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7章 出事了
曹八妹摇头：“我真的不怕热，永进你甭再说了，就让晴儿回去吧！”
看着这两个人在那磨叽，杨若晴忍不住笑了。
这就跟小两口似的。
她朝村口那边扫了一眼，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过来。
“小堂哥来了。”
杨若晴道。
三人皆朝那边望去，果真瞅见杨永青正风风火火朝这边跑来。
“四弟，你是过来割菜籽的？”
杨永进往那边迎过去两步，很是高兴的问。
杨永青站在地坝上，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大口喘着气。
“二哥，你快家去看看吧，娘摔到天井里了，头上磕了个血窟窿……”
“啥？”
杨永进眉心一紧，丢下手里的镰刀拔腿就跳上了地坝朝村口冲去。
杨若晴和曹八妹都跟在后面，打从她自家地坝上经过时，杨华忠诧异的问：“这是咋啦？”
“大妈摔到了，我去看看。”
杨若晴抽空跟他说了句。
杨华忠也想来，杨若晴道：“爹，我去就行了，你留下照看这地里的事儿。”
杨华忠道：“回头有啥事儿用得上我就过来跟我说下，我立刻赶去！”
“嗯！”
杨若晴点头，拔腿去追杨永进他们了。
老宅。
杨若晴赶到时，杨华安那屋门敞开着。
杨华安正送老村医福伯出来，一边听着福伯的叮嘱。
杨若晴赶紧问福伯：“福伯，我大妈啥情况？”
福伯道：“头上磕了一个小洞，血已止住了，也消了炎。”
杨若晴点头。
让开身让杨华安送福伯出门，她则进了屋子。
屋子里，弥漫着血腥味和药味。
金氏靠坐在床上，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的棉布。
杨永进站在床边，正俯下身，担心的视线落在金氏的脸上。
曹八妹和杨永青站在一侧。
除此外，老杨头也过来了，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抽烟。
老汉抽几口烟，就把烟杆子从嘴里拔出来，往边上的桌子腿上磕几下。
“多大个人了？路都走不好，家里的天井小孩子都摔不下去……”
言语间，带着诸多的责备。
好在金氏耳聋，老杨头的责备，她听不到。
可是这些听到的人，都暗暗皱眉。
杨若晴径直来到床边，“大妈，咋样了？让我瞅瞅。”
她侧身在床边坐了下来，抬手轻托住金氏的脸。
金氏眼睛红通通的，脸上也红了，左边脸像是肿了的样子。
杨若晴讶了下。
“二哥，我大妈这脸咋肿了？”她问。
因为金氏一直低垂着头，杨永进这会子经杨若晴的提醒，才终于发现。
“对呀，我娘的脸这是……”
“磕的！”
一道生硬的声音从身后插了进来。
杨华安送走老福伯后返回了屋里。
看到杨若晴几个都围在金氏跟前，杨华安的脸黑了几分。
“一个大人，连路都走不好，把自个摔得鼻青脸肿，说出去让人笑话！”
杨华安道。
“没啥好瞅的了，都散了散了，这农忙时候整出这些事儿来，真是的！”
杨华安没好气的道，驱赶的意思很明显。
杨永进却站直了身：“爹，我娘往常就算是夜里，都没摔到天井里去过。”
“今个到底是咋回事？咋会摔天井里呢？是哪个先发现的？”
杨永进迭声问。
在酒楼一年的磨砺，乡下小子的青涩和笨拙在他身上褪去了许多。
如今的他，心思细了很多。
听到杨永进这话，杨华安不耐烦的皱起了眉。
“我从茅厕回来，正要去地里割菜籽，就瞅见她跟只王八似的趴在天井里。”
“翻着个白眼，路都不会走，鬼晓得他咋摔下去的？”
杨华安道。
杨永进眉头皱紧。
他又指着金氏脸上的红肿：“就算是摔天井里，额头磕破了，脸也应该是摔青。”
“可我娘这脸却是红的，这又是咋回事？”
他再问。
杨华安的眼底掠过一丝心虚。
他哼了一声，梗起脖子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你得问她自个！”
杨永进皱着眉，果真俯下身双手扶住金氏的肩膀。
“娘，你给我一点提示，你这脸咋回事？”
杨永进问道，还做了比划。
金氏看明白了。
妇人的唇角嗫嚅着，惊恐的视线却瞥向那边的杨华安。
对上杨华安那双阴沉，且暗藏警告的眼神，金氏打了个哆嗦。
她摇头，嘴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啊啊……’声。
杨永进不甘心，还要再问，金氏的头摇得更激烈了，甚至还推开了杨永进。
杨永进垂着双手站在床边，有点沮丧。
这边，老杨头把这一切看在眼底，老汉把旱烟杆子插到了后腰站起了身。
“抹了药就成了，过两日结了疤就好了。”
“二小子，莫要再耽误功夫了，赶紧去地里割菜籽才是要紧！”
老杨头催促着。
杨永进站在床边没动。
老杨头摇摇头，背着双手出了屋子，回了后院。
屋子里，杨华安对杨永进道：“我先去地里了，你赶紧过来，那么多菜籽我一个人可弄不完！”
杨华安走了，把杨永青也顺便带走了。
临走前，杨华安还不忘往床上扫了一眼。
金氏吓得缩着脖子，垂下头，不敢去看杨华安。
等到杨华安走了，屋子里，就剩下杨永进，杨若晴，曹八妹。
杨永进沉声道：“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娘摔倒，没那么简单！”
杨若晴来到屋门口，确信杨华安走远了，她这才返身回屋。
“大妈那脸，显然是巴掌拍上去的。”她出声道。
“啥？”
杨永进的眼睛猛地睁大。
看着床上的金氏，再看着杨若晴，不敢置信。
杨若晴也看了眼穿上瑟瑟不安的金氏，接着对杨永进道：“二哥，你来屋门口，我跟你说点事。”
“八妹，你留下来照看下我大妈。”
“嗯，你们两个去吧，这里我照看着。”
曹八妹点头，侧身坐到了床边陪着金氏。
外面堂屋的天井边。
杨若晴转过身来对杨永进道：“有些事，是长辈们之间的，我们晚辈不好道论。”
“可是，看到大妈这样，我气不过，还是想跟二哥你通个气儿。”她道。
杨永进的脸色阴沉了几分，沉声道：“晴儿，你要说的，是不是我爹和四婶的事？”
第1098章 跟老子叫板?
这回，换杨若晴讶了。
“二哥，你、你晓得？”她问。
杨永进阴沉着脸，点了下头。
“我虽常年在镇上，可多少也听到了一点风声。”他道。
“我爹不待见我娘，我打小就晓得，毕竟我娘是那样的情况……”
“他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我也晓得。”
“男人嘛，多少都这样。何况那些地主老财，纳一堆的小老婆。”
“我爹那啥，我做儿子的也不好干涉他。”
“可是，他跟四婶那啥……这就不对了！”他道。
“二哥你既然晓得，为何这么久一直……”杨若晴欲言又止。
“为何一直忍气吞声是不？”杨永进问。
杨若晴点头。
杨永进苦笑：“我不约束我爹，是因为我没抓、奸在床。”
“没闹出来，是不想伤害四叔！”
杨若晴恍然。
想不到二哥顾虑这么周全。
“二哥，那现在你打算咋办？”杨若晴问。
杨永进道：“我怀疑我娘那一巴掌是我爹打的，回头夜里，我还要好好跟我爹那说说这事。”
“在外面花天酒地就罢了，回来欺负我娘，我就不答应！”
“好样的二哥！”杨若晴点头。
“大妈应该被善待！”
就在这当口，杨若晴突然看到一个小身影在堂屋门口那边探了下。
虎头虎脑的。
杨若晴朝那边喊了一声：“小安？你给我过来！”
小身影挪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副弹弓，磨磨蹭蹭的。
杨若晴讶了下，三步并两过去把他给拽了过来。
“你咋躲在这鬼头鬼脑的？”她问。
小安眼神闪躲着，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见状，杨若晴更诧了。
她蹲下身来抱住小安：“弟弟，你咋啦？咋这副样子？”
小安摇头，紧咬着唇。
杨若晴越发觉得奇怪。
“弟弟莫怕，跟姐姐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她问。
杨永进也走了过来，看着小安。
在杨若晴的再三逼问下，小安突然撇着嘴哭了。
“咋还哭上了呢？这孩子咋啦？”
杨若晴道，赶紧把小安抱在怀里。
“乖，不哭不哭，不怕不怕，姐姐在呢！”
“哇……”
小安揉着眼睛，抬手指着杨华安和金氏那屋门。
“大伯和四婶，打大妈，呜呜……”
啥？
杨若晴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安，莫怕，你把你看到的都告诉姐姐！”
小安抽泣着，把他刚才看到的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青堂哥要上茅厕，我在堂屋门口等。”
“大妈家来了，进了屋子……”
小安年纪小，说的有些杂乱无序。
可杨若晴还是听明白了。
大致就是这样的：
杨永青和小安一起玩弹弓，然后杨永青中途闹肚子回来上茅厕。
小安就在堂屋门口一边耍边等他。
这会子金氏从地里回来了。
金氏刚进屋子，屋里面就闹腾起来了。
接着，刘氏从里面跑出来，金氏追在后面要抓刘氏。
两个人追到了天井边上的时候，杨华安从屋里也追出来了。
杨华安追上金氏就是一顿暴k。
小安还比划了一下金氏被杨华安推到天井里的动作。
然后又吓哭了。
杨若晴把小安搂在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
“不怕不怕，姐姐在。”
“小安是男子汉，不哭不哭……”
“晴儿姐姐……”
小花喘着气也跑进了堂屋。
看到小安哭成这样，小花也急了。
杨若晴看着小花，语气里带点责备：“你不一直都是跟着小花的吗？怎么跟丢了？”
小花一脸的愧疚，“先前我跟着小安来这里，遇到了奶。”
“奶说她要去小姑家，让我扶她过去，我……”
就把小安给跟丢了……
听到小花的话，杨若晴的怒火散了一些。
“不怪你，你现在把小安带回家去，交给我娘。”
杨若晴交给了小花，小花赶紧带着小安离开了老宅。
这边，杨若晴转过身来。
杨永进站在一旁，那张脸，彻彻底底的沉了下来。
双手捏成了拳头，拳头吱嘎吱嘎叫着。
“二哥……”
她才刚叫了一声，杨永进突然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堂屋。
杨若晴怔了下。
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没喊住他，倒是惊动了屋子里正在陪金氏的曹八妹。
“永进咋啦？”
曹八妹冲出屋子就问。
杨若晴道：“我二哥晓得是大伯把大妈推进天井的，恼了，怕是去地里找大伯算账了！”
曹八妹一听，急了。
“儿子跟老子算账？这被村人看到是要戳脊梁骨的呀！”她急了。
“快快快，咱赶紧去拦着。”
曹八妹拔腿也追了上去。
杨若晴却是保持着跟曹八妹差不多的脚力跑着，眼睁睁看着杨永进越跑越远。
其实，只要她稍微使力，追上杨永进并拦截住他，是非常轻松的事。
只是，她不想这么做罢了。
杨华安那只老狗，活该。
让二堂哥去教训他一顿，是他应得的。
就这样，当杨若晴慢吞吞的跑到菜籽地那边时，杨永进已经跟杨华安站在菜籽地里对峙起来了。
杨华忠站在一旁，一手拽着一个，试图将这对剑拔弩张的父子给拉开。
边上的长工们，也都在那劝着。
劝说无效。
父子两个的怒火都在蹭蹭的往上飙。
杨华安愤怒呵斥杨永进：“你个狗、日、的兔崽子，做了几天掌柜翅膀硬了，敢跑来跟你老子我叫板？”
杨永进阴沉着脸，只重复一句话：“你跟我回去，给娘赔不是！”
“你放屁！”
杨华安怒吼，口里的唾沫星子喷射出来，溅得周围的人满头满脸。
“老子是你爹，你个小王八羔子再跟跟老子这撒野，信不信我一巴掌抽死你？”
杨华安眼珠子快要瞪出来，并作势撸袖子。
杨永进冷笑：“哼，你先前就是这样把我娘给拍到天井里去的吧？”
杨华安一怔，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
杨永进接着道：“你自己身歪影斜，还欺负我娘，今个，我一定要替我娘讨个公道……”
“啪！”
一巴掌重重拍在杨永进的脸上。
把他的头都打得歪到一边了。
脆生生的声音，更是震得周围人都蒙住了。
这边跑过来的二女也戛然止步。
杨若晴愤怒抬头，正要过去为杨永进讨回公道。
只见杨永进突然吼了一嗓子，然后如同一只猎豹般跳了起来，朝杨华安扑了过去！
第1099章 折寿
杨华安跟骆铁匠同年的，今年刚好四十。
而杨永进，则跟骆风棠差不多。
前者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中年人，而后者，却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杨永进这么扑了过去，直接就把杨华安扑倒在地里。
父子两个当时就揪打成一团，在地里滚来滚去，压倒了一大片的油菜。
跟所有人的惊呼慌乱不同，杨若晴按捺着兴奋，一个风骚的走位来到了一个最好的观战角度。
从她这个角度，正好看到杨永进双手紧紧揪住杨华安的衣领口。
而杨华安的手，一只去扼杨永进的喉咙，另一只则抓扯着杨永进的肩头。
杨永进一个扭头，杨华安扼了个空。
“说，去不去给我娘赔罪？”
杨永进涨红了眼，粗声厉吼。
杨华安也在咆哮：“兔崽子，敢打你老子，老子宰了你，就当没生过你！”
杨华安的拳头就来砸杨永进的脸。
砸了个正着，杨永进的两条鼻血当即就淌下来了。
杨永进抹了把鼻子下方，看到手背上都是血。
“你这个老畜生！”
他嘶吼了一声，骑在杨华安的身上，抬手照着杨华安的脸左右开弓。
“噼噼啪啪……”
杨华安那张白胖还有褶皱的包子脸顿时就红了。
边上，杨华忠一众一窝蜂扑了上来，将状若疯癫的杨永进给拉到了一旁。
“永进，他再不对，也是你的爹老子，做儿子的跟老子动手，是要折寿的！”
杨华忠非常严厉的训斥杨永进。
杨永进的情绪依旧激动难遏。
“三叔，你要是晓得他做的那些，他……”
杨华忠喝断了杨永进的话：“甭管咋样，你也不能动手！”
“这事儿先不说，回去再说！”
杨华忠制止了杨永进。
家丑不可外扬。
附近这一片田地里干活的村民，都往这边围观来了。
进小子盛怒下要是把老杨家那块遮羞布给扯开了，整个老杨家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
好在杨永进把杨华忠的意思听进去了。
纵然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没发泄掉，也没再说啥。
而是站在那里，狠狠瞪着那边的杨华安。
杨华安被几个长工从地上扶起来，灰头土脸，脸上火辣辣的痛。
脑袋里也晕乎乎的。
“兔崽子，敢打老子，走走走，去找里正，老子不把你撵出长坪村就不信杨！”
杨华安咒骂着，挣扎着还要过来抓扯杨永进。
杨华忠和几个长工在那费力的拦着，劝着。
似乎，劝说无效。
杨华安铁了心要跟杨永进死磕到底。
菜籽地周围的围观村民们都在那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一个个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把脑洞开到最大去揣测这父子俩是咋啦。
一个个好奇又兴奋。
曹八妹跌跌撞撞着跑到了杨永进身旁。
“永进……”
她仰头看到杨永进脸上的伤，还有鼻子下方干涸的血。
曹八妹的眼眶当即就红了。
杨永进还在那用眼神凌迟着蹦跶不休的杨华安，没功夫去留意曹八妹的心疼。
杨若晴凑到了曹八妹身旁。
“一点皮外伤，我二哥身子骨好，没事儿的。”
她轻拍了拍曹八妹的肩膀，安慰她。
对面，杨华安还在那指天骂地，不依不饶。
这让劝解的杨华忠一脸为难，有些吃不消。
就在这时，听到了风声的老杨头也急吼吼赶来了。
“混账东西，都给老子滚回来！”
随着老杨头一声炸吼，杨华安消停了下。
“爹，这个兔崽子他……”
杨华安刚开了个口，又被老杨头给喝断了。
“闭嘴，先家来，莫在外面丢人现眼！”
……
老杨家后宅的院子里。
杨永进一身倔强的跪在院子中间的地上。
老杨头站在他的身前，顶着一张比锅底还要黑的脸在那训斥。
“老子打爹，这是要天打雷劈的。”
“你个小兔崽子，你鬼上身还是咋地？做出这样损阴德的事情来？”
“天下没有不是的爹妈，还不快些去跟你爹那磕头认错？”
老杨头迭声呵斥着。
杨永进抬起脸来，脸上一脸的执拗和愤怒。
他往那边一副幸灾乐祸样子的杨华安那瞥了一眼，然后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我素来尊老爱幼，也敬重家里长辈。”
杨永进开了口。
“可是，我也不是那等愚孝的人。”
“是他做出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在先，不仅不愧疚，不觉得亏欠我们母子。”
“相反，还变本加厉！”
“青天白日，假装肚子痛躲回家来。跟那些同样不要脸不自重的女人躲在屋里勾搭。”
“被我娘撞破，还出手打我娘，把我娘推到天井里差点摔死！”
“事后还恐吓我娘，不准我娘给我们半点提示。”
“这样的爹，还配为人夫为人父吗？”
“他还有脸要我们做儿子的敬重吗？”
杨永进激动的质问。
“啥？”
老杨头怔愣了片刻。
老汉瞅了眼那边露出心虚之色的杨华安，又望了眼赶紧闪回了西屋的刘氏。
老汉顿时明白了。
他指着杨华安：“畜生，你这个屡教不改的畜生啊……”
“你过来，给我跪下！”
老杨头一声怒喝，杨华安不得不跪了下来。
老杨头冲过去，照着杨华安脸上又拍了一巴掌。
“你咋还跟她搅合不清？”
“你看看康小子，报应还不够吗？”
“畜生啊畜生，你要把咱老杨家的脸丢到啥时候你才肯罢休啊？”
面对着老杨头的迭声质问，杨华安耷拉着脑袋。
老杨头则是越说越气，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不用进小子背负骂名，我来，今个老汉我豁出去了，亲手打死你这个畜生，就当没生你！”
老杨头说着，在四下寻找趁手的‘兵器’。
“爷，用这个……”
一把扫院子的笤帚双手奉送到了老杨头的手里。
拿着笤帚的人，正是杨若晴。
老杨头怔了下，皱了下眉。
本来也就是做个气势来震慑住杨华安，并不想真打。
这个时候，就该边上的杨华忠他们过来劝，拦，搭个台阶让自个下……
可是，不仅没人来拦着。
晴丫头还把笤帚给送上了。
老杨头一咬牙，只得接过那笤帚，转身朝杨华安走去。
第1100章 规矩是死的
老杨头抄起手里的笤帚，抽打在杨华安的身上。
杨华安活了小半辈子了，还是头一回挨这么重的打。
且是当众，当着一众兄弟侄女们的面，这个脸丢的……
“爹，爹甭打了，儿子知错啦，儿子改，儿子再也不敢了……”
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跪在地上死死抱住老杨头的小腿。
声泪俱下的哀求着。
老杨头一脸悲愤，那笤帚高举在头当顶，却是再也打不下去了。
“跟我这知错没用，去，去给你媳妇赔罪！”老杨头道。
杨华安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
摸爬打滚着爬起来，赶紧往前院跑去。
杨若晴他们都跟过去了，见证了杨华安跟金氏赔礼道歉。
还抓起金氏的手，去拍自己的脸。
金氏吓得一愣一愣的，‘嗷嗷’叫着把自个的手抽回来，躲到了床里面。
“媳妇心疼我不忍拍，我自个来！”
杨华安道，果真抬手，照着自己的脸噼噼啪啪拍了好几下。
然后又下了保证，保证以后对金氏好。
约束自己的言行，再不跟刘氏那啥啥。
看到杨华安这副改过的样子，杨永进的怒火也消了一半。
最后，在老杨头的调和下，杨永进也跟杨华安这赔了不是。
老杨头一手抓着杨华安，把他的手跟杨永进的握在一起。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今个的事，谁都不准再提了，往后，父慈子孝，咱老杨家一定要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让村人笑话！”
……
晌午后，大家都在家里歇息。
等待日头稍微偏一点，再出去下地。
杨华忠躺在堂屋的一张摇椅上小憩，孙氏坐在一旁坐针线。
小安精力旺盛，在院子里耍，屁股后面跟着寸步不离的小花小朵。
杨若晴睡不着，也没小孩子心性去院子里耍。
于是找来一张图纸坐在桌边认真的画着。
这是她重活一世，真正意义上的家。
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在那里，然后再生一窝的孩子。
她要一笔一画，把自己梦想中的家园画出来，再造出来。
每一个细节，都承载着她的梦想，都不能马虎。
这会子，她画的是房屋在园子里的布局和走势。
以拙政园为雏形，借鉴了邹县令还有南王府的构造布置，然后再结合这一带的乡土风俗，打造出一座全新的园林式庭院来。
杨永进这时候过来了。
“三叔，在睡呢？”他道，有些想要走的意思。
杨华忠已坐起了身：“没睡，就是躺一下，进小子过来坐！”
杨永进点了下头，于是走到躺椅那边坐了下来。
这边，杨若晴放下了手里的笔，起身给杨永进倒了一碗茶。
“二哥，喝口茶。”她道。
“诶，好！”
杨永进接过茶，却没喝，放在一旁。
杨若晴看了眼他的鼻子，嗯，应该没大碍，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一边修修改改，边听这边杨华忠他们谈话。
“后来咋样？你和你爹没再争吵吧？”杨华忠关切的问道。
杨永进摇头：“没有，晌午吃饭的时候，我还给他敬了一盅酒，他也喝了。”
杨华忠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孙氏则跟杨永进那询问金氏的事：“你娘那头，这会子还好不？”
杨永进便看向孙氏，“多谢三婶关心，我娘的头也还好。”
“晌午饭娘要去做，被爹拦住了，是爹做的。”他道。
“啥？你爹还会做饭？”孙氏愕了。
桌边，杨若晴手里的毛笔也停住了，朝这边望来。
只见杨永进尴尬一笑：“爹跟娘赔罪，说晌午也夜里的饭菜，都由他来伺弄。”
“让我娘今日好好享一日的清福。”他道。
听这话，孙氏和杨华忠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欣慰的笑了。
“想不到大哥还能这样弯下腰身去哄大嫂开心，呵呵……”
孙氏忍不住打趣道，又看了一眼杨华忠。
杨华忠被这一看，有点尴尬。
这边，杨若晴索性放下手里的笔走了过来。
“若是大伯是真心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去改正，那真是好事。”
“怕就怕他这是敷衍，挖空心思的哄过去，后面再犯！”杨若晴道。
孙氏道：“照理不会吧？你爷都发话了，他自己也做了保证……”
杨若晴翻了个白眼。
狗改不了****。
只是这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当着爹娘和堂哥的面，说出来不好。
可这意思，大家都能领悟到。
杨永进面色凝重下来。
“我这大晌午的过来，也是为了说这事的。”他道。
“实不相瞒，我跟晴儿有同样的担心。”
“怕就怕我爹他是敷衍咱，等回头风波过去，再接着跟四婶纠缠不清！”他道。
“二哥，那你有啥打算？”杨若晴问。
杨永进摇头。
“他们真要勾搭，有一百种法子凑到一块儿，我总不能时时刻刻跟在我爹身后盯着，四叔也不可能把四婶绑在桌子腿上……”
“再说了，我做儿子的，总也不能逮住一回就打一回吧？别人也要戳我脊梁骨！”他道。
“进小子这话，在理啊。”杨华忠接过话茬。
“这事儿，确实棘手。”他道。
杨若晴出声了：“四婶，是不可能被撵出老杨家的。”
“她走了，荷儿他们姐弟四个就没娘照看，我四叔也不能专心在外挣钱养家糊口。”她道。
“要我说啊，这事儿咱外人谁都管不住，压不了，关键还得看大伯和四婶自个！”
众人默然。
杨若晴接着道：“他们要折腾，咱也管不着，主要是不忍看到大妈遭罪。”
“要我说啊，二哥你不如早些娶个媳妇成亲得了。”
“成了亲，就分出来另立门户，再把大妈接过来好好孝顺。”
“你再放出话去，大伯要还是那样死性不改，就不赡养他，让他怕，说不定就收敛了呢！”她道。
“这个法子……听着不赖啊！”杨华忠眼睛一亮，也道。
杨永进本人也露出一些意动来。
这时，孙氏却摇头：“仙小子还没娶亲呢，照着规矩，进小子得等亲大哥先成家……”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杨若晴道。
“大堂哥在学堂念书，是不晓得家里这些事。”
“他要是晓得了，保准同意咱的提议。”
“到时候几个堂哥一起联合起来，给大伯下最后通牒，保证他怕！”她道。
杨华忠抚掌：“没错，事情就这么办！”
“进小子啊，回头让你三婶给你私下寻姑娘去，合适了，咱就跟你爷那说，提亲去！”
提到要寻姑娘，杨永进的脸红了。
他忙地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事儿，先、先跟我大哥那通个气儿再说吧。”
“那啥，我、我得回去了，下昼还得下地呢……”
说完这些，他掉头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堂屋。
第1101章 若是有缘
望着杨永进几乎是狼狈而逃的背影，杨华忠愣了下。
汉子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先前沉稳得很，咋说到给他寻姑娘，跑得比兔子还快？”
孙氏也是一脸迷惑。
杨若晴回过神来，确实捂着嘴咯咯的笑。
“晴儿，你笑啥？”孙氏诧异的问。
杨若晴好不容易止住笑，对孙氏和杨华忠道：“爹，娘，你们是好心要帮我二哥寻姑娘。”
“不过啊，这个好心用不着了，他呀，指不定啥时候就领了个现成的侄媳妇到你们面前呢！”
听到这话，杨华忠和孙氏面面相觑。
孙氏随即道：“晴儿，你这话啥意思？莫不是晓得啥？”
杨若晴抿着嘴，还是笑。
孙氏眼睛亮了，“晴儿，快跟咱说说！”
杨华忠也是探着脖子，表示关注。
杨若晴想了下，曹八妹和二哥现在，估计正处于那种互生了朦胧好感的时候。
这是一种敏感的暧、昧期，美好，却又最脆弱。
需要保护。
“爹、娘，你们现在就甭问了。”杨若晴道。
“若是有缘，时机成熟了你们自然会晓得的。”她又道。
杨华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孙氏无奈一笑。
“这闺女，还学会卖关子了呢。”她道。
杨华忠笑着道：“成，那咱就先不问，回头该晓得的时候自然就晓得了。”
晌午的歇息差不多了。
看着外面的日头不再那么烈，杨华忠起身换了鞋子，准备去下地。
趁着这几天日头不错，把菜籽和小麦接二连三收割了。
回头运去村那边的打谷场晾晒，完事了再打下来，先收仓入库。
把田地腾出来，接着就要灌水犁田，准备插田种稻谷了。
……
马不停蹄的把油菜籽和麦子装入了仓库。
杨华忠和孙氏还有杨若晴带着农具径直去到骆铁匠家的麦子地边上。
发现骆铁匠家的麦子竟然也收割了。
“咦，前几日，你跟骆大哥约好的，让他专心伺弄毛塘养鱼的事，等我这边弄完了就来帮他们家割，咋都割完了？”杨华忠一头雾水。
孙氏也道：“是啊，这是啥时候的事呢？”
杨若晴歪着脑袋。
骆家常年就骆铁匠一个人在家，田地这块种的不多，大多是租出去的。
就留了两亩地，一亩种油菜，一亩种麦子。
这边一家三口正琢磨着呢，地坝那头，两个人影过来了。
“老三，三弟妹，晴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
三人循声望去，是骆铁匠，他身后还跟着马大福。
难道，是马大福过来帮骆大伯割的麦子和油菜籽？
杨若晴脑海里才刚转过这个念头，骆铁匠他们就走到了跟前。
看到杨华忠这一家三口的阵仗，骆铁匠明白了。
他爽朗一笑拍着杨华忠的肩膀：“老三，甭用你们帮忙啦，马兄弟和她妹子专门过来帮我收割啦！”
杨华忠一家恍然。
杨华忠看向马大福：“马大哥，辛苦你啦……”
马大福憨厚一笑，摇了摇头道：“没啥，我家的割完了，想到骆大哥一个人，我们就过来搭把手。”
杨华忠连连点头，招呼着马大福：“走走走，晌午去我家吃饭，我让晴儿娘整几个菜，咱三个好好喝几盅！”
马大福笑着没吭声，骆铁匠哈哈笑着道：“老三啊，我们两个刚从你家那边过来。”
“看你们不在家，才找到这里来的。”
“那啥，今个晌午甭烧饭了，都去我家吃饭！”骆铁匠道。
“那啥，马家妹子烧饭了……”骆铁匠又补充了句。
杨华忠一家恍然。
孙氏道：“那成，我这就去给马家妹子搭把手。”
杨若晴也道：“我跟我娘一块去！”
……
老骆家。
杨若晴一行赶到的时候，一眼便瞅见院子里的灶房烟囱里，飘出了炊烟。
众人进了院子门，骆铁匠朝着灶房那边吆喝了一嗓子。
“马家妹子，出来吧，让你见见我亲家一家。”
骆铁匠话音落，从灶房里走出来一个妇人。
杨若晴站在孙氏身侧，笑吟吟朝灶房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身量苗条，骨骼芊细的妇人走了过来。
妇人目测也就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跟刘氏差不多。
上身穿着一件青色的对襟外衣，胳膊肘和肩膀上打着大片的补丁。
下面是一条黑色的宽脚裤子，脚上穿着一双磨出了洞的旧布鞋。
头上梳着简单的妇人发髻，啥配饰都没有。
刘海是中分的那种，然后从两边一起梳起来再绑到后面的发髻上，一丝多余的发都没有，露出光洁的额头。
素颜朝天，脸色有些苍白，一看就是长期饮养不良。
可那五官眉眼，还真是不赖。
眉淡淡的，如远山。
一双杏眼，双眼皮很深，睫毛长切密。
隔在现代，好多女人想要这种双眼皮，得去挨刀子才成。
杨若晴的视线再落到妇人的鼻子和嘴上。
鼻子也很漂亮，那嘴……
唇很饱满，上唇有点丰厚。
骆铁匠过去给双方做引荐的时候，那马氏就露出腼腆怯生的笑。
笑的时候，有点丰厚的唇往两边弯起，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咋看咋顺眼，咋看咋标致。
“啧啧，马家妹子当真好看……”
两边相认过后，孙氏友善的拉住马氏的手，打量着，赞叹着。
马氏又是腼腆一笑。
“三嫂稀罕妹子我，才这样夸。”
“脸蛋有啥用哦？妹子命不好，人人都说我是灾星……”马氏低声道。
边上，骆铁匠大声道：“马家妹子你莫听外面那些瞎话，自个过得乐呵才是真的好！”
孙氏赶紧点头：“没错，咱人活着，要多为自个想想。”
马氏感激的目光，从骆铁匠身上又移回了孙氏身上。
她轻轻点头，“不说这些了，三嫂，三哥，晴儿，快，快进屋坐，饭菜一会就好。”
孙氏道：“我们跟骆大哥家是儿女亲家，两家不分彼此。”
“马家妹子你头一回来，你才是客人啊，还跑来烧饭烧菜，这让我们心里咋过意得去？”孙氏道。
马氏低下头，微微一笑道：“没事儿，骆大哥人好，我别的做不了，帮他烧顿饭还是行的……”
第1102章 人穷志不短
孙氏道：“好，那我们一起来烧，娘们也好说说贴心话。”
于是，骆铁匠招呼着马大福和杨华忠进了堂屋喝茶说话。
孙氏，马氏，杨若晴则进了灶房忙活。
马氏掌勺，柔软的腰肢间系着一条围裙，站在锅台上方挥舞着锅铲。
孙氏则坐在灶门口塞柴禾。
杨若晴站在边上帮忙剥个蒜头，洗块生姜啥的。
然后听她们两个妇人在那拉家常。
杨若晴发现，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孙氏在说，马氏在听。
马氏偶尔搭几句腔，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
给人的感觉，就跟当初鲍素云刚来的时候那样。
再加上她那悲催的遭遇，也跟鲍素云有得一拼。
这更加拉近了她跟孙氏之间的距离。
很快，一顿丰盛的晌午饭就烧好了。
众人一起把饭菜端去了堂屋。
马大福和杨华忠在桌边坐了下来，骆铁匠重回了灶房。
“晴儿娘，马家妹子，晴儿，你们几个赶紧过来坐，没有外人，咱一块儿吃！”
骆铁匠兴奋的招呼着。
孙氏站起身道：“好嘞，你让马家妹子先去坐，我和晴儿去趟后院就来。”
孙氏和杨若晴随即出了灶房。
灶房里就剩下骆铁匠和马氏。
骆铁匠一脸感激的道：“马家妹子厨艺不赖，做的菜个赶个的漂亮。”
“你赶紧来坐吧！”
他热情的招呼着。
马氏抬起头来，对骆铁匠腼腆一笑。
“骆大哥客气了，妹子烧的菜，骆大哥你不嫌弃就好。”她道。
骆铁匠点点头，转身要走，被马氏喊住。
“咋啦？”他问。
马氏没吭声，却来到了骆铁匠身前。
女人身子前倾，踮起脚来。
一只又白又柔嫩的手儿伸到了骆铁匠的额头上方。
袖口，轻轻拂过骆铁匠胡子拉碴的脸颊，淡淡的皂角的香味儿飘进他的鼻子里。
骆铁匠怔了下，不晓得马氏这是要做啥，汉子的身子紧绷在原地。
随即，马氏便退了回来，手里多了一根草屑。
“看看你，也不晓得从哪里钻来，顶着一根草让人看了笑话！”
马氏嗔了骆铁匠一眼，随即转过身去，接着忙锅台上的东西。
骆铁匠却傻了。
站在原地，看着女人那柔软芊细的背影。
回想着她方才那一嗔。
心跳，莫名的乱了一拍子。
“那啥，马家妹子，你甭忙活了，赶紧过来坐下吃饭吧！”骆铁匠再次招呼了声。
马氏扭头朝他笑了下，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
“我晓得了，忙完了就过去，骆大哥你先去招呼客人吧！”她道。
骆铁匠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又被马氏喊住了。
“又咋啦？”汉子一头雾水。
这女人说话，就不能一次性全说完嘛？
他心里腹诽着。
马氏的声音却再次传了过来：“骆大哥，少喝点酒，伤身子……”
骆铁匠愣了下。
看着女人那关切却又有些闪躲的眼神，有些回不过神来。
“去吧，快去吧！”
马氏再次催促他。
“哦。”
骆铁匠应了一声，转过身去，一直到回了堂屋，坐下来，都还没回过神来。
“骆大哥，出啥神呢？来来来，满上满上！”
杨华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走神的骆铁匠给拉了回来。
骆铁匠笑了下，赶紧抬起碗去接酒。
脑子里，浮出的还是马氏那眼神……
一顿饭，吃得是心不在焉。
吃过了晌午饭，孙氏和马氏一块儿去灶房收拾碗筷。
男人们在堂屋喝茶聊天。
等到日头快要下山，马大福兄妹才动身回马家村。
马家村在清水镇边上，距离长坪村一二十里的样子。
马大福心疼妹子脚力不够，推了一辆独轮车。
马氏坐在一边，另一边就放了一些东西保持平衡。
这回去的时候，骆铁匠搬来了半袋稻谷，半袋麦子粉，要给他们带上。
“骆大哥，我们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呢，不行不行……”
马大福死活不要。
骆铁匠死活要他们带着。
两个人僵持着。
边上，杨华忠和孙氏在那劝着，让马家兄妹收了。
马大福一脸激动的道：“你们的好意，我和我妹子，还有我家里那个傻婆娘都心领了。”
“咱人穷志不短，我马大福跟骆大哥来往，是冲着骆大哥的人品，而不是打这秋风！”
“马兄弟，你多想了……”骆铁匠赶紧解释。
汉子知道这马家日子紧吧，是真心想要帮一把。
没有啥炫富啊啥啥的念头在里面。
马大福却伸手打断了骆铁匠的话。
“骆大哥，你要是真心想结交我这个朋友，就莫给我们这些粮食。”
“我们家里种了几亩田地，也养了鸡鸭和一头猪，家里日子紧吧一点，也能温饱！”
马大福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骆铁匠也不好再坚持了。
一行人把马家兄妹送到了村口，目送他们离去。
马氏坐在独轮车上，忍不住扭头，又往骆铁匠这边望了一眼。
四目相对，骆铁匠怔了下。
女人眼底，好像掠过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当他再看时，她已转过了脸去。
只留给他一个单薄的背影。
骆铁匠望着马家兄妹离开，心里淌过一抹说不出的感觉。
这边，杨华忠招呼着骆铁匠：“骆大哥，走，到我家去喝茶。”
骆铁匠摇头：“算了，改天再来喝。”
杨华忠道：“这都到了家门口，怎么着也得进来坐一会啊！”
骆铁匠却是真的没有心思了。
他摇了摇头，笑道：“我去那边工地上转转，等会就家去洗澡睡觉了。”
见状，杨华忠也不勉强。
吃夜饭的时候，孙氏忍不住对杨华忠道：“这一个人家啊，男主外，女主内，甭管缺了谁，都不能成事儿。”
“就拿骆大哥来说吧，你瞧今个，有马家妹子在那照料着，烧着饭菜，感觉就不一样了。”
听到孙氏这话，杨华忠也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啊，骆大哥一辈子为了拉扯棠伢子，把自己的终身大事都给耽误了。”杨华忠道。
“如今棠伢子自个也要成家了，骆大哥要是能寻到合适的女人，成个家，孩子们也更放心。”他道。
孙氏道：“骆大哥跟你大哥同年的，成了家，还能再生娃呢！”
杨华忠点头，眼中露出意动的光来，一副想要给骆铁匠牵红线的样子。
第1103章 有些摸不准
孙氏笑眯眯看着杨华忠：“你有中意的人选不？”
杨华忠琢磨了下，道：“黄花闺女是不成的，那些有些残疾痴傻的，会拖累骆大哥。”
“要是有那些还不错的守寡的女子，品行端正，倒也是不错。”他道。
孙氏直接就笑了：“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用去别处寻吗？马家妹子啊！”
“啊？马氏？”
杨华忠愕了下。
“嗯，马氏倒是不赖，马大福人品好，要是真能撮合他们，那倒是件好事。”他道。
“晴儿，你看人的眼光好，”杨华忠把目光落到杨若晴的身上。
“你说说看，要是撮合马氏跟你骆大伯，咋样？”他问。
杨若晴歪了歪脑袋，脸上露出一些不确定的东西。
“说实话，马家兄妹……我还真有些摸不准。”她道。
“我觉着爹娘还是甭去贸然牵这条红线。”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咱还得多看看，暗中观察，跟马家村那边的人打听打听。”她道。
给骆铁匠找媳妇，这可是一件大事。
为啥这么说？
棠伢子是骆铁匠拉扯大的，虽然是伯侄相称。
可这感情，却是父子！
骆铁匠既当爹又当妈，这感情甚至比一般的父子还要深。
将来骆铁匠老了，自然是她和棠伢子来赡养照顾。
那么，骆铁匠的媳妇，也就是她的大妈。
相当于就是半个婆婆了。
正牌的嫡亲婆婆远在大辽，村子里这个大妈才是真正要长久相处的。
所以，骆铁匠媳妇的品行脾性，一定要好好考核！
“我倒觉着马氏不错，和和气气的，做事也利落……”孙氏忍不住又道。
“可惜骆大哥比她打了十五六岁，有些怕她瞧不上你骆大伯……”孙氏接着道。
杨若晴看了眼孙氏：“娘，你咋听不明白我的话呢？”
“给骆大伯找媳妇这事儿，关乎到的不仅是他的终身幸福，也关乎到你闺女我呀！”
“是我的半个婆婆，是自家人，我得慎重！”
“这人呐，好多都会伪装，不摸清楚就弄进来，请神容易送神难！”她最后道。
杨华忠点头：“嗯，闺女说的对，这事咱还是不能急！”
“骆大哥找伴要紧，咱闺女的平和日子更要紧，咱可不能给她找个难缠的祸害做亲人！”
“这事啊，咱甭管，要是骆大哥跟谁有缘分，自然会到一处的！”
听到杨华忠都这么说，孙氏赞同的点点头。
“好，那咱就不管了。”
……
日子，平静而忙碌的往前过着。
农事，房屋，鱼塘，酒楼……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转眼，就到了农历的五月。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早晚的时候，老人和孩子需要添一件夹衣。
可大白天，都是穿过夏的单衣。
初二日早上，又下了蒙蒙细雨。
杨若晴和孙氏在灶房里烧一家人的早饭，杨华忠披着蓑衣从外面兴匆匆来了后院。
“晴儿娘，好消息啊！”
他人才刚到门口，洪亮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啥好消息呀？”
孙氏走过去，帮着从他身上脱下蓑衣，问道。
杨华忠兴奋的道：“我刚从老宅那边过来，爹跟我说，五弟他们写信家来了。”
“说已经动了身，走那边的大路绕，要回来过端午！”
“真的吗？”孙氏惊喜的问。
杨若晴更是眼睛都亮了。
这上半年，因为她留在村里，所以运输队就跑了一趟南方。
等到秋天，山里的药材和野果成熟了，到时候要多跑。
所以五叔他们不可能一家四口翻山越岭回来，只能走东面的大路绕。
“爹，我爷还说啥了？五叔他们在路上了吗？”杨若晴激动的问。
杨华忠道：“接到信的时候，人已经出发了，估摸着端午节的时候能赶回来。”
杨若晴道：“那好，回头时候差不多了，我就派人去东面那边的官道路口接。”
杨华忠道：“好！”
孙氏则在那开始谋划起来：“他们走的时候，被子衣裳啥的都搬到咱这来了。”
“这趟回来，也不晓得是接着住咱这呢，还是回他们自个那屋子去住？”她问。
杨若晴道：“金窝银窝，不如自个的狗窝，我觉着五叔五婶还是会住回老宅那边去。”
杨华忠问：“老宅那三间屋子的钥匙，你们没弄丢吧？”
孙氏笑了：“咋会？素云走之前，亲手交给我保管的。”
孙氏接着又道：“不过那老宅三间屋子都快一年没住人了，这两日天晴了，我得过去开窗透气，好好打扫下。”
杨若晴道：“娘，咱家的两间屋子是现成的，到时候五叔五婶回来，随便他们住哪都行。”
孙氏点头。
……
隔天，天就晴了。
孙氏一大早烧了一家人的早饭后，就去了老宅给鲍素云他们拾掇屋子。
吃过早饭，杨若晴也过去了。
孙氏头上围着一块挡尘的布，正在屋里忙忙碌碌。
撸蛛网蛛丝，用鸡毛掸子拂衣柜和桌子上的灰尘。
整个屋子里，就跟升仙了似的。
“娘，你去外面喘口气，我来弄。”
杨若晴拿出事先带来的一块帕子，往口鼻那里一围。
孙氏赶紧朝杨若晴摆手：“晴儿，这块用不着你，你去外面呆着……”
“怎么可能我在外面站着，让娘一个人忙活？”杨若晴道。
“咱一块做，我行的！”她道。
孙氏没辙，只得由着她了。
母女两个一齐动手收拾，偶尔聊几句天。
孙氏道：“哎呀，带了笤帚竟然没带土簸萁来，我家去拿一只来。”
杨若晴道：“用不着跑那么远，我去我四叔那屋借只来。”
……
前院。
杨若晴来到西屋门口，发现三间屋门都上了锁。
“咦，四叔一家今个是哪去了？”
她正讶异着呢，突然听到对面东厢房传来谭氏的声音。
“哪个在院子里？”谭氏问。
杨若晴道：“奶，是我呢，我找四叔他们。”
谭氏道：“他们一大早就去刘家村送端午礼……”
原来这样！
杨若晴转身朝谭氏那屋走去。
“奶，你这的土簸萁借我使下。”
她道，朝东屋里探了个头，发现谭氏身边还坐着一个肥胖的身影。
不是杨华梅还能是谁？
第1104章 大战
“哟，小姑也在呀？”
杨若晴朝那个肥硕的背影笑了声，打了个招呼。
杨华梅抬头朝屋门口这边瞅了一眼，又快速的把头扭了过去。
不过，她脸上那些还没来得及擦掉的泪痕，还是被杨若晴看了个正着。
咦？
这胖小姑咋还哭了呢？
被谁欺负了？
除了她杨若晴，谁敢欺负这个小姑？
正猜测着，谭氏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借土簸萁做啥？”
杨若晴道：“五叔他们这不是要回来过端午嘛，我和我娘把他们那屋子打扫下，忘了带装脏土的簸萁了。”
谭氏道：“一只破鞋要回来，也就你们稀罕，稀罕个啥劲儿……”
老太太嘴里絮絮叨叨着，却还是起身摸索着往门口来。
然后指了靠在墙角的某个方位：“喏，我都是摆在那的，看还在不？在就拿去！”
“在呢！”杨若晴道，赶紧过去拿在手里。
谭氏又叮嘱：“仔细些使，莫弄坏了我的簸萁！”
杨若晴翻了个白眼：“放心吧，要是弄坏了，赔奶一打簸萁总行了吧？”
……
谭氏回了东屋，掩上门，坐到床边拉起杨华梅的手，接着跟她说方才的话。
“……这么说，你去栓子二姐家做客，那个亲戚老中医果真给你把脉了？”谭氏问。
杨华梅点头：“我说不要把，栓子她二姐说既然来了，就都把个平安脉，非得让我把手伸出去。”
“栓子二姐那么凶，我怕她，就让那老中医给把脉了。”她嘟囔着道。
“那老中医咋说呢？”谭氏接着问。
杨华梅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老中医说，我的脉象有些不对味儿，还问了我一些妇科方面的东西……”
“我说了，那老中医当时没跟我这说啥，跟栓子二姐那嘀咕去了。”
“等到我和栓子吃过饭家来的时候，她二姐把我叫到一个屋里。”
“她说老中医说我难怀娃，让我回去不准多吃，得把这一身的肥膘子给减下来……”
“呜呜……”
说到这里，杨华梅忍不住委屈的哭了起来。
谭氏却是气得脸都红了。
“王春花她放屁！”
谭氏恶狠狠咒骂着。
“女人胖啧啧的是福气，旺夫，也好生养！”
“人家挑选媳妇，都要挑屁股大的。”
“王春花她自个瘦成一根麻杆，就来挤兑我闺女，她懂个屁！”
“娘，你说她不懂个屁有个屁用啊？”杨华梅不瞒的嚷嚷着。
“人家栓子大姐，栓子爹娘，还有栓子自个，都听信了他二姐的话。”
“现在一大家子都联起手来，叫我要减肥。”
“从前我一顿吃三碗饭外加一碗米汤泡锅巴。”
“现在一顿只让我吃一碗饭，夜里临睡前的那碗猪油荷包蛋面条也没了。”
“栓子大姐把我屋里藏着的零嘴小吃也全拿走了，栓子娘也不疼我了，”
“我现在日子过得好苦哇，你摸摸我这肚子，都瘪下去了……”
杨华梅抓起谭氏的手，按在自己耷拉下来，晃晃悠悠的肚皮上。
肥膘太厚，谭氏是真心摸不出来闺女哪里瘪了。
可是，谭氏的火气却烧得更盛。
“这还了得？我如花似玉的闺女嫁给他老王家做媳妇，是要做媳妇王的，可不是给他们折磨的！”
“他王栓子一个病秧子，丑鬼，咱老杨家没嫌弃他就不错了。”
“真是丑人多作怪！”
谭氏骂咧着，站起了身。
摸到身旁摆着的拄拐握在手里：“走，咱去老王家，我倒要会会那一家子黑了心肝的！”
……
后院这块，在杨若晴和孙氏母女的携手努力下。
三间久未住人的屋子，重新焕发了生机。
窗明几净，空气清新。
母女两个看今个日头好，又把屋里的几把凳子，以及床上垫着的木板全部搬去了院子里晒。
等到忙完这一切，杨若晴送土簸萁回前院东屋时。
发现东屋的门也上了锁，谭氏和杨华梅竟也不知去向。
嘿，这一家子人，一个比一个能跑呢！
她把土簸萁放回了原地儿摆好，然后回了后院跟孙氏一道儿回了自己家。
已经临近晌午了，得家来做饭吃。
可这米才刚淘完放下锅，桂花就风风火火过来了。
“晴儿娘，你家老太太在老王家跟栓子娘打起来了……”
……
杨华忠，孙氏，桂花，还有杨若晴一行火速赶到老王家附近时。
远远便见老王家院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堆过来看热闹的人。
众人的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依旧阻挡不住院子里两道尖锐高昂的对骂声。
混杂其中，却又被那对骂声压制住的，还有栓子娘的哭声。
老杨头的呵斥声，王洪全的劝解声……
“借过借过……”
杨若晴跑在前面做起了开路先锋。
围观的人群看到杨华忠一行过来，主动让出一条道来让他们一家子进了院子。
暴风骤雨的中心点啊！
杨若晴刚一进去，眼前的画面，是这样子的：
院子正中间的，谭氏跟王栓子的大姐王翠花在那对骂。
王翠花个头高，谭氏双手叉腰，也只够到人家的胸口。
可老太太输个头不输气势，双手叉腰骂得唾沫横飞。
王翠花也不是省油的灯，两片嘴皮子一开一合，旁边劝的人都插不进嘴。
以这二人为中心点，做着激烈的言语交锋。
边上，老杨头在那呵斥谭氏。
王洪全在呵斥王翠花。
再边上，栓子娘坐在地上抹泪，王春花蹲在一旁扶着，脸黑得跟什么似的。
咦，杨华梅和王栓子呢？
杨若晴目光四下找寻着。
终于，找到了。
王栓子坐在灶房门口的一块滚条石上，抱着膝盖，耷拉着脑袋。
杨华梅就站在王栓子身旁，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这场大戏。
“这是咋回事？咋吵成这样了？”
杨华忠也吼了一声，快步冲向了谭氏那边，劝解着。
孙氏看了下这阵势，则是来到了栓子娘跟前。
“莫跟地上坐着，有啥事咱坐起来慢慢说啊……”
孙氏好言劝着。
撇开杨华梅和王栓子的夫妻关系，单从交情上说，杨华忠一家跟王洪全一家交情很好。
甭管杨华忠家大小喜事，王洪全家必到恭贺。
当初杨华忠被诬陷下大牢那回，老杨头他们袖手旁观，王洪全却去了县城。
还留了两百文钱给杨若晴。
真正的雪中送炭。
第1105章 脏话臭话
杨若晴自然是跟孙氏站在一起，帮着把栓子娘给搀扶起来。
栓子娘坐到了一边的小马扎上，还在那抹泪。
杨若晴听到孙氏在那跟王春花询问吵架的始末。
王春花是王栓子的二姐，平常话不是很多，像王洪全。
不像大姐王翠花那样会骂架。
一句就是一句，两句就是一双。
听到孙氏问，王春花言简意赅的道：“前几日去我家做客，刚巧我家来了个亲戚，是个老中医。”
“大家就让老中医给大家把平安脉，就发现杨华梅身子有些问题。”
“老中医说了，她这身子失调得严重，得赶紧治疗，不然以后怀不上娃。”王春花道。
孙氏惊讶住了，脸色都变了。
边上的杨若晴也怔了下。
“那就赶紧治疗呀！”孙氏随即道。
王春花皱眉：“老中医说了，当务之急是让杨华梅瘦下来。”
“不瘦下来，药石无效。”
“我跟我爹娘和大姐栓子一合计，大家把这个道理说给杨华梅听，让她为了娃着想，先控制下食量。”
“那么大的人了，道理听不进去，还哭着跑回娘家去诉苦。”
“亲家母这不，过来给她撑腰了，进门二话不说就敲了我娘一棍子。”
“三嫂你看，我娘这手臂还青着呢，就是那拐棍敲的……”
王春花愤怒的说着，拉起栓子娘的手臂撸起袖子。
孙氏和杨若晴看了眼栓子娘那手臂上的淤青，都皱紧了眉。
杨华梅不懂事也就罢了，这谭氏，咋也不明事理呢？
孙氏轻叹着气，当着这两家人的面，也不好劝。
杨若晴道：“我家有止血化瘀的良药，等会子我送些来给你们擦。”
王春花感激的看一眼杨若晴，点点头。
那边，在几个男人的合力镇压下，谭氏和王翠花的骂战总算是暂停了。
老杨头让杨华安和杨华忠架着谭氏到一边，不准谭氏再蹦跶。
他把王洪全拉到一旁，压低声道：“我先把这老婆子弄回去，梅儿那事，我们老杨家等会好好商议一下，我再来跟你好好谈谈。”
“甭管如何，娃就是宝！”
王洪全没吭声，边上，王翠花双手叉腰朝老杨头这边啐了一口。
“啥好好谈？亲家母上来就打我娘，我娘手臂都打青了，就这么算了？没门！”
老杨头听这话，脸沉了几分。
他看了眼那边坐在小马扎上的栓子娘，又看了眼这边还在碎碎骂的谭氏。
老杨头晓得让谭氏过去赔礼道歉是不可能。
他走到栓子娘跟前，弯下了腰。
“亲家母，实在对不住……”
“你甭跟我家那老太婆一般见识，她上了年纪，脑子不好使……”
“我呸！”
脑子不好使，耳朵却特好使的谭氏朝这吐了一口痰。
“你个死老头子，胳膊肘往外拐，你脑袋才不好使！”
谭氏又开始骂了。
各种脏话臭话，一箩筐的招呼向老杨头。
甚至都抛出老杨头稀罕栓子娘，人老心不好这些难听的话来。
院墙四周看热闹的村名都偷笑。
老杨家和老王家的一众人都尴尬死了，老杨头更是脸上的皱褶都在抽搐。
“满口的胡言乱语，真是疯了！”
他颤抖着手指向谭氏：“老大老三，快快快，赶紧把她弄回去，搁这丢人现眼！”
谭氏被杨华安和杨华忠给架走了，杨华梅拎着裙裾，慌里慌张的追在后面也去了老杨家。
这边，老杨头对哭肿了眼的栓子娘道：“那个疯老婆子的疯话，亲家母你千万甭往心里去。”
“梅儿那边，我们老杨家也一定给你们老王家一个交待！”
然后，老杨头也狼狈走了。
孙氏留下来，又安抚了一番栓子娘，方才起身回家。
下昼，老杨头号召大家伙儿都去老宅。
农事太忙，杨华忠推了。
“说来说去都是梅儿的事，爹娘给梅儿讲通了道理就行了嘛，犯不着把我们全都喊过去！”杨华忠道。
孙氏叹着气，“梅儿啊，被晴儿奶给惯坏了。”
“作为嫂子，我说句帮理不帮亲的话，老王家能容忍她到现在，很不容易！”
杨华忠没吭声。
拿起锄头去稻田那块忙活了。
傍晚的时候，去刘家村送端午礼的杨华明一家五口回村了。
路过杨若晴家门口时，杨华明一家五口从马车上下来，来了杨若晴家落下脚。
杨若晴从刘氏怀里接过了康小子，在那逗着。
孙氏拿了糕点出来，给荷儿三姐妹吃。
刘氏自然也借闺女们的光，坐在一旁吃起了糕点。
杨华明则把一串用柳树条儿窜着的杂鱼送到孙氏手里。
“刘家村那边有条河在捕鱼，我就下去捞了一些。”
“这鱼是给我几个侄子侄女吃的，嫂子拿去罢！”他道。
孙氏拎着手里沉甸甸的鱼，应该有将近两斤重。
乌鱼，鳊鱼，筷子长的鲫鱼，以及八须鱼，都有。
鱼儿还在摆动着尾巴，新鲜。
孙氏对此很是高兴，“你把鱼给我们了，那你们自个吃啥？”
杨华明道：“马车上还有呢，够咱吃了。”
孙氏笑着道：“好，那我就收下了！”
这边，杨若晴坐在凳子上，怀里抱着康小子。
四叔跟着运输队押货，手里有积蓄。
今年运输队闲了一些，他每日都在杨若晴家的工地做事。
那工钱，杨华忠是三日一小结，五日一大结的。
四叔有钱，不再如从前那样出去花天酒地。
一文文都攥着，给儿女们买粮食鱼肉蔬菜。
刘氏跟着沾光，吃得膘肥体壮，就跟那发了福的凤姐似的。
奶水一充足，康小子就跟着长得好。
瞧瞧，这自打出了月子后，康小子是一天一个样儿了。
奶膘都出来了，眼睛亮晶晶的，脸蛋粉嘟嘟的。
唯一的缺陷，就是那兔唇。
哎！
这边，杨华明来到杨若晴身后，也跟着逗弄康小子。
一个多月的小人，有人逗他，竟然也晓得眼珠儿跟着转。
杨华明跟杨若晴道：“我也不图别的，只求他能跟别的孩子一样平平安安的长大。”
“往后娶不上媳妇，就花钱去外面给他买个健康的女子回来。”
“别人有的，我也尽力去满足他。”杨华明道。
第1106章 出了个事儿
听到杨华明这话，杨若晴不免抬头看了身后的汉子一眼。
“给四叔你做儿子，是康小子上辈子的造化！”她道。
杨华明笑了下，“啥造化不造化的，我一不是地主老财，给不了他万贯的家财。”
“二不是达官显贵，没法儿让他做人上人。”
“我就一庄户人，跟着你们赚些活水钱罢了！”
他道，眼底露出一些惭愧来。
杨若晴笑着道：“简单，平和才是福。”
这边在逗弄着康小子，那边，刘氏被糕点呛到了，在那打着嗝。
杨华明忍不住抬头朝她那瞅了一眼，皱了下眉头：“三嫂给闺女们吃的，你吃个啥？还有点做娘的样子不？”
刘氏拍着那一对波涛胸猛的胸口，辩解道：“啥叫没做娘的样子？”
“我就是想做一个好娘，才这样往死里吃的，不然康小子喝啥奶水？”
刘氏说完，又伸出手去抓桌上的糕点了。
杨华明无奈的摇头。
这个妇人，他是真心不想要，想要撵走。
可一想，她走了，四个孩子就没娘了。
虽然她这个娘好吃懒做，可比起外人来，至少她心底对几个孩子还是真心的。
他在外面做事，赚钱养家。
家里几个孩子，终究得要个真心待他们的人照看才行。
不能撵，这辈子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那边，孙氏安置好了那串杂鱼，又返回了堂屋。
“三嫂，今日咱走亲戚去了，村里可有啥有趣的事啊？”
刘氏边吃边跟孙氏这打听。
孙氏怔了下。
“有趣的事？那我没去打听，不晓得。”她道。
想到一事，孙氏对杨华明道：“对了，今个咱家倒是出了个事儿……”
于是，孙氏把杨华梅那事儿给杨华明说了。
杨华明听得眉头大皱，桌边，刘氏却是咯咯笑了。
“哎哟我去，这女人还能胖到怀不了娃呀？还真是头一回听到。”
刘氏道。
“要我说呀，咱娘这是自找的，怨不得人。”
“从前没分家那会子，一大家子都吃不饱肚子。为啥？”
“好东西全被她给塞到梅儿嘴里了。”
“那哪是养闺女，压根就是当猪在养嘛，这下好了吧？太肥了，怀不了娃，活该……”
“你闭嘴！”
杨华明朝刘氏这边低吼了一声。
刘氏没被震慑住，倒把杨若晴怀里抱着的康小子给吓到了。
小婴儿嘴巴一撇，嘤嘤哭了起来。
杨若晴赶紧抱起来轻轻哄着。
杨华明瞪着刘氏，沉声道：“你管好你自己吧，看看自个这德性，跟猪也没啥两样！”
刘氏翻了个白眼：“我孩子生了一窝了，胖成猪也不怕！”
“再说你们老杨家的爷们，一个个都宠着那个胖妹子。”
“生不出孩子，回头被老王家休回来，你们这些哥哥养她一辈子得了！”
……
虽然杨华忠一家不想去老杨家商议杨华梅的事。
可是架不住老杨头的十二道‘急电’。
夜饭后，老杨家人，大房，三房，四房全都汇聚到了老宅。
东厢房里。
谭氏和衣靠坐在床上，头山缠着一块青蓝色的老布帕子，脸色蜡黄，深情沮丧。
杨华梅肥硕的身躯侧身坐在谭氏身侧，挽着谭氏的一条手臂。
她耷拉着脑袋，再也不复往日家庭会议上的霸道和嚣张。
八仙桌那边，老杨头照例坐在首位。
其他三方，分别坐着杨华安，杨华忠和杨华明。
挨着墙壁，摆着两条长高凳。
依次坐着金氏，孙氏，刘氏。
以及站在孙氏身后的杨若晴。
屋子里很安静，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过了片刻，八仙桌那边传来了老杨头烟杆子磕在桌腿上的声响。
众人于是都习惯性的把眼睛朝那边投了过去。
老杨头一双眼睛掠过屋里的众人。
“今夜找你们过来，是要商量下你们妹子的事儿。”
“她的事儿，就不用我再多说了，你们心里都晓得。”
“怀娃是头等大事，关系到老王家延续香火，你们做哥哥的，得给你们妹子拿个章程出来才是。”
老杨头的话语里，透露出的焦虑，让屋里的每一个人都深刻感受到了。
他话音落下，目光落在面前几个儿子的身上。
“老大，你是大哥，你先说。”他直接点名。
杨华安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几分别扭的笑。
“爹，旁的事，我倒是能帮着出谋划策，这一块，真不是我拿手的。”
“爹你还是问老三老四吧！”
杨华安又迅速垂下头去，一副对细数桌面木纹纹路很有兴趣的样子。
老杨头瞪了杨华安一眼，目光随即转到杨华忠和杨华明的身上。
“你们两个一个见识广，一个有担当，不像你们大哥。你们说，这事儿接下来该咋整？”老杨头问。
杨华忠和杨华明对视了一眼。
然后，杨华明道：“我先说说我的看法吧。”
“好，老四你说。”
屋里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杨华明的身上。
谭氏看不见，却也竖起耳朵捕捉这边的动静。
杨华明道：“我觉着，这事上，咱该听那个老中医的。”
“让梅儿从现在起，控制食量，多走走，多动动，多下地干活。”
“别还想从前那样，吃完了睡，睡醒了又吃……”
杨华明话才说了一半，床那边就传来杨华梅的嘤嘤哭声。
“呜呜呜……”
“连我亲四哥都嫌弃我了……”
杨华梅捂着脸，哭得浑身直抽抽。
杨华明朝那边瞅了一眼，皱着眉道：“身板走形不好看是其次，主要是耽误健康，身子骨不好怀不上娃，到时候被休了，就麻烦了！”
杨华梅放下捂着脸的手，朝杨华明这边愤怒的道。
“要是生一个像康小子那样的怪胎，我宁可一辈子不生娃！”
这话一出，屋里出了金氏，其他人脸色都变了。
康小子是刘氏生的。
刘氏站起身朝杨华梅那边冷笑道：“康小子咋啦？不就是唇裂了些嘛！”
“好歹是个带把的，往后人伢子那买个丫鬟回来，照样生儿育女，给我们养老送终！”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怀都怀不上，唇裂的你好歹也给我生一个呀！”
第1107章 要被休
杨华梅被刘氏堵了个正着，气得脸都紫了。
刘氏还在那撇嘴，还要再骂，被孙氏拽了回来。
孙氏把刘氏拽得坐了下来：“你少说两句，让爷们合计去。”
刘氏撇撇嘴，不甘的坐了下来。
那边，杨华梅哭得更凶了，扑进谭氏怀里。
谭氏抚着杨华梅的背，却破天荒的没有骂刘氏。
桌子这边，老杨头出声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事儿，现在闹大了，得赶紧想法子怀上娃。”
“一个不能为夫家生娃，延续香火的女人，被休回来，旁人只会戳你的脊梁骨！”
“往后想要再嫁，更没人家要！”
老杨头这番话一出，杨华梅哭不出声了。
趴在谭氏怀里，死死抓着谭氏的衣裳哀求着：“娘，我不要被休……”
谭氏抚着杨华梅的背：“你听你爹的话，让你咋做你就咋做，就不会休……”
……
话题接着回到桌子这边。
老杨头道：“老四说的在理，老三，你也说说。”
杨华忠一直在琢磨，这会子抬起眼来。
“爹，要我看，减肥是第一步，接下来，咱得给梅儿找好大夫，专门治这方面的。”
“村里的那些村医，小小的头痛脑热啥的，拿得住。”
“真要治身体里面的这些疑难杂症，怕是吃力。”
“搞不好，还会把病情给拖延了，那就更棘手了。”他道。
老杨头思忖了一会儿，再次点头。
“有道理，你接着说。”
杨华忠道：“其他的，也没啥好说的了，有病治病，让梅儿乖一点，得配合才行。”
“不然，她船上人不使力，咱岸上人推断腰也没用！”汉子最后道。
老杨头点头。
老汉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俯视着还被谭氏搂在怀里的杨华梅。
“这样吧，从今夜起，梅儿你每日早上就吃半碗稀饭，”
“晌午一碗饭菜，夜里一张饼。”
“零嘴啥的，一概不准吃。听明白了没？”他一脸严肃的问。
杨华梅欲哭无泪。
“爹，那点东西，平时我一顿吃的还不止，你这样是存心要让我饿死啊……”
老杨头黑下脸来，“你要不能照做，我们娘家就不管你死活了，你回老王家去吧！”
杨华梅：“……”
老杨头接着道：“除此外，上昼下昼，不准睡。”
“帮栓子娘洗衣裳，做饭，打扫院子，喂猪喂鸡。”
杨华梅脸绿了。
吃那么少，还要干那么重的活计，要人命啊！
“你先照着这个法子做一个月，瘦下来一些。”老杨头接着道。
“瘦下来一些，咱再去寻医求药，争取年内怀上。”
……
当夜，杨华梅留宿在东屋里，老杨头去了隔壁屋子睡。
老汉格外叮嘱了谭氏，让她把这个中厉害关系，夜里再好好跟杨华梅那说道说道。
隔天吃过早饭，老杨头和杨华安亲自送杨华梅回老王家去。
为了补偿谭氏对栓子娘的那一棍子，老杨头还特意称了二斤猪肉，两包红糖过去。
杨华梅的事，老杨家和老王家达成了一致。
接下来，便是两家协力，对杨华梅开始了一场无异于是地狱般的‘训练’。
节食，运动……
在蜜罐子里泡大的杨华梅，人生的序幕这时才真正拉开帷幕……
……
接下来，杨若晴一家子的关注力全都落在了另一件事上。
估摸着时候，杨华洲一家四口快要回来了。
五月初三日，杨若晴派去的人终于在东面的官道路口，接到了杨华洲他们。
离开了将近一年，再次重返长坪村，不仅杨华洲和鲍素云两口子激动得热泪澎湃，村里都掀起了一阵骚动。
好多人都赶来杨若晴家看热闹，其中，就包括刘氏。
杨若晴家的院子外面，全都是伸长了脖子的妇人们。
对此，杨若晴是丝毫不客气，将包括刘氏在内的一众妇人全部拒之门外。
大院子门一关，随便她们在外面吵翻天。
有本事，就翻墙进来。
那么高的院墙，墙头插着些倒刺和荆棘，嘿嘿。
挡住了这些，她赶紧转身快步跑进了堂屋里。
此时，杨华忠正跟杨华洲在那说话。
做哥哥的，上下打量着自己最小的弟弟，连连点头。
“嗯，不错不错，去南方走一趟，更像个大掌柜了。”
杨华忠赞道。
荔城的天香楼分楼，现在是杨华洲一手打理。
见识各方面进一步拓宽了的杨华洲，身上的气质明显改变了一些。
虽然还是憨厚的外表，可那眼中却多了些精明。
听到杨华忠的话，杨华洲咧嘴一笑。
“别说我这个大掌柜是晴儿给的，即便是我自己弄的，走到天边，你也是我三哥！”杨华洲道。
杨华忠连连点头。
“好兄弟，来，坐下喝茶。”
而堂屋的另一边。
孙氏抓了一把点心塞给大宝吃，摸着大宝的头夸赞了几句。
然后起身朝鲍素云抱在怀里的绵绵拍手。
“绵绵，来，三妈抱抱……”
绵绵是去年七月生的，早产。
到这会子，刚好十个来月，正是开始认人，‘念生’的时候。
她离开长坪村的时候，才刚满月。
如今回来，看到面生的孙氏要抱自己，绵绵小嘴儿一撇，吓得扭头把小脑袋搁到了鲍素云肩上。
孙氏便绕到鲍素云身后，接着哄，就想抱一抱。
绵绵便把身子再次扭回来，撅着小屁股在鲍素云怀里哭着。
“哦，绵绵不哭，三妈不抱不抱啊……”
孙氏哭笑不得，赶紧退开几步。
鲍素云安抚着绵绵，边对孙氏道：“这孩子，胆子小，没出息……”
孙氏嗔了鲍素云一眼：“咋能这么说她呢？才多大点人儿啊？过会子熟了，自然就要我抱了。”
鲍素云笑了。
那边，杨若晴快步进了屋子。
跟杨华洲那打了声招呼，直接过来逗绵绵。
绵绵自然也是不要杨若晴抱的。
杨若晴便估计鼓起了腮帮子，拿手指去轻捏绵绵的小脸蛋。
“你个小没良心的，在南方那会子姐姐天天给你换尿布，分开半年就不记得我啦？”
绵绵坐在鲍素云腿上，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杨若晴。
歪着小脑袋，似乎在回想。
第1108章 一番心意
小嘴儿微微嘟起，一丝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
把人的心都给萌化了。
都不需要去镇上置办酒菜。
孙氏把菜园子，打理得极好，这个时节的时令蔬菜，让村里人都羡慕。
大家都夸孙氏打理菜园子有一套，好多妇人还专门过来跟她这讨教经验呢。
杨若晴自告奋勇去菜园子里摘了一篮子的蔬菜家来。
孙氏则在后院逮住了最大的那只老母鸡。
打算宰了夜里炖鸡汤。
除此外，过年的腊肉，香肠，咸鱼，各种干菌，都是现成的。
“三嫂，我来帮你烧饭！”
鲍素云从屋子里出来，对孙氏道。
今夜住进他们自己老宅那屋子有些仓促，于是杨华洲和鲍素云合计，今夜就在杨若晴家住下。
鲍素云心目中，孙氏不仅是三嫂，是妯娌，更是娘家人。
听到鲍素云要去灶房帮忙，孙氏赶紧摆手。
“你照看好绵绵就成了，其他的事儿不用你操心。”她道。
鲍素云温婉一笑：“绵绵睡着了，我也没啥事，就让我帮你一起烧吧，我还有好多贴心话想跟三嫂你说。”
孙氏听这话，也温柔的笑了。
“好，那我叫小朵来守着绵绵。”
……
灶房里，孙氏忙锅台掌勺，鲍素云坐在灶门口负责两口灶口里的灶火。
杨若晴则站在一旁的桌子边配菜，切姜丝儿啊什么的。
耳朵里，听着鲍素云和孙氏拉家常。
孙氏跟鲍素云那询问南方的事。
鲍素云则跟孙氏这打听村里，还有老杨家的事儿。
离开了一年，这妯娌两个积攒了好多好多的话，似乎永远都说不够似的。
灶房里的气氛，格外的好。
等到饭菜熟了，杨华忠从前院兴匆匆过来，这妯娌两个还说在兴头上。
“晴儿娘，饭菜咋样啦？人都到齐了，啥时候开饭哪？”
杨华忠问。
孙氏回过神来，问杨华忠：“晴儿爷和大伯他们都过来啦？”
“嗯，都来啦，老宅的人全过来啦。”杨华忠道。
“那骆大哥和栓子爹呢？还有长庚大牛他们？”孙氏又问。
杨华忠笑了：“全到啦，都在前院喝茶呢。”
孙氏把手往腰间系着的围裙上擦拭了两下，“成，那现在就摆菜吧！”
杨华忠看到坐在灶门口的鲍素云，赶紧道：“五弟妹，你快去洗把手，去前院入席吧。”
鲍素云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去前面，我等会跟三嫂一块儿吃，实在。”
杨华忠怔了下，再劝：“那咋成呢？今个这夜饭，是专门为你和老五办的。”
“叫啥来着？晴儿……”
杨若晴抿嘴一笑：“接风洗尘！”
“对对对，接风洗尘。”杨华忠道。
“你赶紧过去。”
鲍素云再次摇头：“三哥，跟我还有啥客气的呀？我真不去前面，我跟着三嫂晚些再吃，吃的自在。”
杨华忠还想再劝，孙氏发话了。
“素云都这么说了，你就随她吧，又不是外人。”孙氏道。
“你赶紧去前院收拾桌子，我们这边起菜出锅。”
……
丰盛的夜饭，众人吃得很尽兴。
席间，杨华洲起身，给老杨头敬酒。
“爹，儿子离家一年，没能在你们二老跟前尽孝，儿子惭愧。”
“这杯酒，儿子敬爹！”
杨华洲说着，仰头一口饮下。
老杨头看着面前的杨华洲，老汉脸上神色复杂。
他伸出手来，端起了酒盅。
“好，好，回来了就好！”
老汉说着，也抿了一口酒。
边上，杨华忠他们见状很是高兴，让杨华洲坐下来，招呼着众人接着喝酒吃菜。
后院这块。
孙氏和鲍素云她们却不急着吃饭。
在孙氏的屋子里，鲍素云拿出一只小盒子来，双手递到孙氏手里。
孙氏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银镯子，龙虾须的那种。
孙氏诧了下，“素云，你这是……”
鲍素云道：“说起来我也是从外面回来，怎么着也得给三嫂你带点礼物啊！”
孙氏蹙眉：“说的啥傻话，我还计较你那些？”
鲍素云微笑着道：“我自然晓得三嫂是不计较的，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嫂子一定要收下！”
孙氏道：“镯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大宝和绵绵还小，你们要抚养他们，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孙氏说着，把镯子推还给鲍素云。
鲍素云却不接。
“抚养他们的钱，我和老五攒着呢。”
“这对银镯值不了几个钱，三嫂你务必收下，不然，我心里不舒坦。”鲍素云道。
看了眼孙氏浑身上下，竟没有半件银饰品。
鲍素云眼底淌过一抹心疼，拿出镯子来，亲自为孙氏戴上。
孙氏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又是欣喜，又是不好意思，问询的目光投向边上的杨若晴。
杨若晴笑着道：“娘，既然这是五婶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孙氏收下了。
鲍素云很是高兴，对杨若晴投来感激的一瞥。
“还是晴儿说话管用。”鲍素云道。
杨若晴道：“错，是五婶你管用。”
“咋说？”鲍素云问。
杨若晴道：“上回我娘生辰，我要给她打银耳环，她死活不让我打。”
“说她小半辈子都不戴那些玩意儿，戴了就不敢出家门。”
“我没辙，只得让她就这么空着了。”她道。
鲍素云笑了，孙氏也笑了。
……
隔天，杨若晴一家帮着杨华洲他们把衣裳被子啥的，送去了老宅他们自己的三间小矮屋。
鲍素云和杨华洲看着这窗明几净的屋子，两口子都明白是咋回事。
“三哥，三嫂……”
杨华洲满脸动容，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杨华忠咧嘴笑着，拍了拍杨华洲的肩膀：“咱自家人，犯不着说那些客气话，来，把东西安置好，绵绵的摇篮铺起来。”
众人忙活了起来……
……
很快就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
吃早饭的时候，孙氏从外面回来，带着一大捆还沾着露水的菖蒲和青艾。
“哇，娘你啥时候去割这个的呀？咋不喊上我一块呢？”
杨若晴放下碗筷迎了过去。
孙氏微笑着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对杨若晴道：“我和你五婶一块儿去野外割的呢。”
第1109章 有女人光顾
“这些艾草和菖蒲，三家的。”
“咱家，你嘎婆家，还有老骆家。”
“晴儿啊，你吃饱了没？”
“吃饱了。”
“那你把你骆大伯家的那份送过去吧，”孙氏道。
“顺便跟你骆大伯说声，今个过节，棠伢子在军营回不来。”
“请你骆大伯晌午过来咱家吃饭，咱一块儿过节！”
杨若晴抱着一捆菖蒲和艾草，兴匆匆进了村，朝老骆家那边快步而去。
每份佳节倍思亲。
昨儿夜里，她梦到了棠伢子呢。
梦到他回来了，梦里面好开心啊。
刚伸出手想要去拉他的手，却拉了个空，醒了，后面几乎就没怎么睡着。
他走了都两个多月了，其间传了两回信书回来报平安。
这回端午节，也不晓得有没有空回来呢？
罢了，没回来，肯定就是军中事务繁忙抽不开身。
总会有团聚的时刻。
撸顺了自己的心情，杨若晴的步伐也轻快起来。
今个过端午节，骆大伯一个人在家里，肯定冷清。
待会怎么着也要把他请过来，一起过节。
很快，她就进了老骆家的院子里。
院子里没人，堂屋的门敞开着，灶房里却传来说话的声音。
刻意压低了的，有男，也有女。
杨若晴讶了下，从前来老骆家可没发现有女人光顾呀。
咋回事？
她抱着菖蒲，放轻了脚步来到灶房的后面。
那里有个小窗口，窗口上竖着一根根木条。
她把眼睛贴了过去……
光线不太足的灶房里，两个人影站在锅台边。
一个自然是骆铁匠，还有一个……
竟然是村南头的王翠莲王寡妇！
杨若晴暗暗讶了下。
她刚才听到女人声音的一瞬间，脑子里下意识还想到了马氏。
咋会是王寡妇呢？
说起这个王寡妇，莫说在长坪村，就连边上这十里八村，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
她是长坪村一个叫贺老六的男的在外面人伢子那花一两银子带回来的。
贺老六家境贫寒，听说生下来就死了娘，两岁上又死了爹。
是靠着吃百家饭长大的。
贺老六人不赖，听说从前跟骆铁匠他们交情好，年轻时候还一起打过铁。
这个王翠莲，比贺老六足足小了十岁。
跟了贺老六后，进门就给贺老六生了个大胖儿子，叫毛毛。
两口子一起打理庄稼活，披星戴月，倒也把日子撑起来了。
可就在这当口，贺老六突然感染了风寒。
这时代，风寒要是治疗不当，是会要人命的。
贺老六断断续续的病着，熬过了冬天，迎来了春暖花开。
天气暖和了，贺老六的病好些了。
那日出去挖了一上昼的田沟，回来后好热。
喝了半碗冷茶，这下子触动了。
发了一宿的烧，等到隔天下昼，就没人了……
贺老六没有兄弟姐妹，从此后，王翠莲一个妇道人家就拉扯着两岁的毛毛过日子。
好不容易把毛毛拉扯到四岁。
那天冬天她去山里拢柴禾，把毛毛带在边上。
她拢松毛，让毛毛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玩拨浪鼓，隔一会儿就往毛毛那边瞅一眼。
听说是憋了一泡尿，她离开了一下。
等她提起裤子站起身时，大石头上哪里还有孩子？
她慌了，追了过去，看到一条狼的脊背在那边一闪而过。
事情传到了村里，里正那会子还是年轻里正，当即带着村里的青壮年操着柴刀上山去找。
下半夜才找到，找到的时候，孩子就只剩下一只带血的鞋子。
王翠莲当即晕死过去，是村民们抬着下山的。
回村就病了，病了一个多月，大家都以为她要死了。
最后还是活过来了，整个人瞬间苍老十岁。
打从那以后，王翠莲整个人就跟被抽空了灵魂似的。
再没见她跟村里人说笑，一个人跟行尸走肉似的。
“奇怪，王寡妇都不跟人打交道的，咋会来骆大伯这呢？”
杨若晴更诧异了，再次朝灶房里面瞅。
灶房里面，王翠莲手里拿着一只碗，正跟骆铁匠在那推推搡搡。
“骆大哥，跟我这你还客气个啥？”
“不就是一碗绿豆糕吗？我自个做的，这大过节的，你就收了吧！”王翠莲道。
骆铁匠道：“翠莲妹子，你家里日子紧吧，我咋能要你的绿豆糕？”
王翠莲道：“骆大哥，我家就算再穷，这几块绿豆糕还是拿得出来的。”
“再说了，这些年，比起你对我的照顾，这几块绿豆糕又算得了啥呢？”
骆铁匠还在那拒绝，看样子是真心不忍接。
王翠莲的声音有些焦急了。
“骆大哥，你再这样就是看不起我王翠莲了。”
“翠莲妹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你就接了吧！”
“我是一个寡妇，在你这不能耽误太久的，别人看了说闲话。”
王翠莲于是把绿豆糕连着碗一起放在锅台上，转身跑出了灶房。
骆铁匠想要去追，追到灶房门口又停住了。
……
“骆大伯，你在家不？”
杨若晴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响起。
“在呢，在！”
骆铁匠的声音从灶房里传了出来，人也随即来了院子里。
“晴儿，你咋过来啦？啥事啊？”
骆铁匠问。
杨若晴笑吟吟道：“骆大伯，我娘打发我给你这送菖蒲和艾草来。”
骆铁匠笑着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你娘有心了，我这正准备去割呢，真是省了我不少事。”
杨若晴又道：“我爹娘还让我跟大伯你打声招呼，晌午去我家吃晌午饭。”
“好，好，一定过去！”
……
杨若晴一口气跑回了家，孙氏和杨华忠正在后院水井边宰鱼。
“晴儿，咋笑眯眯的？遇到啥乐呵事儿了？”孙氏微笑着问。
杨若晴摇头，“没啥没啥。”
孙氏道：“一定有啥，快跟娘说说。”
杨若晴想了下，问孙氏：“娘，咱村南头的王翠莲王寡妇为人咋样啊？”
孙氏怔了下，“你咋突然问到她了呀？”
杨若晴知道自己的爹娘都不是那种捕风捉影的长舌头。
于是，她把先前在骆铁匠灶房看到的，跟他们说了。
听完，不仅孙氏讶异了，蹲在那刮鱼鳞的杨华忠也诧异的抬起了头。
孙氏看着杨华忠：“那个王寡妇，这些年在村里跟谁都不打交道的，咋还跟骆大哥走得这般近呢？”
杨华忠道：“从前贺老六在的时候，两家交情好。”
“贺老六下葬的棺材钱，还是骆大哥给出的呢。”
第1110章 就中意你一个
孙氏恍然：“大家都说王寡妇不搭理人，原来，她也是个知道好歹的呀。”
“骆大哥对她有恩，她还惦记着送碗绿豆糕，礼轻情意重。”
杨华忠点头：“王寡妇日子过得紧吧，确实不容易。”
孙氏叹息：“真是个苦命的女人，守了这么多年的寡，不容易。”
杨华忠叹了口气。
“其实，我倒觉着王寡妇和骆大哥要是有缘，凑在一起过日子倒是不错。”他道。
孙氏笑了下：“你这话，若是搁在一个月前说，我倒也赞同。”
“这会子说，我觉得他们成不了！”
杨华忠问：“为啥这么说？”
孙氏撇了撇嘴，不说。
边上，杨若晴识趣的道：“那啥，我去那边拿个东西。”
她假装要拿东西，退到了墙壁那边。
这边，孙氏的声音果真响起。
“你们男人，应该更懂男人的心思啊，咋还来问咱女人？”孙氏压低声问。
杨华忠怔了下，一头雾水。
孙氏往杨若晴那边瞥了一眼，确定她隔了一段距离听不清。
方才对杨华忠道：“上个月，骆大哥看到了那么标志的马氏。”
“你说，作为一个男人，他还能看得中王翠莲吗？”
杨华忠皱眉：“可王寡妇咱知根知底，而且人老实，虽然不咋跟村人打交道，可这些年守寡，却是身正影子也正，半点闲话都没有……”
“哎……”孙氏叹气。
“王寡妇一百个好，把马氏比下去。可马氏那张脸，一百个王寡妇也比不上啊！”她道。
男人啊，说到底，大多数都是看脸的。
杨华忠似乎瞅出了孙氏的心思，道：“甭管骆大哥咋想的，反正，我就中意你一个！”
孙氏忍不住抬手拍了下杨华忠的手臂。
“闺女还跟那站着呢，你倒是小点声啊，没脸没皮的！”她嗔道。
杨华忠咧嘴嘿嘿的笑。
……
院墙这边，杨若晴把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不晓得为何，在马氏和王氏这两个寡妇之间，她更看好王寡妇。
当然，缘分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将来自然就见分晓了。
母女两个烧好了晌午饭，骆铁匠还没有过来。
孙氏催促杨华忠：“你进村一趟，再去喊一下骆大哥呀。”
杨华忠点头：“好，我这就去。”
杨华忠这一去，不仅没把骆铁匠请回来，自己也没回来。
“咋回事啊？咋让他去喊个人，老半天不回来？”
孙氏诧异了，来到了大门口张望。
杨若晴解下腰间的围裙：“娘，我去看看啥情况。”
……
老骆家。
杨若晴才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敞开的堂屋里，骆铁匠，杨华忠，还有马大福三个人各坐一方，正跟那喝茶聊天呢。
而边上的灶房里，传来炒菜的清脆声响。
马家兄妹过来啦？
杨若晴随即走进了堂屋。
看到杨若晴进来，杨华忠赶紧站起身。
还没等杨华忠开口，骆铁匠抢先拦住杨华忠。
“晴儿啊，你过来得正好，回去跟你娘那说下，你爹晌午被我留下了，就跟我这吃饭！”
骆风棠很是兴奋的道，眼角眉梢，都是春风。
杨若晴眨巴了下眼，又看向杨华忠。
杨华忠笑得有些为难。
他对骆铁匠道：“骆大哥，今个过节，我可不能留你家，得回去陪妻子儿女啊！”
骆铁匠道：“哎呀，夜里不也一样的陪吗？晴儿娘又不是那不讲道理的。”
“这不，大福兄弟也来了，咱哥仨好好喝几盅。”
骆铁匠指了下坐在对面的马大福。
马大福也赶紧朝这边笑着劝了几句。
看到杨华忠一副为难的样子，杨若晴笑了声。
“成，爹，那你就留这吃晌午饭吧，少喝点酒，我先家去了。”她道。
杨华忠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杨若晴出了堂屋的门，正打算去灶房跟马氏打个响声。
马氏正好从灶房里出来了。
头上戴了一块遮挡油烟的蓝色头巾，一缕刘海落下来，拂过白净标志的面庞。
芊瘦窈窕的腰肢，系着一张围裙。
看到杨若晴出来，马氏朝这边温柔的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
“晴儿，喊你娘和弟弟他们一块儿过来吃吧，我打了好多的米，足够呢……”
马氏发出真挚的邀请。
又温柔又美，还这么真挚的邀请别人过来吃饭。
这种事，本该是让人欢喜和感激的。
可是杨若晴心里却腾起一股不爽。
马氏这种主人翁的态度，是不是来得早了一些呢？
真正算起来，自己可是这个家的侄媳妇。
灶房的锅铲大权，怎么也轮不到马氏吧？
杨若晴扯了扯嘴角，正要当场还击回去，一个身影从后面跑了出来。
是骆铁匠。
“哎呀呀，我真是糊涂，还是马家妹子你想的周全。”
骆铁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晴儿啊，你去跟你娘说，干脆你们全过来一块吃得了！”他笑着道。
杨若晴看着这站在一起的两人。
先前想要说的话，突然觉得没必要了。
“多谢大伯，不过不用了，我娘已经烧熟了饭呢。”她道。
“啊？这样啊？”
骆铁匠怔了下。
“成，那就随你吧！”
杨若晴点点头，没再看马氏一眼，转身走了。
骆铁匠扭头对马氏道：“马家妹子，要你烧饭菜，辛苦你啦……”
马氏含笑的目光嗔了眼骆铁匠，露出几分娇羞之色。
“骆大哥跟我说这种话，可就生分了啊，我不爱听！”
说完，细腰儿一扭，闪身进了灶房。
骆铁匠看着马氏那背影，有些失魂。
直到后面堂屋里传来马大福的喊声，他方才回过神来。
按捺着莫名的欣喜和激动，进了堂屋接着侃大山。
灶房里。
马氏转身的刹那，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终。
她在菜碗橱柜里翻找着，找到了那只装了绿豆糕的碗。
垂下眼打量着里面的绿豆糕。
然后，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
杨若晴家这边。
杨若晴凑在孙氏耳边，把自己看到的全说了。
“哎呀，那个马氏还真是勤劳啊，来了这里做客也不闲着……”孙氏叹道。
杨若晴翻了个白眼：“娘，我觉得马家兄妹有诡！”
第1111章 打点小秋风
孙氏抬头看向杨若晴：“这话咋说？”
杨若晴道：“大过节的，不在自个家里呆着倒跑到骆大伯这来。”
“摆明着，是看骆大伯一个人冷清，所以故意来送温暖的。”
“要知道，马大福家里还有个只会吃喝拉撒的傻婆娘要人照看呢！”她道。
孙氏听到这话，连山也露出一抹疑惑来。
杨若晴接着道：“每份佳节倍思亲，这对兄妹很狡猾，怕是看准了骆大伯的心思。”
“有备而来，给他送温暖，让骆大伯感激，感动。”
孙氏问：“晴儿，那照你这么说，倘若他们真是打着目的的，那他们图的啥？”
杨若晴捏着下巴想了下。
“图色？”
“那不可能，骆大伯都四十了，长相最多最多算个端正，背还有点驮，可不是那俊俏小郎君。”
“唯一的可能，就是钱！”她道。
听到这分析，孙氏更讶了。
“不会吧？”
“咋不会？”
“当初在县城认得的时候，可是人家马大福帮你骆大伯拦下了小偷，抢回了钱袋子。”
“再说了，上一回他们兄妹过来，临走时候死活不要你骆大伯送的粮食和麦子粉……”
“我滴个亲娘嘞……”杨若晴笑了。
“你有没有听过放长线钓大鱼这句话？”
“若是他们要了那粮食和麦子粉，倒还罢了，最多就打点小秋风。”
“我现在真担心他们惦记的是更大的东西！”杨若晴道。
骆铁匠虽然还是住着那普普通通的一座农家小院。
可是，骆铁匠的身家却今非昔比了。
去年承包鱼塘，他的荷包鼓了起来。
赚钱后，他一半用来攒着给棠伢子成亲用，还有一半，他前段时日用来置办了田地。
如今的骆家名下，已有了将近二十亩的田地，全租出去给附近村子的佃农来种，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收租公。
而今年，骆铁匠不仅打理着村后的毛塘，后面余家村那边的一块池塘他也承包了过来打算养鱼。
骆铁匠，这是一棵摇钱树。
抱住了，摇一摇，就能掉白花花的银子。
你说，傻子会要那半袋子稻谷和麦子粉？
孙氏人憨厚老实，但脑子却不傻。
听杨若晴分析了这么多，她也觉得在理。
“哎，若真是这样，那这马家兄妹的心机还真是可怕呢。”
“回头一定得跟你骆大伯那提个醒儿！”她道。
杨若晴点头：“嗯，回头等爹家来，娘你去跟爹说说。”
“让爹在合适的时机提个醒儿，省得骆大伯被马氏迷得分不清是非。”
孙氏一脸凝重，“好。”
……
吃过晌午饭，杨华忠家来了。
汉子的脸膛上，浮起一丝酒色的潮红，哼着小曲儿进的院子，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哟，都哼上小曲儿了？看来这顿饭吃得不赖嘛！”
孙氏坐在堂屋里做针线活，打趣道。
杨若晴坐在一旁，帮孙氏整理绣花样子。
闻言，也朝杨华忠那看去。
老爹果真心情不错啊！
看到这母女二人都望向自己，杨华忠笑着拉过边上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汉子感慨的道：“那马氏烧菜，果真有一手，道道菜都很地道，我们三个，喝了不少酒呢！”
孙氏听这话，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不由衷。
“是嘛，那敢情好啊……”
杨华忠反应没那么快，还在那说着吃了哪些菜，味道咋样咋样……
一旁，孙氏脸上的笑容，正在淡去。
杨若晴暗暗朝杨华忠使眼色。
汉子木讷，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那啥，马氏烧的菜再好吃，也就偶尔吃一回行，油水放得有些重了。”
“真要论起天长地久的吃法，还是晴儿娘你烧的菜到位。”
“清淡，可口，吃不腻歪，还养生。”
“嘿嘿……我最喜欢了！”
杨华忠挠着脑袋，咧着嘴憨笑。
眼巴巴的望着孙氏，露出讨好的神色来。
孙氏的气，早全消了。
“这晌午看来不是吃了菜，是吃了蜜，瞧这嘴，甜话说了一箩筐！”孙氏嗔道。
杨华忠嘿嘿的笑。
突然想到一事儿，他眉头皱了下。
“一桌子的好菜，可最后上的那碗绿豆糕，有些煞风景。”他道。
绿豆糕？
杨若晴挑了下眉。
“咋说？”她问。
杨华忠道：“那绿豆糕看着卖相好，吃了一块滋味也不赖。”
“可是骆大哥夹最底下一块时，里面有几根长长的头发丝儿，让人恶心！”
“绿豆糕里的头发丝儿？”杨若晴问。
“那绿豆糕，不会就是王寡妇送去的那碗吧？”她又问。
杨华忠道：“应该是，我看哪碗的花色都没换，跟骆大哥家的碗不一样。”
杨若晴眯了眯眼。
这几根让人闹心的头发丝儿，怕是马氏所为吧？
好一个善妒，又有心机的女人啊！
看来，她的猜测没错，马家兄妹绝对有问题。
杨若晴看了眼孙氏，孙氏也在为头发丝儿的事疑惑。
孙氏也经常做各种糍粑小吃给亲戚朋友送一碗去。
自己家里吃，或许难以避免菜碗里面掉落点脏东西啥的。
可是给别人家送的那一碗，那肯定不会有，肯定会用上十二分的小心仔细。
孙氏也看向杨若晴，母女两个眼神一交汇，顿时都明白猜到一头去了。
头发丝儿，是马氏估计放进去的。
目的，就是挑拨王寡妇的形象，让骆铁匠生厌。
“娘，我先去后院做我的事了，你跟爹好好唠嗑吧。”
杨若晴说了声，站起身来。
孙氏会心一笑，“嗯，你去歇息，我正好有话要跟你爹好好说说。”
……
老骆家。
马大福吃了晌午饭，就趴在桌上起不来。
骆铁匠见马大福醉醺醺的，便将他扶去了自己东屋的床上躺着睡一会。
然后，他来到了灶房。
马氏正在那刷锅洗碗。
女人头上围着一块头巾，手里的袖子撸到了臂弯处，露出两截白嫩的手臂来。
刷锅洗碗，仔仔细细。
骆铁匠看着女人做这些事，感觉很是干净舒服。
尤其是从侧面看，这姣好的面容，妖娆的身姿，更是让这昏暗的灶房，都瞬间明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