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8章 还是个男人吗
杨若晴朝沐子川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在骂人这块，她的气势直接传承谭氏，并且青出于蓝胜于蓝。
骂得唾沫横飞，骂得沐子川低着的头，恨不得垂到泥心里去。
也骂得沐子川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你为啥不吭声？你倒是说话呀？”
杨若晴骂累了，再次质问。
“到底出了啥事儿？为啥你不回村要躲到这里来买醉？”
听到杨若晴的问，沐子川摇头，笑得一脸的苦涩。
“我没用，我真没用啊，我就是一个只会读死书的废人……”
他一脸沮丧的道。
“晴儿，你回去吧，甭管我了。”
“咱那么好的决策，被上面的人给否决了……”
“你回去跟乡亲们说，河渠不挖了，大家伙儿该干啥干啥，我沐子川是个不中用的废人……”
“沐子川！”
沐子川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响起骆风棠的一声爆喝。
如同一个霹雳，炸得沐子川愣了下。
他转过头去的瞬间，骆风棠动了。
高大魁梧的身形，挟裹着一股劲风朝这边扑了过来。
骆风棠一把揪住沐子川的衣领口，将他整个人从凳子上拎了起来。
沙包大的拳头，照着沐子川那张清俊的小白脸上砸了下去。
“嘭！”
“呃……”
沐子川闷哼了一声，栽倒在地。
骆风棠冲了过去，俯身揪住沐子川的衣领口，朝他怒吼。
“沐子川，你还是个男人吗？”
“遇到一点困难，就认怂了？”
“你不是喜欢晴儿吗？你不是一直想要跟我竞争，抢夺晴儿吗？”
“就你这个样子，怂包，软蛋，你配喜欢她吗？你配跟我竞争吗？我呸！”
沐子川一边脸高高肿了起来，嘴角还溢出了血丝。
他却顾不上去擦拭，睁着眼，直勾勾望着面前的骆风棠。
骆风棠还在火头上。
“不就是策略被驳回了吗？又不是天塌下来了。”
“驳回了，咱一块儿想法子，再去说服上面的人就是了嘛，至于像你这样，撂个烂摊子就不管了？”
“水不退，受灾的是乡亲们，你娘也在里面啊！”
“你不管乡亲们的死活，你娘的死活，你小子总该管吧？”
然后，骆风棠松开了手，起身站到一旁跟。
他指着地上的沐子川：“你要是个男人，你就给我站起来，咱接着再干。”
“你要认怂了，你就像狗一样趴回地上去。”
“缺了你，那水，我跟晴儿接着治！”
骆风棠说完这些，不说了。
杨若晴也没再开口。
她想要说的，骆风棠已经全部替她说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接下来，如何抉择，就看沐子川自己了。
沐子川坐在地上，目光直愣愣在骆风棠和杨若晴的身上看了一圈后。
他一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不认怂，我沐子川不是怂包！”
他涨红着眼，双手捏拳，朝二人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骆风棠和杨若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
把桌子随便收拾了下，三人坐了下来，重新合计治水的事情。
从沐子川的口中，杨若晴获悉。
长藤结瓜的治水策略，沐子川刚呈上去，就得了张大人的重视和赞同。
可是，另外一位钦差大臣徐大人，却极力反对。
徐大人反对的理由是，挖河渠，费时费力，且劳命伤财。
而且眼下大水围困，挖河渠无疑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然后徐大人还将沐子川给狠狠训斥了一番，责怪他办事不力，让他回来反省。
“这么好的治水策略都被驳回，那个徐大人到底想要干嘛？”骆风棠皱着眉道。
“那他自个，又琢磨出啥更有效的治水策略了没？”他问。
沐子川摇头。
“徐大人说，治水不能急，得从长计议。”他道。
“可在我看来，徐大人这压根就是拖延之辞，老百姓的疾苦，他压根就不放在眼底。”
“驳回我的策略，也并非当真觉着不可取。而是……”
沐子川欲言又止。
杨若晴冰雪聪明，听到此处如何不懂？
“徐大人和张大人，是不是明争暗斗的？”她问。
沐子川点头。
“你们不是外人，告诉你们也无妨。”他道。
“实不相瞒，大齐圣上已近年迈，近年来立储一事提上日程。”
“诸位皇子皆已成年，一个个问鼎之心跃跃欲试。”
“朝中文武大臣，内阁三老，王公贵族，以及大齐的几大名门望族，暗地里都在站队。”
“而徐张二位大臣，在立储一事上，分属不同的阵营。”
“所以，赈灾治水，于二人而言，也是斗法的一种。”
“我乃张大人的门生，若是我的策略取得了奇效，圣上嘉奖下来，徐大人自然是不悦的。于是，他才驳回……”
听完沐子川的解释，杨若晴和骆风棠恍然大悟。
骆风棠气得用力捶了下桌子。
“这都啥当官的呀？就看着自个那一亩三分地的收成，不管老百姓死活，恼火！”他道。
杨若晴也是冷笑着摇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官场波云诡谲，真是领教到了！”她道。
沐子川也是一脸感慨，致仕这条路，当真不好走啊。
不是只会做学问就行了的，明争暗斗，勾心斗角。
自己这还没触及到权力的中心点呢，就已觉着疲惫了。
可是，路是自己选的，再难，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我所知晓的情况，大体上就这些了。”沐子川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长藤结瓜的治水策略被驳回了，眼下怎么办？”他问。
骆风棠皱眉，陷入思忖中。
杨若晴手肘搁在桌面上，拇指食指轻触着精巧的下巴，也在琢磨。
片刻，她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
“我想到一人，或许，他可以帮咱解这燃眉之急。”她道。
“谁？”
骆风棠和沐子川几乎异口同声问。
杨若晴道：“白老五！”
骆风棠恍然，眼睛也亮了起来。
沐子川则是一头雾水：“白老五是谁？我没听说过此人……”
杨若晴勾唇：“你要听说过那才叫怪了呢。”
“白老五我们都喊他白叔，他在南方军营里当差，跟我和棠伢子都熟。”
第1189章 我可不敢当
“以前有好几回，我们遇到了麻烦，都是白叔帮我们周旋的。”
骆风棠被爱女心切的南王爷扣留在荔城，是白老五过去让南王爷卖了个人情。
湖光县的赵博生赵县令，也跟白叔是老熟人。
白叔打个招呼，骆风棠和左君墨当时还处于被缉拿的名单上呢，就直接被县太爷给接见了。
“白叔深藏不露，人脉宽广，这回的事，指不定也可以帮到咱呢？”杨若晴道。
骆风棠点头：“试试就晓得了，事不宜迟，那我这就给他传书信过去。”
……
沐子川继续留在县城周旋，杨若晴和骆风棠则连夜回了村子。
不回不行啊，村里乡亲们都还在等着消息呢。
这个时候，他们三个，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乡亲们的主心骨了。
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可是，堂屋里依旧灯火通明。
里正，几位村老，还有杨华忠，长庚，以及老杨头他们都在堂屋里等候消息。
看到二人风尘仆仆的进了门，大家伙儿都站了起来。
“晴儿，棠伢子，见到子川哥儿了没？事情咋样啊？”里正抢先问道。
杨若晴和骆风棠照着路上商量好的，对众人道：“见到了，子川把策略呈上去了，已经有一位大人赞同了。”
“另外一位大人在隔壁县治水，没赶得及过来，回头等另一位大人看过了，咱就可以动手挖河渠了，应该就这几日！”
众人听到杨若晴的话，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在大家伙儿的心中，随着一件接着一件事的发生。
杨若晴和骆风棠在村里的威信也是一步一步的建立了起来。
现在，她说快了，那大家就真的觉得快了。
杨若晴接着道：“从明日起，咱先把要挖的河渠的位置，宽度整出来，打上标记。”
“等回头上面的命令下来了，咱就直接照着线路开挖，会省事很多。”她又道。
里正连连点头：“好，明日就动手，总不能****这么闲着，啥活也做不了，急啊！”
众人皆点头。
边上，杨华安欲言又止。
杨若晴留意到了自家老爹的样子，问他：“爹，你想说啥就直接说呀，用不着吞吞吐吐的。”
杨华安于是道：“虽说官府抽调咱老百姓服徭役都是不给钱的，还得咱自个自备干粮。”
“可这会子咱不是秋收后的农闲啊，大家伙儿都没得吃，拿啥自备干粮呢？”
“吃不饱肚子，也没气力干活。”
“男人在挖河渠，家里老人孩子饿着肚子，挖得也心不在焉……”
杨若晴抬起手，打断了杨华忠的话。
“从明日起，所有参与挖河渠的乡亲们的干粮，我杨若晴出了。”
“但凡家里派出了男丁去服徭役的，老人孩子的一日两顿，我家也出了。”她道。
听到这话，杨华忠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回去。
里正和几位村老都一脸动容的看着杨若晴，“晴儿啊，你真是咋村的福星啊！”
“咱村要是没有你这样接济乡亲们，早饿死一大片了。”
“我听说这附近村子里，就有人饿死了啊……”
“你就是咱长坪村的救世主！”
面对如山般的夸赞，杨若晴脸红了。
“大家都甭夸我了，我也是长坪村的一份子啊。”
“救世主这个称呼，我可不敢当。”
“我就一个要求，当前时刻，咱大家伙儿一定要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将洪水治住！能做到不？”她大声问。
“能！”
众人高声道。
“咱们都听晴儿你的，你让咱咋办，咱就咋办！”
县城。
钦差徐大人下榻的别院书房里。
徐大人看完面前的一纸信函，眉头缓缓皱在一起。
“大人，那是谁的信？信上都说了些什么？为何大人的脸色如此不悦呢？”
边上，徐大人的一个心腹手下凑近几分，询问道。
徐大人收了手里的信纸，对该人道：“张老的那个门生，好神通啊！”
“见我驳回了他的治水策略，竟然找到了镇国公来对我试压，哼！”
“谁？”心腹手下以为自己听错了，“镇国公？”
当朝的镇国公，就一人。
“不会吧？镇国公不是早已颐养天年，不再过问朝堂中事务了么？”
“大人，您可是圣上派遣的钦差大臣，如何治水，你说了算，又何必在意那个什么在家养老的镇国公的话呢？”属下到。
徐大人摇头，对此人道：“千万别小看了那个老家伙。”
“那个老家伙，早年跟着先皇打天下，南征北战立下了泼天的功劳，被先帝封为镇国公，是大齐所有权贵中资格最老的。”
“大齐建国后，他又是当今圣上的老师，极为圣上所敬重。”
“圣上在争夺储君之位期间，其实是不占优势的。”
“据说当时有另外一位皇子，是最有实力占据皇位的，朝堂中有大半的朝丞倾向了该皇子，军中势力也是唯该皇子马首是瞻。”
“后来那位皇子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突然莫名消失了，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当时朝堂乱作一团，其他实力相当的皇子蠢蠢欲动，掀起了血雨腥风。”
“当今圣上在这诸多皇子中，其实是不具明显优势的，外祖家势力也不济。”
“是镇国公这个老家伙，力排众议，一手将当今圣上拱上了皇位。”
“镇国公虽年岁渐老，好多年不再过问朝中事务。”
“圣上有何重大决定，跟我们内阁三老探讨。”
“但那些涉及到大齐皇室根基的大事，圣上必定会去请示镇国公的意思。”
“所以，你说现下镇国公这个老家伙为了治水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写信于我，这个人情，我敢不卖么？”
“莫说我不敢违逆，便是云王爷殿下，也不敢公然得罪镇国公啊！”徐大人道。
心腹属下这下全明白了。
气得咬牙切齿。
“到底是张大人自己请动了镇国公来压制大人你呢？还是那个叫沐子川的门生？”
“该不会是张大人背后的二皇子吧？”
属下的脑子里，一下子拐了好几道弯。
徐大人摇头。
“谁请动那尊大佛的，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明确了他们那边阵营，有人跟镇国公有交情。”
“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得即刻书信传给云王爷，跟他禀明此事，再听他有何示下！”
第1190章 久违的笑容
沐子川回了长坪村，并带回了杨若晴所期待的好消息。
“晴儿，棠伢子，你们说的那个白叔，当真厉害。”
“徐大人那边再不提驳回的事了，清水镇这一片的治水，徐大人已全权交付于我来管理。”
“张大人还说了，让我们用心治水，回头有了成效还会论功行赏呢！”
沐子川很是兴奋的说道，好长时日都没笑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杨若晴和骆风棠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是高兴。
“白叔当真厉害，等下回见了面，我要好好做一顿大餐犒劳他！”杨若晴道。
骆风棠笑着道：“回头我给他再去一封信，把你这话告诉他，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杨若晴道：“好啊好啊！”
……
众人开始热火朝天的开挖河渠。
图纸，线路啥的，都是现成的。
从郑家村那边开挖，一路延伸到前方的一条大河边。
沿途挖小池塘用来储蓄适量的水，再把多余的水从河渠里排走，送进那条大河。
大是皖江的分支，皖江一路往东入海。
乡亲们挖得热火朝天，杨若晴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为乡亲们供应饭菜，照顾他们的家眷。
老杨家二房的杨华林也参与了。
没辙，老百姓要无偿为官府服徭役，从前也赶上过徭役。
那会子杨华林有钱，都是用钱打发。
这会子落难了，口兜空了。
去挖河渠，不仅自己能管饱，杨氏和杨若兰杨永柏也能得到粥和馒头，拼啦！
挖着挖着，第一个问题来了。
人手不够了。
吃夜饭的时候，大家伙儿凑在一块儿商议这个事。
里正道：“村里家家户户，都派了一个壮劳力来服徭役，谁家都没有漏掉。”
“人手不够，这下咋办？总不能再抽吧？”他问。
杨若晴道：“人手不够，肯定得再从村里抽啊！”
“不过，这回是征调，得给钱。”
说到这儿，杨若晴把目光落在沐子川身上。
沐子川沉吟了一下，“人手不能缺，征调，必须征调，一个民夫按日算工钱。”
杨若晴挑眉，沐子川像是看出了她想问啥。
率先道：“放心吧，张大人放权于我，这个主，我做得了。”他道。
杨若晴点头。
沐子川接着道：“只是，我不太清楚这工钱的价位……”
杨华忠道：“这个我清楚。”
“从前还没分家前农闲的时候，我去应征过两回民夫。”
“那会子官衙给出的工钱是一日二十文钱，管两顿饭。”
“不过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如今啥价钱，我就不清楚。”他道。
杨若晴把视线从杨华忠身上收了回来，对沐子川道：“那就参照着工匠的工钱来给吧。”
“工匠的工钱一日是三十文钱。”
沐子川点点头：“那就放出消息，在跟近几个村里再招募三十名民夫，四十文钱一日，管两顿饭。”
里正道：“好，我这夜里就去跟乡亲们那说这事，村里有些人家男丁多，还有好多闲在那呢！”
杨华忠道：“我吃好了，里正大哥，我跟你一块儿去！”
这边，一直没吭声的杨华安凑到了沐子川的近前：“子川哥儿，我给我家老三永智报个名儿，他满了十六岁，可以去应征民夫了……”
“大伯，三堂哥人可不在村里啊。”杨若晴道。
杨华安道：“他在他师父那，明个一早我就去把他喊回来。”
杨若晴翻了个白眼：“大伯你想要那个工钱，为啥不自个去挖河渠呢？”
“三堂哥那细胳膊细腿的，还在长身子呢，回头压坏了你不心疼？”她问。
杨华安一本正经的道：“男孩子嘛，就得多磨砺，我明个就去喊他回来，都这会子了，还跟那边呆着做啥嘛！”
……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等到杨若晴睡了一觉，翌日起床的时候，里正和杨华忠已经召集了二十个民夫。
“还有十个空缺，回头从周边余家村郑家村去找人，肯定行的！”杨华忠道。
半上昼，余家村郑家村那边听到了这事儿，一口气就来了将近二十个人。
这下，人手足够多了。
新招募的一批民夫，即刻被投入到了河渠那边。
杨若晴这边把村里的妇人们组织了起来，每日往返于村子与河渠那块，给男人们送饭。
众人齐心协力，做得热火朝天。
杨华安却哭丧着脸回来了。
“咋啦？三小子不跟你家来？”老杨头看他这副样子，赶紧询问道。
杨华安道：“那个臭小子，竟然瞒着咱，替他师父家去服徭役去了，在清水镇另一边那块挖河渠，气死我了！”
老杨头叹了口气。
“平时让你多管管他，你不尽一个当爹的职责。”
“如今你儿子不跟你亲近，跟他师父亲近去了，哎，白养了一个儿子！怪谁呢？”
老汉摇摇头，走了。
杨华安却不甘心，凑到了杨若晴跟前。
“晴儿，你看到子川哥儿了么？”杨华安问。
杨若晴道：“你找他做啥？”
“说点事儿。”
“啥事儿啊？要是关于挖河渠的事，跟我说也一样。”她道。
杨华安抿了抿嘴，转身走了。
杨若晴也没功夫去搭理他，也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吃夜饭的时候，骆风棠他们从外面回来了。
杨若晴迎了过去，从骆风棠手里接过了他装水的小竹筒。
“挖了一日的河渠，累坏了吧？”她问。
骆风棠咧嘴一笑：“不累，扛得住！”
杨若晴看了眼人群中，没见过沐子川。
“沐子川呢?”她又问。
骆风棠道：“刚一起回来的，在外面遇到了你大伯。”
“你大伯说是找他说点事儿，在后面呢，估计等会说完了就会进来。”他道。
杨若晴点头：“走，咱进屋，歇息一会，等一下就能吃夜饭了。”
大家伙儿在堂屋坐下没一会儿，沐子川随后也进来了。
屁股后面，还跟着杨华安。
杨华安一边往里走边跟沐子川说着啥，一脸的央求相。
沐子川的态度却有些坚决。
进了堂屋后，杨华安也跟了进来，却不敢再央求了，眼巴巴的望着沐子川。
那幽怨的小眼神……
杨若晴目光一闪，想着要不要问下，有人已经抢先出了声。
“老大啊，你这一下昼是跑哪里去了啊？咋都不见你人影？”老杨头问。
杨华安吞吞吐吐道：“没去哪，去河渠那边转了下……”
“哎呀，大伯也去河渠那边啦？看来是想通了也要去应征民夫？”杨若晴问。
杨华安怔了下，没做声。
沐子川喝了口茶，抬起眼来见杨华安还在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沐子川不胜其扰，无奈一笑。
“杨家大伯，您就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晚辈了，你说的那事儿，我真不能答应你！”
第1191章 还像个长辈吗
“子川哥儿啊，晴儿大伯到底央求你啥事？”老杨头忍不住问了。
沐子川淡淡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就是想跟我打个商量，让我答应让晴儿大妈去挖河渠。”
“啥？”
“啊？”
堂屋里众人都愕住了，全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杨若晴第一个回过神来，她看了眼那边一脸沮丧的杨华安，再次跟沐子川那求证。
“你说啥？我大伯这大半日的缠着你说话，就是说的这个？”她问。
沐子川点头。
杨若晴的目光再次落回杨华安的身上，将他那肥硕的身形上下打量了一番。
“大伯啊大伯，本来我敬重你是长辈，是我爹的兄长，不想当众说你啥。”
“你说，你这言行举止，还像个长辈吗？”
“当初服徭役的时候，你比谁躲的都厉害。”
“这会子征调民夫，给工钱了，你比谁都急。”
“你要是真心惦记那工钱，你就自个上阵啊，推完儿子推媳妇出去做那些力气活儿。”
“你躲在家里坐享其成，混吃等死，你还像个男人嘛？还是人嘛？你对得住你这一身的肥膘吗？”
杨若晴这番话，积压在心里好久了。
今个再憋不住，一口气骂了出来。
也骂出了边上杨华忠和杨华明，甚至杨永进的心声。
众人都一脸鄙夷的瞪着杨华安。
杨华安涨红着脸，耷拉下脑袋，坐在那里更个待审的罪人似的。
杨若晴再次发话了。
“你以为你摆出这副样子来，这事儿就没完了吗？”
“你真当你可以牵着爷奶的衣裳角，在我家白吃白喝，不为村里出半分力了吗？”
“我宣布，从明日起，你就给我去挖河渠！”
众人见到杨若晴发飙了，个个都很默契的不作声。
她现在就是大家伙儿的核心，是精神领袖，也是主事的人。
平时是晚辈，进进出出都笑呵呵的，待人接物和和气气。
可是真正处理起事情来的时候，这份魄力和威严，谁都不敢挑衅。
就连护子心切的老杨头，此时也不敢反驳半句。
只敢朝杨华安吹胡子瞪眼睛，帮着呵斥他：“晴儿的话，你听到了没？”
杨华安一脸懊恼的点点头，“听到了，明个起，就去挖河渠，领工钱……”
“没有工钱领！”
杨若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杨华安的话。
杨华安愕然抬头，有些恼火的看着杨若晴。
“征调民夫不是都有工钱的吗？为啥我得白干？”他急问。
杨若晴冷着脸子道：“谁说白干了？包你一日三顿的吃食。”
“你是大房的一家之长，你跟二哥缓缓，你服徭役，二哥征调民夫，工钱我会一文不落的算给二哥！”
“不成啊，我是他爹，工钱得我收着……”杨华安更急了，大声道。
边上，杨永进冷哼了一声。
“服徭役的时候，躲在儿子和媳妇后面，算工钱了就跳出来抢，你这便宜爹做的真好啊！”杨永进很是不满的道。
“进小子，说啥呢，天下无不是的爹妈，他再咋地也是你爹！”老杨头顿时喝住了杨永进。
然后，老汉又瞪了杨华安一眼：“你也不准再瞎嚷嚷了，横竖那份工钱都是算给你们大房，谁拿都一样！”
“这事儿，就听晴儿的，明个都去挖河渠，啥都不说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众人各自散了歇息，好为明日的挖河渠积蓄力量。
“晴儿，请留步，我还有点事儿想要请教你。”
杨若晴起身要回后院，沐子川突然从后面喊住她。
她转了个身，看向他：“现在么？”
沐子川点头，突然意识到时候似乎有点晚了。
“你若是困了，就明日也无妨。”他改口道。
杨若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若是关于治水方面的正事儿，半夜都无妨。”
沐子川听这话，也很高兴。
晴儿果真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好女孩儿啊。
“咱们在哪谈？”他又问。
杨若晴看了眼堂屋，孙氏正带着小花在那扫地，清洗众人喝过的茶碗。
于是她道：“那去你屋里吧。”
听到这话，沐子川心里更是淌过一丝窃喜。
等会谈完了正事儿，若是气氛还不错，时机也还不赖，是不是可以再跟她聊点别的东西来修缮一下彼此的感情呢？
侥幸的心思才刚刚转了个弯儿，杨若晴突然从面前消失了。
只见她快步朝堂屋门口那走去，“棠伢子，你等一下。”
骆风棠和骆铁匠他们一块儿，从后院茅厕那边过来。
睡觉前，男人们都去后院茅厕那小解了下，这会子回客房的路上，刚好从堂屋门口经过。
杨若晴一喊，骆风棠赶紧停下脚步朝她这边走来。
“咋啦晴儿？”他微笑着问。
杨若晴道：“子川找咱有正事商量呢。”
“哦？那好啊，我跟我大伯说一声让他先睡。”
骆风棠转身去跟骆铁匠打了声招呼。
然后返回杨若晴身旁，二人一起来到了沐子川面前。
杨若晴笑吟吟道：“多个人多个主意，走吧，咱抓紧功夫谈正事儿。”
沐子川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他努力按压下心里的失落，挤出一丝笑来。
“好，去我屋里说。”
……
“子川，你想说啥呢？这里没外人，你说吧！”
屁股刚刚挨着凳子，杨若晴便率先开口了。
沐子川点点头。
沉吟了下，他问杨若晴：“关于治水策略，上回我请教于你，你当时说有下，中，上三策。”
“我们现在选用的是中策来治水，至于上策，我一直未曾有功夫跟你这请教。”他道。
“中策如此甚好，我更为好奇，这上策到底如何？”
听这话，杨若晴笑了。
“呵呵，噼里啪啦甩出这么一长串文绉绉的话，你直接问我上策是啥不就得了嘛！”
杨若晴道。
这念书人啊，说话就是比一般人要费劲儿。
沐子川被这一调侃，清俊的面容微窘。
一旁，骆风棠也忍不住出声道：“子川倒也是问出了我心里的话，晴儿你就说说那上策呗，我也想听。”
第1192章 还有机会挽回吗
“若是那上策不赖，咱是不是可以用上策来治水呢？”他道。
听到骆风棠这话，杨若晴丢给他一个鄙夷的小眼神。
“区区一个中策的治水策略，都以劳命伤财，远水救不了近火的两大名头给驳回来了。”
“上策涉及到的工程量更大，岂不被驳得彻彻底底？”她道。
骆风棠怔了下，随即挠了挠头。
“嘿嘿，我不懂，晴儿你就说嘛，说出来听听。”他咧嘴笑道。
杨若晴点点头，道：“其实我这上策啊，也没啥，就是在中策‘长藤结瓜’的基础上，在藤蔓的顶端，添加一个大大的水库。”
骆风棠和沐子川都坐正了身形，接着听杨若晴说。
“我看过了地势的高低走向，郑家村那边的水库就不错。”
“咱可以把它挖大，挖深，水库的堤坝再加牢固。”
“从本质上说，这是一个治标治本的法子，用于防患未然最好。”
“但是用在眼下排水，因为地势的关系，效果却不明显，而且工程量浩大，行不通，所以我当时才没说出来。”
听完杨若晴的话，骆风棠和沐子川都陷入了思忖中。
片刻后，骆风棠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劳永逸的好法子，这回之所以咱们这些村都会被淹，究其原因并非下雨下的，那雨水最多也就是淹到我的脚踝处，主要原因是水库破了！”
“水库为啥会破？就是因为水库小了，边上的堤坝不够牢固。”
“咱如晴儿所言，挖水库，加固堤坝。”
“水库能蓄水，旱季能供应咱这一带的庄稼灌溉。”
“雨季一看情况不妙，咱赶紧将水库里的水走这些新挖的河渠里排掉一些。”
“如此一来，有进有出，水库便能保持平稳的水位线不破堤坝。”
“从将来来看，确实是一件造福子孙后代的事，工程量虽浩大，却真是上上之策！”他铮铮道。
沐子川边听边点头。
等到骆风棠话音落下，沐子川道：“风棠兄道出了我的心声。”
“我决定了，等把眼下的难关度过去，乡亲们重返家园后。”
“届时，我会再禀明上面，再将这个工事趁热打铁做起来，你们觉得如何？”他问。
杨若晴和骆风棠自然无异，这正是他们所期待的。
正事儿刚一说完，杨若晴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还有啥事儿要议不？若是没有，我得去爬床了，困死了！”她问沐子川。
沐子川看了眼坐在她身旁的骆风棠，欲言又止。
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是……
“暂时没了，耽误你这么久，困了就赶紧回屋歇息去吧。”他微笑着道。
等的就是这句话！
杨若晴赶紧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朝屋门口走去。
骆风棠朝沐子川点了点头，也跟在她身后朝门外走去。
“晴儿，我送你回后院。”他道。
杨若晴道：“哎呀，这是我自家院子，用不着送！”
“没事儿，也就多两步路而已。”他坚持道。
杨若晴便没再反对。
沐子川跟到了屋门口，目送着夜色下，这两人手拉着手并肩往后院走去的身影。
俊脸上一片落寞。
她身旁的这个位置，本该是属于自己的。
可惜，一步错，满盘输。
这盘棋局，还有机会挽回吗？
……
后院，骆风棠一直把杨若晴送到了她屋子的门口。
“你进去歇息吧，我也回屋去了。”他道。
转身要走，手却被一只小手给拉住了。
扭头一看，夜色下，她斜靠着屋门，一双目光闪动着狡黠而灵动的光芒。
“咋啦晴儿？”他问。
杨若晴压低了声：“客官，都到了奴家的香闺门口，不如进来小坐片刻？”
“啊？”
他愣了下。
再这当口，手臂上传来一道力度，下一瞬，他跌跌撞撞就被她一把拽进了屋里。
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
她拽着他进了屋子的同时，顺手将屋门给关上了。
一改白日里的沉稳干练，一把将他推着抵住了屋门，踮起小脚，双手环抱住他窄紧而结实的腰肢。
“傻小子，这么呆，非要逼着我一个女孩子主动，真是的！”
黑暗中，她娇嗔的话语传入他的耳中。
他周身的血液，顿时燃烧了起来。
按捺着激动和兴奋，黑暗中，他的声音带着一些莫名的期待。
“晴儿，你、你想做啥呢？”他问。
“切！”
她抬起芊细的手指，往他胸膛上轻轻戳了一下。
“姐姐我要非礼你，要吃你豆腐，怕不怕？”她问。
“啊？”
他愕了下，满头黑线。
“哎，这就吓住了？不好玩！”
她有点小郁闷了，假装把手从他腰间收了回来，转身要走。
腰肢一紧，被他重新带进了怀里。
“豆腐都还没吃呢，咋能空着肚子走？”
他俯下身来，贴着她的耳垂，低声道。
声音里，分明带着一些坏笑的成份。
原本只是想要逗逗他，这会子，她的心跳乱了。
尤其是，这样紧紧抱在一起，又是盛夏，两人衣裳都穿的少。
她心慌慌，下意识想逃。
他可不给她这个机会。
抱住她，脚下一转，反客为主，将她抵在一旁的墙壁上。
许是好长时日忙着治水，两个人都没有时间亲近了。
这吻，来得突然，跟狂风暴雨似的。
她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就好像一条小舟，在大海中被海浪一**卷起，再落下，跌宕起伏。
第1193章 早一些成亲
“晴儿……”
“嗯？”
“我想要快些把水排掉，早一些把咱的新宅子盖起来，早一些成亲！”他道。
“嗯，等水退了，咱接着盖屋子，盖好了，咱就成亲。”她道。
“好。”他点头。
“等成了亲，咱就能天天在一起了，天天都能这样了……”
“你个坏蛋！”
她嗔了他一声，将他推开一些。
“赶紧回屋睡觉去，不准再跟我这瞎折腾了！”
她开始撵他，脸颊火烧火燎的。
他回过神来，嘿嘿一笑。
他知道丫头害羞了。
坐起了身，他对她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害羞也逃不掉。”
“说啥呢你？找打吧？”
她作势抡起了枕头，往他背上轻轻砸了一下。
“嘿嘿，不痛。”他道。
“不痛是吧？姐姐踹死你！”她果真朝他伸出脚丫子过去。
他发出一声愉悦的笑声，动作敏捷的跳下了床。
快速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还不忘对床上的她道：“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媳妇儿，你对我真好！”
“臭不要脸！”她道，作势要下床。
“我走啦，媳妇儿好好歇息！”
他坏笑了一声，脚底抹油从洞开的后窗跳了出去。
她翻了个白眼。
有门不走，非要跳窗，这人啥嗜好啊？
不管了，睡觉睡觉。
躺到了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咋都睡不着了。
身体里面，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似的。
那个坏家伙，看着木讷老实，人前装正经，人后耍流氓啊！
姐姐这么纯的菇凉，竟然被他弄得睡不着觉了。
啊啊啊！
大水啊，赶紧退吧……
……
在这样一个夜里，睡不着觉的，不仅她一个。
杨华梅和谭氏也没睡好。
避水灾，杨若晴家的亲戚朋友除了二房杨华林四口人，其他的几乎全部被接进了杨若晴家的大院子。
每一间客房，甚至后院的库房，全都住满了人。
这一带有个风俗。
甭管是出嫁的闺女和女婿回娘家，还是夫妻去亲戚朋友家走亲戚，借宿啥的。
两口子都不能睡同一屋。
于是，杨华梅和王栓子自然也是分屋睡的。
王栓子，王洪全，还有老杨头住一屋。
杨华梅则跟着谭氏睡一起。
“梅儿，咋样啊？好些了没啊？”
谭氏眼瞎了，看不到啥情况，耳边只听到杨华梅天昏地暗的呕吐声。
老太太手里端着一只装了热茶的茶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娘，还是好难受啊，刚喝进去的茶又给吐出来啦……”
杨华梅捂着屋子，面无人色。
“那是咋回事啊？会不会是夜里吃东西吃坏了肚子？”谭氏又问。
因为之前，杨华梅一直都好好的。
这是一棍子打来的病啊！
“梅儿你忍耐一下子，娘去喊你爹他们过来！”
谭氏摸索着，朝着屋门口去了，去拍隔壁老杨头的屋门。
老杨头和王栓子他们很快就醒了，众人来了谭氏这屋，看到地上杨华梅吐的一滩，也都吓坏了。
“这得赶紧找大夫！”老杨头道。
王洪全道：“福伯住在土地庙那块，咱都不会划船，还得去把老三喊起来。”
“爹，岳父，我去后院喊三哥。”
王栓子快步出了屋子。
“栓子，路上水滑，你走路当心点。”
王洪全在后面叮嘱。
“没事的，爹你们先照看着梅儿。”
王栓子一头扎进了夜色中。
夜很黑，阴天，没有月亮。
青石板的地面有些潮湿，脚踩在上面打滑。
王栓子没有打灯笼，纯碎是循着感觉往后院走。
走得又快又急，刚到后院还没站稳脚跟，就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哪个？”
对面西屋的屋门开了，杨若晴第一个冲出来。
手里还拎着一只灯笼。
“呀，栓子姑父？”
她惊呼了一声，赶紧把手里的灯笼放在廊下的长凳上，快步朝这边过来。
这里的响动，也惊动了对面屋子的杨华忠和孙氏鲍素云他们。
大家伙儿全都出来了，看到杨若晴把王栓子从地上扶起来。
第1194章 眼泪滚出来了
“栓子，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咋跑这后院来啦？”
杨华忠问道，快步过来将王栓子扶进了他自个那屋。
屋里有灯光，进来后大家伙儿就瞅见王栓子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大半，额头在青石板上磕破了，正汩汩往外冒血呢。
“我回屋去拿止血的东西来。”
杨若晴道，转身要走，被王栓子喊住。
“晴儿，我不急，是你小姑出事儿了。”
他抬手捂着额头上的伤口，急声道。
“啊？我小姑咋啦？”杨若晴问。
王栓子便将杨华梅的情况给说了。
杨华忠道：“晴儿，这里就你会些医术，你先去看看你小姑咋样，我备船去土地庙那边接老村医福伯过来。”
撂下这话，杨华忠冲出了屋子。
杨若晴皱了下眉头，看了眼王栓子头上的伤口：“我先去拿药箱。”
说完，也跑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她就拎着药箱子回来了。
“五婶，我娘和栓子姑父呢？”
她问站在屋门口的鲍素云。
鲍素云道：“你娘和栓子都去了前院梅儿那屋，让我留话给你，叫你赶紧过去，我要照看绵绵，过不去！”
杨若晴点了下头，拎着药箱快步去了前院。
前院谭氏的屋子里，进门就嗅到一股让人作呕的酸腐之味儿。
杨若晴忍住恶心，硬着头皮进来了。
屋子里，谭氏侧身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抓着躺在床上的杨华梅的手。
在她脚边，一滩的脏东西。
屋子里，老杨头，王洪全，王栓子，还有孙氏和栓子娘都在。
众人看到杨若晴进来，眼前一亮。
老杨头第一个出声：“晴儿你来得正好，快看看你姑这是咋回事！”
杨若晴来到床边，看了眼杨华梅那样子，诧了下。
此女躺在这里，面色苍白，五官纠结。
嘴角，脸颊，都还沾惹着没有擦拭掉的污物。
杨若晴都没有去亲手检查她舌苔的勇气。
“小姑，你把舌头伸出来我瞅瞅。”杨若晴道。
杨华梅依言，当真伸出了舌条，让杨若晴看了。
杨若晴又过去翻了下她的眼皮，瞅了下。
最后，抬起她的手腕，按在上面。
“气血虚弱……”
她才刚刚吐出这四个字，便被边上的谭氏给打断了。
“一整日吃的东西，全给吐掉了，能不虚弱嘛！”谭氏道。
杨若晴道：“奶，我正给姑瞧病呢，你能等下再说不？你要这么厉害，你来！”
谭氏怔了下，于是闭了嘴。
杨若晴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杨华梅身上。
“这脉象……”
她沉吟着，秀眉微微蹙起，露出几分疑惑，几分诧异，几分不确定。
边上，老杨头他们伸长了脖子瞅，大气不敢出。
直到杨若晴把杨华梅的手臂放回去，站起身来到一旁。
她还在沉吟。
杨华梅的脉象很虚弱，可是，从舌苔和眼睛又瞅不出啥内伤外伤的。
再看地上那滩东西，难不成，她是怀孕了？
对于外伤内伤这块，杨若晴还是比较熟悉的。
打打杀杀多了，自己也成了半个医生。
可是对于女性妇科这块，她就是半吊子了。
“晴儿，你姑咋样啊？没啥大事儿吧？”老杨头凑了过来，问。
杨若晴可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的猜测。
毕竟自己这块是外行，说了，回头不是，还得害大家空欢喜一场。
尤其杨华梅那身体情况，要是能怀上孩子，对王家和老杨头来说，更是比别人家更惊喜的事。
“那啥，爷啊，我医术这块是半吊子，瞅不出我姑啥情况。”
“我爹已经去请老村医福伯了，他有经验，还是等他来看吧！”
杨若晴说完这些，赶紧退到一旁给王栓子处理额头上的伤口去了。
这边，老杨头傻眼了。
床边的谭氏则是急得眼泪滚出来了。
刚巧这会子杨华梅又开始吐了，趴在床边吐得天昏地暗山呼海啸海枯石烂……
谭氏也哭了。
一边抚着杨华梅的后背，一边哭道：“我滴个儿啊，这是冲着哪门子邪神啊……”
谭氏的哭声，几乎把整个前院都给惊动了。
好多客房里都陆续亮起了灯，可碍于这屋睡的是谭氏和杨华梅，大家伙儿也不便过来。
栓子娘偷偷来到了杨若晴身旁，压低声问杨若晴。
“我年轻那会子怀身子，也吐过，可没吐这么厉害。”
“晴儿啊，你觉着你姑这情况，像不像是……有了？”栓子娘问。
杨若晴抿了抿嘴道：“我一个姑娘家，对这块实在是不能确定啊。”
“还是等福伯来了，他有经验。”
听到杨若晴这话，栓子娘也不好多问啥，去拿了笤帚啥的，开始清理地上的污物。
就在谭氏哭得呼天抢地的空档里，栓子娘已把地上的污物清理完了，而杨若晴也已利落的为王栓子处理好了伤口。
杨华忠，也终于带着老村医福伯进了院子。
屋里就留了谭氏和栓子娘还有孙氏几个妇人在，其他人都退到了屋门口等候。
过了片刻，福伯出来了。
“咋样啊？”老杨头箭步上去，急问。
福伯一脸喜色，双手合十对老杨头拱了拱，笑着道：“恭喜老哥，贺喜老哥，快要抱上小外孙啦！”
“啥？”
老杨头的声音猛然间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你是说，我家梅儿不是病，是怀了身子？”老杨头不敢置信，再问。
福伯点头，“嗯，一个多月了，刚刚显露痕迹。”
心里的担忧落下去，老杨头顿时被喜悦冲得晕头转向。
边上，王洪全和王栓子父子两个更是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我要抱上大胖孙子啦，我要做爷啦，我们老王家有后啦，哈哈哈……”
王栓子也是一脸的喜色，额头上的伤口都不觉着疼了。
王洪全拍着王栓子的肩膀：“傻小子，都要做爹的人了，咋还不懂事？还不快谢过你福伯？”
王栓子回过神来，赶紧对福伯弯下腰去拜谢。
“多谢福伯……”
福伯心情也很好，笑着摇头道：“栓子啊，你该谢的不是我，这娃是你的，你的功劳最大！”
王栓子听这话，脸红了。
第1195章 娇贵病
他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原本是跟梅儿分开屋子睡的。
因为娘和两个姐姐都说了，做多了那种事，对男人身子损耗大，会折寿的。
他这才听了娘和两个姐姐的话，跟梅儿分屋睡。
那夜有些燥热，他起床去院子里纳凉。
刚巧遇到从茅厕解手回来的梅儿。
是梅儿把他拽进了柴房，将他按在柴草垛子上给那啥了……
他怕爹娘晓得这事儿，那夜的事儿都瞒着，不敢说。
难道，就是那一夜，留下了种？
嘿嘿，这么一想，王栓子也觉得自己好生厉害呢！
福伯啥时候走的，又叮嘱了些啥，王栓子一概不晓得。
他知道，爹和岳丈他们肯定记住了，回头问问他们就成。
这边。
杨若晴陪着杨华忠一块儿将福伯送回了土地庙那块。
回来的一路上，杨华忠都很高兴。
杨若晴能理解汉子的心情。
杨华梅虽是妹子，可是比汉子年纪小了那么多，几乎是汉子看着长大的。
这份兄妹情，汉子看得深啊。
如今，唯一的妹子要生外甥了，自己要做舅舅了，汉子高兴也实属正常。
回了家，谭氏屋里依旧灯火通明，其他人则都散了。
杨若晴过去探了个头，屋子里，谭氏陪着杨华梅坐在床边，母女两个压低声说着话。
杨若晴打从穿越来这里后，还是头一回看到谭氏也能笑得这么灿烂。
从上回杨华梅为了怀孩子，而努力的节食减肥。
这个小姑似乎，好像，应该是变懂事了一些呢。
但愿这趟怀了孩子，能让她的心性各方面都更成熟一些吧。
杨若晴淡淡一笑，回了后院。
刚回到后院，就看到灶房亮着灯火。
这大半夜的，谁在灶房？
杨若晴赶紧进灶房一看，我勒个去，是孙氏在那忙活呢。
锅里的水烧沸了，一朵乳白色的猪油在沸水里浮浮沉沉。
孙氏两只手里各拿着两只鸡蛋，放在一起正要让这些蛋们互相伤害，被杨若晴箭步上来给阻止了。
“娘，这大半夜的，你弄荷包蛋做啥？”她不解的问。
孙氏怔了下，随即眉开眼笑起来。
“这不，你姑怀上身子啦，你奶让我来给她弄点吃的呢。”孙氏道。
杨若晴蹙眉。
“姑吐成那个样子，咋能吃得下？”她道。
“再说了，福伯临走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说这呕吐严重的话，最好让小姑吃点清淡的。”
“猪油荷包蛋既不好消化，又油腻，你甭做了！”她道。
听这话，孙氏觉得在理。
却也一脸为难。
“可是，你奶那还等着呢……”她道。
“说你小姑这肚子里空着，长夜漫漫不好过啊。”她又道。
杨若晴想了下，道：“送几块松软的糕点过去让我姑垫吧下肚子，明日一早再吃其他东西吧。”
于是，母女两个一起送糕点来了前院。
谭氏一听是糕点，而不是猪油荷包蛋，脸上的笑容顿时就跑得没影没踪。
“啥个情况啊，你妹子怀了身子，让你这做嫂子的著两个荷包蛋就抠门成这样？”
谭氏照着孙氏，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
杨若晴道：“不是我们舍不得那几只鸡蛋，而是福伯的话，不敢不听。”
“我姑这个情况，吃了鸡蛋肚子里也囊不住。”
“若是回头吃出啥状况来，我娘也承担不起。”
“所以啊，打从明日起，我姑的吃食，另外开个小灶。”
“奶要么自个给小姑做，要么让小姑的婆婆来做。”
“我娘她们要忙着烧爷们的饭菜，还得给挖河渠的爷们送过去，没功夫照料孕妇，也顾及不过来。”
听到杨若晴叽里呱啦一番话，谭氏的眉头皱在一起。
“你们就是懒，就不是真心稀罕这事儿……”谭氏道。
杨若晴耸了耸肩，懒得跟谭氏辩解。
“姑，你好生歇息吧，我们先回后院了。”她朝杨华梅那打了个招呼。
杨华梅倒是冲她和孙氏这虚弱一笑，道：“幸而你们没送荷包蛋来，这会子我一听到猪油荷包蛋，就又想吐。”
杨若晴赶紧对谭氏道：“咋样，奶你听到了吧？”
谭氏撇了撇嘴，扭过脸去。
杨若晴接着对杨华梅道：“姑你就安心养胎，回头给你们开小灶，物资啥的不会短缺。”
杨华梅感激一笑：“好啊，那你和三嫂赶紧回去歇着吧。”
杨若晴和孙氏回了后院，路上，孙氏忍不住啧啧赞道：“你姑啊，看来是真的懂事了呢！”
杨若晴点头：“也该懂事了，自己都要做娘了。”
想到啥，她又问孙氏：“娘，先前我姑吐成那样，你咋也没往怀孕那块去猜呢？”
孙氏怔了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我自个就没那样经历过，不止是我，你大舅妈，大妈，四婶，桂花婶子她们都没那样过。”
“我那会子也就自然没想到那一块去。”她道。
杨若晴听到孙氏说的这些，诧异了。
“娘，不是说女人怀孩子，前三个月都要呕吐吗，咋你们都没呢？”她又问。
孙氏笑着摇头，抬手抚摸了下杨若晴的头。
“我也不晓得为啥会这样，许是人和人的这身子脾性不一样吧！”她道。
“不过话说回来，我怀你们姐弟三个那会子，天天饿得不得了。”
“吃都吃不饱，梦里面都是在挖红薯吃，你说，都这样了，咋还能吐呢？”
听到孙氏这话，杨若晴暗暗点头。
也有道理啊。
所以说嘛，这呕吐，是一种娇贵病。
当初五婶鲍素云就这样过。
五叔那会子在镇上酒楼，啥好吃的，都用来填她，啥活都不让她做。
可她怀个绵绵，还是怀得小灾难不断，最后早产了，生的时候更是撕心裂肺。
而像孙氏她们这种，临时临月快要临盆了，还能拎两大桶脏衣裳去池塘边洗。
怀着孩子，孩子在腹中也生长牢固。
生的时候也跟那母鸡下蛋似的，滋溜一个。
所以说啊，有时候书上说的那些，也不可全信。
物尽天择，适者生存。
“晴儿啊，你姑怀身子了，你还帮我把这照看的事儿给推掉了，你奶那肯定有意见。”孙氏接着道。
杨若晴抿嘴一笑：“随便她！”
“小姑怀身子一看就娇气，不好伺候。”
“娘你嫂子，你应该避开这个风头。”
第1196章 带俩眼珠子
照料杨华梅的事情，孙氏听从了杨若晴的建议。
不再啥都揽到自个身上，交由谭氏和栓子娘她们去操心去了。
打一巴掌隔一层，闺女怀了身子，是娘和婆婆该操心的事儿，她这个三嫂，还是忙自个的去吧、
夜里，王洪全一家可乐坏了。
乐了一阵子后，栓子娘忽地想到一事儿，“哎呀，有点不对劲儿！”
然后，她来到头上缠着一块纱布，还在那咧着嘴傻乐的王栓子跟前。
“栓子啊，娘问你，梅儿肚里这娃是你的种不？”
这话一问出口，王栓子还没回过神来呢，一旁的王洪全不高兴了。
“你个蠢妇人，瞧你都问的啥蠢话，不是咱栓子的能是哪个的？”王洪全低喝道。
又瞥了眼屋门口，幸好亲家老杨头去上茅厕还没回来。
不然听到这话，那还不得翻脸啊？
栓子娘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赶紧捂住嘴。
目光转了一圈，妇人还是忍不住，压低声询问王栓子方才的那个事儿。
“福伯说梅儿那身子有了一个来月，算算日子，那会子你们两个可没往一块儿睡啊。”
“栓子啊，这事儿可不能马虎，你快告诉娘，那娃是你的种不？”妇人问。
王洪全的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屋门口，以防老杨头突然进来。
耳朵却高高竖起，听着这边母子两个的说话。
王栓子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那娃儿，是我的种！”他的声音小得跟蚊子在哼哼似的。
一个男人，坐在凳子上，双腿夹得紧紧的，扭扭捏捏的样子，咋看咋像个姑娘家。
换做从前，王洪全两口子看到王栓子这副模样儿，铁定要说他。
可这会子，两口子却觉得自个这儿子，有能耐，会来事儿！
栓子娘顿时乐得手舞足蹈：“栓子啊，好样的啊。”
“如今梅儿怀了身子，你要做爹啦，打从明儿起，要多关心关心梅儿！”妇人叮嘱道。
王栓子用力点头：“我晓得！”
王洪全也朝王栓子竖起大拇指：“不错不错，懦弱了十好几年，总算爷们了一把！”
栓子娘瞪了王洪全一眼：“不准你这么说儿子，对了他爹啊，媳妇这怀了身子，为了咱大孙子能长得结实。”
“明个我去晴儿嘎婆家院子那，把咱家上回寄在那的一只老母鸡抓过来，炖给媳妇吃。”
王洪全道：“是那只芦花老母鸡不？”
栓子娘点头。
王洪全道：“那只鸡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留做种吗？”
栓子娘笑了：“哎呀，为了我大孙子，明个就宰了！”
王洪全点头：“成，你说咋办就咋办，夜深了，亲家也要回屋睡觉了，你赶紧走吧！”
……
隔天，杨华梅怀孕的消息，跟龙卷风似的席卷了全村。
老少爷们全都去挖河渠去了，家里剩下的都是妇人孩子。
有妇人的地方，那谈论的话题没完没了，全都是围绕着杨华梅怀孕的事来的。
那么胖，胖到都怀不上娃。
如今瘦下来了一些，立马就怀上了。
妇人们对这块的话题，津津乐道，从白天说到天黑。
而对于杨若晴家，那氛围就更不一样了。
老杨头他们进进出出，脸上带着喜色。
老汉的腰杆儿又重新挺直了，仿佛又年轻了几岁。
一副小炉灶搭在栓子娘睡觉的那屋里，栓子娘哪都不去，开始一门心思的给杨华梅弄一日三顿。
谭氏也不骂人了，说话也爱笑了。
几乎每一日都待在屋里，守着杨华梅。
不让杨华梅做办点事儿，就让杨华梅躺在床上养胎。
穿衣服穿鞋子，都是谭氏摸索着帮她，生怕杨华梅受了一点点累。
蔬菜瓜果，鸡鸭鱼肉，更是一日三顿的往杨华梅嘴里招呼。
就这样过了几日，杨华梅的体重急促飙升。
这一夜，杨若晴吃过了夜饭，陪着孙氏和鲍素云她们来杨华梅屋里探望。
两个妇人这几日白日里都忙得脚不沾地。
忙着给挖河渠的男人们做饭做菜，再送饭送菜，洗衣洗鞋啥的。
家里还有孩子要照料。
今夜难得夜饭结束比较早，绵绵他们都睡下了。
于是孙氏和鲍素云商量了下，打算来前院看看杨华梅。
屋子里，也不开窗户，里面空气不新鲜，杨若晴一进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娘，梅儿歇了没？我们过来看看她。”
进了屋门，孙氏朝屋里面道。
那会子，谭氏正侧身坐在床边，听到声音朝这边扭过脸来。
“嗯，你们这些做嫂子的，是该来看看。”谭氏道。
“那啥，你们把带来的东西搁桌上就成了，回头我来收拾。”她又道。
听到这话，孙氏和鲍素云面面相觑。
杨若晴打完了呵欠，笑了下出声了。
“奶，你想多了，我们可没带啥礼品过来。”她道。
谭氏讶了下。
“嫡亲的嫂子们，就带两双眼珠子来看小姑子和外甥啊？”
她道，言语间，透出明显的不高兴。
孙氏和鲍素云僵硬在原地，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尴尬死了，不晓得该不该往里走。
这时，身旁的杨若晴接着出声了。
“奶，瞧你这话说的。”
“你也不想想你们这会子住在谁家？吃穿用度，又是谁家大力提供的？”
“照你这么说，咱来一回这屋还得带一回礼品咯？”
“我娘和五婶能来看一眼我小姑，这就是心意，你不稀罕，我们下回保证不来了！”
说完这些，杨若晴转身一手拉住孙氏，另一手拉住鲍素云。
“娘，五婶，咱回去歇着吧！”
孙氏和鲍素云正要转身，身后床上传来了杨华梅略显虚弱的声音。
“三嫂，五嫂，莫走啊，过来陪我说会话呀！”
三人的脚步刹了下。
身后，传来杨华梅从床上坐起身的声音，以及谭氏慌张的制止声。
“梅儿你起来做啥？快躺着啊！”谭氏道。
杨华梅道：“娘，你帮我把三嫂她们留下来呀，我还有好多话想要跟她们说呢！”
“你有啥话跟娘说。”谭氏道。
第1197章 闷死了
“娘！！！”
杨华梅不乐意了。
谭氏赶紧屈服。
“老三媳妇，你们几个来都来了，也不坐下就走？这样也说不过去吧？”谭氏道。
孙氏和鲍素云再次面面相觑。
杨若晴更是翻了个白眼。
就算是挽留的话，咋从谭氏那张嘴里说出来，味儿都变了呢？
咱可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杨若晴正要摆下谱，孙氏和鲍素云却妥协了。
两个妇人都转了身，朝床那边过去了。
杨若晴看了这画面，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有强势的婆婆，自然就有懦弱的媳妇。
她还能说啥呢？
于是，只好也硬着头皮跟了回去，好随时为孙氏她们‘保驾护航’。
“三嫂，五嫂，你们来我这边坐啊！”
杨华梅看到孙氏她们回来了，很是高兴。
拍着床边的位置，招呼她们两个坐。
位置有限，谭氏还坐在那，孙氏和鲍素云都不敢挨着谭氏做下去。
杨华梅便催促谭氏：“娘，你到那边凳子上去坐，这里腾出来给我两个嫂子坐，我们姑嫂要说贴心话呢！”
这驱赶的话，也就杨华梅敢说。
要是别人说了，谭氏得拼命。
这会子，老太太当真站起身，捞起边上的拄拐往屋门口走。
“我去栓子娘那屋，催她给你做夜里的吃食！”
撂下这话，谭氏出了屋子。
这边，孙氏在谭氏坐过的位置坐了下来，鲍素云坐在孙氏边上的一把凳子上。
杨若晴没坐，吃过了夜饭，她习惯多站一会儿，有助于消食。
杨华梅招呼了一声后，便迫不及待的拉住孙氏的手，询问起孙氏和鲍素云关于怀孕的事情来。
杨若晴站在一旁，听着，看着。
是不是每一个女孩子在初孕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激动和新奇呢？
边边角角，吃啥喝啥，甚至夜里咋睡觉，往那边侧躺的事儿，杨华梅都要拿出来问。
她问的认真，孙氏和鲍素云也回答的认真。
甚至，杨华梅都问到了快要临盆的时候的事儿。
譬如：生孩子痛不痛啊？
孩子吃奶，是啥滋味呀？
等等……
姑嫂三人聊得很是投机，孙氏和鲍素云都是过来人。
她们把自己怀孕，临盆的经验，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杨华梅，不带一丁点儿私心。
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杨若晴在一旁，一开始是带着无聊的听。
后来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也被吸引进来了。
直到……栓子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鲫鱼汤进来，后面还跟着谭氏。
屋里的谈话，这才暂时停下。
“呀，三嫂和五嫂你们来看梅儿啦？”
栓子娘看到屋里的孙氏三人，极为开心。
孙氏站起身，让到一旁。
“夜里无事，就过来看看梅儿。”她道。
栓子娘笑道：“你们有心了，白日里那么忙，还惦记着咱梅儿……”
孙氏也笑，看了眼栓子娘碗里的鱼汤，转身对床上的杨华梅道：“梅儿啊，那你喝鱼汤吧，我们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杨华梅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三嫂，五嫂，晴儿，你们得空了一定得来看我啊！”她道。
“我娘每日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让我出门，我都快要闷死了。”她又道。
话音才落，谭氏走了过来。
“傻闺女，你懂个啥？”
“这怀了身子的人，前三个月孩子没生根，得好生捂着。”
“这会子外面水没褪掉，你摔着磕着了咋办？亲家母，你说我说的在理不？”
谭氏问栓子娘。
栓子娘点头：“在理，在理。”
听这话，孙氏和鲍素云也不好多说啥，告辞了。
在回后院的路上，鲍素云对孙氏道：“前三后三这个几个月多当心点，我也赞同。”
“可我怕梅儿这样会越发的娇弱，我当初怀绵绵，是身子不好才要捂。”
“后面捂着捂着，就越发的娇弱了，哎！”鲍素云摇了摇头。
孙氏笑了下，道：“也是有那个条件才捂，搁在我和你大嫂四嫂那会子，还不是照样该干嘛干嘛！”
“进小子后面，其实你大嫂还是生过一个闺女的。”孙氏道。
“哦？”
鲍素云讶了下。
杨若晴也挑眉。
“没听说过呀，那个堂姐呢？”杨若晴好奇的问。
孙氏道：“夭折了。”
“啊？”杨若晴更讶了。
“娘，快跟我说说呗。”她催促道。
孙氏便接着道：“那会子正是摘棉花的时候。”
“我记得是个大晌午的，原本我也跟她一块儿摘，后面我先回村来烧晌午饭了，就留下你大妈一个人摘。”
“那会子她都九个多月身孕了，许是肚子痛了吧，蹲在地沟里就生了个闺女。”
“脐带是自个咬断的，孩子没地方放，你大妈就把头上的麦草帽倒了过来。”
“里面垫了几朵棉花，孩子就搁那棉花上面拖着。”
“我烧好了晌午饭，去棉花地里接她。”
“刚走到塘坝上迎面就瞅见她往村口这边过来，手里托着个孩子，孩子脐带拖了一截在地上，跟段猪小肠似的……”
“嘶……”
鲍素云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嫂这生孩子，比母鸡下蛋还利索啊！”她道。
孙氏摇头：“没法子啊。”
杨若晴打断了她们两个的话：“娘，五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堂姐养了多大夭折的啊？又是为啥夭折的啊？”
鲍素云也很关注这个问题，两个人都等着孙氏的下文。
孙氏接着道：“还没出月子，约莫十多日的样子吧，就夭折了。”
“老村医福伯说，孩子是得了‘脐风病’，许是生下来那会子，没伺弄好的缘故罢！”
说到这儿，孙氏叹了口气。
“那孩子要是没夭折，到如今应该已经嫁人生娃了。”
“你大妈，是个苦命人，养了四个儿子，要是再多一个闺女帮她洗洗衣裳，做做针线，指不定比现在好呢！”
这话，杨若晴和鲍素云都赞同。
这时代，典型的农耕社会，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
男丁再多也不嫌多。
可是，真正从贴心和细腻方面来说，闺女还是要胜儿子一筹的。
第1198章 一地鸡毛
所以说，有儿有女，才是全福。
当然了，搁在现代社会，情况又有不同。
科技的时代，靠的是智慧。
有条件的，多生。
没条件的，量力而行吧！
金氏的话题说完，三人也到了后院的屋子门口。
“都歇息去吧，明儿还有好多事儿要忙活呢！”孙氏道。
杨若晴点头，正要走，被鲍素云喊住。
“晴儿，前两日让你给你五叔写的回信，发出去了没？”鲍素云问。
杨若晴怔了下。
家乡这边受灾的事儿，原本杨华洲是不晓得的。
大家伙儿也没打算告诉他，不想他分心。
可是上回因为治水策略的事，骆风棠写了信给白老五求助。
许是这样，家乡被水淹的消息也被杨华洲晓得了。
汉子急了，即刻就要回来看妻儿和爹娘。
被白老五拦住了。
然后消息反馈回来，鲍素云也坐立不安。
赶紧让杨若晴再去信，叮嘱他不要记挂家里。
“五婶你放心吧，信发出去了，都是照着你的意思写的，让五叔不要来回奔波，家里一切都好。”杨若晴道。
听到这话，鲍素云放心了。
“那就好！”
……
众人齐心协力，照着既定计划开挖河渠和小池塘。
随着工程的一****进展，洪水一点点被排走，池塘里的水位渐渐落了下去，久违的塘坝终于重见天日。
而土地庙附近的水，也都退了好多。
村民们已经能够踩着膝盖深的积水，往返于土地庙和村里了。
男人们忙着挖河渠，妇人们则忙着踏水进村，检查家里的被淹情况。
吃夜饭的时候，男人们聚在一块儿讨论排水的事儿。
沐子川道：“照着这样的进度，再过十天半个月，洪水基本就可以退掉了。”
大家伙儿都很期待。
骆风棠道：“那咱就卯足了这口劲儿，再拼个十天半个月！”
……
夜里，杨若晴睡到一半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了翅膀扑腾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了眼。
屋子里，桌上留着一盏烛火，满室朦胧的光线下。
她看到床前地上散落的那十来只还在扑腾着翅膀的东西，吓了一跳。
全都是野鸡？
哪来的呀？
她赶紧撩开帐子下了床，就在这时，洞开的窗口处一抹白色身影掠了进来。
流线型的身躯划过一抹优美的弧线。
它稳稳却又轻盈的落在地上，锋利的犬齿松开，一只灰褐色的野鸡被它丢到了地上。
野鸡只是咬伤了翅膀，还没断气。
当看清这一切，杨若晴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到了地上，睡意更是跑了个无影无踪。
“追云？”
她低呼了一声，“你这是要做啥呀？”
她惊问。
大半夜的，叼这么多野鸡来她屋里。
哦削特，这是要开养鸡场吗？
追云听到她的问，一个猛子扑到了她身前。
然后，粗壮结实的前爪稳稳立在地上，前爪抬了起来，搭上了杨若晴的双肩。
这么一搭，她感觉自己被泰山压顶，脚下都沉了下去。
它使劲儿的甩动着尾巴。
狼的尾巴跟狗的尾巴是有些不同的，甩起来不像狗尾巴那么灵活。
略显僵硬，跟一把大笤帚似的，甩起来似乎有点吃力。
显然，追云怀着想要讨好她的心思，在那很卖力，很卖力的甩动着它的尾巴。
甩得地上尘土飞扬，边上的好几只野鸡都被它给甩到墙角去了。
“哎哟喂，咋这么热情啊，你到底想做啥？”
杨若晴躲闪着追云的舔，笑着问。
还有不敢笑大声，回头惊动了院子里的其他人，不好办。
可是，追云却好像要舔到她明白为止。
“哎呀呀，我怕了你啦，这院子里住满了人，咱有话好好说，成不？”她打着商量。
追云霸道，对她却是个例外。
闻言果真收回了前爪，站在地上仰头看着她。
紫色的瞳眸流转着，那眼睛，就跟会说话似的。
期待，期待，还是期待……
杨若晴怔了下。
追云有点急了，俯下身用爪子挠过附近的一只野鸡，拍打了几下，然后做出啃食的动作。
接着，松开嘴，又拍打几下，再做出啃食的动作。
杨若晴诧异了下，蹲下身来，“哈哈，你该不会是看村里淹水了，给我送野味来吧？”
追云摇头，接着重复刚才的动作。
杨若晴突然明白了啥。
她想起自己还欠了它一个承诺。
“哦，我懂了我懂了！”
“你个小样，吃货，还惦记着那事儿呢？”
“哈哈哈，好好好，我这就去就灶房取调味料，你呢，就去村后的树林子里的土窑里等我！”
……
半个时辰后，村后树林子里的土窑里，杨若晴升起了一堆篝火。
拾掇干净的野鸡，全部串在竹棍子上，放在火上翻烤。
滋滋啦啦的响。
杨若晴把串着野鸡的竹子架在火堆上面，自己则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两把刷子。
在她脚边的地上，放着好几只碗。
碗里面，全都装着调配好的液体。
追云蹲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她在那忙忙碌碌。
只见她不时用手里的刷子蘸一些碗里面的东西，然后再刷在那些鸡身上。
边刷边翻转着，刷得均匀得很。
她做得全神贯注，追云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它站起身来，优雅的踱到了杨若晴身旁，埋下头去在那几个碗边挨个的嗅着。
当嗅到最后一只碗时，追云浑身的肌肉突然紧绷了下。
接着它整个身体几乎从原地蹦了起来，跃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一个响亮的喷嚏打了出来。
“阿嚏！”
它用力打完这个喷嚏，甩了甩头。
似乎更好奇那最后一碗酱汁，再次靠近过去。
狼的嗅觉极其敏锐，才刚凑近，它就受不了了。
“阿嚏！”
“阿嚏！阿嚏！”
追云跳到一旁，一口气打了三个喷嚏。
打到最后，它抬起前爪使劲儿挠了挠自己的鼻子，像是有些恼火。
却看得杨若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傻样儿，那是辣酱啊，我往里面搁了花椒粒儿，老刺鼻呢！”她道。
追云抬眼看着她，那幽怨的小眼神，让杨若晴都不好意思再笑下去了。
“好啦好啦，甭这样瞅着我了，辣酱嗅着辣，等会烤出来的辣子鸡保准你稀罕！”杨若晴道。
然后，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唰唰唰……
唰唰唰……
－－－－－－题外话－－－－－－
有点事，今晚就传三更，剩下两更明天白天补上。
第1199章 嘉奖
各种甜酱辣酱刷在野鸡上，在高温的烘烤下，迅速透过野鸡的皮肤渗透到肉里面去。
而鸡肉里面的鸡油也一点点渗透出来，跟酱汁融会贯通，升华出一种独特的香味。
这股香味儿在废弃的土窑里，一寸寸弥漫开来。
勾得吃饱了夜饭的她自己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更别提脚边某条早就按耐不住的饿狼了。
当鸡油掉落在火堆里的势头渐渐减弱，野鸡的表层，焕发出一种有人的古铜色。
饱满结实的鸡腿，金黄的表皮微微破了一点，露出里面的鸡肉。
仅仅是这一眼，就让人想要张口狠狠咬下去，撕下一大块鸡肉来，狠狠的咀嚼！
“可以啦，过来吃吧，当心别烫着哦！”
杨若晴嘻嘻一笑，摘下了一只烤鸡放到地上的草堆上。
追云欢快的扑了过去，趴在地上，享受起它的美味大餐来。
它没有狼吞虎咽，而是一副很优雅的样子。
喉咙间，不时发出几声惬意的声音。
杨若晴明白，它这是对她的厨艺的嘉奖呢！
“嘻嘻，上回许诺的是一百只烤鸡，今个你带来了十五只。”
“我先把这十五只给烤咯，剩下的那八十五只，来日方长，我慢慢的烤给你吃！”
她蹲在它身旁，微笑着跟它道，眼底灌满了宠溺。
追云显然是听懂了她的话，紫色的瞳眸朝她这看了一眼，然后厚重的尾巴在地上拂了几下。
那傲娇的样子，像是在说：本狼王大人恩准你了！
杨若晴翻了个白眼，拍了下它的脑袋。
不打扰它享受美食，她坐到了一旁，抱膝看着追云吃东西。
真算起来，追云可是她看着它长大的呢。
到如今，也都两年了吧？
从那么小的一只小雪球，到如今这体型彪悍，威风凛凛的狼王。
它的成长，她参与了。
在她心中，它早已不是山野中的一匹凶残的狼。
而是她的朋友，队友，甚至亲人！
它吃的开心，她看得也欢欣。
天快要亮的时候，一人一狼在土窑门口分道扬镳。
杨若晴俯身拍着追云的脑袋：“你回山里去吧，我也要回家了。下回你想吃啥野味，自个叼来，我再给你烤！”
追云甩了甩尾巴。
杨若晴于是收回了手，朝村林子出口这边走。
身后，传来追云的脚步声。
她转头一看，是它跟了过来。
“你干啥跟着我？是不放心？”她问。
追云自然是不能给予她语言回答的。
站在原地望着她。
她笑了，朝它摆了摆手：“我厉害着呢，不会有啥危险，你回去吧。”
然后，她接着走，它接着跟。
不长的树林，她停下好几回。
每一回转身，都能看到它站在距离她身后十步远的位置，望着她。
见她转身看它，它流露出开心的样子，使劲儿朝她甩尾巴。
她无语了。
杀伐果断的狼王追云，啥时候变得这般儿女情长了呢？
她摇头一笑：“好吧，准许你再跟一段路，等我出了树林，你就真得回去了啊！”
她很快就走出了树林，朝村子后面走去。
转头一看，追云果真很听话的没再跟过来。
它就站在树林子外面，目送她离开。
见她转身，它一个纵身跳回了树林子里。
杨若晴勾唇，“回去吧，乖！”
然后，她收回视线，大步离去，不再回头。
而树林边上，一颗白色毛绒绒的脑袋从树后面探了出来。
紫色瞳眸里的目光直直望向她越走越远的背影，直到那背影走进了村子里，彻底消失不见，它这才转过身来。
身形化为一道劲风，带着一丝孤寂，往大山最深处飞掠而去……
……
县城。
徐大人的书房内。
徐大人在灯下将一张纸条看完后，随手便将纸条放在边上的火烛上，烧了。
心腹属下依旧厚在一旁，弓着背，一眨不眨的盯着徐大人手上的动作。
“大人，敢问云王爷如何示下？”他问。
徐大人低声冷笑。
“殿下的意思是，镇国公的面子，我们自然是要给，不可硬顶。”
“不过嘛，这河渠能让它动工开挖，自然也就有法子让它挖不下去！”
“等到挖到一半再半途而废，劳命伤财，顶会让张大人他们背负更大的骂名！”徐大人道。
心腹属下琢磨了下，道：“殿下这招顺水推舟，将计就计果真妙。”
“只是，我们如何再去阻止，让他们半途而废呢？”他问。
徐大人阴骘的目光扫向心腹属下。
“什么都要问我，要你何用？”
徐大人道。
“搞破坏，这个难道还要本大人来教你？嗯？”
心腹属下闻言，赶紧跪了下来。
“大人放心，也敬请云王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
一夜没睡觉，被某狼弄去做它的私家厨子去了。
天亮的时候，杨若晴洗漱了一番方才上床，倒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昼。
她打着呵欠来到灶房，记起先前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孙氏好像贴着屋门跟她交待了些啥。
像是叫她起床后就赶紧去灶房吃晌午饭，她们去给挖河渠的男人们送晌午饭去了。
杨若晴把锅盖子揭开，里面果真温着一碗堆得满满的饭菜。
丝瓜条炒鸡蛋，几条煎烤得两面金黄的小鱼。
此外便是一筷子酸菜，外加一只孙氏亲手腌制的咸鸭蛋。
这会子发大水，水稻棉花被淹，同样被淹的还有菜园子。
可惜了孙氏伺弄了那么好的一大片菜园子，都没菜吃了。
幸而孙氏勤劳，在家里的后院院墙那块，也种了一些辣椒，丝瓜，茄子豆荚啥的。
这会子水灾，家里每天都能吃上一点蔬菜来调剂。
不过因为人多，蔬菜得悠着点吃。
就着碗头的这些菜，杨若晴很快将碗里的饭扒拉了个精光。
又喝了一碗米汤，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瞬间回了过来。
这时候，杨若晴听到谭氏的声音从堂屋后面传来，正朝灶房这边喊。
“老三媳妇？老三媳妇你在不？”
杨若晴擦干净嘴角，来到了灶房外面。
第1200章 不好的东西
一眼便看见谭氏拄着拄拐站在堂屋后面，正探着身子朝这边喊。
“奶，啥事啊？”
杨若晴朝那边问了一句。
谭氏眼睛看不见，听到这声音是杨若晴，她又问：“你娘呢？咋喊那么多声儿不应？”
杨若晴道：“这个时间点，我娘她们肯定是去送饭了呀，你喊破喉咙她也应不了啊。”
谭氏恍然，站在原地嘀嘀咕咕。
杨若晴没兴趣去理会，转身正要回灶房把刚才自己吃过的那副碗筷给洗了。
身后又传来谭氏的喊声。
“胖丫，你等下！”
“啥事啊奶？”
“那啥，你娘不在家找你也一样，”谭氏道。
“拿两根丝瓜条过来，你小姑****喝鸡汤，怕是腻歪了，我得给她换点口味。”谭氏道。
听这话，杨若晴笑了下。
“奶啊，这会子闹水灾，蔬菜紧缺着呢！”杨若晴道。
“扯淡，你家后院还种着大片的菜呢，欺负我眼瞎瞅不见？我心里都亮堂着！”谭氏没好气的道。
杨若晴道：“我家后院是种了点菜，可那点菜是要供应这家里几十口人下饭啊。”
“挖河渠的男人们一天都只能吃一顿蔬菜，我娘和五婶她们几乎都是吃咸菜下饭，蔬菜紧缺！”
“再说了，小姑怀了身子后，我娘每日都会给你们送去一些蔬菜的，你们这么快就吃完了，那我也没辙。”
听到杨若晴噼里啪啦说一堆，谭氏不悦了。
“蔬菜又不值钱，又不是大鱼大肉，就让你匀两根丝瓜条，哪来那么多废话!”谭氏道。
杨若晴道：“还别说，这会子鱼虾到处都是，烂大街了。”
“今日我小姑小灶的食材，我娘一大早就送去了。”
“要丝瓜条真得等明日，奶你回去吧！”
杨若晴闪身回了灶房。
谭氏在外面又嘀嘀咕咕了几句，也没辙，只得空手而回。
……
杨若晴看到谭氏走了，摇了摇头。
这会子，蔬菜真的比鱼肉紧缺值钱啊，要怨，就让她怨去吧。
快速的洗完了碗筷，估摸着孙氏她们应该快要回来了，她便去前院等。
院外的大路上，果真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男人女人们说话的声音。
杨若晴讶了下，快步迎出了院子。
一眼便瞅见大路上，孙氏她们回来了。
不仅送饭的妇人们回来了，挖河渠的男人们也都回来了。
这个时间点，不该啊？
杨若晴快步迎了过去，在人群中没有看到沐子川和骆风棠，她于是来到了孙氏的身旁。
“娘，咋挖河渠的叔叔伯伯们都回来了呢？”她小声问孙氏。
因为看众人都在那边走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一个个神色凝重，似乎发生了啥事似的。
听到杨若晴问，孙氏压低声道：“回家再说。”
……
快步回了家，来到后院灶房，孙氏告诉杨若晴一些事情，这让杨若晴都惊讶了。
“娘，你是说，上昼挖河渠的时候，在一个地方挖到了一个东西？”她再次问。
孙氏点头。
杨若晴道：“那是挖到了个啥啊？”
孙氏摇头。
“我也不晓得，那东西是你爹挖到的。”
“挖到了后，你爹没敢声张，就跟棠伢子，沐子川还有你里正伯他们几个说了下。”
“子川哥儿当即下令把那一块周围拦起来，不让大家伙过去看。”
“你里正伯打发大家伙儿今个先家来歇息，容他们商量下再做定夺。”
听到孙氏这番话，这更勾起了杨若晴的好奇。
到底是挖到了啥玩意儿，不得不在这热火头上停工啊？
“这么说，我爹还有棠伢子他们没回来，是留在那边处理那事儿？”杨若晴接着问。
孙氏点头：“你爹连我都没说，叮嘱咱家来莫要声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儿娘不声张，自然有人去声张，早晚都瞒不住的。”杨若晴道。
孙氏皱眉，叹气，一颗心揣揣不安。
杨若晴琢磨了下，对孙氏道：“娘你就专门打理家里这块吧，其他的事，自然有我们处理。”
“我这就去河渠那边瞅瞅啥情况！”
撂下这话，杨若晴转身快步跑出了灶房，往河渠那边去了。
经过这好多时日的努力挖掘，河渠已经挖出去好远了。
工事相当于进行了一半，而且从长坪村往前延伸，只要是河渠和小池塘挖到了的地方。
沿途的村子和田地的水位，都有明显的退却势头。
这个时候要是停工，实在是伤不起啊！
杨若晴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河渠边，找到了骆风棠和沐子川他们。
他们几个的脸色，一个个都很难看。
“什么情况？挖出什么东西了？”
杨若晴快步过去，大声问。
众人听到声音，这才发现杨若晴来了。
杨华忠和里正几个，顿时眼前一亮，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骆风棠快步来到杨若晴身前，诧异道：“晴儿，你咋过来了？”
杨若晴道：“我瞅见回去的乡亲们神色古怪，不放心，肯定得过来看看啊！”
“棠伢子，你们挖了个啥东西出来？”她迭声问。
骆风棠皱眉：“一个……不大好的东西。”
“啊？”
“在这边，我带你来看！”
骆风棠拉起杨若晴的手，快步来到了河渠边。
把挡在河渠周围的东西挪开，让开一条口子让杨若晴进去，他自己和沐子川也都跟了进来。
杨华忠他们则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
杨若晴进了口子后，脚下已经站在了河渠边。
踩着的是从河渠里挖出来的土，松松软软。
平衡性不好的人，踩着这样的一堆土，估计早得摔下去。
但她可不是平常人，平衡性好，但即使如此，身后跟过来的骆风棠和沐子川还是忍不住同时朝她伸出了手。
想要扶她一把。
两个人的手同时伸出去。
骆风棠看了眼身旁的沐子川。
沐子川怔了下，随即有点尴尬的收回了手，垂在自己身侧。
骆风棠则直接轻轻扶住了杨若晴的手臂，跟她很自然也很大方的站在一起打量着面前的河渠。
沐子川绕到另一边，也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河渠里。
第1201章 兹事体大
杨若晴探着身子，视线落在面前河渠里面的那一物上面，歪了歪脑袋。
“哎哟喂，我还当是挖了个啥出来，合着就是这块石头啊？”她道。
这话，让边上的人都怔了下。
骆风棠轻咳了声，沉声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是一块石碑。”
“石碑？”
她侧眸看他。
“我下去看看！”
然后，松开他的手，直接跳进了河渠里。
骆风棠想要阻止，都已来不及。
骆风棠和沐子川于是也先后跳进了河渠。
杨华忠和里正他们也都看到这边三个年轻人跳进了河渠。
杨华忠紧张得大声叮嘱杨若晴：“晴儿啊，看过了一会儿就上来，不可待太久！”
然后，杨华忠被里正他们几个拉到一旁去小声讨论此事去了。
杨若晴在那块石碑边蹲下身来，抬手拂去石碑上的泥土，露出石碑的本来面目。
这是一块磨盘大的石碑，青灰色，看起来有些古朴。
碑身上刻着两条交缠在一起的龙，龙的造型，刻得栩栩如生。
“这是什么碑啊？”她忍不住问。
“不就是刻了两条龙嘛，至于把你们吓成这样，工事都停了？”她又问。
搁在现代，这种刻画之物太多了。
小孩子的金项圈银镯子上，哪个不是刻龙描凤的？
吉祥啊！
听到她的问，边上的俩人都差点晕过去。
沐子川一脸慌张的解释道：“晴儿，这种对神灵不敬的话，万不可再说了！”
“啊？”杨若晴更讶了。
沐子川压低声再次道：“这块石碑，上面刻画着龙。”
“龙是皇家的象征，代表着天子转世，维系着黎明苍生。”
“这里挖出了石碑，兹事体大，必须向上禀明此事啊！”
听完沐子川的话，杨若晴眨巴了下眼。
“不会吧？”
一块破石碑，咋还这么严重呢？
又不是哈雷彗星撞地球。
“那接下来你们打算咋办？”杨若晴问。
沐子川一脸的纠结，摇头。
边上，骆风棠道：“里正大伯和几位村老的意思是，双龙石碑在此地重现天日，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跟上面的保长还有钦差大人他们禀明。”
“子川和我的担忧是，此事若是跟上面禀明。”
“那么，很可能工程的事儿就要被搁浅。”
“即便不搁浅，这一段河渠也得改道而行。”
说到这，骆风棠站起身来，抬手指着私下的地形走势。
“晴儿你看这地形走势，若是河渠改道，那将又是一件劳命伤财的事，乡亲们必定怨声载道！”
听到骆风棠的话，杨若晴暗暗点头。
她现在也已经明白了大家为何这么凝重，纠结了。
石碑，是普通的石碑。
只不过因为刻了两条龙，而给石碑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
成为了神的旨意，上天的暗示。
而古代人，信奉神灵。
他们相信皇帝是天的儿子，是神龙转世。
河渠里挖到了石碑，这必定是上天的某些示意，不可冒犯，不可亵渎。
她想到前世学过的历史里，某些朝代天下动乱。
一些有志之士想要揭竿而起。
可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揭竿而起那就是造反啊！
于是，他们便利用了老百姓敬畏神灵的这个心里，事先往某个地方埋一块石碑啥的。
上面刻几个有明显暗示的字句。
然后安排人去把那石碑给挖出来，在民众间造成巨大的舆论风向标。
如此，揭竿而起便披上了正义的外衣，顺应天命，替天行道！
一代代都那么过来的，烂大街的狗血套路，没想到，在这里也遇到了。
“你们商量了这么久，那到底是上报呢？还是不上报？”杨若晴最后问。
骆风棠和沐子川对视了一眼，都摇头。
骆风棠道：“我的意思是不报。”
“可是里正和几位族老，还有晴儿你爷……几位长辈的意思都是要报。”
“此事暂且僵持着。”他道。
杨若晴点点头，又看向沐子川：“你是这次赈灾治水的主事人，你拍板咯！”
沐子川看向杨若晴：“还是你来拍板吧！”
杨若晴扯了扯嘴角，“要是我拍板，就是不报，咱直接把这块石碑给扔了，接着挖，保证不会有事！”
“晴儿，这种话……”
沐子川欲言又止，看了眼那块石碑，似乎很是忌惮。
杨若晴翻了个白眼。
指着那块石碑对他们二人道：“那石碑，一看就是人为刻上去的，而且从那龙身的笔画看，显然还是最近刻的。”
“啊？”
沐子川和骆风棠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愕。
杨若晴招了他们两人，重新回到那石碑边上。
她把上面土全部拂落，让后又舀了一瓢水过来倒在那石碑上冲刷……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骆风棠被安排在边上把风，不让里正和几位村老他们瞧见这边的‘逆举’。
而沐子川则看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晴儿太彪悍了，连神灵都不怕？
这边，杨若晴把石碑擦拭了一遍后，上面的龙身更加清晰的呈现在三人眼前。
“你们两个看这龙的造型，看这比划的深浅，显然是新近刻上去的。”
“许是忙着赶工，你们注意到没，这边这条龙的爪子都比另一条龙要少一根。”她道。
“咦？”
沐子川和骆风棠也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两人都是极其聪明的，这会子冷静下来，都意识到其中的疑点。
杨若晴接着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地方，是最大的漏洞。”
“哪里？”
他们两个异口同声问。
杨若晴指着石碑的左下角那几个字。
“这几个字读啥？”她问。
“奉、天、承、运！”沐子川念了出来。
杨若晴点头：“很好。”
然后，她对沐子川和骆风棠道：“这四个字里面，奉字和天字的刻法，我在某处见过，有印象。”
“我怀疑，刻画这块石碑的人，就是咱附近的人！”
“目的很明显，想要阻止咱挖河渠！”
“只要把那个人揪出来，让他自己承认，那么，这件事自然就引刃而解了。”杨若晴道。
沐子川和骆风棠眼睛皆为之亮了。
第1202章 你是闲的!
骆风棠道：“晴儿，你在哪里见过这字？你告诉我，我去把那人揪出来！”
“呃……”
杨若晴苦笑了下。
“这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给了一点点时间，我定然会想起来的！”她道。
沐子川道：“晴儿每日里要考虑的事情那么多，脑子里装了那么多东西，一时间想不起来也实属正常。”
骆风棠闻言，看向杨若晴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惜。
“晴儿不急，你慢慢想，莫把脑壳子想疼了！”他道。
杨若晴点点头。
她一定会以最快的时间想起来的！
在哪见过呢？
哪呢？
感觉就在脑海里，呼之即出，可是却总是被什么给挡住了，差了那么一点点……
“晴儿，棠伢子，子川哥儿，你们咋还站在下面？快快上来啊！”
岸上，杨华忠和里正他们朝这边来了。
“未免引起恐慌，咱的计划先不告诉他们，来，把石碑还原！”杨若晴快速道。
然后骆风棠和沐子川一起动手把土巴又覆盖了一些回去。
杨若晴则先爬上了岸，去拦截杨华忠他们去了。
“爹，里正伯，这石碑的事儿你们打算咋整呢？”她问。
杨华忠看向里正，里正看向几位村老。
几位村老则看向杨若晴：“我们的意思是，这事儿非同小可，得上报，请示上面。”
“不过，我们也很想听听你们几个年轻人的意思。”其中一位最德高望重的村老道。
杨若晴道：“嗯，这事确实非同小可，是得上报，听听上面的意思。”
“不过，我们三个有些怀疑这事是人为。”她如实道。
“人为？”
几个村老都诧异了，面面相觑。
那位最年长的村老看了眼周围的几人，然后对杨若晴道：“这里没有外人，晴丫头你直说就是了。”
杨若晴便将石碑上的疑点跟几位长者说了。
“这事儿，还请几位长辈能够先行压住，莫让事态扩大。”
“给我们几日的功夫来查明此事。”她道。
几位村老他们商量了片刻，然后，最年长的那位村老点了头：“好，就三日，不能再多了。”
“纸包不住火，村里人多口杂，挖河渠的，还有其他村子来的。”
“过了三日，这事情我们几个老家伙也压不住！”他如实道。
杨若晴点头，三日足够。
接下来，里正和骆风棠他们几个轮流在河渠边看守。
发现石碑的地方，周围用东西搭建了起来，不让别人看到。
而杨华忠，杨华明和骆风棠沐子川几人，则轮流看守在这里，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靠近。
石碑的事，暗地里，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杨若晴回到了家里，连孙氏那都没有说。
孙氏和鲍素云她们都很聪明，很识趣的不赖询问，不让杨若晴难做。
可是，不聪明的人更多。
这不，吃夜饭的时候，刘氏的一张嘴就没消停过。
“晴儿，你爹和子川哥儿他们咋都不回来吃夜饭呢？”
“他们还在河渠那看守着吗？”
“到底是挖出了啥呀？一个个都不敢说，你快跟四婶这透露透露嘛！”
杨若晴专心致志吃着自己面前的饭菜，完全当刘氏是空气。
刘氏皮厚，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腆着脸皮子接着跟杨若晴这打听：“好晴儿，你就跟四婶说说嘛，这小半日把我憋得，真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
“你是闲的！”
杨华明的声音从男人们那桌传来，打断了刘氏的话。
“晴儿，你嘎婆那边铲猪圈不是少了人手嘛？打从明日起，算你四婶一个！”
杨华明直接道。
杨若晴哭笑不得。
这个四叔，大家伙儿正吃着饭呢，能不提那啥嘛？
身旁，刘氏急了。
“我要带康小子，还有三丫头呢，哪有那个功夫去铲猪圈啊？”她嚷嚷道。
杨华明道：“你没那个空去铲猪圈，倒有空上蹿下跳去村里打听消息？”
“我今个收工回来，屋里康小子睡在尿里面，就是不见你的人影！”他道。
刘氏顿时心虚了。
下昼她先是跟孙氏鲍素云那里没打听到，就进村去打听挖河渠的事情去了嘛……
“晴儿，就照我说的做，明日起铲猪圈算你四婶一个，她要敢偷懒不去，减一顿饭，就这么定了！”
杨华明霸气的宣布完这个决定，坐了回去。
留下刘氏在那气得磨牙。
杨若晴笑眯眯看着刘氏：“四婶都听到了吧？”
刘氏不情不愿的嘟囔道：“听到啥了呀？他说啥就是啥？他又不是天……”
“错！”
一直没吱声的谭氏也开了口。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老四说啥就是啥。”
“你要敢不听，明个就滚回刘家村去，咱老杨家不留！”谭氏毫不客气的道。
当着这一桌子妇人们的面，表明立场和态度，一点都不掩饰。
孙氏等一众妇人都垂下头沉默的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刘氏焉巴了。
这会子闹水灾，回刘家村蹭吃蹭喝？
且不说她两个哥哥了，两个抠门的嫂子就要把自己赶出来。
“好嘛好嘛，铲就铲，我又没说不铲，真是的！”
刘氏端起了饭碗，一顿扒拉。
夜饭在压抑而沉默的气氛中进行着……
夜饭后，杨华明和杨永进去换杨华忠和骆风棠他们回来。
“晴儿！”
骆风棠来了杨若晴的屋子。
杨若晴正坐在桌边，听到他的声音，她转过头来。
“给你留了饭菜，吃了吗？”她问。
骆风棠摇头，“不急。”
他快步进了屋子，“晴儿，你想起什么来了没？”
虽然不忍这么急切的逼她，可是，河渠里那块石碑……
杨若晴站起身道：“已经有了眉目了。”
骆风棠眼前一亮，“当真？快跟我说，我这就去把那个混蛋给揪出来！”
杨若晴笑了下，道：“你先去把夜饭吃了，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骆风棠摇头：“吃饭不急……”
“再不急也得吃！”她打断了他的话。
“你晌午都没顾上吃，当我不晓得？”
“快，快去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揪人！”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