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3章 好日子
京城。
妇人的眼泪沿着脸颊流淌，很快就打湿了一大片衣襟。
“你在地府，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妾身逢年过节，都会给你烧钱的，缺什么，一定要给家里人说。”
“你儿子，妾身没让他练武，让他读书写字，如今，他已是举人，有功名在身，以后，不用在舞刀弄枪了。”
“你不要嫉恨太上皇，他没杀我们，也让内务府给我们钱粮，这才让我们娘俩没冻饿过。”
妇人一边说一边流泪，她用力的抱着，生怕下一刻就再也见不着了。
“这么多年，苦了你，以后，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汉子低沉暗哑的话语，让妇人身体一震。
她陡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双臂放开，退后两步，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你，你还活着？”妇人屈雅香呢喃着。
“不错，我没死，你也没死，正很好。”太叔乙点头。
此刻，他心头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哽咽在心头，却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真的没死吗？”
屈雅香忽然冲上前，抓住太叔乙的胳膊，一口就咬了上去。
咬了一个牙印，又撸起太叔乙的衣袖，看着他上臂上的一道伤疤。
“是你，你没死，没死。”屈雅香的眼泪又再次流了下来。
……
养心殿。
齐星云端坐在龙椅之上。
他望着站在下首的太叔乙。
一夜过后，太叔乙已经沐浴整理了一番，又换上了一套新衣裳，整个人就显得格外的精神。
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大汉太叔乙，此时，表情很平静，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太叔乙，别的朕就不多说了，此行，你要最快速度召集人马，朕将京城的飞鹰卫交给你，你再募兵两万，凑足三万人，尽快北上。”
齐星云没有拖泥带水，而是细细的交代了一番。
太叔乙得了军令，拿着诏书，就可以去内阁找大学士，再去兵部交接兵符。
在临走之前，太叔乙跪在地上，朝着齐星云拜了三拜。
他没说话，就转身离去。
“这是个实诚人啊，王昀，你说是不是啊？”齐星云放下笔，瞟了一眼身边的王昀。
王昀公公一张脸上，皱纹舒展开，露出笑容。
“皇上，这太叔乙，是一员猛将，老奴恭喜皇上，得了太叔乙，如虎添翼啊。”
“就你会说话，呵呵，太叔乙此人，的确是猛虎，但目前只有朕才能驾驭他啊，猛虎，放出去是要吃人的。”齐星云眼睛微微眯起。
“那小骆大人会不会有危险？”王昀多嘴了一句，他话一出口，心里就后悔了，这话可不该他来说。
“他不会有危险的，太叔乙知道分寸。”齐星云道。
王昀低下头，再也不敢说话了。
上次，齐星云就已经敲打过他。
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心里都要有数才行。
“你去喊外面的刘大人进来。”
齐星云吩咐道。
“老奴遵旨。”王诺立刻小跑着出门。
没多久，刘预从外面迈步进来。
见礼以后，齐星云命人搬了个锦缎面的凳子给刘预坐。
“准备的怎样？国债一事，三日内，必须办好。”齐星云缓缓道。
“陛下放心，老臣会办好差事的。”
刘预点头。
没办法，尽管三日这个日期，太过紧迫了，但战事不等人，他不得不尽其所能的想办设法。
“你打算怎么做？朕知道，三日时间，很紧，但朕也没办法，北离家叛军气势汹汹，一旦剑匣关被破，北离军，就能直指京城，到那时，京城必然大乱……”
还有句话，齐星云没说。
也不需要说。
大齐自从建立以来，还没有外面的军队打到京城附近。
要这一次让他们办到，对于齐星云来说，这是莫大的羞辱。
“微臣打算召集京城的一些商户，让他们认购国债，这些商户，都是跟官府关系好的，购买可能比较大的。”刘预道。
“好，必要时，你可以采取措施，朕让隐卫宁成德来配合你行事，谁要是故意哭穷，阳奉阴违不愿意出钱，朕就要他全家好看。”齐星云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他已经容忍那些不法商人很久了。
此刻，正好找着这个借口和机会，趁机整治一番京城的商户。
否则，那些商人还无法无天了啊。
“微臣遵旨。”
刘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皇帝支持他使用隐卫，这般情况，区区国债一事，又怎能做不成呢。
离开皇宫以后，刘预立刻就着手去办。
这第一期的国债，先行召集商户们购买，以后，他会放开，让所有百姓都有机会购买。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不仅那些召集来的商户都购买了足够的份量，其中还有杨氏商行的人，购买了将近一半的国债。
在包厢里面。
刘预专门见了杨氏商行目前的大掌柜杨含竹。
杨含竹穿着青色的裙子，脸上化着淡妆，发丝只用一根玉簪子固定，从外表来看，就像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儿，不像是杨氏商行的大掌柜。
“此次，你们出力甚大，本官会向皇帝禀报，到时候会有嘉奖。”刘预拱手道。
“这是我们应当做的，少东家在离开京城的时候，专门叮嘱过，我们杨氏商行，赚钱不是第一位的，还是要以天下苍生为念。”
“钱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太过贪心，反而是惹祸之道。”杨含竹微微一笑道。
“你东家怎么说？”刘预又问。
“东家已经不大管理商行了，她顶多看一看账本，偶尔写封信出个主意，用她的话来说，她的钱已经够多了，往后，就享受生活。”杨含竹道。
“她是有大智慧的女人，懂得取舍。”刘预点头。
对杨若晴，他还是十分钦佩的。
“刘大人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杨氏商行做的？”杨含竹抿了抿唇道，“虽然少东家有言在先，但在商言商，要是想依靠我们一个商行，就能提供足够的钱粮，恐怕是不够的。”
“本官已经找了更多的商行，也已经准备跟皇家钱庄借钱。”刘预道。
“皇家钱庄，能借的钱不多。”杨含竹道。
第8104章 沉默
京城。
一处包厢之中。
杨氏商行大掌柜杨含竹说出了一番话，让刘预沉默了。
“皇家钱庄，怎会没有银子？”
刘预不是专门搞经济的，他对这一块了解不深。
“不是没有银子，而是不能随意借出。”
“刘大人，你可能不清楚皇家钱庄的银子是用来干嘛的。”
“这么说吧，那些银子，不是拿来使用的，而是拿来作为一个凭证。”
“有多少银子，才能发行多少银票，这银票数目，不能超过银子数量太多，否则，一旦遇到挤兑事件，皇家钱庄就可能被挤兑倒闭。”
随后，杨含竹又细细的讲了银子和银票之间的关联，以及为何皇家钱庄借不出太多银子的缘由。
“这次大军开拔，国库空虚，钱粮这一块，还是有一部分缺口，但这国债不能再增加了。”
刘预有些发愁道。
不到万不得已，国债不能再增加。
朝廷发行国债，还是要还的，刘预也没想过让朝廷赖账。
朝廷要是赖账，只要有一次，朝廷的信用就彻底破产，以后别想再继续借钱了。
“这笔钱，杨氏商行可以借给朝廷。”
杨含竹忽然道。
“有什么条件？”刘预道。
“没有条件，此事，是东家吩咐的，朝廷遇到危难，杨氏商行尽其所能帮扶，杨氏商行和朝廷，一荣皆荣，一损皆损。”杨含竹笑了笑道。
刘预也露出笑容。
“好，朝廷记住了。”
没有条件才是最大的条件，杨氏商行这是雪中送炭，皇帝都要记住这个人情。
……
西城集市。
“来半斤五花肉，不要骨头。”
“好嘞！”
猪肉王站在肉摊面前，手中的尖刀对准面前摊开的猪肉。
一顿行云流水一般的切割，切下一块五花肉，随手用稻草捆住，拿着秤一称。
不多不少，正好是半斤！
付完钱，客户提着肉高高兴兴的离去。
猪肉王抬手取出一根烟卷，叼在嘴上，又拿出火柴点燃。
一团团烟雾冒圈儿升腾而起。
这卷烟，火柴都是京城出现的新样东西，是杨氏商行的很多杂货铺子出售的，价格不菲，一般只有身家丰厚的百姓才能抽得起，用得起。
猪肉王是这一片儿最好的屠户，钱嘛，还是挣了不少的，一般人抽不起，他可以。
“猪肉王，你这烟不错嘛，能不能给我也来上一根？”
提着鸟笼的一名锦衣中年男子，迈着八仙步闲逛，他朝着猪肉王挤眉弄眼。
“去去，你想抽，自己去买。”猪肉王摆了摆手。
“怎么着，真当我败光家当了啊，这些年，我也是做了些营生的，可不是吃干饭的。”锦衣中年男子放下鸟笼，捋起袖子。
“我说高逸明，你做的什么营生？你倒卖些裤袜鞋帽，亏到姥姥家去了，还不如好好收你的租呢，你在京城的那些屋子，租给外地人，日子不能过吗？非要倒腾破烂，还去赌场耍钱，家当都快耍没了。”猪肉王一顿喷，口沫横飞的。
但他从没指望高逸明能听的进去。
他要是能听得进去，早就听进去了，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幅模样。
“猪肉王，咱们谁也不知道谁啊，你看我能干点啥？我只会干一件事！哎……”
说着，高逸明就叹起气来。
“那有什么法子？咱们都是罪人，朝廷没治咱们的罪，还让咱们能快活过日子，已经不错了，还想咋的？”
猪肉王又吸了一口烟。
同样的话，说了十几年了，说多了毫无意义，日子还得慢悠悠的过。
一般话说到此处，某人都会感叹一句。
果然，高逸明再一次叹气道：“哎，要是大帅还活着就好了，大帅要是在，北方大帅岳雷霆就当不了那个北方大帅。”
“你这不是废话？年年说，月月说，日日说，能把大帅说活不成？”
说完最后一个字，猪肉王忽然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高逸明身后街角的位置，甚至嘴上的烟卷都掉落而不自知。
“猪肉王，你怎么回事？”高逸明惊愕道。
“他，他……”猪肉王眼珠子瞪得老大，抬手指着前方，嘴里只能简单发出一个音。
“猪肉王你中邪了吗？他什么他？”
嘴上这么说，高逸明还是下意识的转过头。
随后，他的眼珠子也瞪直了，不小心身子一晃，将身边的鸟笼都给踢到了，使得里面的鹦鹉扇动翅膀的扑腾。
他喉咙滚动，比猪肉王还要不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他们目光之下，对面墙角走过来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国字脸汉子，身穿普通的蓝色衣袍，举手投足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威势。
“小王，明子，还认得我吗？”汉子站定在他们面前，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大帅，是你吗？是我在做梦吗？”
高逸明眼睛都直了，他忽然转头道：“猪肉王，你来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他话刚说完，就发现，猪肉王跳起脚来。
“娘咧，这火烧着鞋子了，疼死我了。”
猪肉王用力在地上踏了几下，将鞋子上的火苗给踩灭。
顺便将还在燃烧着的一半烟卷儿给踏碎。
“别掐了，大帅是真的，我们没看错。”
猪肉王眼神里满是激动之色。
“是真的啊，老天爷开眼了！”
高逸明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膜拜起来，嘴里面念念有词。
这些年，他已经信了佛，隔三差五的就去寺庙里烧香拜佛。
他多少次在佛前许下愿望，希望能再见到大帅，回到大帅的麾下。
现在来看，天可怜见，佛祖真的应验了！
以后，一定要再去寺庙还愿。
“明子，起来。”
太叔乙大步上前，抓住高逸明的胳膊，将他抬着站起来。
“嗯，不错，这些年，功夫没搁下，内心还有精进。”太叔乙手指一捏高逸明的胳膊，就已经判断出他此时的身体状况。
“大帅……”
高逸明声音哽咽了，他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大男人，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太叔乙瞪眼。
第8105章 两个人的想法
长坪村。
回到骆家，王翠莲带着孩子们去了后院寝房安歇。
孙氏和杨华忠留在堂屋里说了会话，都是孙氏在跟杨华忠说姜家二房的事儿。
“先俊和小琴两口子真不赖啊，说娃们跑来跑去的麻烦，打从明日起，让姜先俊早中晚各送一碗过来给孩子们喝。”
“说叫咱先不要急，也甭去外面找人了，在ru娘来家里之前就让她来帮忙喂，她那边量多，喂得过来。”
杨华忠听到这番话，心里踏实了许多。
“有他们这番话，娃们这几天就不用饿肚子了……真是难为他们了。”他说。
孙氏点点头，“可不就是么，我想着，这样的恩情，真的不是一些吃食能还的了的。”
杨华忠：“那依你的意思？”
孙氏：“我心里有个想法。”
“啥想法？”杨华忠莫名就紧张了一把。
难道她心里该不会跟他想到一头去了吧？
“晴儿不在家，这事儿没有她打招呼，我怕县衙那边不答应。”杨华忠纠结得很。
“何况，当初先俊娘是因为失手杀死了姜二才伏法，也是咱坚持原则要送进去的，如今咱又自己……这样好像是在过家家，也是在藐视大齐律法，不太好吧？”
孙氏愣愣望着杨华忠，嘴巴张得大大的，满眼的惊讶。
杨华忠自说自话还说的太过投入，说完才从孙氏的反应里意识到他跟她想的好像不在一个点上。
“孩他娘，你，你想到了啥了？”
经杨华忠这么一问，孙氏猛地回过神。
她身子微微前倾，更加凑近了杨华忠，压低嗓音问：“咋？你竟想到那个来报恩啊？还别说，你那个报恩的方法可能姜先俊更受用啊，他是一个大孝子……”
而且这两天娃儿们过去，虽然他也表现得还行，但孙氏明显能感觉出来彼此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那道墙就是姜先俊的娘。
“倘若真的把先俊娘弄出来了，先俊估计是真的打从心眼里高兴啊。孩他爹，你说……”
眼见孙氏竟然真的在这个事情上动了念头，而且这念头一旦起来就压不下去，杨华忠真恨不得照自己嘴巴狠狠抽两下。
“我先前不说了嘛，这种报恩的法子行不通的……行不通，往后甭提了！”
杨华忠摆摆手，不想在这个事上纠缠。
“对了，那你先前想到的又是啥？”他反过来问孙氏。
孙氏愣了下，坐了回去，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我和翠莲嫂子私底下商量过，想让俩娃拜郑小琴做干娘。”
干娘？
这回，换杨华忠惊愕了。
干娘，跟亲娘没啥两样了，晴儿当年拜了沐子川的娘做干娘，干娘活着的时候逢年过节晴儿都要去拜访去探望，干娘过世后，晴儿但凡在村里，赶上清明，中元，年节跟下，干娘的忌日，晴儿都会亲自去山上烧香祭拜。
就算她在外面忙别的事赶不回来，也肯定会交待家里人帮她去烧香祭拜。
倘若这对小外孙真的拜了郑小琴为干娘，那么将来俩孩子是肯定会负担起郑小琴的事儿，像真正的儿子一样去对郑小琴赡养，尽孝。
“你们也真敢想啊！”杨华忠说。
“咋？咱家俩娃幸亏有人家喂养，不然这几天都不晓得要咋样了！”孙氏道。
“只是，这事儿咱也不好做主，得要晴儿点头才行。可晴儿又不晓得啥时候能回来，哎……”
杨华忠摆摆手：“这事儿先不提了，过几天ru娘就来了。”
比起拜干娘，让吃了几天郑小琴nai的俩娃一辈子跟姜家二房绑在一块儿，杨华忠更倾向把先俊娘给放出来这种报恩方式。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他们这些爷奶和嘎公嘎婆都做不了主的。所以，暂且不讨论这些了。
隔天，吃早饭的时候，俩娃就已经在后院美美的喝起来了。
孙氏跟杨华忠这说：“先俊说，小琴这两天喝了鸡汤，量贼多，给娃儿们送了满满一碗过来，这一顿俩娃只能喝一半，还有一半先留着，待会晌午再给他们吃一回。”
等到晌午之后，姜先俊还要再送，娃儿们一天六到七顿，顿顿吃饱喝足还是可以的。
杨华忠满意的眯了眯眼，“那家里这块我就不操心了，吃过早饭，我和铁匠哥要去一趟山里营地那，傍晚再回来。”
孙氏知道他们去营地是要干嘛，“好，早就该去了，这两日一直在顾着俩小的，也不晓得晴儿那边咋样了，你们去看看也好。”
杨华忠和骆铁匠快速的吃完饭，正准备动身之际，大白过来拍门。
朝里面喊：“骆大伯，麻烦你把大门敞开下，小侧门没法让马车进院子。”
堂屋里的几人面面相觑，孙氏有些不敢相信，“是大白和红梅他们过来啦？没想到他们还真的会来？”
骆铁匠没做声，只把目光投向杨华忠。
杨华忠则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黑着脸起身往外走。
孙氏又去看骆铁匠，眼中都是担忧。
骆铁匠也随即放下碗筷，起身跟后面往外走，“看看去！”
院子的侧门口，大白还站在那里，在他身后的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大白一边朝院子里张望，边扭头朝马车里的红梅说话，言语中都是安抚，好像是叫她不要着急，马上就来人开门了，马车就可以进院子里。
然后，大白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扭头便见杨华忠正急匆匆朝这边来。
大白眼中有光亮闪过，再次跟车厢里的红梅招呼了一声，兴奋的往杨华忠这边来。
“三舅，我们过来了！真是惭愧惭愧啊，原本说好昨日……”
杨华忠摆摆手，直接打断大白的话，他面色平和，一如往常，并不见半点怒色。
“没事没事，不惭愧不惭愧。”
“啊？”
大白有点懵，原本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解释要跟杨华忠这说的。
但杨华忠这态度，让他一时竟有点措手不及，以至于思绪都被大乱了。
“三舅，其实昨日早上我们是准备过来的，没想到临时快要出门的时候……”
第8106章 问个明白
“没事没事，大外甥不用解释，谁家都有些事儿，我理解的。”
杨华忠依旧和颜悦色的说，管你说多少借口和解释，都不该是今天过来解释。
即便真如你所言昨日临时有事耽误了来不及，多少也要派个人过来捎个信，而不是隔了整整一天才过来解释。
过了一整天，黄花菜都凉了。
大白两次要解释都被杨华忠给挡了回来，这让他有点挫败，也就渐渐的没了要解释的冲动了。
“那就多谢三舅的体谅了，红梅和娃都在车上，那就先把院门开了，让他们先进来，然后给娃儿们喂食吧！”
“啊？哈，是这样的，”杨华忠挡在那里，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娃儿们已经吃饱喝足睡着了，就不用劳累红梅了。”
“啥？吃饱了？都吃啥了啊？”大白惊讶。
这时，站在后面的孙氏微笑着说：“姜先俊的媳妇儿郑小琴呢，她刚好生了个闺女正在坐月子，就一块儿给喂了。”
“啊？姜先俊娶亲了？”大白愣了又楞。
他比姜先俊小个两三岁，小时候也一块儿玩过，后面就没咋接触了。
尤其是上回过年和正月那阵子，他都在牢里，对村里的事压根就没关注过，只是有两回从娘口中得知姜先俊差点跟绵绵表姐定亲，后面又退亲了。
“我还以为他没成亲呢，原来都生闺女了，哈哈，这很好啊。”大白摸着后脑勺笑着说。
“那啥，老三啊，我就先去前头等你了啊！”
一直没出声的骆铁匠突然跟杨华忠这说。
杨华忠对骆铁匠说：“好的铁匠哥，你去吧，我换双鞋子就去追你。”
骆铁匠嗯了声，径直朝前走去，经过大白身旁的时候，骆铁匠连看都没看大白一眼。
要知道，这里可是骆家，骆铁匠才是真正的主人家。
他和红梅大老远从镇上过来，也是过来喂食骆家的大孙子们的，这作为主人家，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走了还连声招呼都不打？
大白怔楞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三舅，骆大伯这是啥意思啊？咱可是专门来帮他的，他咋这样呢？”大白指着骆铁匠的背影，很不满的质问杨华忠。
杨华忠说：“我和你骆大伯今个有急事要去做，还得进山去打听你表姐的下落。”
“大白啊，我们没空招呼你了，你和红梅带着娃儿去看看你娘吧，你娘怪惦记大孙子的。”
一听杨华忠要赶自己走，连进门喝口茶都不招呼一声，大白再次傻了眼。
“不是……三舅，那孩子们吃啥咋整？”
杨华忠说：“放心吧，这几天就去郑小琴那里蹭，回头ru娘就来了。”
大白皱眉。
“三舅，就算真是这样，既然用不着咱了，你们是不是得事先跟咱捎个信？这让我们白跑一趟……”
杨华忠两手一摊，颇为无奈：“大外甥，那可就巧了，我们跟你们一样，都是事情给牵绊了腾不出空来捎信啊！”
大白这时全听明白了，说了说去说了半天，三舅还是恼火上了。
因为他们没按照约定的时间过来，所以这边也恼火上了。
大白心虚，但现在不心虚了，也不理亏了，只觉得恼火。
“我还有事，就不招呼了，你三舅妈也没空招呼你们，怕怠慢了你们，所以你们还是走吧。”
杨华忠朝大白摆摆手，也不等大白离开，自己就挽住孙氏的肩膀将她带回了堂屋。
孙氏好几次想回头去看一眼大白，都被杨华忠用力按住肩膀给控制住了。
待到进了堂屋，杨华忠才松开手并压低声对孙氏说：“别管他，这种人不值当招待，一碗茶水都是糟蹋！”
孙氏身子僵硬，“我咋感觉大白一直在后面盯着咱呢？”
“盯就盯呗，你去后院照看娃们，这里交给我！”杨华忠拍了拍孙氏的肩，将她推了两步，直接推去了后院。
然后，杨华忠自己倒了一碗茶仰头灌了，又将桌上准备好的水袋子和干粮一并塞怀里，关上堂屋门也出了门。
院子里，大白还站在原地没有动，那幽怨的目光一直望着走近过来的杨华忠。
杨华忠经过大白身边的时候，大脚步停顿了下，“大白，别跟这杵着了，回去看看你娘吧，还有小黑，昨夜闹了场大病，家里现在是病的病，弱的弱，全靠你嘎婆和你爷在那照看着。”
“你，回去看看吧！”
说完这些，杨华忠叹口气，不再理会大白，径直出了院子门。
堂屋门锁上了，即便堂屋一侧还有通向后院的路，但杨华忠不担心大白会强闯去后院。
因为晴儿离开前，已经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后院，防备的就是那些小偷小摸的人。
平时那些安设的人手是不会轻易现身，但如果有别人强行闯入，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杨华忠离开后，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撩开车厢帘子，便看到杨华忠的背影，以及大白的背影。
“大白，你给我回来！”
大白回过神，来到车厢旁，有点沮丧。
“咋啦？为啥等这么久不仅没人过来招呼咱，你三舅还走了呢？”红梅不解的问。
先前骆铁匠走的时候，她没留意，或许说她当初想要拿乔，仗着自己是过来施恩的，所以得端着架子让骆家人和老杨家人一起过来接过来扶，所以当脚步声在旁边响起时她没有去看。
这会子察觉不对劲，才忍不住撩起帘子看一眼，才发现异状。
“别问了，咱走吧！”大白摆摆手，过来坐到了马车上，拽着缰绳将马车重新拨回大路中间。
“为什么不能问？到底咋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呀！”红梅探身出来，抓住大白的肩膀连声问。
大白皱着眉，脸沉得厉害。
“人家找到人喂食了，用不着咱，让咱回去！”
“回去？回哪去？”
“回镇上！”
“啥？叫咱来咱就来？叫咱回，咱就回啊？当我们是啥了？”红梅在车厢里勃然大怒，她拍打着车厢大喊大叫起来：“不，我不回去，我就不回去，你停车，让我下去，我得去问个明白！”
第8107章 不心疼男人
长坪村。
小黑昨夜吃了旺生开的药后，腹泻的毛病虽然没有立竿见影的彻底痊愈，但比起之前一口气拉十来泡的频率，后面一整个晚上也就起来了三五回，也算是效果很明显了。
因为夜里起来那么多回没法好好睡，于是早上天亮之后他还在呼呼大睡。
杨华梅虽然人住在西屋里，但一颗心却不在这屋里，全在小黑那边了。
所以她夜里也没睡好，天麻麻亮就醒了，披着外衣站在床边望向小黑屋子的方向出神。
谭氏昨夜也没睡好。
但早上听到杨华梅的动静，老太太也揉着眼睛，披头散发的坐起了身。
“梅儿你咋不多睡一会儿？大早上的就站在那里吹冷风，不怕病啊？”
听到身后谭氏的问，杨华梅回身望了她一眼，此时屋里光线晦暗，帐子一半垂下来，一半挽起。
谭氏穿着睡得皱巴巴的亵衣盘着腿坐在床边，揉着眼睛，花白的头发散开，那张脸瘦削得只有两指宽。
身躯躲在宽松的亵衣里，只剩下一把骨架，瘦削憔悴得仿佛随时随地都要缩成一把柴禾，随风而逝。
眼睛下方一圈黑黑的眼圈，就像是一整宿都没合眼似的。
“娘，你昨夜睡了么？”
“我睡了啊，咋这么问？”
“那你咋这么憔悴呢？这黑眼圈好重好重啊！”
杨华梅回身来到床边坐下，细细打量着谭氏。
谭氏刚好张开嘴打了个呵欠。
早上还没洗漱，嘴巴紧闭了一整个晚上，醒来也没喝水润滑肠胃。
谭氏打的这一个呵欠里的气味有多重，可想而知。
杨华梅差点没被熏晕，又不好意思当下就推开谭氏，于是赶紧起身以借口给谭氏倒茶喝为由逃离了那个重污染圈。
谭氏不疑有他，往往口臭的人就是那样，自己很难嗅到，伤害的永远都是别人。
而且看到杨华梅帮她倒茶，谭氏还很满意，换了个姿势又伸了个懒腰说：“还别说，昨夜睡的确实不踏实。你这屋啊，臭死了，小黑那混小子在这屋里又拉又吐，我都梦到掉进茅厕里了，舀了一瓢粪水洗脸漱口，哪能睡得好！”
杨华梅尴尬的笑了笑，心道娘您老在这里嫌弃你外孙，却不知方才你一张嘴，也气味也让人上头。
只是我是你的闺女，我不好直接说出来伤了您老的心罢了。
“娘，喝口茶润润嗓子，今个白天接着把门窗打开通风透气应该会慢慢散掉的。”杨华梅又说。
谭氏点点头，接过茶来咕噜咕噜几口喝完了。
喝完了谭氏开始下地穿衣，梳洗。
一抬头，看到杨华梅竟然也穿戴整齐要出屋子，谭氏惊了，赶忙放下梳子过来拦住杨华梅：“你不回床上躺着，这是要上哪去？”
杨华梅笑了笑说：“娘，我都在床上躺了快二十天了，差不多了，我得去灶房给小黑整点早饭。”
谭氏立马拉下脸来，“你整啥整？二十天又算个啥？早前咱就说好了得躺一个月，照着坐月子来养。”
“快些，你快些给我回去，早饭我去整，不要你动手！”
杨华梅没辙，只得被谭氏赶着重新回到了床上。
然而，还没一会儿，外面有人在喊：“大白娘，你快些去村口看看吧，你家大白和红梅在村口大路那儿干架哩，娃儿丢在车里吓得哇哇的哭啊！”
听到这话，杨华梅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就连正在灶房熬稀饭的谭氏都丢掉手里锅铲冲到了院子里。
老太太正要跳起来咒骂喊话的人不得好死，大早上的就拿破事来打搅她家梅儿睡觉。
大白和红梅干架就干架呗，娃儿哭就哭呗，啥都没有她的老闺女补觉来的要紧。
结果老太太丢掉锅铲跑到院子里，发现喊话的人早就不知去向，而杨华梅却已听到动静，外衣都顾不上穿便冲到了院子里。
谭氏赶忙儿冲上去拦住杨华梅，急得跺脚：“你这又是做啥呀？天塌下来了还有娘在的嘛，快些回屋躺着去，我给你去村口瞧瞧！”
这回，杨华梅打死都不听谭氏的话了，她拨开谭氏的手大声说：“不不不，我得亲自去一趟，我的大孙子被吓着了。”
谭氏见拦不住杨华梅，急得在原地跺脚，“你个冤家，连件厚实衣裳都不披，这是存心要着凉嘛！”
但杨华梅一心顾念着自己哇哇大哭的孙子，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体？哪里听得进去谭氏的话？
“作死呀，这是要作死呀！”
谭氏拍打着大腿，返身跑回了西屋去给杨华梅找厚衣裳，然后又抱着厚衣裳跑出了屋子。
昨夜王洪全一宿都守在小黑的屋子里照顾小黑，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差点跟谭氏撞上。
“亲家母，这又是咋啦？一大早就听到你们说大白大白，大白又咋啦？”王洪全拉住谭氏急问。
谭氏一把甩开王洪全的手，并朝王洪全脸上狠啐了一口，“就你们老王家破事多，不把我闺女折腾死就不罢休是不？没一个省油的东西，我呸！”
王洪全擦拭着脸上黏糊糊的恶心玩意儿，望着谭氏跑远的背影，气得胸腔发涨。
时至今日，他最后悔的也是跟老杨家做亲，娶了杨华梅做媳妇呢！
要不是杨华梅闹性子，他的儿子栓子咋会为了哄媳妇进山去采野果子丧生豹口？
呸！
啐归啐，心里埋怨归埋怨，但王洪全还得去村口看看究竟。
他往小黑那屋瞅了一眼，嗯，小黑睡得正沉，雷打不醒，王洪全于是也飞奔出了院子。
村口的大路上。
一辆马车停在路的正中间，马车边的地上，一男一女正扭打在一起。
两个人就像两条出水的蛟龙似的，双腿绞在一起，双手掰扯着对方的头发和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似要把对方的五官给揪下来一两件才罢休。
抱在一起，边打边满地翻滚，一会儿你压在我身上暂时占据优势，一会儿又被我给反攻，将你压于身下一顿巴掌来抽脸，打得啪啪的想，叫得嗷嗷的，尖叫，哭喊，咒骂，混成一团。
第8108章 混战
路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这些村民大多是妇人居多。
因为这个时辰点基本上男人都在家里睡懒觉，女人们起早来池塘浆洗，又或是睡不着的老头老太太出来捡狗屎鸡屎啥的，刚好就赶上了这一幕大戏，于是大伙儿丢了手头的活计都跑过来看热闹了。
反正又不要交钱，白看的热闹谁不爱看呢？对吧？
所以，当杨华梅‘踩着风火轮’火急火燎的赶到村口大路上时，一眼就看到自家大儿子大媳妇正在免费为村里人贡献一部大戏，气得杨华梅的脸当即就绿了！
杨华梅下意识的弯腰脱下脚上的鞋子，抄在手里冲向了地上还在扭打的两人。
此刻，大白正被红梅压在底下，红梅骑坐在大白的腰上，两只手抓着大白的脖子，一边拍打大白的脸，一边埋下头去乱咬大白。
大白的两只手好几回都握了拳头，眼瞅着就要砸向红梅的脑袋。
但最后都改变了方向，不痛不痒的砸在红梅的后背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白这是在让着红梅，所以并没有下狠手。
然而，红梅却是一副疯了的样子，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一副要跟大白同归于尽的气势。
旁边人都有些看不下去，大孙氏和曹八妹也在人群里看热闹，都没有上前去拉扯。
大孙氏说：“我的妈呀，两口子打架不稀奇，这往死里招呼可是头一回见，那女人可真是半点儿不心疼自个男人！”
这话刚好被冲到近前的杨华梅听到，血色突然就往她眼底灌。
杨华梅冲到大白和红梅跟前，从后面一把揪住红梅的头发，将她倒拽着从大白身上拖下来。
然后那鞋底板子雨点儿似的照着红梅的脸上抽，抽得噼噼啪啪就跟过年的时候燃放炮仗似的。
红梅被打得嗷嗷的叫，这时发现偷袭自己的人是婆婆杨华梅，换做别人家儿媳妇，那气势肯定要矮三分。
然而，红梅看清对方后，尖叫着扑了过来，一把抢下杨华梅手里的鞋子扔到一边，双手掐住杨华梅的脖子将杨华梅推倒在地。
杨华梅也不是省油的灯，当时就跟红梅抱在一起扭打起来。
虽是婆媳关系，但两人之间撑死了也就相差七八岁的样子，两个人在全盛时期打架力气是势均力敌的。
但因为杨华梅刚生完一场大病，元气受损，所以战斗力肯定会下跌。
不过，凑巧的是红梅也刚好跟大白扭打了一阵，耗费了不少体力，所以这会子婆媳两个重新打到一块儿，两个人竟然又都成了势均力敌。
俩个女人在地上打架那就是你咬我，我挠你，头发掉了一地，脏话也落了一地。
大孙氏拍着手叫：“不得了不得了，媳妇打婆婆，没伦理了啊！”
曹八妹看到杨华梅竟然亲自上阵，有些紧张姑姑的身体，想上前去把她们拉开，可当两个打红了眼的女人发起狠来都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时候，旁边人狠难插手。
稍不留神，就会引火烧身，弄得自己受伤，到时候还找不到人来负责。
而偏偏王翠莲和孙氏都在骆家的后院里照看孩子，骆家院子很大，后院孩子们睡觉的屋子里隔音效果很好，于是杨华梅和红梅婆媳打了好几个来回都没人能过来把她们拉开。
围观的人也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就想看她们多打一会儿呢。
只有大孙氏和曹八妹过去喊大白，让大白去拉。
大白坐在地上，一副傻了眼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谭氏给杨华梅送衣裳来了。
老太太看到自家老闺女竟然被老闺女的媳妇按在地上打，当即就冲上去将手里的衣裳盖在红梅的脑袋上。
接着，老太太拔下发髻上插着的竹簪子，用尖细的那端照着红梅身上一顿戳。
老太太才不挑地儿呢，闭着眼睛就是戳，戳得衣裳底下被遮住视线的红梅鬼哭狼嚎。
也不晓得是戳中了哪个要害地方，红梅惨叫一声后，身子突然僵了下，被她压在底下的杨华梅就那么顺势一推。
噗通！
红梅整个人直挺挺歪到了地上，浑身抽搐成一团，人群爆发出惊呼，纷纷后退。
大白这时才终于回过神来，他冲上去将蒙在红梅脑袋上的衣裳揭开甩到一边，只见红梅的脸成了猪肝色，眼睛翻白，白色的泡沫源源不断的从嘴里喷出来。
“啊呀，出人命啦！”
“老太太杀人啦……”
人群顿时乱做一团，有些胆子小的吓得捂住了眼睛尖叫连连，像大孙氏和曹八妹她们则是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过来拉住谭氏，扶起杨华梅。
不拉住老太太不行啊，老太太杀红了眼，手里握着断了半截的血淋淋的竹簪子，眼珠儿鼓凸着，还要冲上去扎红梅。
“老太太可不能再扎了，再扎就要成筛子了。”大孙氏大声劝着。
曹八妹则扶起杨华梅，同时朝五房大喊：“五婶，快来呀，要出人命啦！”
鲍素云抱着红梅的娃踉踉跄跄出了院子。
先前两口子在吵架的时候鲍素云刚好出来撞见，还没劝两句这两口子就当着她的面打起来了。
红梅是不管不顾，只顾打大白。大白慌乱之中还不忘嘱托鲍素云：“五婶拜托你先把娃抱进去！”
于是鲍素云吓得赶紧钻进马车，把哇哇大哭的孩子抱着就躲回了五房，她胆子最小，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情。
于是这会儿，听到曹八妹和大孙氏她们喊，曹八妹才不得不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探出个头。
“五婶，快去帮忙喊喊三婶她们啊！”曹八妹又朝鲍素云那喊。
鲍素云慌慌张张点头，赶紧又往骆家那边去。
进了骆家前院，后院她也是没法直接进去的，留下的侍卫得了杨若晴的授意，除了家里几个人，其他人是没法直接跑进去的。
鲍素云抱着孩子在那里喊孙氏，孙氏听到动静也赶紧过来了。
好一阵手忙脚乱，大白抱着红梅回了老王家新宅，孙氏她们也将杨华梅扶去了骆家，王翠莲找出杨若晴放在寝房里的那只医药箱子，再去隔壁院子找来识字的何莲儿帮着一块儿给杨华梅抹药。
第8109章 表情瘫痪
大白的儿子依旧是鲍素云在照顾，大白自己跟去红梅那边照顾去了，剩下的其他人全都围拢在杨华梅身旁嘘寒问暖。
谭氏自然是寸步不离杨华梅左右的，尤其是看到杨华梅脸上的那些伤痕，谭氏心疼得直磨牙。
“红梅那个贱人，就没见过那样贱的，连自个的婆婆都敢打，这世上还有啥事儿是她做不出来的？”
“这不行，我还得去狠狠的教训她一顿！”
老太太像一枚小炮弹从凳子上弹起身就往外冲，被曹八妹和孙氏给拦住。
“奶，你都已经拿竹簪子把人戳成了刺猬，戳得翻白眼了，这仇也报了。”
“娘，红梅都晕过去了，大白请了旺生过去给她诊断，这当口您老还是先息熄火吧！”
红梅那边都不晓得被戳成个啥情况了，您老还要冲过去，这是不让人活呀？
当然了，媳妇打婆婆固然不对，可是婆婆先动手的，儿子媳妇干架，做婆婆的应该先想法子把二人拉开再说。
而不是自己也上阵，至于后面过来搞偷袭的谭氏老太太，那就太不应该了。
落在别人眼中，这就是一大家子合起伙儿来欺负红梅一个。
原本媳妇还手打婆婆，是红梅理亏，但现在，外面那些看热闹的都在戳杨华梅和谭氏的脊梁骨呢。
哎！
“娘，先忍一忍吧，红梅都不晓得啥情况呢，淌那么多血，也不晓得能不能活！要是不能活，您老可就摊上人命官司了啊！”
眼见谭氏怎么都劝不住，跳着蹦着叫嚣着要冲出去找红梅的麻烦，孙氏没辙，两手一摊不拦了，直接把最严重的后果说了出来。
这下，谭氏傻眼了，怔楞在原地，目光直勾勾的，表情也瘫痪了。
“我可不想坐牢啊，我还要陪着我老闺女呢，我不要坐牢，不要啊！”
谭氏一腚儿跌坐在地，双手拍打着地面开始呼天抢地的哭。
孙氏和曹八妹她们看得直摇头。
心道扎人的时候您老是不挑地儿，脖子的地方都赶往死里扎，这会子怕了？
怕了，又能咋样？谁不怕？
既然怕，您老就别再闹了成不？
“奶，您老先悠着点儿吧，别再闹腾了，让咱安安静静给我姑把药抹上再说。”曹八妹又说，然后朝孙氏使了个眼色。
两人故意放着谭氏在地上坐着，转身重回杨华梅身旁，帮着给杨华梅敷药。
看到杨华梅脸上，脖子上那些伤口，孙氏真是暗吸了口凉气。
这红梅的指甲是今年没修理过了？就算是猫爪子，也不可能抓出这么深这么长的痕迹。
可见这红梅真是一点都不给杨华梅这个婆婆面子啊。
再看杨华梅头上，也被抓掉好几缕头发，耳朵上方有一片竟然有铜钱大的一块秃噜，露出猩红的头皮，更是看得孙氏她们触目惊心。
这样的儿媳妇，真是可怕，打丈夫往死里打，打婆婆也是毫不含糊。
红梅这种女人，简直目中无人，孙氏她们突然又觉得谭氏那一顿乱戳，也好解气。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一点不假。
“奶，我扶你起来凳子上坐吧！”
曹八妹突然和缓了语气回去，将谭氏从地上扶起来放到凳子上坐下。
谭氏突然一把抓住曹八妹的袖子，抬起头，用仅有的一只能看见光明的眼睛望着曹八妹，脸上的表情是罕见的决绝。
她颤抖着唇，好似豁出去了似的，说：“八妹，我想好了，杀人偿命，要是红梅那个贱人真出了啥事儿，就让我一个人来扛，跟你姑姑没干系！”
“你们都听明白了没？到时候可都要帮我作证，人，是我一个人戳死的，跟你姑姑没半点干系！”
曹八妹都惊呆了，还以为谭氏吓成这样是想要找她们帮忙救救她，她先前还说自己不想坐牢……
没想到老太太在经历过最大的恐慌后，做出的抉择是自己扛起所有，也要保住她的老闺女，不想老闺女成为帮凶也伏法。
“奶，你别这样，红梅那边结果还没出来呢，指不定没咱想的那样严重，或许也只是一些皮外伤呢……”
“不不不，不可能是皮外伤，我自个扎的我晓得手下深浅。”
谭氏打断曹八妹的话，边摇头边说。
“我那每一下，可都是往死里扎的，女人身上有哪些忌区不能扎，我门儿清，都是往那些忌区招呼……”
所有人听到这些，都傻了眼。
这种手段，以前晴儿在家的时候她们曾听晴儿当玩笑话般跟她们提起过一些，说的都是宫里或者京城大户人家那些教养婆婆们惩戒底下犯错的宫女和丫鬟的手段。
很多时候女人惩治女人的手段更阴暗更狠毒，因为女人懂女人。
没想到谭氏当时也在旁边听了几句，竟然就活学活用，于今日在红梅身上派上用场了。
这到底是红梅的荣幸？还是不幸？
一时间大伙儿都不知道该说点啥了。
又或者说，经过了先前那短暂的惊骇，如今对于谭氏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大家都已麻木。
只盼着红梅那边，千万不要有大事儿啊！要是有大事儿，刚好这当口晴儿又不在家里，失去了主心骨，那就有点麻烦。谭氏被安抚住了，杨华梅这边的伤口也都敷了药。
在这一系列过程中，杨华梅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一些，她跟谭氏这说：“娘你放心吧，那个贱人命硬，你戳不死的。”
谭氏咬牙切齿，“她敢打你这个婆婆，要是没戳死，我还要跟她没完。”
杨华梅冷笑，“哼，我自己跟她算账，娘你别插手。”
谭氏动了动嘴角，想说那是不可能的，打虎亲兄弟，打架亲母女，今个她要是不出手，梅儿指不定就要打输了。
瞧瞧，这混声上下被红梅那个贱人挠的，就没一块好肉，这口气，谭氏咽不下去。
然而，杨华梅却没有心思去跟谭氏那探讨接下来如何打架，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找寻。
然后，直直落在鲍素云怀里的那个用小宝贝裹着的婴儿身上。
杨华梅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赶紧伸出双手：“五嫂，快，快把我大孙子给我抱。”
第8110章 猪肉王
京城。
猪肉摊前。
“两位的五花肉，肉骨头，拿好。”
“收摊了，收摊了，今个儿不摆了，要买，以后再说。”
“明日儿来不来？不好说啊，放心，没有我猪肉王，你也能吃上放心猪肉。”
猪肉王名叫王修文，他迅速的收了摊位。
高逸明提上了鸟笼，两人警惕的往着四周。
跟很多年前一样，一左一右，护卫在太叔乙的身边。
不久，三人来到了高逸明的家中。
“这屋子里，家具都去哪儿？我记得当年，这里有只八仙桌。”太叔乙双手背在，皱眉道。
高逸明的屋子，还是曾经的老屋子，但比起当年，这里萧条了很多。
以往在外面的花卉，都已经枯死了，一些野草疯狂的生长。
来来往往的丫鬟仆人，也不见了，整栋屋子里，只剩下一名老掉牙的老仆人，还是看着高逸明长大的老人。
而屋子里的家具更是消失了大半。
硕大的房屋，看起来有种破落的味道。
“这个，大帅……家具都抵押了。”高逸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
“你的家人呢？伯父伯母呢？你妹妹去哪儿了？”太叔乙又问。
“爹娘，前些年，都去世了，我妹，她嫁人了，嫁了个穷秀才……”高逸明低下头，他眼眶又红了。
“大帅，这个就是明子自己作的，他要是不去赌钱，伯父伯母又会被气病呢，小妹又怎会下嫁。”王修文挑眉，毫不留情的道。
“都怪我，我被人算计了，下了套子，可我本心是想挣钱养家的，怪我没本事。”高逸明伸手抹了把眼泪。
“不怪你！”太叔乙淡淡道。
“你能做什么，别人不知道，我知道。”
“你是天生的将才，适合的就是打仗，让你去赚钱，那是胡闹。”
太叔乙盯着高逸明道：“不许哭，从今以后，我太叔乙的兵，只流血，不流泪！”
“喏！”
高逸明站直了身子，行了个标准军礼。
“好，你们两个，都很好，功夫没搁下。”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第一，我给你们一人一笔钱，你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第二，你们重归我的麾下，朝廷已经委任我为征北大将军，我要统领大军，北上打仗。”太叔乙道。
“这还用说吗？大帅，我是你的兵，这辈子都是！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冲锋陷阵，我们战士，就已经死在冲锋的路上！”
王修文神色激动道。
“大帅，我要跟着您打仗去！”
高逸明站直了，身体像一根标枪一般，再也不是提着鸟笼的纨绔松垮模样。
“好，你们跟着我走。”
太叔乙双手背在身后，快步走到门外。
他喝了一声：“来人。”
忽然，从附近阴影里跳出一位黑衣人。
黑衣人蒙着脸，从外面看不出相貌。
“你去召集人马，我们去富贵乡赌坊。”太叔乙眼神如刀一般。
“喏！”
黑衣人正是一名隐卫，他是宁成德派来的，专门配合太叔乙行动。
“大帅，去富贵乡赌坊做什么？”王修文问道。
“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在大齐，没人算计我的兄弟，还能站着！”
太叔乙踏步向前，简简单单的走路，仿佛走出了风霜刀剑。
“大帅，一起去。”
高逸明和王修文都激动不已。
真好！
当年那个说一不二，霸道无双的大帅，又回来了。
他们可以跟当年一样，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奋力冲锋就行了。
富贵乡赌坊就在附近的一处巷子口。
那里灯红酒绿，到处都是吆喝的人声。
太叔乙已经让隐卫召集了飞鹰卫的三十名汉子，俱都拿着火铳，穿着棉甲，跟在他身后，向富贵乡赌坊的方向前进。
进了巷子口以后，就有两名汉子拦住他们前行的道路。
“你们是干嘛来的？前面是富贵乡赌坊。”其中一名汉子神色倨傲昂起头。
“那又怎样？”太叔乙淡淡道，他身后诸人都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的等候。
“怎样？哼，你不知道咱们富贵乡赌坊是谁开的吗？”汉子道。
“谁开的？”
“咱们韩王爷开的，怎么着？你们还想闹事不成？”汉子挑眉。
太叔乙一行人，外面套着普通的衣袍，看不出藏着的火铳，从表面来看，像是一群家丁护卫。
“什么韩王爷，不认识。”
“滚开。”
太叔乙劈手就给了面前汉子一巴掌，抽的汉子原地转了一圈，摔在地上。
“哎哟喂，打人啦，有人闹事啊！”
汉子坐在地上哭嚎，脸上好大一个巴掌印。
而另一个汉子，早已经撒丫子跑进了富贵乡赌坊。
没多久，从赌坊里面，呼啦跑出一堆护卫，俱都是拿着齐眉棍。
京城护卫家丁之类，不允许拿刀剑。他们就拿了棍子，从棍子来对付人。
“出手吧。”太叔乙双手背在身后，他都不需要出力了。
早已经摩拳擦掌的高逸明，王修文率领其他人，飞快的向着前方冲去。
随后，在众多赌客眼里，似乎是势均力敌的殴斗，成了一边倒的殴打。
挨揍的是富贵乡赌坊的护卫们。
一时之间，赌坊前面一阵鬼哭狼嚎。
“你们是什么人？”
富贵乡赌坊的韩掌柜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是韩王府上的家生子，因办事得力，被韩王爷赐姓为韩，这是他感到最荣耀的事情。
“韩掌柜，还认得我吗？”
高逸明站了出来，冷笑一声。
“你？”
韩掌柜一开始没认出来，但越看越熟悉，最后，他终于想起来了。
“高逸明？你敢带人砸场子？你不想活了吗？你是朝廷的罪人，皇上没杀你是法外开恩，这次你打砸赌坊，死定了。”
韩掌柜嗓子尖利，焦急的怒喝。
“我死不死不劳你操心，但你昔年坑害我，就必须付出代价。”
高逸明抢过来一根齐眉棍，冲上前来，大手一抬，就按住了韩掌柜的肩膀。
“你，你是干什么？”韩掌柜终于害怕了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高逸明不是有名的软蛋吗？怎么忽然这样凶了？
“干嘛？大帅说了，你不能站着啊。”
高逸明狞笑着，一棍，重重的敲打在韩掌柜的膝盖骨上。
第8111章 富贵坊
京城。
富贵乡赌坊门前。
已经跪了一大排人。
都是穿着护卫的衣服。
那些他们拿在手上的齐眉棍，现在都已经到了高逸明，王修文等人手里。
而可怜的韩掌柜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他的两只膝盖骨，都已经被打的粉碎。
虽然他的性命还在，但这等伤势，下辈子恐怕只能在轮椅上渡过了。
“饶命啊饶命啊。”
韩掌柜再也不敢硬气了，即将疼的额头上都是冷汗，他依旧开口求饶。
没办法，残疾了站不起来虽然很惨，但比起失去性命来说，还是好一些。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富贵乡赌坊的人，就交给你处置了。”太叔乙双手背在身后，没有出手。
经过这么多年关押，他的实力不仅没有倒退，反而提升了不少。
修炼的武功，已经趋向于圆润如一，距离踏入宗师境界，只差一步。
他要是出手，这里的普通护院，那是挡不住的。
但，这里还没到让他出手的程度。
“好，大帅！”
高逸明又让人从赌坊里面拖出了好几人。
“你们看看，我是哪个？”
高逸明每拖出一人，就问上一句，随即，在那人恐慌惊惧的目光中，使用齐眉棍敲碎那人的膝盖。
一连打碎了七人的膝盖骨后，高逸明缭绕在眉宇之间的暴虐和怒火，渐渐的消散，反倒现出了一丝疲惫。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狠狠的报复当年设计他的那些人。
当一切成真以后，他又觉得一切是那么的索然无味。
或许，他真正想要的不是报复，而是他的亲人，他所珍视的人，能再活过来。
“够了吗？”
看到高逸明停了下来，太叔乙问道。
“够了。”高逸明点头。
“都过去了，往后，我们并肩作战。”太叔乙拍了拍高逸明的肩膀。
是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人，还是要往前看，活在过去，不如活在当下。
“什么人在此行凶？”
街角，大声吆喝，姗姗来迟的是捕快们，手拿腰刀，奔上前来。
为首的是厉捕头，这一片街区都归他管理。
韩掌柜等人咬着牙，瞪大了眼睛，内心期待了起来。
现在的捕快，跟太上皇在位时候的捕快可不一样，现在的捕快，威权很高，谁都不敢对着捕快耍威风。
他们这些人，平时都嚣张跋扈惯了，这还是第一次希望捕快为他们做主。
“你是捕头？借一步说话。”
太叔乙走上前去。
“好。”
厉捕头是识相之人，眼前这一群人，一看就是久经训练的，这绝不是什么家丁护院，极有可能是正规的军队。
他心里沉甸甸的。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使是正规军队，他一样不会畏惧。
只要有人违反律法，他就会将其绳之于法。
两人一起走到角落里。
太叔乙抬手就取出一块令牌。
这是隐卫当中级别最高的令牌。
太叔乙低声道：“此事，有隐情，隐卫正在查案，或许就是顶级大案。”
“你们是隐卫，我管不了，但此事，我依旧会上报上去，不会替你隐瞒。”
厉捕头皱眉道。
他一眼就能看见，分明是隐卫们在报复人。
什么查案，不过是个借口。
但，隐卫属于另一个部门，他管不了隐卫。
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今日之事上报。
“上报吧，这本就是流程，我们是不会干涉的。”太叔乙点头。
厉捕头走出来以后，手掌一挥道：“收队。”
“厉捕头，救命啊，他们要杀我。”韩掌柜原本还不想说话，但看到厉捕头要离开，他立刻大声叫道。
厉捕头停住脚步，皱着眉头望向韩掌柜。
“杀你？我看你叫得这么大声，哪有性命危险？”厉捕头冷冷道，他满肚子火气。
虽然隐卫们在打击报复，但是韩掌柜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开一个富贵乡赌坊，就坑害了多少百姓？
赌坊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存在！
“您一走，他们就要杀我了。”韩掌柜低声道。
“等他们杀了你，再说，现在，你不还没死吗？”
厉捕头手臂一挥：“弟兄们，走人。”
随后，厉捕头再也不理会韩掌柜等人的叫喊，带着捕快们快速撤离。
那些等待着捕快抓捕高逸明等人的家伙，都傻了眼。
怎会这样？
有名的铁骨铮铮，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厉捕头，今日居然会视而不见？
特么的，这叫什么事。
等他们恍惚过来后，就看见高逸明，王修文等人，眼中带着戏谑望着他们。
“爷爷们饶命。”韩掌柜带着哭腔叫道。
他已经没辙了，什么都叫的出来了。
“别叫爷爷，我没你这么蠢坏的孙子。”
高逸明摆手。
“今日给你们个教训，这富贵乡赌坊，再有设计坑害他人之事，下次就不是敲碎膝盖了，下次，阉掉你们，再切掉四肢，做成人彘！”
高逸明冷冷道。
韩掌柜等人，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这也太吓人！
他们知道，高逸明说到做到。
就连厉捕快都不敢得罪高逸明，这说明什么？
说明高逸明身侧的那名汉子，是个不一般的大人物。
高逸明抱上大腿了，这是命啊。
“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太叔乙转身道。
他对这些人，已经没有兴趣了。
一行人离开富贵乡赌坊，留下了是一地的伤者。
“快过来抬我进后宅，再叫个大夫。”韩掌柜赶紧大叫。
那些藏在屋子里不敢出来的小厮下人们，赶紧七手八脚的将韩掌柜抬了起来。
“啊。”
其中一人不小心碰到了韩掌柜的伤口，疼的他一阵呲牙。
韩掌柜他已经派人给韩王报信了，此处可不能就此罢休。
太叔乙等人，离开富贵乡赌坊以后，他们走了一阵。
那些护卫，都已经离去。
走路的只有太叔乙，高逸明和王修文三人。
“这是往哪儿啊？”高逸明看着前方的路，但此次弯弯绕绕的，不像他熟悉的地方。
难道，这次去的地方跟王修文有关？
可是，王修文这些年，可没有什么糟心的事儿。
王修文有个好妻子，还有两个颇有出息的孩子，一个从文，一个习武，都是好苗子。
第8112章 井水不犯河水
长坪村。
过了一阵，刘氏呼哧呼哧的跑来报告消息来了。
“我刚从老王家那边过来，红梅没死，也就是一些皮外伤，旺生给她用了药，还扎了针，这会子醒过来啦，也没口吐白沫。”
堂屋里的人听到这话，皆松了一口气。
没死就好，就不用摊上人命官司了。
谭氏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说：“贱人就是命硬，我那么戳都没戳死她，算她走运！”
刘氏望向谭氏，想到红梅身上那几个最深的窟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娘啊，有两个窟窿你要是手再偏一点可就扎进人家喉咙里面了，旺生说那个地方只要扎进去，血就得飚出来，咋地都止不住！”
就算后面旺生给红梅把那伤口处理过了，可刘氏全程都在旁边看着，那伤口红的绿的紫的，伤口最大的看起来就像一枚发了霉的铜钱，看着都骇人。
谭氏听到刘氏的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鬼叫她打我家梅儿？谁打我家梅儿，我就拿命去拼！”
刘氏见老太太这么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脚下往后退了退。
突然想起以前那些年自己没少跟梅儿那吵嘴，甚至打巴掌的事好像都有过。
想来，这老太太还真是手下留情了，真是多谢不杀之恩啊！
杨华梅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家大孙子身上，快二十天不见孩子了，杨华梅第一眼看到孩子就觉得孩子瘦了。
瘦虽瘦了，但好在孩子却是干干净净的，小衣裳从里到外也都洗的很透彻，还散发出一缕淡淡的香味儿。
看来娘她们劝的话真的没错，红梅虽然对自己这个婆婆不好，但待她自个的儿子却是不错的。
这会子听说红梅没死，杨华梅便对谭氏说：“娘，红梅的伤比我重，回头见着她了，不要再打她了，真要出了人命对谁都没有好处。”
谭氏不服，还要死扛：“……我一命抵一命，大不了给她陪条命，我也赚了。”
杨华梅直摇头。
孙氏和鲍素云皆劝，大意都是让老太太见好就收罢，眼下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杨华忠他们都不在家中，就不要再节外生枝搞出别的事来了。
见到这么多人都这样说，谭氏撇撇嘴，侧过身去坐在那里一个人生闷气。
见到老太太生闷气，也知道老太太是为了自己好，杨华梅抱着大孙子来到谭氏跟前。
“娘，你别生气了，我晓得你都是为了给我出头，可先前你那样打，也把我吓死了。”
杨华梅陪着笑，近乎讨好的哄着谭氏：“当时我就生怕红梅反手一推，她没轻没重的，到时候把您老给摔出个啥样来，那可咋整哟！”
谭氏听到这话心里稍稍受用了一点，方才哼哼着又把脸扭回来：“就她？我呸，老婆子我早防备着呢，当年老婆子跟人干架的时候，甭说她，她爹妈都不晓得在哪个海天涯趴着玩泥巴！”
杨华梅笑了笑，连连点头，“对，对，您最厉害了。”
“娘，不气恼了啊，来，给您看看您的曾外孙，老稀罕人了……”
杨华梅献宝似的把怀里的娃往谭氏面前凑，试图让谭氏也跟自己那样从这小开心果身上找到快乐，平复怒气。
结果，谭氏只扫了那娃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她一脸嫌恶，把手摆的跟啥似的，“抱走抱走，甭把红梅生的一块肉往我跟前凑，我可不稀罕！”
杨华梅满脸尴尬，眼中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大半。
边上，孙氏忙地打圆场，“娘，你就看一眼吧，这娃儿还真是养的好呢，像大白，白白净净的……”
谭氏依旧不拿正眼去瞧那娃，只对孙氏这不屑的说：“大白是我亲外孙都指望不上，我还去稀罕他的娃作甚？何况这娃有个那样的亲娘，我再稀罕他，他也被教唆着不可能跟我亲的！”
孙氏这个打圆场的人也有些下不来台了。
“娘，照您老这么说，这世上的子孙后辈都是打一巴掌隔一层，那咱只要疼自个，疼自个生的就行了？孙儿辈的咱不疼，怎么忍心？孩子们看在眼里又该咋想？你看这世上隔代亲的比比皆是啊！”
谭氏白了孙氏一眼，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了。
孙氏有点激动，她和王翠莲现在每天睁开眼想的第一桩事就是俩娃儿今个吃啥。
晚上闭眼前心里盘算的也是娃们的事儿，她们乐在其中，觉得很值，甭管将来这俩娃儿会不会因为小时候的事儿而感激她们，在她们看来，她们只尽到自己祖母和嘎婆的职责，不需要孩子们去记得去回报。
她这么做是因为自己的心，心疼外甥们，更心疼她的闺女晴儿。
她帮不了自己的闺女，她好好照看外甥们，也是变相的帮闺女。
“三嫂，你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跟咱娘那过多解释了，”杨华梅突然出声，“她那些话，不是跟你说的，都是对我说的。”
孙氏扭头看向杨华梅，杨华梅的脸色很难看。
杨华梅看了眼怀里的大孙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接着说：“娘是想要敲打我，我生养的儿子都靠不住，孙子就更指望不上。”
“所以她看我这样疼我孙子，就在那里说风凉话，说我是白疼爱一场。”
“呵呵，娘也不去外面看看，那江河的水都是往下流淌的，我疼爱我大孙子的心，是我自个都控制不住的。”
“就算我晓得将来我不一定能咋样得到大孙子的回报，可我就是想要疼他，我做奶奶的疼孙子有错吗？求求娘你不要再说风凉话了，你那样只会让我夹在中间很难做很难做！”
谭氏再次气哼哼扭过头去，不想搭理杨华梅。
杨华梅也不想再搭理谭氏了，她抱着孩子转过身跟孙氏她们说：“三嫂，四嫂，五嫂，我想回老王家去了，回老宅。”
“梅儿，你这就要回去啊？不如在这里再多歇息歇息？”孙氏犹豫着问。
这婆媳两个刚打完架就回去，怕她们再打起来。
杨华梅摇摇头，“他们住新宅，我住老宅，井水不犯河水。”
第8113章 傻的冒泡
“何况我是婆婆，她是媳妇，她还想翻天？”
“这倒也是，这事儿回头等红梅伤好了，怎么着还得给梅儿你一个交待！”刘氏也说。
“不要啥交待了，横竖她也被咱娘给扎成个筛子了。”杨华梅摇摇头，眼底一片失落。
放眼偌大的长坪村，老娘被不孝子打那不稀奇，但婆婆被媳妇打，杨华梅估计自己是头一份了。
话说回来，当初大白也对她这个做母亲的拳打脚踢过，想想，自己做人还真是失败。
“要回你回，我是不回你们老王家了。”谭氏突然又转过头来，跟杨华梅这嚷嚷。
“我只伺候你，不伺候你们老王家的其他人。”谭氏将目光往杨华梅怀里的娃身上扫了一圈，又补充了句。
杨华梅蹙眉，咬唇，不语。
其他人面面相觑，突然都明白了谭氏的意思。
老太太这是在旁敲侧击杨华梅呢。
于是，孙氏轻咳了声，说：“娘，红梅眼下这副样子，怕是也照看不了孩子，孩子跟着梅儿也是应当的。”
谭氏哼哼了声，又把头扭过去，话是对孙氏说的，但字里行间依旧在敲打杨华梅：“她非要揽活我拦不住，孩子娘照看不了，不是还有孩子爹嘛，就算要揽活也不要那么上赶着，好歹也得让人家孩子爹娘来求着你啊，真是傻气，我咋生出这么傻的冒泡的闺女！”
谭氏赌气留在杨华忠家，鲍素云和刘氏陪杨华梅回去。
孙氏是没空的，她得回骆家去照看俩外孙呢。
“娘，要不，您老跟我一块儿去骆家待会儿？”孙氏临走前又耐着性子询问谭氏。
谭氏摇摇头，“不去了，看了晴儿那俩娃，我心里不舒服。”
孙氏轻叹口气，没再说啥，径直走了。
临走之前跟何莲儿那叮嘱：“照看着点儿你奶。”
何莲儿点头，“娘放心吧，我陪着奶。”
谭氏看了眼何莲儿这正儿八经的小孙媳妇，叹口气，“我不用你们陪，你们都忙自个的去吧，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会儿。”
何莲儿求助的目光望向孙氏，孙氏迟疑了下，对何莲儿说：“那你就做你自个的事去吧。”
何莲儿说：“那我去后院剁点菜待会喂鸡鸭。”
堂屋里就只剩下谭氏一个人。
谭氏放下手里的茶碗，眼睛瞄了瞄四下，确定一个人都没有，她悄悄撸起袖口。
细弱得如同一根棉花杆似的手腕上赫然一块淤青。
那是先前她发了疯般去戳红梅的时候，用力过猛扭到了自己的手腕留下的伤，这都过去快个把时辰了，淤青还没散掉，抬手就隐隐的痛。
老太太沾了点茶碗里的茶到手腕上轻轻揉着，揉了几下感觉不行，于是又朝手腕上吐了一口唾沫，再接着揉搓。
一直揉搓到手腕一大片都发红，皮肤还火辣辣的，老太太估摸着这应该是起了作用，满意的点点头。
看来还是自己的唾沫有用，以毒攻毒。
谭氏坐在堂屋里揉的正投入，车轮子的嘎吱声音突然在堂屋门口响起。
抬头一看，只见老杨头坐在轮椅上，正面无表情的望着这边。
谭氏立马放下袖口，站起身，绷紧脸，虎着眼瞪着门口：“你啥时候过来的？鬼鬼祟祟也不吱一声，你是鬼啊！”
老杨头皱了皱眉，从身后拿出一哥东西扔了过来。
扔完了转身推着轮椅离开，不再多留恋一眼。
谭氏下意识伸手接住，正要张口咒骂这老汉扔东西砸她，手里冰冰凉凉的，她低头打量手里的白色小瓷瓶，很是狐疑。
院子里传来老杨头的声音：“活血化瘀的，比你那脏兮兮的唾沫好使！”
老王家，老宅。
鲍素云和刘氏陪着杨华梅走进西屋时，两个人当时就被熏吐了。
一个扶着门框腿打颤，手捂着嘴巴憋得很辛苦很辛苦。
另一个直接转身跑到了院子里去呕去了。
见此情景杨华梅很是尴尬，她跟她们那很不好意思的解释着昨夜小黑生病腹泻的事情来。
鲍素云捂着嘴勉强挤出一丝同情的笑来，草草关心了几句小黑的情况后再也忍不住，捂着口鼻转身小跑着也出了屋子。
刘氏吐完一拨刚回来，才刚刚进门又被这气味刺激得干呕不止。
杨华梅见状，心中默默感叹着还是自己的亲娘好啊，昨夜那么浓的气味，娘都陪着她在这屋里睡了。
娘就是娘，天底下唯一把自己放在手掌心的那个人。
但自己却总是不能让娘遂心……
“梅儿，五弟妹让我来跟你问一声，你这里还需要咱做啥不？”
过了一会儿刘氏又来了，却不敢进屋，只在屋门口探了个头问杨华梅。
杨华梅刚抬起头，刘氏又说了：“应该也没啥事了哦？那我们就先回去啦，回头有啥情况你再招呼一声咱就过来。”
杨华梅点头，“好，今个就劳烦两位嫂子了，你们先回去吧！”
刘氏拔腿就跑。
跑到院子里，遇到已经漱完口的鲍素云回来。
“四嫂，你咋走……”
刘氏一把拽住鲍素云就往外面跑，“不用去了不用去了，梅儿让咱先回去呢，有啥事儿到时候她再招呼。”
……
西屋里，大孙子应该是在来的路上喝过了，这会子并没有吵饿，而是打着呵欠。
杨华梅把娃抱在怀里怎么亲都亲不够，然后又抱着娃去了小黑那屋看望小黑。
小黑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看见杨华梅抱着侄子，小黑满脸委屈。
“娘有了大孙子，眼里就没我这个儿子，不管我的死活了。”小黑咬着嘴唇，忿忿的说。
杨华梅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把你侄子抱过来让你瞅瞅，是想让你看清楚，要是你够争气，这会子你的儿子也这么大了！”
小黑瞅了眼杨华梅那小小的一团，颇为不屑的撇撇嘴。
“我要娃做啥？不操那个心！”
杨华梅翻了个白眼，又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你看看，你都做叔叔了，做长辈了，你不再是小孩子。”
“往后再不要胡乱吃东西了，尤其是巴豆，那玩意儿吃多了会拉到你丢了小命！”杨华梅又再三叮嘱。
第8114章 儿子不孝
小黑哼哼着说：“我哪晓得啥豆不豆的，昨日一天到晚我就吃了两顿，一顿是早上的大骨头汤，还有一顿是嘎婆炒的猪油蛋炒饭，我可没吃豆子！”
杨华梅摇头，“你这小子馋嘴又记不住事儿，指不定在别处吃了都不记得。”
“我都说了我没吃巴豆没吃！”小黑用力捶打着床板跟杨华梅这大喊大叫起来。
杨华梅吓了一跳，忙地用眼神制止小黑，并压低声说：“你吼个啥呀，没见你大侄儿正打瞌睡嘛，待会把他吓坏了！”
小黑接着嚷嚷：“吓坏个屁，他啥反应都没有呢！”
杨华梅埋头一看，咦，果真呢！
怀里的大孙子打着呵欠，眯着眼，全然都没有被吓到。
“哈，我家大孙子胆子可真大呀，不愧是个带把的，这要是丫头片子，估计早吓哭晕过去了。”
王洪全也在，凑过来逗弄着曾孙子，翁媳两个此时此刻因为这个小娃娃而暂时忘记了昨夜的争执，和和气气的。
床上的小黑看着爷和娘都把小侄子当做宠儿，从而忽略了床上养病的他，气得他扯过被子蒙住脸在被窝里瓮声瓮气的大喊：“出去出去，都出去，不要在我屋里待！”
杨华梅看了眼床上用被子裹成一个大蚕蛹的小黑，无奈的摇摇头，抱着孩子先走了。
王洪全追了出来，跟杨华梅这压低声说：“先前我去了新宅子那块，看了红梅，大白把啥都跟我这说了，”
杨华梅抱着孩子，收起脸上的笑意，目光沉沉的望着王洪全。
做好了接下来听老汉数落她的那些话语，因为照着以往的经验，这老汉肯定会站在红梅那边来帮着数落杨华梅欺负媳妇。
数落谭氏下手重，是帮凶。
然而，王洪全接下来的话却是：“那个红梅要不得，不心疼自个男人就罢了，连婆婆都敢打，这种媳妇败坏门风，我跟大白说，他要是不能好好管教，就得休掉，这种女人咱老王家不要！一点都没有长幼尊卑，到时候给小黑他媳妇儿带了个不好的头，咱老王家都要乱套了！”
杨华梅眨了眨眼睛，若不是臂弯里抱着娃，她都去抠耳朵去了。
没听错吧？公爹竟然也有向着她说话的一天？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梅儿啊，你身上……没大碍吧？”王洪全又用关切的语气问。
杨华梅回过神来，瞅见公爹这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一时间还真有点不适应。
“没，没事儿，我，我就先回屋去了。”
撂下这话她抱着大孙子飞一般回了西屋。
过了一阵，大白过来了。
“娘，儿子来看看你。”
大白站在西屋门口，可怜巴巴的唤了声。
杨华梅抬头，将大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脑子里就剩几个字：
狼狈，落魄，灰头土脸。
“不伺候着你那精贵媳妇儿，来我这做啥？”杨华梅硬生生的问，不给大白半点笑色。
大白陪着笑，笑容都能拧出苦水来。
他强忍着这屋里让人作呕的怪气味来到床边，看了眼床上，他的儿子睡的正香。
杨华梅给孩子盖着被子，手还轻轻抚着孩子的后背，如此的轻柔，小心翼翼的呵护。
大白的目光再落到杨华梅的脸上，脖子上，还有秃噜了的两块头皮上……
“娘，今个，是儿子没用，让您受委屈了。”
原本是他跟红梅干架，娘赶到了，许是看他处于下风，于是娘就上阵帮他了。
“娘，其实我不是打不过她，我是让着她，下回要是再遇到这样，您就睁只眼闭只眼吧，我们自个折腾一阵自然就好了。”大白又说。
说句不好听的，娘虽是出自好意生怕自个儿子受欺负，可小两口的事情，做婆婆的掺和进去，就更麻烦了。
杨华梅突然抬起头问大白：“咋，我把你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就是为了送给红梅那种女人骑在剩下扇耳光的？”
大白拧眉，沉默片刻，又说：“娘，那对夫妻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呢？您这样一掺和，我嘎婆也心疼你，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也掺和进去，万一要是红梅失手把嘎婆推了打了出啥状况了，舅舅们那边，咱交待不起啊！”
这句话，倒是按住了杨华梅的命门。
杨红梅坐在那儿，开始埋头抹泪。
“我生你养你容易么我？盼着你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可没想看到你被媳妇儿压在身下打啊！”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男人要养家糊口累着呢，她红梅吃你的喝你的凭啥对你呼来喝去？”
“别说你还这么优秀，开着铺子做着生意，就算当初你爹那样的病秧子，你嘎婆开口闭口就骂他短命鬼，我虽嘴上有些任性，可我心里却从来都是敬重他是我的男人，孩子们的爹。我不尊重我的男人，苛刻他，就是不尊重我的孩子们！”
“就算你爹不在了，我也从没想过改嫁，守着这个家，撑起门户过日子。”
“可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啊，我眼睛见不着那管不了，可我眼睛看见她打你了，我就忍不住，我生的儿子我自个都舍不得打，凭啥让她打？”
杨华梅越说越难过，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大白耷拉着脑袋来到床边，弯下腰去给杨华梅擦拭泪水。
“娘，是儿子不孝，让您为我担心了。”
“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别哭了，待会你大孙子醒了又要被吓到。”
大孙子也是杨华梅的命门，为了不吓着大孙子，杨华梅也渐渐的恢复了平静，不再边哭边数落了。
“对了，你跟娘这说说，好端端的你俩咋在大路上打起来了呢？”
被问到这个，大白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眉宇间郁结着惆怅和憋闷。
“娘，这话说起来，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就有点挑拨你和三舅的兄妹关系了。”
“我原本是不想说的，可娘又要问，我又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这可真叫我为难……”
杨华梅愣愣看着大白。
这番话，听在她耳中，像是啥都没说。
又像是说了些什么。
第8115章 告状
“到底咋回事？你要说就快说，别跟那绕弯子。”杨华梅沉下脸来催促。
大白苦笑，把早上去骆家，然后骆铁匠无视的态度，杨华忠的驱赶，甚至孙氏的冷淡，一股脑儿告诉了杨华梅。
当然，这里面他全程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阐述这件事情。
大白边说边观察杨华梅的表情，并适时的调整自己的说辞。
“……当然了，原本说好昨日就过来的，是我们食言在先，是我们的不对。”
“所以我见着三舅的第一面，我就跟他那真挚的赔礼道歉，并解释了原委是因为临时孩子又吵闹，似是肚子不舒服，我们才耽误了一天。”
“当时三舅也表示了体谅，可我万万没想到三舅体谅归体谅，却还是将我们赶出了门，哎，我也搞不懂了，明明都是专门为了给俩娃喂食才专门回来的……”
杨华梅脸上阴晴不定。
“大白，这件事你莫怪你三舅，换做任何人，经历了前几天的焦急和担忧，心里对你们恼火，也是人之常情。”
“娘，我懂，我懂的，我是晚辈，我咋能去怪三舅呢？我是责怪我自个，总是这样那样的破事耽误着……”
“你也没错，这事儿主要怪红梅，是她没照看好孩子。”杨华梅打断大白的话。
“然后呢，你们就因为这个事儿互相恼怒对方，接着就争吵打架？”
大白点头。
“也不能完全怪红梅，那当口我俩心里都憋着气，毕竟大老远的专门安排好事情赶回来，吃了个闭门羹，心里都不痛快。”
杨华梅把脸扭到一边去，摆摆手，打断大白的话：“这事儿就到这了，娘还是那句话，甭怨你三舅他们，换做是我站在他们那个立场，估计也没啥好脸色给你们。”
大白讪讪笑着，点点头，“娘放心吧，我不会的，再咋样都是我的三舅，是您的三哥。”
“嗯，你这么想就好，”杨华梅重新打量着大白：“你身上的伤咋样了？”
大白无所谓的说：“我没事儿，皮糙肉厚。”
杨华梅重重哼了一声，“你那媳妇儿，一点儿都不心疼你。”
大白苦笑，“也怪我不好，说话冲……”
杨华梅再次摆手，“行了行了不说她了，你来我这儿做啥？”
大白端正了身形，严肃下表情说：“我来替红梅给娘赔罪的，红梅她也知道自己错了，但现在身上有伤，没法亲自过来赔罪……”
杨华梅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你别夹在中间替她说好话，她是啥样的人我清楚，她才不会那么想呢！”
“娘，是真的，这话真的是红梅亲口说的。”大白再次解释，“红梅还说了，让我把孩子接过去，这大半日的孩子都劳烦你们照看也不好……”
杨华梅懂了，大白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带走娃。
杨华梅下意识将娃抱到怀里，问大白：“你们打算在家里住多久？”
大白笑了，“还能多久？铺子里一摊子的事儿，待会就动身回去。”
杨华梅说：“你们回你们的，娃我得留下。”
“啥？”大白瞪大了眼，像是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
“娘你说笑的吧？留下？留下来娃吃啥喝啥？娘你自个还生着病呢，咋照料？”
杨华梅落下脸来，冷冷跟大白说：“别以为今个红梅跟我这个婆婆打架就你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能揭过去，我不为难你，因为你是我儿子，但红梅，我可没说就这么饶她！”
大白的脸色也变了变，目光在娃身上打了个转儿，然后又落到杨华梅身上，“娘，那你……想咋样？让她过来给你下跪磕头？”
“少来那套，我不吃！”杨华梅厉声说。
“我也不指望你给我这个娘出头，我也看出来了，你吃不住你那媳妇！”
“我呢，现在就给你三条路子选，”
“一，孩子留下来，我来养。”
“二，红梅跟孩子一块儿留下来，孩子我来养，她搭把手。”
“娘，你开啥海天神的玩笑呢，娃留给你带？娃应该孩子娘带！”
“大白你放屁！”
“也不看看她是个啥样的娘？一点德行都没有！孩子让那样的人带，将来教出来连你这个老子都敢打！”
“娘！”
“别叫我娘，放眼长坪村，你娘我是头一个挨了媳妇打的，我没有因为这个屈辱一头扎了池塘我就是为了我的大孙子！”
大白僵在原地，脸色难看的吓人。
杨华梅往地上啐了一口，忿忿说：“我的大孙子，我要亲自教养，你要是不选那两条路子，也成，那就把红梅休了，再给娃儿找个品行比红梅好的继母！总之，这样的媳妇，我不要！更不准她带坏我的大孙子！”
……
大白沮丧的从老宅离开，回到了新宅。
红梅身上涂着药，有的地方还缠着纱布，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叫着疼疼疼。
抽空还要骂几句谭氏和杨华梅那对母女，反正全然不把婆婆和嘎婆纳入眼角。
她现在就等着大白快些带她儿子回来，然后一家三口回镇上去，再也不回来了！
结果，大白自己进了屋。
“我儿子呐？”红梅问。
“别提了，娘不给！”
“啥？你说啥？”
红梅挣扎着坐起身，大呼小叫。
大白把先前杨华梅给出的三个选择一字不落告诉了红梅，红梅听完，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她面孔扭曲，浑身气到颤抖，揭开被子就穿鞋下地。
大白过来拦住她，“你要干嘛去？”
“还能干嘛？我去那个老妖婆那要回我儿子！”
“谁是老妖婆？你说话注意点！”大白也动了气。
红梅愣了下，打量了一眼大白，突然发劲儿一把推开他。
“我明白了，你和那个老妖婆是一伙的，你们要扣下我儿子？凭什么？做梦！”
红梅转身往外跑，大白从后面追上去拦腰抱住她。
“别去，去了也要不回来，就算能要回来，这当口娘在火气后上你也要不回来！”
“放屁，你放屁，那是我儿子，我生的，她凭啥？她算哪根葱！”
“那是我娘，我娘要带孙子天经地义。”
“我呸，是你娘不是我娘，我的儿子我自个带，给她？她不晓得要教唆成啥样！到时候我就白生了！”红梅边骂边哭，在大白怀里挣扎，双手胡乱拍打着大白。
第8116章 伤到了心
大白的脸上，身上，胸口，后背，肩膀……巴掌像下雨，大白全盘接受了，真正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但他的双臂像牢笼一样死死抱住红梅的腰不松开，不管红梅怎么挣扎，大白都不会撒手放她走。
最后，红梅自己把自己闹到精疲力尽，眼泪流干，嗓子哭哑，双手双腿的力气皆被抽走，整个人瘫倒在大白的怀里。
大白将她抱回床上躺着，握住她的手说：“你放心，咱娘就算不喜欢你，但她对大孙子是掏心挖肺的，孩子让她带咱也不用担心，还能腾出心思来好好打理铺子生意，多赚些钱……”
红梅用尽全力啐在大白脸上。
躺在那里满脸都是讥讽的笑：“你放屁！”
“你这个瘸腿男人，身体残废，骨气也废掉了，自个的儿子自个都抢不回来，我当初真是眼瞎了才看上你，才跟你生娃，我懊悔死了我！呸！”
大白原本在擦拭脸上的污秽物。
红梅不管是打还是抓还是挠，都不会真正伤害到大白的内心。
但红梅那句‘废物’‘瘸腿男人’，就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割开了大白坚硬的城防直捅进他的心窝窝里。
这回，是真的痛到了。
他垂下眼去，盯着水杏红被面上用金线绣着的戏水鸳鸯图案，耳中源源不断的传进红梅的各种数落，辱骂……
在红梅看不见的地方，大白全身的血液源源不断的倒灌进他的眼睛里，眼睛一点点变得猩红。
他放在被褥上的手紧握成了拳头，苍白的骨节鼓凸出来，似要戳破皮肉探出峥嵘。
老王家新宅这边的哭骂声，老早就传到了外面，将隔壁左右前后的邻居都吸引了过来。
但这些妇人们忌惮大白，平时也跟红梅不熟，所以她们只敢在一人高的院子外面聚集，观望，指指点点，却没人敢进来看究竟。
“这红梅的脾气可真高啊，早上刚把丈夫和婆婆都打了一顿，这会子竟然又在发难，媳妇做到她这个份上真算是媳妇王了。”
说这些羡慕话的，通常都是自己被婆婆压得抬不起头喘不过气的妇人。
同理，那些做了婆婆的妇人对此事的说辞就完全不一样了。
“啥媳妇王不媳妇王的？十年的媳妇熬成婆，你做媳妇太强势不把公婆和男人当回事儿，将来你的儿子不顶用，家里媳妇只手遮天，打骂啥的全都得落到你头上，这叫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在外面看热闹的人分为两个方阵，各抒己见，到最后屋子里在吵架哭骂，院子外面也在争吵，里里外外都混乱一片。
不知过去多久，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你们都别吵吵了，快听，那屋里好像没动静了！”
大家伙儿都闭上嘴，竖起耳朵听，那屋里果真没有了动静。
先前叫骂得很凶的红梅也没声响了。
“这是……哄好了？这大白对媳妇儿的脾气还真是不一般啊！”
骂得那么难听，都能忍，好男人。
“八成是红梅自己骂累了哦！”
“这也安静的有点不对劲吧？”
大伙儿面面相觑，一个个脑子里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姜二之死。
青天白日的，日头就挂碍头当顶，大伙儿突然都齐刷刷打了个冷战。
七嘴八舌的商量了一番后，大家谁都不敢进院子，于是约好一起喊。
“大白！”
“红梅！”
“……”
床边，红梅的脸憋成了姿色，眼睛一点点往上翻，双手抓挠着大白，双脚乱踢乱瞪，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就像一只被拎住了脖子的鸡。
大白像磐石般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他双臂僵硬的伸出去，双手死死扼在红梅的脖子上。
他的眼中血色翻涌，脸峻冷僵硬得不像活人，浑身黑气缭绕，不管红梅如何挣扎呜咽，他手指的力气依旧不减分毫。
这一刻的他不像他，像是一个才能够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外面的喊声一遍遍传进屋里。
大白突然浑身一颤，回过神来。
发现自己正在做的事，他触电般收回双手，摔倒在地。
片刻后他又从地上爬起来，哆嗦着过来抱起红梅，使劲摇晃她，喊她的名字……
大白抱起红梅剧烈摇晃，红梅的脖子上两道红色的指印就像是给脖子缠绕上几圈红色的绳索。
红梅的脑袋都差点被摇晃从脖子上掉下去，就在这时她好像被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
捂着脖子喉咙里跟拉风箱似的呼呼的响，眼睛也终于睁开了。
大白也松了一口气，赶紧抬手帮着拍红梅的后背，红梅边咳边哭，眼泪鼻涕横流。
“红梅，你咋样啊？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一时失控……”
大白在一旁手足无措，不停的跟红梅这赔礼道歉，甚至还伸手过去抓住红梅的手，往自个脸上招呼。
要是换做以往，不需要他来抓她的手，她直接就已经拿大耳光子抽上来了。
但这会子红梅触电似的抽回自己的手，望着大白的目光里都是惊恐。
那种惊恐可不是伪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仿佛一个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的人，本以为自己到了阳世，结果一睁眼就看到阎王爷站在面前。
“别，别杀我！”
红梅一把推开大白，像一只猴子似的跳到了床里面，扯过被子抱在身前。
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慌。
大白摊着双手站在床前，望着这样的红梅，懊恼自责。
他抬手照着自己的脸啪啪甩了几耳光，而后摔门而去。
等他出了堂屋，新鲜的空气涌进胸腔里，涨得他身体一阵抽搐，好像要爆开。
院子外头，全是围观的邻居，大白瞪着一双红眼睛挨着顺儿的扫过这些人。
被他那要杀人的目光扫过，这些人全都缩着脖子蹲下身去，不敢跟大白的目光对视。
仿佛被对视上了就是被盯上了，回头自己和家里人，甚至家里的鸡鸭猪鹅啥的都要跟着遭殃，跟着灭门。
“看什么看？谁要看？给老子进来看！”
大白突然冲向院墙，手里抄起一根扁担，嘴里大吼着。
院墙外的人顿时吓得尖叫着四散而逃。
第8117章 小女孩
京城。
高逸明跟在太叔乙，王修文的身后，越走越是迷惑不解。
这究竟去的是什么地方？
“前面就到了。”太叔乙淡淡道。
此时，不仅高逸明疑惑，王修文也一样一头雾水。
此地，他倒是颇是熟悉。
他收购那些自家养殖的猪肉，曾经来到此地。
这处巷子里住着的都是穷人，放在京城，属于打零工的下等人。
只看巷子里到处流淌的污水，以及那些目光呆滞，衣衫褴褛的百姓，就可以窥探出一二。
“这里，我没来过。”高逸明小声道。
“你没来过，很正常，这里都是些穷哈哈，你日子过得再差，那也是还有很多房产的人，石头缝里随便讨点出来卖卖，都有口吃的，这里的人，哼，那日子苦的，你想象不到。”
王修文眯了眯眼道。
“呜呜……”
忽然，前面传来哭泣声。
转过街角，三人眼前出现了一名小女孩。
这小女孩顶多五六岁，穿着破衣，脸上黑乎乎，眼泪从脸颊不停的留下。
“小姑娘，你哭啥呀？”
太叔乙却蹲下身子，温和的道。
“叔叔，我饿，我娘不给我吃的。”
小女孩看到太叔乙，眼睛一亮，她认出了太叔乙。
“上次，我不是给你家带了一袋米吗？”太叔乙皱眉。
“我娘说，那米要省着点吃，每天只能吃一顿粥，我吃不饱，我饿！”小女孩控诉道。
“这怎么行，你正在长身体呢，回去我跟你娘说说此事。”
太叔乙掏出手帕，擦了擦小女孩的眼泪。
“来，不哭，叔给你带了糖果，这可是杨氏商行新出的水果味糖果。”
太叔乙掏出两颗糖果，抓起小女孩的手掌，将糖果放在小女孩的手上。
小女孩立刻剥了一颗糖果，放进自己嘴里。
一股子甜味，在口中迅速氤氲开来。
小女孩咯咯的笑出声。
“来，叔叔带你回家。”
太叔乙牵住小女孩的手，回头朝着高逸明，王修文道：“你们跟上来。”
只说了一句话，他就没再说了，而他的脸色十分严肃。
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了一处小院子。
这里的房屋都是杂乱无章的小型院落，一重重的，连续不断。
院子里传出争吵的声音。
“你家的债，今个儿真要还了。”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呼吸比较粗重。
“大哥，你看看咱这家里，还有啥？能还一定还，这真还不上了啊，再宽限几日，我家男人就拿工钱回来了。”说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苍老而又低声下气的。
高逸明眼睛瞪圆了。
即使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他一样能记得这个声音。
那是他唯一的小妹的声音啊。
他很想冲进去。
但他看到太叔乙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做出了一个嘘字。
高逸明伸手按住嘴，努力不要出声。
大帅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就你家男人那点工钱，能还多少？你可知道，你家债务，前阵子又多了一百两啊。”那个男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又多了一百两？这怎么可能？”那个女人惊愕的声音。
“怎么不可能？你家那个好哥哥，又去赌了，赌输了一百两，哼，他还以为这些年，几个赌场老板是好心人，能给他免除债务，他怎么知道是你在背后还钱啊？”
“总之，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哥那种人，不值得你替他还债，在这样下去，你一家还有活路吗？”
“今日来的要不是我，要是别人，你跟你家孩子，都要被人抓去卖掉，这一点，你明不明白？”
那个男人语气带着不耐烦道。
高逸明眼睛里冒出怒火！
一百两？
瞎扯！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赌了，起码两年没赌了，他怎么会欠一百两？
这摆明了，就是有人来讹诈。
背后究竟是谁？现在还不清楚，但他必须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哥哥不是坏人，他定然是又遇到难处了。”女子却低着声音道。
“你怎么还替他说话？你是傻了吗？他有半点顾家的心思？”男人道。
“这不能怪他，我哥是大英雄大豪杰，但他这辈子只会兵法之道，别的他是不会的，当年，谁能料到会发生那种事呢。”
“他的债，我替他接着，你回去跟老板说……他们想来抓我，尽管来，看他们来了，还能不能回去，不要以为我好欺负，我是将门之后，可不是哭哭啼啼的寻常女子。”
女人的声音十分的坚定。
高逸明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流淌下来，一滴滴的从眼眶里滴落。
他背过身子，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曾经，他军中的职务被一撸到底，他没有哭。
他被人设套，家中钱财尽失，他没有哭。
他被那些以前仰望他的人瞧不起，他也没有哭。
但现在，他实在是控制不住了。
这一刻，他还有的一点赌性，彻底消散。
而悔恨缠绕在他的内心，让他快要崩溃了。
曾经，他以为妹妹是抛下他不管，走了，很多年都不肯回来。
他以为妹妹抛弃他这个哥哥了。
谁能想到，妹妹还是以前那个崇拜他，把他当大英雄大豪杰的小妹。
在背后，她替他扛着那些伤痛，而他却一无所知！
“好吧，你要这么说，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你的话，我会带给老板的，至于老板会怎么做，我就无能为力了啊。”
说罢，男人转身向外面行去。
等他推开门，来到门外，陡然之间，看到好几个陌生人站在附近，不由得吓了一跳。
不过，他没说什么，这些人究竟是干嘛的，跟他没有关系。
他转身就从侧面离去。
因为视线被太叔乙高大雄伟的身躯阻挡，他没有注意到高逸明。
但高逸明却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他依稀记得，那应该是他曾经的一位管家。
没想到，以前的管家，还装起来了。
他的拳头已经握紧了。
“走吧，我们进去。”
太叔乙说了一声，牵着小女孩往里面走去。
小女孩嘴里吃着糖果，喜滋滋的，大人的事情，她可不懂。
只知道，有甜的吃。就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