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活着还是死了
骆风棠摇头。
“我担心你……”
“啊？我？”她睁大了眼。
他点头，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我一想到咱将来，咱成亲了，你也要那样，我就、我就……”
他说不下去了。
就是担心，害怕。
怕她有啥闪失！
他的意思，她看懂了。
心里面一片动容，她微笑着反握住他的手。
“真是个傻瓜，就爱瞎操心。”她道。
“瓜熟蒂落，女人生孩子，这可是老天爷赋予女人的使命呢。”
“就连母鸡，都得下蛋。我都不怕，你怕个啥嘛！”她道。
俨然忘了先前是谁，舀水的时候手都在抖。
听到杨若晴的话，看她这么镇定，骆风棠稍稍心定了一点。
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在这时候，隔壁时候传来鲍素云一声高昂的叫声。
这一声，真是叫到云霄里去了。
院里院外的人，全都听到了。
后院的鸡呀猫呀，全都吓到了。
“是生了吗？”杨若晴激动的问：“咋没听到孩子哭呢？”
她赶紧跑出了灶房，产房的门还是紧闭着，老杨头和杨华忠都已奔到了屋门口的地方。
“咋不哭呢？”老杨头也在问。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老陈家婆子焦急的声音：“快，把娃倒过来拍打屁股！”
“啪啪！”
两声清脆的声响后，屋里终于传来了小猫般的哭声。
屋外。
杨若晴竖起耳朵听，听到孩子哭，高兴得嘴巴都歪到一边去了。
她忍不住推了下身旁的骆风棠：“你听你听，孩子哭啦！”
骆风棠也在认真的听。
从刚才五婶那撕心裂肺的喊声，到此刻孩子弱弱的哭声。
他感受到了一个新生命降临的过程。
太艰难了。
女人，也太不容易了。
活了十八年，他突然在今时今刻，想到了自己的娘。
他也是被另一个女人，这样拼死拼活的生下来的。
那个女人，是谁？
她活着还是死了？
她在哪里？
……
这边，屋门吱嘎一声开了。
谭氏黑着一张脸从里面出来，身后跟着刘氏。
刘氏眼角眉梢倒都是笑。
老杨头赶紧迎了过去，问谭氏：“咋样？是孙子吗？”
谭氏没好气道：“死丫头片子，赔钱货！”
撂下这话，谭氏蹬着小脚骂骂咧咧着走了。
老杨头怔在原地，整个人就像被雷给劈了似的。
老半天回不过气儿来。
嘴里，喃喃着道：“不对呀，酸儿辣女，老五媳妇就爱吃酸的，咋还是闺女呢？”
杨华忠在那安抚老杨头：“儿子闺女都一样，都是咱老杨家的骨肉！”
这边，杨若晴则问刘氏：“四婶，五婶和堂妹咋样？都还好吧？”
刘氏笑着道：“都好都好，就是那孩子忒小，皱巴巴的，比当初三丫头还要小……”
杨若晴点点头。
不足月的孩子，能指望她有多大？
只要一切还还好，那就行。
这边，刘氏走到老杨头跟前。
“爹，你甭气馁了，五弟妹生不出儿子来，这不还有我嘛！”
刘氏说着，骄傲的挺直了腰杆，指着自己的肚子。
“你大孙子呀，就蹲在我这肚皮里，回头我保证给咱老杨家生个大胖儿子传宗接代。”
老杨头看了眼刘氏，又看了眼鲍素云那屋子，叹了口气，也转身回了前院。
刘氏屁颠着跟在老杨头的身后也朝前院去了。
一边走一边讨问：“爹啊，这怀儿子可折腾人了，我夜里睡不好，吃啥啥不够，你让老四你弄只鸡来给我炖汤补补呗……”
……
等到产房里收拾妥当一些，陈家婆子也回去了，留下孙氏和金氏在屋里照看鲍素云。
杨若晴这时候才被孙氏准许进了屋。
屋子里，虽然经过了打扫，可还是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屋子里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光线有些昏暗。
她来到床边，鲍素云平躺在那里睡着了。
她的额头上绑着一块头巾，脸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金氏蹲在墙角，收拾着那些带血的脏衣服，放到木盆里打算去洗。
孙氏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花布小萝卜包。
杨若晴看完了鲍素云，转身轻轻来到孙氏身侧，俯身打量着这个刚降生的小堂妹。
果真如刘氏所说，红通通，皱巴巴的一团。
眉毛好淡，眼睛紧闭着，小小的塌鼻子，嘴巴小小的圆圆的。
额头上，小脸上，毛茸茸的，还粘着一两粒黄颜色，类似于桂花颗粒似的东西。
“娘，小妹脸上这是啥呀？”
杨若晴压低声问，都不敢伸出手去碰，实在太娇嫩了。
孙氏一脸慈爱的看着怀里的小女婴，微笑着道：“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还没洗干净呢。”
杨若晴似懂非懂。
歪着脑袋接着打量眼前的小家伙，估摸着不到五斤。
太小了，眉眼五官压根看不出来像谁。
就在这当口，金氏端着木盆推开了门。
光线从门那边透进来，随即又被关上的门隔断。
可就是这短暂的一瞬间，小家伙却敏感的察觉到了。
她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那眼睛，晶莹剔透得无法用世间的词语来形容了。
瞳孔外面，甚至就跟手机屏幕的贴膜似的。
好像粘贴着一层水水滑滑的膜。
许是习惯了母体内黑乎乎的环境，陡然感应到这外界明亮的光线。
小家伙的眉头皱了起来，然后，张开小嘴哇哇哭了起来。
原本就瘦小得可怜，这一哭，整张小脸上只看到一张粉红的小嘴巴了。
“哇……哇……”
看起来，她在很努力的哭着。
可是声音却很微弱，就跟一只没吃饱的小猫似的。
听得杨若晴心里一阵一阵的柔软，恨不得把这个小家伙抱在华丽好好怜惜一番！
孙氏怕吵醒了鲍素云，赶紧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柔声哄着。
鲍素云醒了。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发现没有气力。
“三嫂，把孩子抱过来，她怕是饿了，让她裹奶。”鲍素云有气无力的道。
孙氏来到床边。
“你才刚生完，奶还没下来呢，先睡会，我弄点糖水喂她。”孙氏道。
鲍素云轻轻摇头：“没事儿，裹着裹着就下来了。”
“晴儿，你搀我一把。”她又道。
杨若晴看了眼孙氏。
第930章 让他们失望了
孙氏道：“好吧，那你扶你五婶坐起来，慢点儿。”
“嗯！”
杨若晴点点头，上前去把鲍素云扶着坐了起来。
鲍素云把衣裳藏开半边，露出雪白的身子和一只那啥。
孙氏把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到鲍素云怀里。
前面生养过大宝，鲍素云轻车熟路的摆开喂奶的阵势来。
可是，孩子一直闭着眼睛哭。
而且还越哭越凶。
“三嫂这可咋办呀，她不晓得裹奶呀……”
鲍素云急得声音都夹着哭腔。
孙氏和杨若晴赶紧凑到近前。
孙氏有经验，当下伸出手去帮忙。
孩子依旧是哭，哭到最后，嗓子都要哭哑了。
孙氏没辙：“孩子太小了，不晓得裹啊……”
鲍素云的眼泪簌簌下来了。
“这可咋办啊？”
孙氏道：“莫慌莫慌，再耐心的多试几回！”
于是，妯娌两个又忙活起来。
终于，小家伙裹上了，也不哭闹了。
妯娌两个都松了一口气，孙氏更是忙了一头的汗。
“这小家伙，可算是消停了。”杨若晴笑道。
她在边上也看了一身的汗。
孙氏微笑着重新坐了下来，喘口气。
鲍素云一边搂着孩子喂奶，视线投向屋门口。
“我哥从梯子上摔下来，也不晓得这会子咋样了？”
“晴儿，你五叔还没回来吗？”她问。
杨若晴摇头：“五叔要回来了，肯定来看五婶和孩子啊！”
鲍素云皱着眉头，担心不已。
孙氏和杨若晴对视了一眼，母女两个都知道内情。
却不敢跟鲍素云这说出实情。
她早产就是被她兄长摔到的消息刺激到了。
这会子要是让她知道她兄长今早就没了，她会接受不住这打击！
母女两个交换了个眼神，都默契的选择瞒着。
鲍素云搂着孩子，垂头看着怀里跟小猫似的闺女，眼泪又出来了。
“爹娘是打着抱孙子的主意来我这的，我让他们失望了……”
她低声道。
孙氏劝慰道：“没有的事儿，你莫多想……”
鲍素云苦笑着摇了摇头。
“三嫂你莫宽慰我了，我那会子虽虚弱着，可爹娘在屋门口说的话，都听得到……”她道。
孙氏怔了下。
“儿子闺女，都是咱自个身上掉的肉。”
孙氏接着道。
她慈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杨若晴。
“我生我家晴儿那会子，爹娘也是这么说来着。”
“你瞧瞧如今，哪家的儿子能有我家晴儿强？”
得到孙氏这样的肯定，杨若晴也抿嘴笑了。
孙氏轻抚了下杨若晴的头发，“自个的闺女，自个稀罕就够了。我相信老五也不是那样重男轻女的人。”
床上，鲍素云把视线投向杨若晴，露出虚弱的一笑。
“三嫂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没错，自个的闺女，自个稀罕！”
孙氏又陪着鲍素云坐了一会儿。
杨若晴的视线却一直落在那小家伙的身上。
小家伙贴着她娘的怀里，不一会儿就裹着奶睡着了。
“五婶，小妹睡着了，要不你也睡一会吧！”她道。
产后需要多休息，这个浅显的道理她懂。
鲍素云露出倦色，点点头。
孙氏赶紧站起身：“你先睡，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劳累三嫂了……”
“嗨，跟我这客气个啥！”
孙氏和杨若晴起身出了屋子，留给鲍素云一个安静的环境休息。
灶房里，孙氏就地取材，弄了一碗面条，打了两只荷包蛋，放了猪油和盐。
杨若晴原本是打算帮孙氏塞柴火的，被孙氏阻止了。
“娘一个人就成了，你先家去，你爹和弟弟他们都还没吃饭呢。”孙氏道。
杨若晴道：“好，那我家去烧晌午饭了。”
……
回到家，家里的晌午饭已经快要烧好了。
小萍和小银一个塞柴火，一个帮着剥蒜啥的。
白老五操着锅铲，正跟锅台那炒菜炒得热火朝天。
看到杨若晴回来，白老五咧嘴一笑：“摆筷子摆筷子，要开饭啦！”
杨若晴恍然。
真是忙晕了，咋忘记了家里还住着这么一位伙房军头呢！
赶紧摆筷子，一家人吃过了晌午饭，还不见孙氏回来。
杨若晴便装了一碗饭，饭头上放了好多的菜，有荤有素。
送去老宅给孙氏吃。
刚进侧院，就听到鲍素云那屋里，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是谭氏！
杨若晴眉心一紧，快步进了屋子。
屋子的门敞开着，谭氏拄着拐杖，虎着一张脸站在床前。
“生不出儿子的废物，瞧你那小气吧啦的劲儿！”
“跟你要的是胞衣，又不是你怀里那赔钱货玩意儿，你抠门个啥劲儿？”
谭氏厉声呵斥鲍素云，另一只手伸了过去。
“胞衣藏哪去了？快拿过来！”她再次怒喝。
鲍素云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孩子，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她摇头：“娘，胞衣我是要跟孩子的胎发一块儿埋了的，这样孩子才能平平安安长大，求你不要拿去……”
边上，孙氏也在帮着说好话。
谭氏不睬孙氏，往床边更近了一步。
“一个死丫头片子，贱命贱养。你把东西给我，我是要给你四哥治病的！”
“治好了你四哥的病，回头还要给咱老杨家开枝散叶！”
谭氏不依不饶，一副不拿到东西就不走的架势。
鲍素云还是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怀里的孩子像是感受到了娘亲的情绪，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杨若晴看不下去了，进了屋子。
“啥胞衣？啥情况？”她冷声问。
鲍素云哭哭啼啼不敢吭声。
谭氏哼了一声不愿搭理。
孙氏看了眼这两人，对杨若晴道：“兜你小堂妹的那个胞衣，你奶想要跟你五婶这讨去，说是能入药给你四叔调理身子……”
杨若晴恍然。
胞衣？
胎盘？
中医里面又叫紫河车，说是可以入药的。
谭氏一准是听了什么偏方，所以跟这讨要来了。
“奶，那些偏方不能信，搞得不好，会把人给吃死的！”
杨若晴直接跟谭氏道。
谭氏没好气的道：“你懂个啥？老辈人都这么说来着的！”
“那奶可见咱村，谁家生孩子把胞衣给吃了的？”杨若晴又问。
老辈人说话，固然有一些生活经验在里面。
可也不能全信，要甄别真假。
什么都老辈人说老辈人说。
老辈人也不是万能的！
第931章 吃了能大补
“娘，咱村的人，还有我们老杨家的孩子们出生的胞衣，从前都是咋处置的？”
杨若晴故意扬声问孙氏。
孙氏道：“照着咱这一带的风俗，都得跟孩子的胎发一块儿，放进瓦罐里封赏盖子口，再埋到村后的树林子里去。”
“老辈人说，这样孩子好养活。”孙氏最后道。
“奶，你听到没？老辈人也这么说来着的。”杨若晴道。
“这老辈人说的话呀，前后矛盾呀，自个打自个的脸，我看你还是让五婶自个处置这胞衣吧！”
她笑嘻嘻道。
谭氏气得咬牙切词。
对杨若晴这边道：“大人的事情，要你插什么嘴？滚一边去！”
“呀？”
杨若晴睁大了眼。
谭氏还敢叫她滚？那胞衣这事儿她还真管定了。
懒得跟谭氏辩驳，杨若晴直接来到屋门口，扯着嗓子对着前院喊：“四叔四叔你快来呀，有事儿找你！”
片刻，杨华明急吼吼过来了。
“晴儿，喊四叔过来啥事儿啊？”
他笑容满面的问，跟杨若晴说话时，态度和蔼可亲。
杨若晴指着鲍素云那屋子，“我奶正跟五婶那缠磨，要讨小堂妹的胞衣来给四叔你吃，说是能治四叔的病呢！”
“啥？”
杨华明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没了。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朝那屋门口走近几步，却没有进屋。
刚生完孩子的屋子里，血气重。
照着老辈人的说法，除了产妇的男人，其他男人最好不要进去。
会沾惹晦气，走霉运。
身上来了月事的妇人，也不要进去。
说是会把产妇的奶水给带走。
扯远了。
且说杨华明来到屋门口就不敢往前挪步。
他对着屋里，很不悦的道：“娘，你瞎折腾啥呀，那玩意儿你就是弄来了，我也不吃！”
血淋淋的，用来兜胎儿，想起来就闹心。
屋里，听到杨华明的话，谭氏怒气匆匆出了屋子。
“你懂个啥？那玩意儿是好东西，难寻！”
“吃了能大补，对男人好！”谭氏压低声道。
杨华明一张脸都皱在一起。
“补个啥呀，我都这样了！”
他道。
“这事儿你甭管，娘来替你做主，你只管吃就是了！”
谭氏摆手，一脸固执的道。
转身还要进屋去逼鲍素云交出胞衣。
杨华明急了，拽住谭氏。
“你弄来那玩意儿，是要弄得全村都晓得你儿子我不中用，喜当爹是不？”
他沉声怒吼，有些气急败坏。
“我今个就把话撂在这，娘你要是弄那些玩意儿来给我吃，我就离开这个家，这个村，再也不回来了，你们就当没生养我这个儿子！”
撂下这话，杨华明一跺脚，跑回了前院。
这边，谭氏僵在屋门口，也是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
“这个兔崽子，不知好歹！”
谭氏骂骂咧咧着也回了前院。
屋里，鲍素云和孙氏都松了一口气。
看到杨若晴返身进来，鲍素云一脸感激的道：“晴儿，你又帮了婶子……”
杨若晴笑着摇了摇头：“是奶提的要求有些过分，我看不过去。”
鲍素云含泪点头。
妇人垂眸望着怀里哭累了，又睡着了的孩子，心疼极了。
“这孩子生来就不被待见，我真担心要是哪一日没有我了，她得多遭罪啊……”
“呸呸呸！”
孙氏朝着地上一连啐了好几口。
“好端端的，咋说这种丧气话？不准再说了！”孙氏一脸严肃的道。
杨若晴在一旁看着。
算算时间。
五叔是早饭后就走了的，到现在，日头西沉，都过去四个多时辰了，都不见回来。
在这期间，鲍素云尽力了兄长摔伤的刺激。
还生了孩子。
生了个闺女，被公爹公婆不待见。
一个女人，在这样的时候，最渴望的就是男人能陪在身旁。
关心她，呵护她，保护她。
产后抑郁症这东西，可是很可怕的。
想到这，杨若晴对孙氏道：“娘，我给你带了饭菜，你吃几口，我去路上接五叔！”
……
出村口往北两里路附近，杨若晴遇到了杨华洲。
她把鲍素云生了个闺女的事，跟杨华洲说了。
“母女都还平安不？”他急问。
“嗯，就是身子骨都有些虚弱，其他都还好。”杨若晴道。
杨华洲顿时喜上眉梢，一路狂奔回了村，冲进了屋子。
伸手就要去抱孩子，被杨若晴拦住。
“先洗手再抱！”她道。
“好，好！”
汉子洗干净了双手，还破天荒的用了一点香胰子。
这才转身奔回床边，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仔仔细细端详着。
忍不住埋下头去，用自己的脸去碰孩子的脸。
“别碰了，你那胡茬子没刮，仔细扎到闺女了。”鲍素云嗔了声。
杨华洲赶紧收回脑袋，咧嘴一笑：“对，对，可不能扎到我家闺女了。”
“闺女啊，对不住啦，你爹我是个糊涂爹呀！”
杨华洲道。
孙氏，鲍素云，杨若晴都忍不住笑了。
鲍素云转而问杨华洲：“我哥咋样了？摔到哪了？不碍事吧？”
问到这个，杨华洲的脸色明显变了下。
鲍素云察觉到啥，又问：“到底咋样啊？你倒是说呀？”
杨华洲道：“不碍事，就是摔到了腿，怕是得在床上将养一两个月。”
“啊？这么严重啊？”鲍素云道。
“可惜我这正坐月子，不能回去看他！”她又道。
杨华洲道：“你哥让我捎口信给你，让你好好坐月子，等你满月了，我、我陪你一块儿回去看他！”
说后面这些话的时候，杨华洲都不敢跟鲍素云目光对视。
鲍素云没察觉这么多。
得到自己哥哥性命无碍，她揪了一日的心也终于落地了。
又看到杨华洲这么喜欢闺女，鲍素云的心情也豁然开朗了。
沉浸在再为人母的喜悦中，她脸上露出笑来。
“把闺女给我吧，我带着她睡一会儿。”她道。
“好，好！”
鲍素云带着孩子睡觉了。
杨华洲和孙氏还有杨若晴来到隔壁的隔壁的灶房。
孙氏问：“素云她哥当真无碍了吧？那就好那就好，早上那个来报信的真是吓人！”
第932章 不敢告诉她
杨华洲却摇头，叹了口气。
“摔的是后脑勺，报信那会子就没气儿了，我方才是骗素云来着。”他道。
孙氏愕然。
最后一丝侥幸都被击毁了。
“哎！”
妇人叹息着。
“女人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哭，哭多了眼睛会留下毛病，祸害一辈子！”她道。
杨华洲点头。
“素云身子骨本来就虚，这趟早产生孩子，更是吃了苦头。”他道。
“我实在不敢告诉她，我怕她受不住这打击！”
……
夜里，杨若晴家的堂屋里。
老杨头，杨华安，杨华忠，杨华明，杨华洲都来了。
孙氏早早就把家里的一大帮孩子们带去了后院，堂屋里，杨若晴是唯一的女性旁听。
今夜的家庭会议，是杨华洲发起的。
“素云娘家哥哥今早去世了，夜里子时入殓，请了道士明日上昼做法事超度。”
堂屋里，谁都没说话，都在听杨华洲说。
“夜里把爹和几个哥哥们请过来，是想请大家帮忙。”
“明日上昼，劳烦大家伙儿都停一下手里的活计，帮我一块儿送花圈去鲍家村，祭奠素云她哥！”
“劳累了，劳累了……”
杨华洲说完，对众人弯下腰来。
杨华忠赶紧站起身，扶住杨华洲。
“我们是亲兄弟，现在你们遇上这样不幸的事，我们做哥哥的理当出力。”杨华忠道。
坐在八仙桌边抽烟的老杨头也拔出了嘴里的烟杆子，往桌角上磕了磕，也开了口。
“老三说的对，咱是一家人，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明个啥时候去，老五你来安排就是了！”老杨头道。
老汉对这回五房没添孙子，是很不高兴的。
但一码归一码。
亲戚间红白丧事往来这块，害得照着规矩办，不能让人戳脊梁骨。
杨华安和杨华明也都纷纷表态，表示赞同老杨头的话。
杨华洲红着眼，看着面前这一帮父兄，脸上一片动容。
平时虽然一个屋檐下磕磕碰碰，关键时刻，亲人就是亲人。
杨华洲又对众人道：“我还有一个请求……”
于是，杨华洲把想要鲍素云安心养月子的事，跟众人说了。
希望大家回去后，都跟几个嫂子孩子们那打了响声，莫跟鲍素云那说这事。
杨华忠又是头一个表态：“五弟你就放心吧，这事儿，不用你打招呼，咱都晓得该咋办！”
“你放心，素云那里，我们只字不提！”
杨家父子兄弟们又合计了一番明日祭奠需用到的东西。
待到一切敲定，已近凌晨。
约好了明日早饭后，再在村口这集结，方才各自散去。
……
隔天，吃过了早饭。
孙氏照例去老宅那照顾鲍素云和孩子。
男人们则在杨若晴家院门外的大路上集合，打算去鲍家村送丧礼。
除了老杨家的父子兄弟几个，杨华洲还请了本家的几个男人，一块儿过去。
杨若晴则和骆风棠一块儿，带着休息了两日的运输队和采药队去了后山。
到了目的地，骆风棠和老福伯一块儿给众人分派了差事。
然后，他来到杨若晴身旁。
“晴儿，上回我和左兄一块儿来山间狩猎，在这附近发现了山羊的痕迹，要不要去找找？”他问。
杨若晴欣然点头。
庞大善人在庄园里圈野兽，给了她启发。
她也想到时候挨山圈地，养獐子，山羊啥的。
搞个大型的养殖场，保准来钱。
两个人顺着上回的路径，一路朝前寻去。
走了约莫一里多路的样子，骆风棠突然停了下来。
“有情况！”
他沉声道。
“看看。”她道。
他轻轻拔开前面齐人深的茅草，两人朝前望去。
前方不远处，有杀戮正在进行着……
一条扁担长，成人手臂粗的蟒蛇，正跟一团白色毛绒绒的东西滚做一团。
粗壮有力的蛇身，青色的斑纹一收一缩间，死死缠绕着那团白色的东西，在地上翻来滚去。
“那蟒蛇跟什么东西在打？”杨若晴问。
骆风棠眯了眯眼：“像是一只山羊。”
山羊？
杨若晴诧了下。
山羊这种动物，生性胆小，怯弱。
怎么跟穷凶极恶的蟒蛇打起来了呢？
有点意思啊。
观战的当口，那边扭打的双方又滚了几圈。
蟒蛇的某一处腹部露了出来，鼓起一个大大的包块。
“还记得很久前我们剖开的那条大蟒吗？”杨若晴突然问骆风棠。
“就是肚子里藏了个人，还有一包银子的那回。”她提醒。
骆风棠怔了下，随即点头。
杨若晴勾唇，朝前方的那条蟒蛇抬了下下巴。
“我怀疑这畜生又贪嘴。”她道。
骆风棠皱了下眉：“走，过去帮一把！”
两个人火速赶到前面，打蛇打七寸。
手起刀落，送那蟒蛇上西天了。
一只山羊被骆风棠拎了起来。
山羊身上的毛发全脏了，身上还有多处伤口。
被骆风棠拎在手里的时候，它就剩半口气了。
“我来给它包扎下伤口。”杨若晴道。
这山羊个头不小，带回去圈养起来正好。
骆风棠明白她的意思，刚把山羊放回地上。
原本奄奄一息的山羊突然挣扎着站起身来。
它一瘸一拐的来到那条死了的蟒蛇旁边，用头去拱蟒蛇隆起的腹部包块。
嘴巴里，还发出‘咩、咩……’的叫声。
叫声透出一股凄楚，悲凉。
杨若晴愕了下。
“我想看看那是什么！”她道。
骆风棠也正有这个意思，手里的匕首亮过一抹寒光。
他俯下身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那蟒蛇开膛破腹了。
刚切开，里面一大团被粘液裹住的白色东西就滚了出来，落在草地上。
赫然是三只小山羊。
个头都不是很大，目测，出生应该不超过一个月。
母山羊看到自己裹在粘液里的孩子们，激动得再次用嘴来供，还发出‘咩咩’的声音。
像是在召唤自己的孩子。
可是，这三只小山羊却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呼唤了……
一种莫名的伤感，突然就涌上杨若晴的心头。
把蟒蛇剁成好几段，扔了。
三只小山羊的尸体，找了个地方掩埋了。
母山羊的伤势，杨若晴就地处理了。
然后骆风棠把母山羊抱了起来，打算带回去圈养。
第933章 纸包不住火
“等到以后遇到了公山羊，咱再逮回去，让它跟这只母山羊配对。”
“到时候再生几只可爱的羊宝宝，让它重新用自己的宝宝。”
杨若晴抚摸着母山羊毛绒绒的脑袋，轻声道。
虽然，有些东西，是不可以被取代。
但痛苦却可以被冲淡……
骆风棠不吭声，静静的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女孩儿。
这丫头，刀子嘴豆腐心。
比谁都善良！
……
晌午的时候，原本晴好的天空，突然堆上了黑云。
狂风一阵接着一阵。
“一场暴风雨要来了，咱回村吧！”骆风棠提议。
杨若晴道：“不能找个地方躲一躲吗？”
骆风棠打量了一眼四下的地形走势。
“回去更稳妥，这一带的山坡植被稀疏，我担心雨势过大又为时过长，山体会滑坡！”他道。
从前进山打猎，赶上暴风雨天气，他亲眼目睹过。
听到他这话，杨若晴也不敢大意。
泥石流可是很恐怖的。
于是，赶紧带着众人下山，往村里方向赶。
前脚进村，后脚暴风雨就到了。
那天，黑漆漆的，就跟一口大黑锅倒扣在头顶。
大黑锅破了个洞，大雨就从那洞里没命似的往下泼。
哗啦啦啦……
真正的瓢泼大雨啊！
“三叔他们送花圈还没回来？”
骆风棠环视了一下堂屋，问道。
杨若晴摇摇头，刚好小萍从后院过来。
看到杨若晴，小萍赶紧道：“晴儿姐姐你们回来啦？”
“嗯，我爹我娘呢？”杨若晴问。
小萍道：“三叔早饭后出去送花圈，还没家来。三婶先前家来收了下衣服，后面又去了老宅那块陪五婶。”
“哦，晓得了，那小安在做啥？”
“小安刚被我和小银哄着睡晌午觉去了。”
“好，那你去后院做你自个的事吧。”
打发走了小萍，杨若晴和骆风棠并排站在堂屋门口看雨。
“我爹他们应该会在鲍家村那边吃过丧宴才能家来，又赶上这场雨，到家估计得到傍晚。”她道。
骆风棠点头。
“只要能平平安安家来，早些晚些不打紧。”他道。
杨若晴侧眸看了他一眼：“这话……有道理。”
他淡淡一笑。
“那事儿，你五婶早晚会晓得的，纸包不住火。”他接着道。
杨若晴微微蹙眉：“是啊，但她现在情况特殊，再受刺激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最起码，也得拖过满月才成。”她道。
骆风棠点头，两人都不再说话，望着外面的大雨静静发呆。
这场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云收雨散，雨过天晴，一道彩虹架在半空。
就跟一座七彩的拱桥似的，横贯了大半个长坪村。
大家伙儿全都出来看稀奇。
骆风棠和杨若晴也在其中。
“不经历风雨，咋能见彩虹？这彩虹，当真好看！”
她站在人群中，双手抚掌，仰望着头顶的彩虹，唇角含笑。
他则负手站在她身侧。
她看彩虹，他看她。
她的眼底，彩虹最美。
他的眼中，她最美……
……
“素云，素云……”
村北头突然传来妇人惊惶的哭喊声。
惊扰了这边看彩虹的众人。
杨若晴皱了下眉头，拔腿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那是孙氏的声音。
她一口气跑上了那条通往老杨家正门的青石板路。
前方，巷子口的青石板地面上，鲍素云直挺挺躺在那。
孙氏和金氏趴在鲍素云身旁，两个人都在哭喊。
看到杨若晴和骆风棠跑过来，孙氏如遇救星。
“晴儿，棠伢子，快，快把你们五婶抬回屋去！”孙氏大喊。
杨若晴上前去看了一下鲍素云，她晕厥过去了。
于是赶紧起身对身旁的骆风棠道：“棠伢子，你力气大，把我五婶送回屋去吧！”
骆风棠看了眼躺在泥水里的鲍素云。
这种时候，顾不上旁的了。
他赶紧俯身把鲍素云抱了起来，快步冲进了巷子。
杨若晴紧随其后。
孙氏和金氏相互搀扶着，也跌跌撞撞的进了巷子。
屋门敞开着，小婴儿的哭声都嘶哑了，微弱得如同小猫咪在哼哼。
杨若晴来到她的小摇篮旁，轻轻摇晃了几下。
然后交给随后进来的孙氏和金氏。
她自己则奔到床边。
鲍素云被骆风棠平放在床上后，他转身出了屋子。
也没有离开，就站在屋外的院子里，随时听候里面杨若晴的吩咐。
屋子里，金氏在那摇摇篮。
孙氏来到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鲍素云，担忧得不得了。
“晴儿，这下咋办啊？”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杨若晴看了眼鲍素云那一身湿漉漉的衣服，道：“得赶紧擦身子换衣服。”
孙氏回过神来，“灶房有热水，我这就去舀。”
杨若晴则拉开鲍素云的衣裳柜子，翻找出一套干净的衣物。
那边，孙氏也端了满盆的热水进来。
母女两个一起帮鲍素云擦拭身体换干燥衣服的时候，杨若晴从孙氏这询问了事情的始末。
“一上昼都好好的，先前那会子要下雨，我就让你大妈来看管了一下，跑回去收了趟衣服。”
“等我回来，刚好撞见你四婶从这屋里跑出去。”
“我当时就晓得不妙，进屋一看，你五婶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你四婶怕是说漏了嘴，你五婶哭着闹着死活要回鲍家村去给大宝爹吊丧。”
“我和你大妈拦不住，追在她身后刚跑出巷子口，她就晕过去了……”
孙氏说完，哭了。
“我滴个天哪，昨日才刚生完孩子，今个就这样，要是有个啥闪失，我咋跟老五交待啊……”
杨若晴抬手握住孙氏的手。
“娘，你已经尽到你的力了，这不关你的事儿，都是四婶嘴上没个把风的！”
杨若晴道。
“你先莫哭，再去煮一碗红糖生姜水来，咱先喂五婶喝下去驱寒！”她随即吩咐。
“好，好！”
孙氏抹干了泪，赶紧去了灶房煮红糖生姜水。
这边，杨若晴看着昏迷中的鲍素云，叹了口气。
五婶原本就身子虚弱，昨日提早生孩子，元气亏损尚未补回来。
今个，又受了这样重大的打击。
第934章 如砒霜毒药
真担心她会挺不住啊！
就算挺过来了，可这身体，怕是得落下病根了。
红糖老姜水煮好的时候，去鲍家村送花圈的杨华洲一行也回来了。
杨若晴把鲍素云这情况跟众人一说，都呆了。
杨华洲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鲍素云这屋子。
杨华明则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刘氏那个蠢妇，我今早还叮嘱她别长舌！”
“她人呢？老子今个不打死她不姓杨！”
杨华明抡起了巴掌，前院后院的找刘氏。
刘氏早躲不见了。
老杨头在那唉声叹气，对刘氏很是不满，净会找事。
可是——
“说都说了，你就算现在把她给打死，也不顶用啊！”
老杨头在那劝着杨华明。
“何况她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娃，那可是咱老杨家的骨肉。”老汉又道。
一旁的杨华安赶紧附和：“我赞同爹这话，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四你就甭犯浑了！”
杨华安不出声倒好，这一出声，当真是往杨华明火头上泼了一瓢热油。
“犯浑？”
“我犯浑？”
“你还有脸说我犯浑！”
杨华明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三步并两冲到杨华安跟前。
一把揪住杨华安的衣领口，将杨华安拽得脚后跟离了地儿。
“那贱人肚子里那块烂肉是谁的，你心里有数。”
“老子打她，你心疼了？那你把她带回你大房去养着啊，供着啊，老子不稀罕！”杨华明道。
杨华安冷笑，一脸鄙夷的看着杨华明。
“你膝下没有半个儿子，就是没后，就是绝户，将来死了也是个绝户坟！”杨华安道。
杨华明听到这话，真真是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你有儿子你了不起？老子这就打死你！”
杨华明一拳头砸在杨华安的脸上。
杨华安被打翻在地，鼻血横流。
杨华明如饿虎扑食般扑了上去，骑在杨华安的身上再打。
“砰砰砰……”
“乓乓乓……”
拳头砸进皮肉里的闷声，此起彼伏。
杨华安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趴在地上嗷嗷叫着。
边上，目睹了全过程的老杨头又急又气。
呵斥杨华明收手，杨华明状若疯癫，全不理会。
痛喝杨华安闭嘴，莫要再激怒杨华明，杨华安也听不进。
看着两个儿子在地上扭打成这样，老杨头是打头头痛，跺脚脚痛，一时间陷入两难，不晓得该咋办！
最终，还是杨华忠听到动静，从后院那赶过来，才总算把杨华安和杨华明给拉开。
老杨头拽着杨华安进了东屋，跟谭氏一块训斥去了。
杨华忠则把杨华明推进了西屋，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
匆忙弄完这一切，杨华忠又火速赶回了后院。
后院。
鲍素云还是昏迷着。
任凭杨华洲怎么喊，都喊不醒。
杨华洲把鲍素云抱在怀里，用手捏开她的嘴。
孙氏则把红糖生姜水，一点一点的喂给鲍素云。
压根就喂不进去，汁水顺着女人的嘴角，淅淅沥沥往下淌。
“她不吞，这可咋办啊！”
孙氏手足无措，杨华洲更是急得头顶冒狼烟。
“晴儿？晴儿呢？晴儿快想想法子啊！”
杨华洲急道。
这会子，竟不见杨若晴的身影。
“我去找下晴儿！”
孙氏正要起身，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甭找，我来了！”
话音落，杨若晴随后进了屋子，身后跟着老村医。
杨华洲和孙氏恍然，原来晴儿是去找大夫去了。
瞧瞧他们自己，这一慌一急，把这最要紧的都忘了。
“娘，五叔，你们把我五婶放平，让老村医好好看看。”
杨若晴吩咐道。
让昏迷的人醒过来，她有一千种法子。
可是五婶情况不同，产后体虚。
所以还得让这一块有经验的老村医来。
孙氏和杨华洲听了杨若晴的话，赶紧让到一旁，让老村医好好为鲍素云诊断。
半响后，老村医抚着胡子，对众人道：
“这是气血两虚，悲痛过度，又急火攻心所致的昏厥，怕是伤到了脏腑。”
“啊？”
杨华洲大骇，差点就要给老村医跪下来。
“老村伯，求求你救救素云！”他道。
老村医道：“只要能救，无需你说，我也必然尽力啊！只是……”
“只是什么？”
杨华洲紧张的问。
孙氏和杨若晴的心也都揪了起来。
老村医看了眼那边摇篮里被金氏哄睡着了的孩子，面露难色。
看到他这副样子，杨华洲急得快要抓狂了。
杨若晴道：“老村伯，咱都是自己人，你有啥话就直说。”
老村医皱眉，“给病人的药方我提笔就有，只是，这药方用了，对大人是救命，对喝奶的婴孩，却如砒霜毒药啊！”
“啥？”
杨华洲一惊，趔趄了下差点摔倒。
杨若晴和孙氏也都怔住了。
老村医的意思很明白。
鲍素云服药期间，那奶水是不能喂孩子的。
“这药，得吃多久？”杨华洲勉强稳住心神，又问。
老村医道：“一个月！”
“一个月？那么久？”
杨华洲愁眉紧锁。
“我闺女是早产，出娘胎就体弱。这一个月吃不上奶，咋办啊……”
汉子头一回做爹，还没好好享受到做爹的乐趣，就遇到这样的事儿。
看着摇篮里那么小的孩子，汉子六神无主。
孙氏回过神来，道：“救素云要紧，这一个月，咱给孩子吃米汤，面汤，糖水，也能拉扯大的！”
“老五你莫慌，三嫂我当初生小安，奶水也不多，小安也是这样喂大的！”
听到过来人孙氏的这番话，杨华洲稍稍心安一点。
于是，老村医写下了药方。
杨若晴接过药方一看，上面的药材，她家的库房里现成的。
“娘，你留这帮五叔照看五婶，我回去抓药来熬！”
杨若晴交代了一声，转身出了屋子熬药去了。
熬好的药，让洛风堂送来了老宅。
杨若晴留在家里烧夜饭。
骆风棠送完药也随即回来了，进了灶房。
“小萍你去耍你的，我来帮晴儿塞柴火。”
骆风棠一进灶房门，就催赶小萍。
小萍偷笑了声，识趣的去了院子里，把灶房让给他们二人。
第935章 她也没异议
骆风棠轻车熟路的蹲到灶门口，边塞柴火边把老宅那边的事汇报给杨若晴听。
“送药过去的时候，五婶已醒了。”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里面把药喝完再带碗回来。”
他一边说着，边根据她锅里炒菜的进度，调整着灶膛里的火势大小。
“五婶许是累了，我听到她哭，不过却没再闹着要回鲍家村。”他最后道。
听到这些，杨若晴点头。
没闹就好。
天大的苦痛，都得咬牙挺过去啊！
夜里，孙氏回来了。
杨若晴给她把饭菜重新了一下，陪着她在灶房吃。
杨华忠也过来了。
“这会子情况咋样？”杨华忠问。
孙氏道：“素云闹是没再闹了，可她那心里苦，就甭说了，哎！”
杨华忠也是叹气。
换做谁，遇上这种事，也得哭个死去活来再褪层皮。
“娘，饭菜热好了，趁热吃吧。”
杨若晴把饭菜端到锅台边的小桌子上，对孙氏道。
孙氏应了一声，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忙了这一整日，都没好好吃一顿，这会子吃起来，狼吞虎咽。
杨若晴和杨华忠坐在一旁看着，心下都忍不住心疼。
两人都没吭声，等到孙氏吃完了，杨华忠这才开口：“夜里还要过去吗？”
孙氏道：“是啊，素云这个样子，老五一个人腾不出手来照看孩子。”
杨华忠点头：“这当口，他们一家是在度难啊。”
“晴儿，明日我去酒楼替你五叔的差事，让他留在家里好好陪着你五婶！”他又道。
杨若晴点头。
……
原本老杨头和谭氏还得跟着五房再过三两日才轮到大房。
这会子五房出了这样的事，老杨头提出提早跟大房。
金氏是个没脾气的憨傻女人，心地也善良。
二老提早过来，她也没异议。
至于老杨家二房，甭管老宅这里闹成啥样，他们一家四口都躲在镇上装不晓得。
就连五房添了个闺女，也没回来。
四房的刘氏，到底还是被杨华明打了一顿。
这几日赌气跑回刘家村去了。
老杨头催了杨华明好几回，让他去把人接回来，杨华明打死不去。
老杨头没辙，只得暂这样了。
……
鲍素云这几日躺在床上，直挺挺跟死人似的。
跟谁都不说话，就连杨华洲给她喂药喂饭。
她也是机械性的张嘴巴。
完事了就躺在那，直勾勾顶着帐子顶篷，淌眼泪。
谁劝，都劝不进去。
孩子哭了，让她抱在怀里睡觉，她也不抬手臂。
总之，整个人就跟丢了魂魄似的。
杨华洲又急又担心，汉子原本一头黑发，这几日白了好几根。
这日，孙氏正给小孩子换尿片。
萝卜包拆开，看到孩子屁股底下那一滩稀水般的东西，孙氏大骇。
“这可咋办啊？孩子肚子里存不住东西，再这么拉下去可咋整啊……”
孙氏急得不得了。
杨华洲凑了过来，看到闺女这骨瘦如柴的样子，汉子的眼泪又下来了。
“不是喂了米汤和面汤吗，怎么不行？”
他问，茫然无措。
孙氏道：“孩子太小，肠胃怕是还没长好，这些东西吃了容纳不了……”
“那可咋办？素云已没奶水了……”
杨华洲道。
原本以为熬过了这一个月，等素云停药了，闺女就能接着吃上奶水。
可素云自打昏迷醒来，又为他亡兄大哭了一场后，那奶水就彻底回去了。
闺女都是靠着米汤和面汤救命。
现在这些东西孩子吃不了，咋办？
汉子六神无主。
很快，杨若晴就知道了这个事儿，也跟着一块儿焦急起来。
骆风棠从外进来，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就问了情况。
杨若晴把这事跟他说了。
骆风棠道：“在村里给小堂妹找个乳母咋样？”
杨若晴道：“这事儿，我也想过了。”
“咱村从村头到村尾，就宝柱哥他媳妇在给孩子喂奶。”
宝柱全名叫李宝柱。
跟他弟弟李玉柱一块儿都在杨若晴的运输队里做事。
“宝柱哥他媳妇儿奶水少得可怜。”
“以前听宝柱说，孩子还没满月，就开始喝米汤面汤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奶水来喂别人家的孩子！”她道。
骆风棠道：“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找，去镇上找，只要咱给足银子，还怕找不到乳母么！”
杨若晴道：“找乳母是必须滴，但得花功夫，可这眼下孩子就已经断炊了。”
奶源很重要，乳母的身体状况，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和习惯，有没有家族遗传病啥的。
这些都要花功夫去调查。
等到这一切准备妥当，又是好几日过去了。
小堂妹那边等不得！
看到杨若晴这样犯难，骆风棠皱眉，再次思忖起来。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
“晴儿，你说，那兽的奶能不能用来先应付一下？”他问。
经他这么一提醒，杨若晴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你是说……那只母山羊？”她问。
骆风棠点头：“这几****照看它的时候，发现它下面老是有奶水淌出来。”
听这话，杨若晴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
她一拍脑袋，“哎呀，我咋把这事儿给忘了呢，羊奶，羊奶好东西呀！”
前世，看了一些这方面的宣传资料。
说羊奶是奶中之王，也是所有动物奶里面，各方面营养成分最接近人奶的一种。
还说羊奶里面的各种微量元素的比例，比牛奶要高。
不管什么体质的婴儿，尤其是那些体质虚弱的婴儿，更适宜用羊奶喂养。
儿童，成人，老人，全都适合喝羊奶。
羊奶奶源稀少，所以价格比牛奶要贵很多。
而且因为羊奶自身那膻味儿重，好多人不习惯喝，杨若晴前世就喝过一回，后来就下不了口了。
如今想起这茬，她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哈哈哈，棠伢子幸好你提醒了我，羊奶，羊奶，哈哈，小堂妹这下有着落啦！”
老杨家后院。
小婴儿再一次吧喂下去的米汤原封不动的拉出来。
孩子饿得一张脸只有拇指宽，张着嘴巴，饿得哇哇的哭。
哭得脸和唇角都紫了，声音也弱了。
第936章 找对路子了
到最后，孩子都哭不出声来了。
就是昏睡，昏睡……
就在杨华洲和孙氏悲伤的担心孩子养不住的当口，鲍素云终于回过了神。
“闺女，我闺女呢？”
她喃喃着，从床上挣扎着坐起了身。
看到她终于有了反应，杨华洲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在这儿呢！”
他赶紧把孩子放到鲍素云的臂弯里。
鲍素云看到孩子饿得奄奄一息的样子，那眼泪吧嗒就涌了出来。
二话不说撸起衣裳就要让孩子裹奶。
“没奶了，裹不了……”
杨华洲道，“就算有，你那奶里面有药，孩子裹了也不好！”
鲍素云听这话，脸白了。
二话不说，张口就把自己的手指头咬破。
然后想要把血挤到孩子的嘴里。
杨华洲和孙氏大惊，两个人一起扑过来。
孙氏抢过孩子抱到一旁，杨华洲狠狠训斥鲍素云：“你这是做啥呀？干啥咬自己？”
鲍素云哇的一声哭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闺女饿死呀……”
女人披头散发，跟个憔悴的疯子似的。
杨华洲怔了下。
汉子的眼泪也下来了，他俯身把鲍素云抱在怀里。
“不会的不会的，有我在，不会让我闺女饿死的！”汉子沉声道。
鲍素云趴在杨华洲的怀里，哭得浑身发抖。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没照看好闺女，我有罪啊……”
“不，不怪你，不怪你，素云你甭这样……”
两口子抱头痛哭。
然后，很快就松开了。
杨华洲道：“我这就去给咱闺女找个乳母，甭管多少银子，砸锅卖铁咱也要把人请来！”
鲍素云点头，翻出枕头底下她娘留给她的遗物。
一根双排花的银簪子。
“把这个拿上，能当二两银子！”她道。
杨华洲看了眼那银簪子。
这是丈母娘临终前留给素云的遗物，让她做念想。
当初分家，最艰难的时候，素云都没舍得拿这银簪子出来当。
“别磨蹭了，救闺女的命要紧啊！”鲍素云催促。
杨华洲不得不接了。
就在他转身打算出去找乳母的当口，两个人影从门口风风火火进来了。
走在前面的，是杨若晴。
后面跟着骆风棠，骆风棠手里还抱着一只成年的山羊。
看到这架势，屋里的三人都愕了。
“晴儿，你们这是做啥呀？”
孙氏讶问。
杨若晴可没功夫去跟他们解释太多，只道：“这母山羊刚产过小羊崽子，奶水都快要涨开了，咱先给小堂妹喝几口应急。”
“啊？”
屋里三人更愕了。
给孩子喂山羊奶，听都没听过。
孙氏和杨华洲都有点迟疑，倒是床上的鲍素云道：“顾不得那么多了，听晴儿的，先让孩子把肚子填饱！”
于是，众人行动起来。
骆风棠把山羊放到地上，杨若晴拿来一只干净的小碗递给杨华洲。
在母山羊身旁蹲了下来。
她从前没挤过奶，到了这当口，也只好回想着从前看过的视频撸了起来。
哎呀妈呀，这奶水还真是充盈啊。
她双手齐出，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柔柔软软的。
撸了没几下，就有淅淅沥沥的白色**流淌出来，掉进下方杨华洲手里端着的碗里。
山羊生性温顺。
被杨若晴这样挤，也不怎么敢反抗。
再者，它那奶水涨得痛，被她这么挤出一些出来，很舒服。
母山羊甚至还发出一声舒服的叫声：“咩……”
这边，估摸着差不多了，杨若晴赶紧让杨华洲把碗端给孙氏。
奶刚离开母体，带着身体的常温，适合孩子喝。
孙氏拿起小勺子，小口小口的喂进了孩子的小嘴里……
原本皱巴巴的小脸，在得到羊奶的滋润后。
小脸渐渐的舒展开来，就连那额头上的婴儿皱纹也伸展开了。
“胃口小，少食多餐，暂就喂这些看看情况。”孙氏道。
然后擦拭干净孩子的小嘴，把孩子竖抱起来，在床边轻轻走着。
孩子不哭也不闹了，眼睛半眯着。
看着神态，似乎还挺舒服的。
屋里其他人的目光，都紧张的跟在孩子的身上。
鲍素云忍不住问：“孩子肚子能不能存得住羊奶，只要看她过会儿拉不拉肚子就晓得了。是这样吧三嫂？”
孙氏点头，“要是不拉肚子，那就说明这羊奶孩子能吃。”
鲍素云点头，眼底露出一丝期待。
杨华洲站在一旁，也是满脸的期待。
“那、我还要不要再去找乳母？”他问。
孙氏道：“为了稳妥起见，老五你还是去找找看。”
杨华洲点头，又看了眼孩子，转身急吼吼跑出了屋子找乳母去了。
……
杨华洲跑了整整一日，半个乳母都没有找到。
天黑的时候，他耷拉着脑袋回了屋。
走到屋门口，就听到屋里面传来孙氏她们的笑声。
杨华洲怔了下，随即推开了屋门。
屋子里，孙氏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正在一勺子一勺子的给小婴儿喂着什么。
杨若晴站在边上看着，帮忙端碗。
床上，鲍素云也探着身子，微笑着看着。
满屋子的羊膻味儿。
看到杨华洲回来，鲍素云朝他这抬了下手。
“老五你快来看啊，你闺女可爱喝羊奶了。这一日下来，都喂了四回了！”
鲍素云有些激动的道。
“啊？”
杨华洲怔了下，有些不敢置信。
他快步冲到了近前，果真看到自己的闺女，正眯着眼睛，小嘴轻轻的蠕动着。
孩子没哭也没闹，一副很舒服的样子。
“拉了没？”他问。
孙氏忙里抽闲道：“拉是肯定拉了，不过都是消化后才拉的，看来啊，用羊奶喂这孩子，还真是找对路子了。”
听这话，杨华洲的一颗心落下来一大半。
“五叔，你找到了乳母了没？”杨若晴突然问。
被问到这个，杨华洲一脸的沮丧，摇了摇头。
鲍素云道：“没找到也没啥，咱就用山羊奶来喂！”
杨华洲道：“这……可行？”
杨若晴道：“肯定行，说不定呀，咱用山羊奶喂出来的孩子，还更好呢！”
就这样，那只母山羊被留在了杨华洲那。
杨华洲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去田地里割最鲜嫩的草回来喂它。
第937章 命中的贵人
而鲍素云，也在丧兄之痛里，慢慢的调节着自己的哀伤情绪。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期间，杨华洲和鲍素云强烈请求杨若晴和骆风棠给孩子取个名字。
不是他们两个弄来这母山羊，这孩子十有**就养不活了。
杨若晴道：“我取前面两字，杨和若。后面那个字儿，棠伢子来取吧！”
骆风棠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
“让我做粗活那没问题，可这些精细事儿，我还真不成！”他道。
杨华洲心情大好，拍着骆风棠的肩膀道：“你和晴儿还有那头母山羊，就是咱一家子，咱闺女命中的贵人！”
“你给你小堂妹赐个名儿，甭管啥字儿，都好！”
看到杨华洲夫妇都这样真挚请求。
又看到杨若晴充满鼓励的眼神。
骆风棠认真的思忖着……
刚巧这会子，那只母山羊又叫了：“咩……”
骆风棠眼睛一亮：“有了，不如就叫杨若绵吧，咋样？”
杨若晴兴奋的道：“绵绵？咩咩？嘿嘿，有意思啊！”
杨华洲和鲍素云也都露出笑容来。
“绵绵？”
“一听就温柔，乖巧，往后跟咱晴儿一样，走到都讨喜！”鲍素云道。
杨华洲直接拍板：“那就叫绵绵！”
日子过的飞快，绵绵来到这世上，已经九日了。
照着这一带的风俗，得由嘎婆家牵头，发动所有亲戚朋友过来给新生儿洗‘九朝’。
鲍素云娘家爹妈早就过世了。
唯一的哥哥，前几日也死了。
现在娘家那边就剩下一个寡嫂周氏带着大宝。
男人死了还没几日，周氏自然也腾不出心思来给外甥女洗‘九朝’。
所以到了‘九朝’这日，鲍素云一早醒来，眼眶就红了。
看着怀抱里的绵绵，暗叹自己命苦，闺女命也苦。
这时，屋门口传来杨华洲和孙氏说话的声音。
随即，两个人就进了屋子。
杨华洲惊喜的来到床边，对鲍素云道：“素云啊，三嫂刚刚拿了艾草和菖蒲过来，等会上昼，她们要来给咱绵绵洗九朝！”
“啊？”
鲍素云又惊又喜，挣扎着坐起了身。
“三嫂……”
孙氏微笑着道：“我先把艾草送过来，等会上昼，晴儿大舅妈，还有你桂花嫂子，大云嫂子，栓子娘，咱们几个都要过来给咱绵绵好好的洗九朝……”
鲍素云感动得眼泪都下来了。
孙氏道：“说你多少回了，月子里可不能淌泪，回头眼睛落下了毛病是一辈子的事儿！”
鲍素云抬手抹去眼底的泪，哽咽着道：“这回是高兴的……”
孙氏笑了。
杨华洲也是一脸的感动。
“那啥，我这就去镇上，买菜！”
撂下这话，杨华洲掉头跑出了屋子。
孙氏要喊住杨华洲，被鲍素云拦住。
“让他去，应该的应该的！”她道。
孙氏没辙，只好随着杨华洲去了。
这边，鲍素云抬手抓住孙氏的手：“三嫂，你们为我和孩子做了那么多，我、我都不晓得该说啥了……”
大恩不言谢，说啥，都不够啊！
鲍素云垂下眼来，“我哥没了，我嫂子怕是在鲍家村，也待不久了。”
“往后，我再也没有娘家了……”
没有娘家的女人，就是那无根的浮萍。
孙氏深刻理解鲍素云的话，眼眶也跟着红了。
她反手握住鲍素云的手：“往后，三哥三嫂那，就是你的娘家！”
……
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给绵绵洗了九朝。
距离骆风棠的军假结束，只有十来日功夫了。
杨若晴是打算跟他一块儿回南方，把运输队带上。
这段时日的药材，果脯果酱，送一部分去南方销售。
还有一部分果脯果酱，她打算送去左君墨那里。
“前几****给左兄去了信，说了这果脯买卖的事。”
吃过夜饭，在屋里喝茶磕瓜子的时候，杨若晴跟骆风棠合计道。
“左大哥昨日给我回信了，他有兴趣跟我合伙开发这山里的果子。”
“棠伢子，我想明日去一趟左家庄，跟左大哥面对面再洽谈下生意的事，你说好不好？”她问。
骆风棠把剥好的瓜子肉，放在她的手心里。
“你说啥都好，我陪你一道儿去左家庄！”他道。
“嘻嘻，那就这么说定了。”
……
左家庄。
杨若晴把一只大大的礼盒，对左老夫人双手奉上。
“这是我们村后山里的野果子，自家做成了果脯果酱。”
“每样都带了些来给老夫人尝个鲜儿，望老夫人吃得延年益寿，身子骨越发康健！”
杨若晴微笑着，脆生生道。
左老夫人看着面前这打开的盒子里，五颜六色的果脯，笑眯了眼。
“哎呀呀，你这丫头，嘴巴比这果脯还要甜哪！”
左老夫人夸赞道，随手拿了一颗果脯放到了嘴里。
“嗯，甜，脆，我喜欢！”
左老夫人道，看着杨若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看到左老夫人这样儿，杨若晴心里愈发愧疚。
她垂下眼来，对左老夫人道：“上回的事情，晴儿想跟老夫人赔不是。”
“晴儿有愧，若不是晴儿请左大哥相助处理事情，让左大哥淌了浑水，也就不会牵连左家上下那么多人。”
“还连累老夫人下了大牢，晴儿有愧，请老夫人责骂！”
她说到最后，把头更深的低垂下去。
左老夫人放下手里的果脯，伸出手来拉起杨若晴的手。
老夫人的手，柔软中却又带着一丝粗糙。
手指上，除了戴着一只纯银打造的镯子外，再无半件奢华装饰品。
她轻轻拍了拍杨若晴的手背，道：“上回的事，你没错，君墨也没错，错在那些丧尽天良的坏人。”
“我就君墨一个儿子，我时常告诫他，在外做生意要和气生财，尽量莫要招惹是非。”
“可是丫头啊，这人活在世上，再和和气气的人，也得有咱做人的原则和底线。”
“啥事都不管，只顾着自个那一亩三分地，太冷漠了。赚金山银山又有什么意思呢？”
听到左老夫人这番话，杨若晴忍不住愕然抬眸。
有其母必有其子。
左君墨如此豁达正义，老夫人也是女中豪杰啊！
“老夫人，您的风骨，让晴儿倾佩！”
杨若晴如实道。
“道理是如此，可想到老夫人因为我，而锒铛下狱，我心里还是惭愧不安！”她再次道。
第938章 委屈的质问
左老夫人却哈哈笑了。
“哎呀呀，提到这个坐牢啊，老婆子我还真得感谢晴儿你呢！”她道。
“啊？”
杨若晴一脸迷茫。
左老夫人接着道：“我活了一辈子，年轻那会子也跟着君墨他老子走南闯北过。”
“啥世面没见过？可这大牢还真是头一回蹲。”
“哈哈，我也算是临到老了，还长了一回见识了。你说，我该不该谢你呢？”
老夫人笑眯眯的问。
杨若晴则是一脸汗颜。
她知道，老夫人这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是不让她难堪和愧疚。
好个善解人意的老夫人啊。
又跟老夫人寒暄了一阵子，老夫人站起了身。
“丫头你有心啦，果脯我就全收下啦！你跟君墨去谈你们的正经事吧。”
左老夫人带着礼盒心满意足的回了后院，吩咐仆人们准备饭菜去了。
这边，左君墨将杨若晴和骆风棠邀请到了前院的堂屋，开始洽谈买卖的事。
才刚坐下来，老耿伯就急匆匆过来了。
原来，是他们家的锄头坏掉了，想要来左君墨这借两把锄头去田里锄草。
看到杨若晴和骆风棠也在这，老耿伯很是高兴。
“杨姑娘，骆小子，你们咋得空过来啦？今个晌午去我家吃饭！”
老耿伯道。
杨若晴和骆风棠站起身来，跟老耿伯那说了几句话。
骆风棠对杨若晴道：“你跟左兄谈生意，我去帮老耿伯锄草。”
杨若晴道：“也好，那你去吧。”
……
再次落座，仆人送了茶和点心过来，退了出去。
偌大的堂屋里，就剩下杨若晴和左君墨。
左君墨笑容温和的看着她：“晴儿妹子想要谈什么，可以畅所欲言了。”
杨若晴抿嘴一笑。
“这回过来拜访左大哥，是有三桩买卖，想要邀左大哥一起做！”
“其一，便是上回我跟你提过，想把天香楼开到湖光县城一事。”
“其二，我晓得左大哥你名下有好几家杂货铺子，我想跟你一起经营这眠牛山里的野果吃食。”
“其三，左大哥你是墨家的后人，深谙木雕之理。”
“我想请左大哥帮我雕刻字模子，再给这字模子上色，印染到纸张上。”
“妹子想要印刷发行小说传记，封印成册，售卖出去！”
左君墨没吭声，一直都是杨若晴在讲。
从头至尾，一条条，说得清楚明了。
左君墨听得极其认真，不时露出思忖的表情，不时又露出惊叹，不时又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左大哥，该说的，我都说完啦。你觉着我这三个提议，咋样？”
杨若晴微笑着问。
左君墨端起面前的茶碗，抿了一口茶。
然后，他抬起眼来，温和清凉的双目看着她，眼神中有着不加掩饰的赞赏。
“对前面那两条，左大哥我欣然赞同。”
“第三条，倒很是觉得新奇啊！”他道。
“据我所知，现下大齐国内流通的书卷，扎记，佛经之类的文字卷宗，大多是人力手抄本。”
“妹子你提出的这木雕字模再以墨汁纸张覆盖印之……倒真是一桩新奇事儿。”他道。
“若此事真能成行，妹子你还真是一位能人，乃我大齐活字印刷的鼻祖啊！”
听到左君墨这番话，饶是杨若晴这么厚脸皮的人，也忍不住红了脸。
剽窃，赤果果的剽窃啊。
活字印刷术这个时代木有，她也没法子，只得从前世搬。
嘿嘿……
左君墨显然对雕刻字模子很有兴趣。
当下邀请杨若晴去了他那间专门用来做木工活的大屋子里。
在杨若晴的理论指导下，他亲手上阵，开始雕刻几个字模子来试试效果……
……
两个人一个记忆力超群，虽然没有过这方面实践，可每一个步骤和注意事项都牢记心中。
另一个则是匠人之后，又天赋异禀，动手能力极强。
有悟性，又极赋钻研性。
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块儿，配合得简直是天衣无缝，堪称黄金搭档啊。
不一会儿，便篆刻了好多的字模子出来。
大小适中，放在一只大箱子里，就跟放了一堆的小麻将似的。
左君墨还在那兴致高昂的继续雕刻着。
杨若晴则蹲下身，在箱子里挑选着字模子，在边上的一副木板框架上摆出完整的字句来。
两人沉醉其中，都忽略了这悄然而逝的时间。
直到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这满屋的和谐和美好。
“哼，杨若晴？你还有脸来我们左家庄？”
女音异常的尖锐刺耳，带着浓浓的愤怒和敌意。
杨若晴愕然抬头，只见左迎春正站在屋门口。
她一脸的怒容，那眼睛瞪着杨若晴，就跟要喷出火来似的。
杨若晴站起身来，刚要张口。
左君墨已过来了。
“舅父病了，你不在跟前尽孝道，怎么又跑回来了？”
左君墨责问左迎春，言语间略有不满。
左迎春却避开左君墨的问，抬起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指向杨若晴。
“表哥，就是她上回害得我们下了大牢，咱们左家名下的产业差点被官府查封。”
“她就是一个灾星，你怎么还跟这种灾星瘟神混在一块……”
“闭嘴！”
左君墨的脸色沉了下来，呵斥左迎春。
左迎春怔了下，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左君墨。
表哥虽然跟她不怎么亲近。
可是，却也是相待如宾。
别说吼了，连大嗓门说话都没有过。
“表哥，你吼我？你竟然当着这个外人的面吼我？”
左迎春睁大了眼，委屈的质问左君墨。
那经过了精心描摹的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
亮晶晶的，一看就让男人心软，天大的怒火都烧不起来。
但显然，左君墨是个例外。
他有些厌烦的看了眼左迎春，语气松缓了几分。
不再是方才那种低吼，但却清冷严肃。
“上回的事，与晴儿无关，请你不要这样出言不逊。”他道。
又看了眼身旁站着的杨若晴，接着对左迎春道：“晴儿是我请来的客人，也是我结拜的干妹子，也请你说话注意点，莫把修养丢得一干二净！”
这些话，没有责骂，只是提醒。
可是，听在左迎春的耳中，却字字诛心！
第939章 想要咋个整法
左迎春又是羞恼又是委屈，眼泪唰唰就出来了。
“这个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你要这样维护她？”
左迎春哭得梨花带雨，指着杨若晴的手指，颤抖着。
“要不是她多事，我们左家上下会跟着遭殃下大牢吗？”
“姑母那么大年纪去蹲大牢，被人呼来喝去，表哥你不心疼？”
“还有我，手脚都被上了镣铐，那牢房里蚊虫鼠蚁又多。我遭了那么罪，表哥你可有心疼我半句？”
“如今，我不过是说了这女人两句，你就如此护着。胳膊肘往外拐，你到底是不是我表哥？”
面对左迎春的声声质问，左君墨眉头越皱越紧。
他正要开口，袖口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一看，是杨若晴。
“左大哥，让我来跟左小姐说两句吧。”她微笑着道。
左君墨怔了下，随即退后两步。
杨若晴转过脸来，视线落在左迎春身上。
“左……”
她才刚出声就被左迎春粗暴的打断。
“别叫我，我没兴趣跟你掰扯！”左迎春道。
杨若晴勾唇，不怒反笑。
“左小姐，不管你有没有兴趣，让别人把一句话完整说完的这种修养，你应该有吧？”
杨若晴笑吟吟问。
左迎春皱眉，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左君墨。
左迎春哼了声，对杨若晴道：“那你说吧，倒要看看你如何为自己辩解，说出一朵花来！”
闻言，杨若晴摇摇头。
“左小姐错了，我可不是为自己辩解。”
“我又没做错啥，何来辩解一说呢？”
杨若晴挑眉，道。
左迎春大皱眉头，杨若晴这回却抢在她出声前先开腔了。
“今个我要说的，有两件。”
“其一，上回的事，我没有做错，左大哥也没错做错，我们都是在做我们觉得对的。”
“其二，对于在这个过程中，牵连到你们，让你们下大牢遭了罪。”
“这件事我深感内疚，左小姐不满，我能理解。”
“我杨若晴针对牵连你下大牢，让你遭罪这件事，对你赔不是，请左小姐接受我真挚的歉意！”
说到这，杨若晴双手交叉着搁到腰侧，微微屈膝弯腰垂眸，对左迎春做出一个姿态来。
左君墨看到杨若晴这样，暗暗点头。
在大原则面前，有自己的坚持。
在小细节上，却又可进可退。
能伸也能曲，能刚硬也能柔软，能强势也能柔顺。
对的坚持，疏忽的，虚心改正。
一个女孩子，能做到晴儿这份上，实属罕见。
左君墨眼底，对杨若晴的欣赏和赞叹，又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反观左迎春。
看到杨若晴摆出这副姿态来，唇角得意的上扬了几分。
“哼，前嘴说自个没做错，后嘴又跟我赔不是。杨若晴啊杨若晴，你到底那句真哪句假？”
“难道你脑袋被驴踢了？真是好笑……”
“左迎春！”
左君墨再次冷喝了一声。
“晴儿如此深明大义，你就不能懂事一点？见好就收罢，再缠磨下去只会让人越发讨厌！”左君墨道。
然后，又伸出手去将杨若晴扶着站直了身子。
“晴儿你做了你该做的，也说了你该说的，接下来如何想，随便他人，我们走！”
左君墨说罢，转身就走。
杨若晴再次看了左迎春一眼，摇了摇头，转身跟上左君墨的步伐。
身后，左迎春被左君墨训懵了。
等到她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他二人的身影。
左迎春狠狠一跺脚，双手掩面哭着跑去了后院。
找老夫人评理去了！
这边，左君墨看杨若晴秀眉不展，他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她。
“我表妹从小被我舅母他们宠溺坏了，她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道。
杨若晴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张关怀的俊脸，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怪她，站在她的角度，她确实是受了委屈。”她道。
“不仅是她，你们左家上下那么多人，都为这事承担了还怕。”
“于这点，她说我几句，也是应该的。”她道。
左君墨淡淡一笑。
帮她，他乐意，而且也愿意去做这种锄强扶弱的事。
可是这事的后果，就是让族人受到了牵连。
他身为一庄之主，心里也不大好受。
左君墨抬手轻拍了拍杨若晴的肩膀：“事情都过去了，都不说了，我们去前院堂屋等骆兄弟吧！”
“嗯，好啊！”
……
后院，左迎春跟左老夫人那告状。
结果被左老夫人几句笑谈给轻松打发了。
看到左老夫人没为自己做主，还在那吩咐仆人们杀鸡宰鱼来招待杨若晴，左迎春气得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坐在桌边抹着泪，嘴里低咒着。
一个仆妇送茶进来，看到左迎春这样，仆妇目光一转凑了过来。
“表小姐莫恼了，听我一句劝，这事儿啊就让它过去罢！”
左迎春听到这话，愤怒抬头瞪向来人。
看清这说话仆妇的面容，左迎春怒火稍按了几分。
“大旺嫂子，这口气我咽不下！”
左迎春道。
她爹在县城打理生意，生意有一半的本金是表哥的。
爹手下有个最得力的跑腿，叫大旺。
眼前这个仆妇，就是大旺的媳妇。
大旺媳妇从前是在左迎春家做仆妇的，后来有一回烧的菜合了左老夫人的心意。
左迎春便顺水推舟把大旺媳妇送来了这边伺候老夫人。
“姑母也不帮我，还向着那个杨若晴说话，我好恼！”
左迎春咬牙道。
大旺媳妇来了这边做事，好多时候一些关于表哥左君墨的情况，都私下跟她那边捎口信。
当着大旺媳妇的面，左迎春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我不爽，我要狠狠整一下那个杨若晴。大旺嫂子，你帮我出出主意！”左迎春道。
大旺媳妇瞥了眼窗外，确信无人经过。
她凑到左迎春跟前，“小姐想要咋个整法？”
左迎春咬牙：“你不是在灶房那块忙活嘛？等会就往那菜里面放点料子，我要杨若晴吃得上拉下泄，丢脸丢尽！”
大旺媳妇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
左迎春恼了，秀眉皱起。
“怎么，连你都敢忤逆我？”她问。
大旺媳妇赶紧摇头。
第940章 一定会感激你
“怎么可能，我和我家大旺，都是托了小姐爹娘照应才有今日，小姐才是我们真正的主子。”
大旺媳妇道。
左迎春哼了一声。
大旺媳妇接着道：“往菜里放料不大妥当，那菜端上桌，大家伙儿都得下筷子。”
“稍微出了啥岔子，一下子就会查到咱头上。”
“查到就查到，我才不怕呢！”
左迎春赌气道，把脸转到另一边。
大旺媳妇绕到另一边，接着道：“小姐胆子天大地大，自然是不怕。”
“可问题是这法子不解气呀，反倒还会招来老夫人和庄主的不喜，对小姐也没好处，反倒更多的怜惜那杨若晴！”
左迎春一听这话，觉得在理啊。
“大旺嫂子，那你可有什么更好的点子？”左迎春问。
从前为了讨好姑母，大旺嫂子可是出了不少好点子呢。
“只要能让杨若晴不爽，我就爽了！”左迎春补充道。
大旺嫂子眯了眯眼：“点子，我倒是有，就看小姐愿不愿弯下那腰身去做了……”
“你说你说，赶紧说！”
于是，大旺嫂子俯身贴着左迎春的耳朵，悄声耳语了一番。
左迎春听到开头，眉头还皱了起来，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可随着大旺嫂子接着往后说，左迎春笑了，连连点头。
“大旺嫂子，还是你厉害，这个点子好啊，肯定能膈应到杨若晴那个贱、人的！”
左迎春眼睛发亮。
大旺嫂子笑了：“咱是女人，女人了解女人。下巴豆啥的，都是下下策，膈应她，才是最好的报复！”
左迎春连连点头：“说得好，之前都是她膈应我，这回也轮到我来膈应她！那我这就准备去了！”
她站起身，提起裙裾兴奋的跑出了屋子。
屋内，大旺嫂子看着左迎春跑出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
杨若晴啊杨若晴，莫怪小妇人我要跟你过不去。
怪只怪上回那事儿牵连到我家大旺，大旺下了大牢，被牢里的人打了一顿。
这笔账，我得跟你这算啊！
……
左家庄外面，一大片的田地。
骆风棠扛着锄头，正跟老耿伯一块儿在地里锄草。
两个人拉着家常，说着年成啥的，一老一少相谈甚欢。
此时，临近晌午。
老耿伯道：“既然晌午庄主家烧饭了，我就不喊你和晴儿过去了。”
“夜里，夜里一定得去我家，咱爷俩好好整几口，中不？”
骆风棠笑了，阳光下露出一口的白牙：“这事儿，我得回去问问晴儿。”
老耿伯怔了下，随即笑了。
“好，好！”
爷俩准备收工回村，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田沟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哎呀……”
此时，附近田地里干活的人都收工回去了。
老耿伯和骆风棠是最后一批。
声音传过来的时候，老耿伯讶了下：“像是有人叫了声？”
骆风棠站直了腰杆，捕捉了下，随即抬手指向某处：“声音从那块过来的！”
老耿伯道：“该不会是有人摔着了吧？走，看看去！”
爷俩赶紧奔去了那边。
那边，是一条田沟，田沟地势有些低矮，一个穿花裙子的少女侧身坐在田沟边的草丛里。
“表小姐？”
老耿伯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女子，正是左庄主的表妹。
左迎春也认得老耿伯。
但她的此行的目标，可不是这个糟老头子。
她的眼睛直接越过老耿伯，落在他身后拿着锄头的那个高高大大的年轻男子身上。
左迎春坐着，骆风棠站着。
她先是从他打着的赤脚开始看的。
男人的脚很大，赤脚上面还沾惹着泥巴和草叶。
左迎春暗暗皱眉。
杨若晴的品位真是差，找的未婚夫就是一个泥腿子呀？
视线接着往上。
顺着男子结实的小腿，看到他卷在膝盖处的裤脚。
裤子布料非常的普通，不过，这男人的腿还真是有型呢，又长又直。
再往上，是他挺直而窄紧的腰身，魁梧的胸膛，宽阔的肩膀……
当看到骆风棠的五官面容时。
左迎春愕了下。
在今天以前，她以为表哥左君墨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天下第一。
看到眼前这男子，她想起一句话。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少女的脸上浮起两朵比桃花还要嫣红的东西。
她仰起头来，可怜兮兮的望向老耿伯和骆风棠：“老伯，大哥，我也是左家庄的，打这经过不小心扭到了脚，求求你们送我回村可好？”
骆风棠没吭声，看向老耿伯。
老耿伯赶忙儿放下手里的锄头，来到左迎春跟前蹲下身。
“表小姐，我认得你，你是庄主的表妹嘛！”
“来来来，老伯驮你回村！”
老耿伯热情的招呼道。
老汉凑近后，身上那股子浓浓的汗味儿，让左迎春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
“老伯你这么大年纪了，又不是年轻后生，我怎能要你驮呢，使不得使不得！”
左迎春忙地摇头，求助的目光投向骆风棠。
骆风棠读懂了左迎春的眼神。
也听明白了眼前这个扭到了脚的女子，是左兄的表妹。
可是，他却站在原地没动静。
左迎春见骆风棠没有半点要驮的意思，心道杨若晴那么刁钻狡猾的人，怎么会相中这么个呆呆傻傻的男子做夫君？
难不成是冲着这男人的好容貌好好身板？
“这位大哥，劳烦你驮我回村去，好不好？我表哥和姑母，一定会感激你的！”
左迎春索性把话挑明了说。
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换做任何男子，早就驮起来跑了。
可是，骆风棠却是不为所动：“不是我不驮，而是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对姑娘不妥。”
“老耿伯，你现在这陪着这位姑娘，我回村去喊人！”
撂下这话，骆风棠转身快步离去。
田沟这边，左迎春有些傻眼。
这人……真怪！
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搁这，他就这么跑了？
这边，老耿伯回过神来，老汉忍不住咧嘴笑了。
这个骆小子，还真是楞啊。
话说回来，他对晴丫头还真是好。
老耿伯朝左迎春伸出手去：“表小姐，地上脏，老汉我先扶你起来吧？”
左迎春看了眼老耿伯伸过来的手，嫌恶的皱起了眉头。
第941章 男人力气大
“老东西，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本小姐！”左迎春道。
老耿伯伸出去的手僵住了。
老汉不傻，顿时就明白了啥。
他的脸色也落了下来，收回了手，冷冷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左迎春。
“人家骆小子那小媳妇儿晴儿啊，又好看又能干，对人又和气。”
“怪不得骆小子心里眼里就看得到晴儿一个。”
“换做我老汉年轻几十岁呀，也铁定稀罕晴儿那样的姑娘，不摆架子，又不假……”
老耿伯自顾自的道。
左迎春秀眉紧皱，恶狠狠瞪向老耿伯。
“老东西，你跟谁说话呢？你好聒噪你知不知道？闭嘴闭嘴！”
老耿伯撇了撇嘴。
弯身捡起地上的两把锄头，走回了自家田地里接着锄草。
留下左迎春一个人坐在田沟边，仰着脖子朝村口那张望。
老耿伯锄几下草，抬头往这边瞟一眼，暗暗摇头。
很快，村口那边便来了人，是左君墨和骆风棠。
身后还跟着几个仆妇，大旺媳妇也在其中。
看到大旺嫂子几个，左迎春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很快，左君墨就带着一帮人到了田沟边。
“听风棠老弟说，表妹你扭到脚了，什么情况？”左君墨问。
视线落在左迎春的脚上，也看不出来是那只脚扭到了。
左迎春一脸的委屈，瘪着嘴道：“你不是帮着外人来数落我吗？干嘛还要来接我？就让我在这里死了算了！”
左君墨眉头大皱。
“别闹了，让人看笑话。”他道。
又指了大旺媳妇等两个仆妇：“你们搀着表小姐回去。”
“是！”
大旺媳妇几个上前来，要把左迎春扶起来。
左迎春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人家脚痛死了，不能沾地，走不了！”她道。
左君墨眉头皱得更紧。
有力气撒泼任性，却没力气走路？
他摇了摇头，又指了大旺媳妇几个：“你们驮表小姐回去……”
“表哥！”
左迎春突然一声娇嗔，含娇似怨。
“她们几个在灶房猪圈钻进钻出的，身上脏死了，弄脏了我的花裙子怎么办？”
左迎春问。
边上，大旺媳妇附和道：“庄主，不是我们不驮，实在是这田埂小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
“回头摔着了表小姐，伤势就更严重了。”
“不如庄主和这位骆公子谁来驮小姐一程吧？你们是男人，力气大。”
听着大旺嫂子的劝，左迎春心里暗暗期待着。
是大旺嫂子告诉她，杨若晴这趟是带着未婚夫一块儿过来的。
没有男人会拒绝漂亮姑娘的示弱和求助。
你杨若晴不是想勾搭我表哥吗？
那我就让你看到你未婚夫，驮着我回来。
气死你！
就算你未婚夫不驮，也不怕。
表哥见我这么柔弱，也会驮的。
甭管哪一种，目的都达到了。
就在左迎春暗暗得意的当口，左君墨开口了。
“我先前做了木工活计，一身的汗水和木屑。”
“实在不行，我回去弄副担架过来，把你抬回去好了。”
左君墨说罢，留了大旺嫂子几个在这，转身要走。
被左迎春喊住。
“我自己能回去！”
左迎春道，朝大旺嫂子伸出手来，被搀着站起了身。
这地上脏死了，她一刻都不想多呆！
“表哥，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能忍的，走吧走吧！”
一行人终于回了左家。
堂屋里，杨若晴搀扶着左老夫人等候在堂屋门口，正朝着院门那边张望。
看到左君墨一行浩浩荡荡回来，后面还跟着大旺嫂子几个搀扶着的左迎春。
左老夫人神色焦急，赶忙儿迎了过去。
“春儿啊，怎么回事啊？先前不是还在院子里好好的嘛？怎么一转眼就跌到在田沟那了啊？”
左老夫人询问道。
“伤到哪了？痛不痛？君墨啊，赶紧给春儿请大夫过来！”
左老夫人迭声吩咐着。
左君墨道：“在路上我便要打发人去请大夫，表妹拦住了，她坚持回来抹药酒。”
左老夫人视线落到左迎春身上：“春儿啊，伤筋动骨一百日，你可得慎重，马虎不得……”
左迎春对左老夫人挤出笑道：“姑母，春儿没那般脆弱的。”
“先前在后院转了一圈，突然想起之前姑母说过，想要吃野菜饼，我便想要去田地里找找看……”
“没想到却扭到了脚，我下回一定小心……”
左老夫人听到左迎春这话，讶了下。
随即欣慰一笑。
“你有心了，我随口一提，你还真记心里了。”
“有你这份心，姑母没吃到野菜饼，心里也知足了。”
左老夫人说着，亲自过来扶着左迎春进了堂屋。
跟杨若晴插肩而过的时候，左迎春扭头往杨若晴这边瞥来一眼。
那眼神，满满的挑衅。
像是一个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将军似的。
杨若晴暗暗翻了个白眼。
真不晓得左迎春是吹了什么邪风，老是把她当靶子打。
有这必要吗？
她压根就没想过要跟她抢左君墨啊，瞧瞧，未婚夫棠伢子都带在身边呢。
脑子秀逗了！
一行人进了堂屋，洗手，洗脚，左迎春回屋去抹了药酒又回了堂屋。
左老夫人这才吩咐人摆菜，开饭。
左老夫人年纪备份最大，自然坐主位。
老耿伯坐在老夫人下首。
其他四个年轻人坐得很随意。
杨若晴自然跟骆风棠坐一一排，左迎春挨着左君墨坐着。
这样一番坐下来，八仙桌是四面。
于是，骆风棠跟左君墨面对面，而杨若晴则跟左迎春对面。
菜一个个的上来了，鱼肉鸡鸭，时令小菜，凉拌拼盘，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姑母，春儿记得您最喜欢吃桂花糯米藕了，春儿借花献佛。”
左迎春把放在自己面前的桂花糯米藕，夹了一块，放到左老夫人的碗里。
左老夫人笑眯了眼，连连点头。
“好，好，春儿你自己也吃。”
左迎春含笑点头。
瞟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骆风棠，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左君墨。
此时，左君墨正跟骆风棠那倒酒，两个同样高大同样俊美的男子，正在那碰杯小酌。
第942章 秀恩爱死得快
左迎春勾唇，夹了一块鸡腿，探身放到了对面骆风棠面前的盘子里。
“骆大哥，先前在田沟边，多谢你对春儿的悉心关照。”
“春儿不能喝酒，只得给你夹块鸡腿全当谢意，望骆大哥莫要嫌弃这小小心意。”
左迎春娇羞腼腆的说道，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脸颊上荡起两朵粉色，如同一朵绽放的娇艳桃花。
骆风棠抬头看着面前的左迎春，怔了下。
“左姑娘客气了，我并没有做什么，不过是跑了一趟路传个话而已，不敢接受左姑娘的谢意。”
骆风棠赶紧道，言语间，撇清的成份很明显。
左迎春温柔一笑，目光在骆风棠身上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像是顾忌什么，又像是要跟骆风棠共同守着什么小秘密似的。
她微笑着点头：“骆大哥，你不用解释那么清楚，春儿明白。”
“不管如何，这只鸡腿是春儿的一片小小心思，骆大哥请接受吧，不然，春儿真的会很伤心的哦……”
左迎春说完这些，还对骆风棠俏皮的眨了下眼，方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左老夫人和左君墨看得一愣一愣的。
都不晓得左迎春几时变得这么大方懂事了？
左迎春坐在那里，微笑着，斯斯文文的喝着面前的银耳羹。
老夫人的反应，她没兴趣理会。
左君墨和杨若晴的反应，她倒是很满意。
没错，我就是要当着你杨若晴的面，跟你未婚夫这样眉来眼去。
膈应死你！
还有表哥……
呵呵，大旺嫂子说了，想要引起表哥的主意，就要想办法去刺激他。
如何刺激？
自然是当着他的面，跟一个同样好看的男子弄点小暧昧呀。
瞧瞧，表哥也在打量自己了，真好真好……
就在左迎春为自己这一箭双雕之计暗暗得意之时，坐在对面的骆风棠再次出声了。
“好吧，既然是左小姐一番心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他道。
随即夹起那只都快有半斤重的鸡腿，放到了旁边杨若晴的碗里。
左迎春这下不淡定了。
“骆大哥，鸡腿我是送给你的，不是送给她的……”
“左姑娘，鸡腿既然送给了我，便该由我处置。”骆风棠淡淡道。
“晴儿是我未婚妻，这鸡腿甭管是我吃，还是她啃，横竖我们都接受了你的心意，这便足够了。”他再次道。
然后，转过视线，宠溺的看了杨若晴一眼。
杨若晴嘻嘻一笑，拿起那只鸡腿朝对面的左迎春摇了摇。
“左小姐，我替我家棠伢子谢谢你，那我就不客气咯！”
她微笑着，张开小口，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朝鸡腿咬了下去。
一口就撕下好长一块鸡肉来，包在嘴里，腮帮子都撑得鼓鼓的。
“慢点吃，别噎着。”
骆风棠微笑着，递了一块帕子给杨若晴。
杨若晴接过，对他笑了下，眼睛弯成了月牙。
又俏皮又可爱，再配上那啃鸡腿的样子，真是率真豁达。
这边，左迎春气得鼻子都歪了。
秀恩爱吗？
秀恩爱死得快！
主位这边，左老夫人深知自己这个侄女的脾性。老夫人微笑着出了声，吩咐左君墨：“君墨啊，你表妹也好些时日没来咱家了，你帮她夹点她爱吃的菜啊！”
左君墨视线这才终于从杨若晴身上收了回来。
听到左老夫人的催促，左君墨‘嗯’了声。
看了眼身旁一脸期待的左迎春，心不在焉的伸出筷子去。
在其中一只菜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放到左迎春面前的碟子里。
才刚放下去，左迎春就低呼出声。
“哎呀，是辣子鱼块？快夹走快夹走，我不吃辣！”
左迎春看到那块辣子鱼，表现出非常强烈的不满。
“表哥，我们又不是头一回在一张桌上吃饭，我不吃辣，你不知道么？”
左迎春非常委屈的问左君墨。
左君墨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么低级的错误。
“惭愧，夹错了。”他道。
转而把那块辣子鱼放回自己碗头，转而给左迎春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嘻嘻，还是表哥心疼我，我最爱吃糖醋排骨了。”
左迎春抬起筷子，动口吃了起来。
还没吃几口，她突然又停下了。
狐疑的目光跟着对面杨若晴的筷子。
她发现，杨若晴的筷子所到的菜碗，几乎全都是辣菜。
再看桌上，左迎春更是发现一个事情，今个这饭菜，辣菜的比重比平时多了好多好多。
再想到方才表哥夹的那一筷子辣子鱼块。
左迎春明白了。
“我没胃口了，先走了！”
她把筷子拍在桌上，抽身而起，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后院。
“咦，表小姐的脚恢复蛮快的啊？”
一直沉默的老耿伯道出了众人的狐疑。
人艰不拆，大家都选择没听到。
左君墨望着左迎春跑开的背影，皱了下眉头。
他收回视线，带些歉意的看了眼对面的杨若晴和骆风棠。
“她许是吃饱了，随她去吧，我们接着吃。”左君墨招呼道。
“嗯！”
“好啊！”
众人重新吃饭。
因为没有了左迎春，饭桌上的气氛，竟然轻快了起来。
身为过来人的左老夫人，把桌上这几个年轻人之间的暗潮看了个七七八八。
骆风棠对杨若晴的宠溺。
自家儿子对杨若晴的心思。
以及左迎春夹在中间这争风吃醋……
老夫人心里也是滋味复杂。
“我也吃饱啦，你们慢慢吃，多吃点！”
老夫人也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后院。
老夫人打发那丫鬟：“去看看表小姐在做什么。”
不一会儿，丫鬟就回来了，跟老夫人这低声耳语了几句。
老夫人眉头微微皱了下。
朝那丫鬟摆了摆手：“你去忙你的，我歇会。”
丫鬟退出去后，老夫人坐在床边，若有所思。
又招了那丫鬟进来：“等前院晌午饭结束了，让君墨到我这来下，我有话要跟他说。”
很快，左君墨就来了老夫人的屋子。
“娘，你找儿子过来，有何吩咐？”
左君墨进屋后，恭敬的站在左老夫人的面前。
左老夫人正埋头轻抚着一只玉石镯子。
听到左君墨的问，她缓缓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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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3章 催婚
“君墨来了？快，到娘身旁来坐。”
左老夫人露出慈爱的笑容，轻拍了下自己身旁的位置。
左君墨温和一笑，垂首走了过来，挨着左老夫人身侧端身坐下。
看到老夫人手里把玩着的那只玉石镯子，左君墨道：“娘又在想念我爹了？”
左老夫人微笑了下，点点头。
她视线停留在镯子上，话却是对身旁的左君墨说的。
“这只镯子，是我进你们左家门的时候，你祖母亲手为我戴上的。”
“她告诫我，这只镯子到我手上，已传了五辈人。”
“前面四辈都只传左家的长房儿媳妇，到了你爹那一辈，他是独子。”
“我这肚皮也不争气，没能让左家枝繁叶茂，幸好老天爷怜惜，好歹让我生了一个你。”
“君墨啊，你是左家的独苗哦，这只镯子，娘一直盼着能早日交接出去啊！”
左老夫人感慨道。
左君墨侧眸，耐心而又认真的聆听老夫人的话。
这番话，从他十六岁开始便时常听到了。
到如今他二十一，五年了，他能把这番话倒背如流。
只要老夫人每回说出这番话来，下一步必定就是要催婚。
他习惯了。
可是，这回左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左君墨有些意外。
“君墨啊，你放心，娘这回找你过来不是要催婚。”
“娘？”
左君墨愕了下，抬起头来。
面前，左老夫人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她伸出手来，轻抚了下左君墨天庭饱满的额头。
“我的儿文武双全，品行正直，为人仗义，又有担当。”
“我的儿值得更好的女子来匹配，绝不可迫于我这个老婆子的催促，而草草娶个媳妇进门。”
“娘？”左君墨再度张口。
他有些摸不准老夫人何意。
左老夫人却打断了左君墨的话。
“你莫急，让娘把话说完。”她道。
“好，娘请说。”左君墨道。
老夫人接着道：“有道是娶妻娶贤，一个贤淑明事理的妻子，会让男人如虎添翼。”
“一个愚笨糊涂的妻子，却也能拖垮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娶妻过日子，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儿，不单单是被子底下那点传宗接代。”
“说到这儿，娘得跟你赔个不是！”
“从前，我急着抱孙子，又想着跟你舅舅家亲上加亲，这才一直把你跟春儿往一块撮合。”
“娘错了。”
“往后啊，你的婚姻大事，娘不掺和了。”
“娘相信你的眼光，也期盼着你能早一日把那个女子带回来，娘好亲手把这玉石镯子交托给她，娘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娘！”
左君墨低唤了一声，声音染了一分沙哑，几分动容。
“娘，是儿子不孝。”
前些年，一直醉心于工匠之事，从未去考虑过人身大事。
也见过一些姑娘，可就是提不起那方面的念头。
如今，他遇到了一个女子。
懵懵懂懂，像是有什么念头想要破土而出。
可是，只要想要人家早已名花有主。
他又只能在自己那念头上，培了一捧土……
将左君墨这副黯然神伤的样子看在眼底，左老夫人似是猜到了什么。
“君墨啊，你老老实实跟娘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晴儿了？”
左老夫人突然问道。
“什么？”
左君墨吃了一惊，睁大双眼看着左老夫人。
“娘你说的什么荒唐话，我只是把晴儿当妹子待，何况，她已有了未婚夫……”
左君墨道，嘴角挤出的笑容，是他自己察觉不到的晦涩。
左老夫人微微一笑：“傻孩子，我是你娘啊，知子莫若母。”
“跟娘这里，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说吧，说说你对晴丫头的感受，娘是过来人，好歹帮你琢磨琢磨。”她道。
左君墨终究没拗过左老夫人，深吸了口气，也没组织语言。
就这么微眯着眼，随着心，把那些压抑在心里的懵懵懂懂的感觉说了出来。
“起初遇到晴儿，我并不以为然。做生意嘛，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不分男女老少……”
“可随着日子加深，和她一块儿做了很多很多事儿后。”
“我心里生出了一些很奇怪的感觉来。”
“那种感觉，让我觉着很欢喜。”
“一群女孩子在一块儿，我觉得她最亲切。”
“总想为她做点儿什么……”
说完这些，左君墨停住了，清俊的容颜浮起一些异样的潮红。
左老夫人看着儿子这副神情，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儿啊，你八成是对晴儿有了爱慕之心了。”她道。
左君墨眼底露出一抹窘迫。
随即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么？”他问。
“或许吧！”他叹了声。
“我也不清楚，也不想去弄清楚。”他道。
左老夫人追问：“是因为晴丫头跟骆小子订下了婚约？”
左君墨点头。
“凡事都有一个先来后到，我来晚了，就是输了。”
“何况，我与风棠老弟意气相投。朋友妻，不可欺。”他道。
左老夫人听到这番言语，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却也愈发心疼起他来。
“拿得起，放得下，我儿当之无愧的大丈夫。”她叹道。
“千里姻缘一线牵，我儿也莫要气馁。”
“月老终会为你安排一个最好的女子，等到时候到了，自然就能遇见。”
左老夫人安抚道。
左君墨收回心神，对左老夫人微笑着点点头。
“娘也要放宽心，儿子一定会早日成亲，让母亲安享晚年。”
……
左君墨离开了老夫人的屋子，往前院走去。
他双手负在身后，俊朗的容颜沉静如水。
剑眉微微蹙着，似是有着舒展不开的心事。
老夫人的话，犹自回旋在耳。
‘拿得起，放得下，方为大丈夫是也……’
呵呵……
左君墨暗暗苦笑。
换做别的事，他定然能做到收放自如。
只是，感情这块，他却不自信。
他怕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
明明告诉过自己，晴儿有未婚夫。
在遇到自己之前，便已跟青梅竹马的骆风棠订了亲。
身为大哥，身为朋友，他理当祝福。
可是，心里总有那么一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