，我先出去了。”
杨华梅道：“好，你去吧，得空就进来陪我说话。”
“嗯！”
……
老王家的堂屋里摆了两张桌子。
一张桌子坐着老王家的其他亲戚朋友，栓子娘的娘家人，王翠花王春花那边的。
还有一张桌子，是专门用来招呼老杨家的人。
今日这所有的亲戚中，老杨家这边的最大，因为是媳妇杨华梅的娘家人，两双子的嘎婆家。
所以，这桌成了焦点和重点招呼对象。
刘氏身为两双子的四舅妈，可喜欢这种被当做焦点的感觉了。
坐在那里磕着瓜子，喝着茶，跟旁边桌上的人侃大山，整间堂屋里就数她的嗓门最响亮。
孙氏，鲍素云还有曹八妹等，则一个个有点心不在焉。
都在惦记着爷们那边的事，也不晓得他们这会子到县城了没，大哥的病啥情况……
过了一会儿，王翠花和栓子娘端着一盆热腾腾的艾水往杨华梅那屋去了。
“要洗九朝了嘛？”刘氏问。
“是啊，两小子醒了，正好给他们洗一洗。”王翠花笑着道。
刘氏赶紧放下手里的瓜子站起身：“我去看看，看两小子的小雀雀是不是都一样的。”
一屋的人都笑了。
笑过后，妇人们也都跟着进了杨华梅这屋，杨若晴和曹八妹也跟着进来了。
屋子里，摇篮挪到了一旁，把床前面的空地腾空了出来。
地上摆着那只散发出艾草香味的盆，盆边放着一只小马扎。
王翠花坐在小马扎上，栓子娘正把一个小子从摇篮里抱出来，交给王翠花洗。
这大正月的，天冷，也就是随便洗下意思下。
完事儿了，再换块尿布。
王翠花一边洗，一边说着吉祥的话。
然后孙氏过来，手里拿着一只剥掉了壳的熟鸡蛋，当然，鸡蛋是温的，不能烫。
往两小子粉嘟嘟的小脸蛋上轻轻滚了几下，同样说了几句祝福话。
洗九朝的仪式才算结束。
在这过程中，杨若晴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
时隔八天，这两个孩子都长了呢。
跟当初生下来的时候看起来，变了很多。
一个白，一个还是黑。
边上，刘氏打趣道：“哎呀呀，这俩小子有意思，黑的那个，小雀雀都比白的那个的小雀雀要黑，哈哈哈……”
众人都笑。
谭氏没好气的道：“老四媳妇就数你不正经，那眼睛都往哪里瞅呢！”
刘氏可是脸不红心不慌，笑着道：“哎哟，我一个做舅妈的，还不能看自个小外甥啦？”
“娘你这是嫉妒我，我能看，你看不着，哈哈哈……”
刘氏这话，让谭氏听得很不爽。
也戳中了老太太的心窝。
眼瞎了，连外孙长啥样儿都看不见，老太太心里本来不好受。
刘氏这么一说，谭氏的火气就上来了。
第1370章 心瞎
“我的眼是瞎了，看不见，可我的心亮堂着。”谭氏气呼呼道。
“不像你这个蠢妇，白瞎了一双狗眼，净看些别人不看的东西，龌蹉！”
谭氏毫不客气的道。
刘氏听到这话，也恼了。
在老杨家后院骂骂也就算了，这出来做客，死老太婆也这样？
“哈哈，娘你这话说的，我可不赞同啊！”刘氏道。
“你那心眼当真亮堂？你要是真亮堂，那眼下就有个事，大家伙儿都晓得就你一个蒙在鼓里呢！”刘氏问。
孙氏和鲍素云她们听到刘氏这么说，脸色都变了。
“四弟妹！”
“四嫂！”
孙氏和鲍素云都给刘氏使眼色。
刘氏却浑然不顾，还在那扯着嘴对谭氏冷笑。
“啥事儿？”谭氏问，脸上露出一些狐疑。
刘氏撇了撇嘴，往前一步，正要开口。
突然，杨若晴从后面窜了过来，抬手一掌砍在刘氏的肩膀上。
刘氏眼皮一翻，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整个人就此瘫软下去。
杨若晴伸手接住刘氏，并对屋里的其他人抬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
床边，谭氏没等到刘氏的回应，再问：“老四家的，你咋不吭声？到底啥事儿你说呀！”
这边，杨若晴对孙氏使了个眼色。
孙氏回过神来，忙地道：“娘，没啥事儿，四弟妹啥性子您还不清楚么？她故意撩您呢！”
谭氏还是一脸疑惑。
“老四家的，你人呐？刚才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这会子让你说咋屁都不吱一声？”
谭氏还在那喝问刘氏。
孙氏又道：“方才外面三丫头她们要上茅厕，四弟妹出去了。”
谭氏听这话，哼了一声，这才没问。
这边，杨若晴将暂且昏迷的刘氏交给了鲍素云和王春花。
让她们两个暂且将刘氏弄到老王家的另一间空屋里去躺着。
这边，谭氏也被孙氏哄着去了外间堂屋里落座，因为要准备开席了。
“晴儿，方才到底啥情况啊？你咋敲晕四嫂不让她说话？”
床上，杨华梅忍不住追问。
床边正在给两小子换衣服的栓子娘和王春花她们也是一头雾水。
杨若晴这才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道：“这事儿莫要外道，本来爷的意思是要瞒着的，你们都不是外人，我暂跟你们说了也无妨。”
于是，杨若晴便将杨华安的事，跟杨华梅和栓子娘几个说了。
“啥？”杨华梅惊得脸都白了。
“我大哥……他、他得了那种病？天哪！”
杨华梅捂住了嘴，惊得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杨若晴看着杨华梅这反应，还以为杨华梅要挤出几颗眼泪来。
没想到，杨华梅只是惊讶了几声，就松开了手。
“我大哥也真是倒霉，咋就摊上了这样的事呢？哎，命不好！”杨华梅道。
杨若晴满头黑线。
心道这杨华安，做人真是失败。
唯一的亲妹妹，得知大哥的事，都是这个反应。
说到底，老杨家真正心疼杨华安的，也就老杨头和谭氏，还有两个堂哥。
就算是老爹杨华忠和几位叔叔，虽然也都在为大伯的事奔波着。
大半都是出于同情，以及老杨头的威压。
兄弟情，也有。
但却很微薄，毕竟杨华安从前做的那些事，让大家的心凉透了。
“晴儿，要开席了，你也赶紧入座去吧。”
栓子娘走了过来，对杨若晴道。
“嗯，那我出去了，小姑你好好歇息。”
……
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老杨家的大部队回来了。
杨华安也回来了。
杨华安是坐在马车上进的村子，一路的咳。
这个时间点，天还没黑，好多村妇聚集在村口的池塘那洗菜。
看到这场面，都很诧异。
“老杨叔，你们这一大家子爷们是上哪去做客了呀？”
有好事的村妇就在那跟塘坝上经过的老杨头大声攀问。
老杨头敷衍道：“镇上去耍去了。”
“呀？一大家子男人都去耍，真是好兴致啊，莫不是有啥事儿吧？”那妇人又问。
“多事！”老杨头心情糟糕透顶了。
平时和颜悦色的他，直接朝那妇人落下了脸子。
妇人可不怕，撇撇嘴。
等到老杨头他们的马车过去，赶紧扭过头去跟边上的其他妇人在那展开了天马行空的猜测。
……
骆风棠从浴房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杨若晴已经在他洗澡的当口，将他白日里穿出去的那套衣服给洗了，正在院子里的晾衣杆上摊开来晾晒。
骆风棠走了过来，跟她说话。
“因为是你的面子，王会长推掉了家中今日过来拜年的客人，专门带着怀春堂的两个有经验的大夫过来给你大伯会诊。”他道。
“三个大夫会诊完毕，给出的结果，跟镇上怡和春的老大夫的诊断差不多。”
“王会长还把我私下喊到一边，他让我捎话给你。”他道。
“啥话？”杨若晴问。
骆风棠道：“王会长说，你大伯这情况，是比肺痨还要严重的病症。”
“起因是长期的抽烟酗酒和不良生活习惯所致，过年那天烧香被大火熏了，只是一个诱因，激发了。”
听到他转述的这些话，杨若晴轻轻点头。
“王会长还说啥了？”她问。
骆风棠道：“王会长等下达诊断结果的时候，明确说了这病没得治，只能靠家里的调养。”
“调养好，便能多捱几日，治，那不过是把钱打了水漂。”
“当时爷就哭了，还跟那求王会长收留下大伯，让留在怀春堂治疗加调养，人家王会长没答应，说没那必要。”
“后来好不容易打发咱回来了，开了一些药。”
“王会长说了，这些药喝下去，也没啥明显效果。大伯的日子，也就这两三个月了，让家里早点为大伯准备后事。”骆风棠道。
杨若晴再次点头。
肺癌晚期，可不就是这两三个月么。
除非在现代，化疗放疗一起上，才能拖延一段时日。
可在这古代，靠着中草药，几乎就是保守治疗中的放弃治疗了。
“这些话，你跟我大哥二哥说了嘛？”杨若晴问。
骆风棠摇头。
“回来这一路，两位堂兄情绪低落，我不忍开口。”他道。
杨若晴道：“回头我跟八妹那通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