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8章 需要休息
夜一也不知自己怎会蹦出这样的念头来，片刻，他收敛了气息来到二人身后，沉声对左锦陵说：
“把她喊醒吃点东西吧！”
左锦陵点头，轻轻喊了骆宝宝两声。
骆宝宝呢喃了两声，却没睁眼。
而那两声呢喃是‘爹~’
左锦陵和夜一的目光对上，然后，左锦陵抬手在骆宝宝的后颈某处摸了一下。
骆宝宝身子一软，整个人往后倒去。
夜一准备来接，左锦陵已抬手托住了骆宝宝。
“夜叔叔，姐姐她太累了，我让她陷入深度睡眠好好歇一宿。”左锦陵为自己方才弄晕她的举动对夜一解释。
夜一点头，“也好，她这几天几乎没合过眼。”
左锦陵将骆宝宝驮到背上，“我先送她回营帐，稍后再去跟夜叔叔碰面。”
夜一再次点头，目送左锦陵用他那并不宽阔的少年脊背驮着骆宝宝回了营帐。
他转过身来，望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剑眉紧拧，自责懊恼焦急等繁杂情绪在胸腔里汹涌翻腾。
……
清晨，骆宝宝在山中飞鸟的啾啾声中醒来。
一夜无梦，再次睁眼，她整个人仿佛活过来了似的，灵台一片清明。
但当看清置身的帐篷时，那宛如噩梦的事实瞬间涌上她的心头。
她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使命，目光再次沉下来，她起身利落的穿衣洗漱然后钻出营帐。
外面不见夜一和左锦陵的身影，她找了一个抱柴火的小兵打听，然后赶紧赶往目的地。
就在她爹留下一截断裂的绳索并消失的悬崖口，夜一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圈绳索，似乎正俯身跟底下的人交流。
不见左锦陵。
骆宝宝脚下顿了下，突然想到什么，她加快了速度跑到悬崖边。
“姨夫，你们在做啥？阿陵呢？他在哪？”
夜一尚未出声，两人脚下方的崖壁处传来左锦陵的声音。
“姐姐莫慌，我在这。”
骆宝宝的瞳孔瞬间睁大，她趴在崖壁边朝下张望，怪石嶙峋的石头凹凸不平，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草和荆棘藤蔓遍布崖壁。
在一株矮壮的草旁，她看到了左锦陵那张熟悉的脸庞。
他挂在万丈悬崖上，腰间绑着一根绳索，双手拽着绳索，脚踩在崖壁上，正缓缓往下蹬。
听到她的声音，他刚好仰起头望上方，便见蓝天白云下少女那张焦急而苍白的脸，还有她目光里的惊恐。
“阿陵你在做啥？快上来，听话！”
骆宝宝很严厉的朝他下达命令，声波的问题，震动得崖壁边的碎石头簌簌往下掉。
骆宝宝大惊失色，赶忙儿稳住自己的气息，紧张的望向底下的左锦陵。
左锦陵脚尖在崖壁上轻轻一点，身体腾空而起，避开了那些落下的碎石后，又稳稳吸附在崖壁上。
这一幕看得骆宝宝心惊胆战，站在她身后的夜一也为左锦陵暗捏了一把冷汗。
“我没事，你别慌。”
左锦陵眯了眯眼，对悬崖上面的骆宝宝说。
语气温和，神色从容，就跟平时跟她坐在一块儿说话那般随意自然。
骆宝宝眉头紧皱，“谁让你下去的？底下是万丈深渊你晓不晓得？快些给我上来！”
左锦陵唇角扬了扬，“我下去看看情况，等会再上来。”
这轻松的语气……
骆宝宝都恨不得翻白眼。
左锦陵继续往下探，身形在繁茂的草木遮盖下若隐若现，只偶见玄色衣袍的一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悬崖上面，骆宝宝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趴伏在那，虽然绳索的另一端不仅拴在石头上，也握在夜一的手里，但骆宝宝还是忍不住也伸出手去牢牢攥紧了绳索。
左锦陵的性命就系在这根绳索上了！
“姨夫，你为啥不劝住他？”片刻之后，骆宝宝抬起头望向夜一，语气里有些责怪。
夜一苦笑，“劝不住。”
骆宝宝沉默。
想想也是这样的，别看阿陵年纪小，但他心中特别有主意。
别看平时跟在她身后像个没有脾气的小尾巴，其实认准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拽不回来。
“昨夜锦陵让我拿了那条绳索给他看。”夜一的声音又在骆宝宝头顶响起。
“断口的地方他看过了，推翻了咱之前的猜测。”
“那断口，”夜一目光微沉，“并不是绳索剧烈晃荡在石头上摩擦勒断，而是被刀刃之类的东西割裂而断！”
骆宝宝猛地抬头，眼中掀起滔天巨浪。
“什么？”
若是那样，爹不是出了意外坠崖，而是被人害死的？
血液在四肢百骸里奔腾冲撞，浑身的血色往眼睛里狂涌，骆宝宝周身杀气四起！
想到什么，她随即变了神色。
大声朝底下喊：“阿陵，上来，快上来！”
爹被人割断的绳索在底下将近十米处，这说明那人是藏在崖壁上作乱的。
现在锦陵又在同样的地点往下探，若是那个恶人没有离开……
骆宝宝只觉脊背发凉，歇斯底里的朝底下喊左锦陵的名字。
山风很大，悬崖陡峭，茂盛的植物遮盖了她的视线，山风扭曲并冲散了她的声音。
脚下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将一切吞噬吸纳，最后化为虚无。
“姨夫，阿陵没反应，这不行，我们必须把他拽上来！”骆宝宝得不到左锦陵的回应，抬头跟夜一那求助。
夜一思忖片刻，摇头道：“锦陵下去之前跟我这特别叮嘱，他猜你肯定会担心则乱做出让他中途停止的事，所以锦陵说了，让咱等他的信号，不见信号，不要拽动绳索。”
“啥？”骆宝宝怔住了。
那个臭小子，这么任性妄为，他不怕死吗！
“左家舅舅就阿陵一个儿子，阿陵被寄予厚望，更是他祖母的掌中宝，”骆宝宝说，“若是阿陵出了什么意外，我无法向左家交待，更无颜面对他们！”
夜一冷峻的面孔露出一丝纠结，但眼神并未动摇。
“这绳索因为悬在陡峭岩石上，若是没有底下人的配合，我们贸然拽动或许会卡住，勾住，磨蹭断裂，许会适得其反！”他又说。
这个道理，骆宝宝也懂。
可是，因为找胜男小姨夫，她已经把自己的亲爹给搭进去了，她这些天都在自责懊恼。
第8029章 一起
她不想再把锦陵给搭进去，说她畏惧了也好，说她认怂了也罢，总之，她不能把锦陵再搭进去。
“宝宝，你沉下心来，再等一等，”夜一不忍看到骆宝宝这副样子，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劝说。
他素来就是个嘴笨舌拙的人，即便跟未婚妻绵绵在一起，话也不多。
今天真的是豁出去了。
“你知道的危险，锦陵都清楚，他既然主动请缨要下去，必然是做了相应的准备。”
“你，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这句话平时是骆宝宝用来训导手底下小兵的。
她从小就被爹娘教导要临危不乱，不能自乱阵脚。
但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平压下去激荡的心情，然后站起身退到一边。
她拿起另一捆绳索，一端拴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另一端缠绕在自己腰间。
一把短匕首咬在嘴里，秀发在身后拢了个高高的马尾，扯出黑皮手套戴到手上，也下了悬崖。
夜一之前一直在专注留意左锦陵那条绳索的动向，没有去管骆宝宝。
直到骆宝宝下了悬崖他才发现。
跟着骆风棠南征北战，尸山血海中都不会慌的金牌先锋，铁血护卫，此刻看到骆宝宝的举动，他慌了。
“上来！”
他伸手去够她，试图将她拽上来。
骆宝宝手脚麻利，像一只蜘蛛贴伏着崖壁蹭蹭往下降了好几丈，逃出了他的距离范围。
看着崖壁上干着急的夜一，骆宝宝仰起头，少女英气逼人的脸上扬起明媚自信的笑容。
“与其留在上面担惊受怕，不如下来一探究竟，姨夫你得稳住，我和阿陵的绳索都交给你了！”
笑容敛起，她埋下头垂视脚下的万丈深渊，眼中掠过一丝恐惧。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骑在爹的肩头，她感觉自己是这个世上最了不起的人。
现在，她的那座山垮下去了，就被压在这个深不见底的崖底。
她长大了，该轮到她来为爹做点什么了。
还有阿陵。
他跟她爹并无血缘关系都能如此奋不顾身，所以她更不会躲在上面空担忧。
那不是她的性格。
所以此刻，眼中掠过恐惧，心中却源源不断的滋生出力量。
阿陵，我来找你了，我们一起救我爹！
越往下光线越发昏暗，抬起头，头顶的蓝天白云一点点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遮天蔽日的草木。
比蒲扇还要大的锯齿状树叶，细细长长的枝条，手掌所触的岩石表面的湿滑青苔……
“阿陵？”
“阿陵？”
骆宝宝将匕首插在腿上，拽着绳索下滑，同时呼唤左锦陵。
风呼呼的，她的声音被扭曲，即使从她下来的地方距离左锦陵的方位很近，但在这昏暗的崖底，想要找一个人，很难很难。
雾气从脚底下源源不断的蒸腾而上，仿佛云山雾绕，即使对方在身边都很难捕捉。
唯有坚定的意志，和不屈不挠的吃苦精神才能一路往下，
长坪村。
这几日杨若晴闲着无聊就喂那只兔子。
她发现这是一只母兔子，好像也怀了崽。
母亲心疼母亲，作为一个凌驾于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母亲，杨若晴突然善心大发，打算善待这只母兔子。
让它顺顺利利的生下兔崽子，然后好好养她们母子。
这也算是为自己肚里即将出世的两个孩子行善积德吧！
日子就这么慢悠悠的过着，骆风棠依旧没有回来，而天却是一天天的转冷。
杨若晴身上的秋衣早就换成了初冬的薄袄子，里面有时候还要添一件用羊毛制成的衫子保护胸腹不受凉。
这天，那日松的妻子萧雅雪过来探望她，给她送些她自己做的北方那边的小吃来。
杨若晴便跟萧雅雪那说：“棠伢子走的时候就带了一洗一换的衣裳，全都是单衣，这都快十来天了，也不回来取衣裳，我又没法送，真是愁死个人。”
萧雅雪笑着说：“夜一呢？你叫他帮你跑一趟呗，他们练家子不费事儿。”
杨若晴抬手抚了抚鬓发，“夜一跟他一块儿进的山，这不，也没回来嘛！”
萧雅雪‘啊’了声，道：“哎，可惜我家那爷们和儿子也都走了，咱这些爷们都不在家呢？在家吧，又嫌他们闹，不在又怪想的。”
杨若晴笑，可不就是么！
不过，她跟萧雅雪不同，棠伢子，辰儿，志儿都在家，她也不嫌闹。
她家的爷们和儿子们，都是聚少离多。
“晴儿，你也别挂着你家风棠了，他那么大的人，肯定能照顾自己的。”
“眼下你就安心养胎，都快要生了呢，咦，对了，你现在有啥动静么？”
作为一口气给那日松生了三个大胖儿子的萧雅雪，在怀孕生子这块是很有经验的。
谈论到腹中孩子，杨若晴的注意力就被成功转移了。
抚着肚子开始跟萧雅雪那里说起自己这几日的变化来……
十六岁怀孕生子，跟三十岁怀孕生子，还是有点不同的。
十六岁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怀孕的时候还坚持每天记录在一本册子上，每一次胎动都会带来惊奇和兴奋，期待和激动。
三十岁怀孕生子，自己淡定了一些，没有记录，更多的时候是去静静的感受。
遇到一些情况，也相对比较淡定，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就是经验。
不过，精力值却是不如十六岁那时候旺盛。
“……听你这么一番说，我估计你应该就在这几天要生了，我当初生我家三小子的时候就跟你这情况差不多。”
萧雅雪摸着杨若晴肚子的胎位，煞有其事的说。
“呀，这么快，突然就紧张了，哈哈。”杨若晴又笑。
想着，该不会等棠伢子回来，就直接当爹了吧？
他之前还说，她生娃的时候他肯定要守在身边。
他这几个月偷偷摸摸的看那本大部头的绿皮书，想必学到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就等着派上用场呢。
赶紧回来呀娃他（她）爹！
“雅雪，你从前在北方驯养过鹰吧？”
萧雅雪怔了下，不明白杨若晴这话题咋跳转得这么快，从孩子，一下子就跳到了鹰。
第8030章 南山村
“我一个女人家，哪敢驯养那种猛禽？不过，他们男人喜欢，尤其是族里最勇猛的男人，都以驯服一只雄鹰，在比试中自己的鹰获胜为荣。”
“我记得很久以前，那日松就驯养过一只信鹰，只不过那只鹰后来被对手射杀了……”
“对了晴儿，你咋突然问起这些呢？怎么，你想驯鹰？”萧雅雪又问。
杨若晴说，“有点想法，我之前都用信鸽来传递消息，但是信鸽不管是体力，还是对位置的辨识度，以及自身安全方面，都远不如鹰。”
信鸽经常被人射杀烤来吃。
信鸽在空中遇到了别的鸟类，指不定还要被欺负。
信鸽容易累，遇到恶劣天气，指不定还要迷路。
信鸽飞不了太远，也不能作为侦察用……
若是能搞到鹰，就好了。
但鹰是猛禽，想要驯服它为你所用，认你为主，最好从幼鹰开始培养感情。
成年的鹰，脾性已定，有自己的智慧和想法，很难让它彻底服从。
可是鹰崽子却非常难搞到，杨若晴也是闲得无聊就跟萧雅雪这里聊聊。
毕竟身边人里，也就只有尚武的萧雅雪能聊到一块，你若是跟杨华梅她们聊，她们肯定一问三不知。
跟刘氏聊，刘氏会问你‘鹰肉好不好吃？是炖着香还是炒着下饭？’
“晴儿，咱这山里应该是有鹰的，有一回我见过，从咱村子上空飞过去，老快老快了！”
“嗯，我也见过一回。”
“那回头叫你家风棠去帮你猎，我听那日松说过，你家风棠的箭术极好，百步穿杨！”
杨若晴莞尔，“嗯，等我先把娃们生下来，再跟他那‘提要求’。”
萧雅雪抚掌：“对对对，可劲儿提，你这可是帮他生娃，一胎得俩，比别人家媳妇儿累多啦，他必须得犒劳你！”
……
昏暗的屋子里，处处散发出泥土的腥味儿，屋顶四处总觉得有水滴掉落，发出滴滴答答的细微声响。
骆风棠将醒未醒，头痛欲裂，耳中却传来陌生的惊呼声：“爹，你快看，这人活了，眼皮子在动！”
脚步声靠近，似有光亮凑近他的眼皮，他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打他的脸，“喂，后生郎，你可醒了？”
骆风棠眉头紧皱，口中发出痛苦闷哼，眼睛却随着那一声声叫唤挣扎着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陌生的脸庞。
一个须发全白，佝偻着背的老汉，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手里举着一盏桐油灯凑近骆风棠的脸庞。
灯火如黄豆粒般大小，闪烁跳跃。
灯火旁还有另一张年轻孩童的脸。
约莫十来岁的小姑娘，刘海乱蓬蓬的，两条小辫子松松垮垮，半边脸布满了猩红的胎记，下巴周围一圈红疹和细小的肉疙瘩。
借着灯火凑过来一张脸，瞪圆了眼睛打量床上躺着的人。
饶是骆风棠心性沉稳，咋然见到这小姑娘都倒吸一口凉气。
活脱脱的夜叉再世，奇丑无比！
他下意识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刺痛，双腿更是使不上劲儿。
不由躺在那里，再次闭眼，调动周身气息去感知四肢百骸的情况。
眉心猛地一跳。
这身体受了重创，但却不危及性命。
可他几次想要运功起身，手脚却使不出力气。
身上的内力好像被什么东西所压制，一双腿软绵如煮熟的面条。
不好，这是被人动了手脚！
骆风棠心中巨震，但面上却让人看不出端倪，只是躺在那里紧闭双眼，眼皮微动，气息虚弱。
“爹，你看这个人，又把眼给闭上了，他该不会是要死了吧？”
说话的是那个像夜叉一样丑陋的小女孩。
白发老汉朝小女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孩子家家的莫乱说话，去，到外面去守着，有人来了就大声咳嗽。”
脚步声走远，还有木门被带上的‘吱嘎’声响起。
白发老汉将豆油灯放在一旁瘸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歪歪斜斜的桌子上。
扭头，去看铺子上。
见到铺子上的人再度睁开了双目，正直直望着湿滑的屋顶。
老汉叹口气，找了一只豁了口的红泥烧制的碗，倒了小半碗茶回到床边。
“后生郎，好死不如赖活着，来，我扶你起来喝口水。”
骆风棠全身使不出力气，身上伤口也疼，根本坐不起来。
老汉倒也体谅，不强求，只托着骆风棠的脖子让他仰起头，而后将茶碗送到他嘴边。
骆风棠唇角紧抿成一条直线，深邃幽暗的目光沉沉锁定老汉，眼底不仅有戒备，还有警告。
被这样的目光盯住，老汉怔了下，有种被震慑到的寒凉从后背一路窜到脚底心。
他完全想象不到眼前这后生都重伤成这样，连坐起来都不行，这目光却有这样摄人心魄的力量。
想来这个后生身份不一般！
思及此，老汉的语气友善了几分，“喝口吧，这水没毒，你昏迷的这几天都是老汉我在照顾你，我要是想害你，你也不会醒，你说是不？”
骆风棠拧眉，依旧冷冷望着面前的老汉，不张嘴。
老汉呵呵一笑，端起碗自己先咕噜喝了两口，再次将碗送到骆风棠面前。
这回，骆风棠终于喝了。
第一口水下喉的时候，嗓子眼里一阵刺挠，火辣辣的就像长了倒刺。
待到第二口茶水下喉，方才滋润了一点。
骆风棠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茶水，整个人似乎好了一点，也能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是哪？”
“你是谁？”
老汉将骆风棠放平，佝偻着背站在床前和气和气的说：“这里是南山村，大伙儿都叫我跛子张，也有人叫我老张。”
南山村？
张姓老者？
骆风棠一脸茫然。
老汉对骆风棠的反应没什么大惊小怪，似乎他不知道才是正常。
“后生，我看你这穿衣打扮，不像是咱山里人，你是外面来的吧？”
外面来的？
骆风棠拧眉。
老汉打量着骆风棠，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同情，有些惋惜的又问：“后生，你是哪里人啊？好端端的咋要下那个悬崖？你也真是倒霉，进了咱南山村，这下麻烦可大咯！”
第8031章 下雨了
长坪村。
“轰隆隆！”
“咔擦！”
“哗啦啦啦……”
烧晌午饭的时候，天空突然黑云翻涌，狂风四起。
好好的白昼，在短短的时间内陡然变成了黑夜。
隆隆的雷声在头顶咋响，犹如古老的战车车轮一遍遍碾过。
绿色的闪电像细细密密的蛇，在厚厚的黑云间纠缠，吞吐着猩红的芯子，仿佛震怒的天神要将惩罚降于世间。
天像破了一个大洞，雨哗啦啦的从头而倒。
落在屋顶，砸得头顶的瓦砾乒乓作响，掉在院子里，青石板的地面顿时雨水横流。
还在外玩耍觅食的鸡鸭们吓得躲到就近的墙角和树下，母鸡张开翅膀将小鸡崽子护在身下。
公鸡的鸡冠耷拉着，垂着翅膀蹲在那儿，歪着脑袋滴流着小眼珠儿瞅着四下，活脱脱的落汤鸡。
堂屋里，王翠莲吓得赶紧起身去关门窗。
骆铁匠也忙着找蜡烛。
杨若晴放下筷子，起身来到靠近门口的地方，望着外面的雷雨暗暗发愁。
这么恶劣的天气，也不晓得棠伢子此刻是在营地呢，还在在室外？
若是在山里，希望他能机灵点，找个山洞先躲一躲，这雨……实在太大了。
更希望他不要在这样的天气经过一些倾斜的山体边，以防暴雨冲刷边形成泥石流的危险……
王翠莲关门窗的时候，瞥见外面院子里的鸡鸭，很不忍心，下意识就要开门出去驱赶鸡鸭回后院的笼舍。
杨若晴赶紧拦住她。
“大妈，打雷闪电的时候最好不要出去，危险。”
王翠莲一脸焦急的说：“那二十来只鸡崽子我怕被雨水冲走，没事的，我去去就回。”
杨若晴上前一步拉住王翠莲的手：“大妈，那母鸡护着呢，又都躲在墙角下，照理冲不走。”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冲走了那也没法子。
外面电光闪烁，雷声轰隆，大雨瓢泼，万一你出去撵鸡鸭，自己被雷给劈中了咋整？
雨水那么凶，青石板滑溜溜的，慌里慌张下跑太急摔跤了咋整？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种情况下还是先顾好自身的安全要紧。
王翠莲望着院子里那些鸡鸭，那些可都是她的心血呀，先前变天变得太快，她忙着收衣裳鞋袜，没顾得上去撵鸡。
再说先前鸡鸭都是放开了让它们自个溜达的，在草丛里觅食，就算想撵也难。
没想到这些畜生还很聪明，见下雨了晓得自个从各个角落跑出来，汇聚到一起，在领头的那只大公鸡的带领下躲到墙角和大树底下去。
就是一只只被雨水淋得睁不开眼，瞅着就心疼。
杨若晴不管王翠莲如何心疼，就是不肯撒手让她出去。
骆铁匠点上了灯火，屋子里重新亮堂起来，光明暂且驱散了大家心头对这可怕自然力量的恐怖。
“你听晴儿的，别出去，当年大平就是被雷给劈死的！”
骆铁匠直接过来，拉着王翠莲往回走。
王翠莲虽然不再坚持要出去了，但嘴里难免还会担忧的咕哝，“大平那是暑天正中间，那会子的雷电伤人，不像这会子，都快要立冬了。”
骆铁匠瞪起眼：“妇人之见！那雷电，甭管啥时候都伤人。”
“你想想那灶底的火，啥时候不伤人？”
王翠莲一下子就被问住了。
杨若晴把堂屋门关得严丝合缝，也返身回了饭桌，“大妈，大伯说的在理，咱接着吃饭吧，这雨来的快，估计去的也快，指不定吃完饭，雨也就停歇了。”
晌午饭很丰盛。
王翠莲杀了一只仔鸡，剁成大块，先在铁锅里用红烧鸡的步骤炒干水分，搁上生姜和酱油上了色。
然后跟浸泡好的香菇一块儿放到陶瓷瓦罐里，添水堪堪淹没鸡块，搁入适量的盐巴，再架在泥炉子上用文火煨小半个时辰。
乖乖，因为是仔鸡，所以柔嫩，不能煨太久，太久了那肉容易散架。
小半个时辰之后，汤汁就留了瓦罐底下的浅浅一层，黏稠得都能拉丝。
这个时候的鸡块，甭提有多香了，肉是细软而不松散，夹起一块在筷子筒上看，颤巍巍的鸡腿肉，鸡皮堪堪的挂在上面，裹着汤汁，晶莹剔透。
一口咬下去，我的妈呀，好吃得舌头都要吞下去啦。
像杨若晴这种吃货，炖鸡和老母鸡汤，以及地锅鸡里的鸡皮她都是一概不碰。
而眼前这瓦罐煨鸡，啧啧，别说鸡皮了，鸡骨头都酥了，她能闭着眼睛吃，还回味无穷。
然而，那是下大雨之前吃饭的情况，当把门窗重新关上，点起烛火，伴着屋外的雷雨声再次吃饭时，胃口就减了大半。
为啥？
因为心里揣着事儿啊。
那事儿是啥？
自然还是骆风棠。
这么恶劣的天气，就巴不得家里人都在身边，大家一个屋里待着，哪都不要去，心里踏实。
不然古人也不会写出那种诗词：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也不知道棠伢子这会子有没有在躲雨。”
杨若晴心不在焉的拨拉了几口饭菜，目光一转，发现面前的大伯和大妈也同样心事重重，魂不守舍。
大妈八成还在惦记着她的那些鸡鸭会不会被雨水冲走，而大伯，那眉头紧皱，像一团解不开的绳，这又是因为啥？
“大伯，你不要担心毛塘那边，上回棠伢子已经带人将周围的塘坝加高加固了，”
杨若晴很贴心的安抚着骆铁匠，“这雨应该不会持续太久，毛塘不会涨水的。”
六月的时候水灾，毛塘里的鱼虾全都跑没影儿了，损失惨重。
这下半年要是再来一遍，大伯这样打铁出生的铁汉子估计都要落泪了。
骆铁匠点点头，朝杨若晴这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嗯，我不担心，吃饭，吃饭！”
他端起碗埋下头扒拉起来。
杨若晴心中纳闷，自己的安慰好像没有安慰到点子上啊？
大伯难道不是在为鱼塘担心？
若不是，那他又是在为啥担心呢？
一顿晌午饭吃了两截，后半截真的是食之无味，三个人都揣着心事。
草草吃完，外面的雨势头小了很多，雷电已经没了。
第8032章 想念了
骆铁匠和王翠莲赶紧去院子里收拢鸡鸭，杨若晴没法帮忙，只能留在堂屋里给他们泡茶，准备干净的帕子等他们待会回屋擦拭身上的水。
“……还好还好，鸡鸭都在，一只都没少。”
很快，老夫妇就回了堂屋，骆铁匠说。
杨若晴也很高兴。
王翠莲说：“大鸡我倒不担心，主要是怕小鸡崽子给雨水冲死了。”
“幸而这母鸡管事，晓得护着自个的崽。”
杨若晴抿嘴笑。
动物也都是有灵性的，母鸡护崽，当初追云甚至还将几只狼崽子送到村里给她抚养过一段时间呢！
想到追云，杨若晴猛然想起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追云追风这对狼王父子了。
自从一年半载之前追风跟随玉儿回了眠牛山后，就去跟追云还有黑狼一家团聚，期间基本没再露面。
它们一家现在何处？不知过的咋样了，等把娃娃们生下来，她想进山去寻寻它们。
就像是去拜访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那般，想念了……
王翠莲扶着杨若晴淌过湿滑的地面，送她回了后院寝房。
“晴儿，下昼你好好睡一会儿吧，我看你这黑眼圈都出来了，是不是这几日夜里睡的不好？”
寝房门口，王翠莲关心的询问着。
杨若晴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是有点心绪不宁，总是醒。或许也跟这凉哇哇快要临盆有关系吧……”
肚子大，行动不便，以往都有骆风棠在旁边照顾着。
夜里喝水，拿个东西啥的，都是他在照顾。
有时候她身体不舒服，腿有点水肿酸胀，半夜就半夜，他披着外衣能帮她揉腿揉到她睡着为止……
王翠莲知道，杨若晴嘴上没明书，但这肯定是跟棠伢子没回来有关系。
可一提到骆风棠，王翠莲就不敢跟杨若晴这多待，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被晴儿看出端倪。
于是她赶紧强颜欢笑说：“孕晚期就是这样的，你再忍着点儿，等把娃娃们生下来就能睡个踏实觉了。”
对于这个说法，杨若晴只能笑笑。
怀孕辛苦，因为你要像个袋鼠妈妈一样兜着那么沉的肚子进进出出。
随着胎儿体型的一天天增长，会挤压母体的内脏，由此带来一系列的生理变化都是正常的。
比如说水肿，胸闷，眩晕……
等到孩子生下来，也不能代表自己就轻松了。
只能说暂时将那两团肉从母体剥离，让他（她）们独立成长。
人类幼崽的喂养和照顾，更是一条艰辛的路，尤其是在孩子一岁之前，做母亲的就别指望能睡个囫囵觉了。
不定时的喂食，换尿布，很是消耗人的精力和体力。
一岁之后娃娃开始学走路，最累的还是大人。
你怕娃摔着磕着，你得牵着扶着。
日子久了，那腰……都不是你自个的了。
而且小孩子闹动，不喜欢在一个地方久待，你得带他们出去玩，出去转悠。
像骆宝宝小时候有一阵子，就不爱在屋里待，哪怕外面下着雨，都是家里几个大人轮番抱着，撑着伞站在院子里……
再等到孩子自己会走路，会穿衣吃饭了，你也没法省心。
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烦恼和担忧，只要你做了母亲，除非你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闭了眼断了气，否则，你但凡清醒，你都会忍不住的为儿女挂念。
虽苦，但也乐在其中，值得！
脑袋刚挨到枕头没一会儿，杨若晴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飘飘荡荡，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山崖边。
山崖很宽，视线所及的对面云山雾绕，隐有峰峦。
脚下的悬崖深不见底，被一朵朵白色的云层遮掩，不知云层之下的崖底到底是何种光景。
她隐隐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声音来自她的脚下，好像从悬崖底下传出来的。
那是骆风棠的声音。
“棠伢子？棠伢子？”
她喊着他的名字猛地坐起身。
这一次又跟上回一样，她发现自己合衣躺在软塌上，身上盖着一条毛毯子，满头都是汗。
先前的一切，都是梦。
可是那种感觉，却又是那么的清晰。
她抱着毯子坐起身，也顾不上去洗浴房擦洗脸上的汗，坐在那里跟入定了似的凝眉沉思。
一次，或许是巧合。
两次，就值得深思。
之前那些年里发生过很多事情，她相信她和棠伢子之间，是存在心灵感应的。
那一年他押送粮草去北边娘子关，事先被细作出卖了行踪，路上遭到敌军埋伏，孤军奋战，身受重伤之际，远在后方的她是有心电感应的。
就是那种莫名的心慌，做啥都提不起劲儿，不能集中精神的那种。
总觉得有事儿要发生，慌，烦，急，坐立不安……
思及此，杨若晴果断下地。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色渐渐暗下来，屋里没有点火，但放在桌上的沙漏告诉她此刻应该是傍晚时分。
大妈应该在灶房烧夜饭，
杨若晴先是悄悄来了灶房附近，发现里面就王翠莲一个人在忙活，不见骆铁匠。
她悄无声息的从后院出了门，然后又拐进了娘家的后院门，潜伏到娘家的灶房后面。
娘家的灶房里，莲儿和小朵这姑嫂两个也在忙着烧夜饭，娇娇和灵灵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玩翻花绳。
小孩子的笑声一阵一阵的，最能抚慰人心。
杨若晴嘴角弯起一抹苦涩，若不是棠伢子长时间没回家引起了她不好的猜疑，让她没有心思做任何事，不然，她肯定得进灶房去逗逗孩子们，分享一下她们的欢乐。
她在灶房附近逗留了片刻，莲儿和小朵烧夜饭的时候，都是拉家常。
并没有她想要捕捉的信息，而且从她们的语气神态推断，她们俩应该是不知内情的。
孙氏那边或许可以发掘点什么，回想这几天孙氏在她面前那躲闪的目光，欲言又止的样子，以及好几次杨若晴无意中捕捉到的孙氏偷偷看她时，那疼惜的眼神……
杨华忠和孙氏的屋子后面，杨若晴静静的站在窗下，捕捉着屋里的动静。
夜色越来越深，她的身影仿佛跟夜色融于一体。
然而，身后的屋子里，杨华忠和孙氏竟然也没有点灯，夫妻俩坐在黑暗里长吁短叹。
第8033章 雨夜
仅是这阵势，就让杨若晴心脏微微一紧，不好的预感涌遍周身。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没棠伢子消息，他爹，实在不行你就把这事儿跟老四和永智他们都说了，让大伙儿都去帮着找吧，多个人多双眼睛啊……”
这是孙氏的声音，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杨若晴还是捕捉到娘应该是哭过，声音有些沙哑。
再回想到这段时日娘的眼睛总是红肿，她问过，娘要么推说夜里没睡好，要么就是变天风沙大迷了眼，要么就是担心朵儿……
总之找了很多种借口，杨若晴都信了，毕竟胜男到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孙氏作为丈母娘，又是那么的心疼闺女，爱屋及乌，女婿的离奇失踪肯定是心口一块重病。
杨华忠没吭声，嘴巴前面还有一点红色的火光在闪烁。
“孩他爹，你别老是抽了，这几天你抽的烟太多了，嗓子都要坏掉了。”孙氏又说。
杨华忠放下了手里的旱烟杆子，长叹一口气。
“心里烦闷啊，又啥都帮不上，不抽烟解愁，能做啥？”
“就算抽烟，也不能解愁，还把身体给搞坏了，你这两夜都咳嗽，我听了心慌。”孙氏又说。
杨华忠还是叹气。
孙氏接着又说，“胜男和棠伢子都没了踪影，我每天都瞒着晴儿，心疼咱闺女，看她挺着那么大个肚子还瞒在鼓里，我好几回都差点说出来了……”
杨华忠的语气突然紧张起来，打断孙氏的话：“孩他娘，这当口你可千万要忍住啊！咱闺女受不得那打击！”
孙氏又在抽泣，“……我家两个闺女的命咋都那么苦哇，老天爷，你咋不把我收了去，换我两个女婿……”
孙氏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着出现在屋门口。
“晴……晴儿？”孙氏错愕，眯起眼仔细辨认着，嘴里下意识叫唤出了声。
而杨华忠更是惊得从凳子上弹起来，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此时，外面的天空突然劈下一道电光，绿色的电光照见门口杨若晴那张比纸还要白的脸。
雷声轰隆隆而至，如同千军万马从头顶践踏而过。
这一声雷响，惊醒了屋里的杨华忠和孙氏。
“晴儿……”
孙氏喊着，起身奔向门口。
然而，门口的人却恍如一截僵硬的木头，突然仰背倒向了地面。
“闺女！”
“姐！”
这么笨重的身子，怀揣着两个胎儿，地上是青石板。
这么仰面倒地，且不说磕到后脑勺可能出人命，就算是仰背摔倒在一团棉花上，这个动静胎儿们也难扛啊！
所以当杨若晴在杨华忠和孙氏面前直直倒下去的时候，两口子喊出口的声音都扭曲变了形。
孙氏更是吓得腿都软了，明明脑子里有声音告诉她要快些扑上去抓住闺女，不要让她摔下去。
可是她的腿不听使唤，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那儿，急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杨华忠是个男人，比孙氏反应要快，但因为杨华忠距离门口相对要远。
远水救不了近火，杨华忠鞭长莫及，也只能干着急。
两口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闺女在眼皮子底下倒下去，绝望得不行。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从灶房那边冲过来，喊了一嗓子‘姐’后，直接趴到了地上，给杨若晴做了肉垫……
……
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狠狠冲刷着这一方天地。
偌大的村子里，人人都躲在家里，草草吃了夜饭便吹熄了灯火躲到被窝里，胆子小的还吓得死死捂着耳朵。
外面的雷声实在太骇人，电光一阵接着一阵，屋里一会儿黑夜一会儿如同白昼。
有的小孩子直接被吓哭了，被做母亲的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男人躺在边上，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外面的电光担忧犯愁。
“这雨下这么凶，该不会又被淹吧？”
真是淹怕了！
老王家的西屋里，谭氏拿了一只盆放到衣柜边上接雨。
雨水滴滴答答掉到盆里，谭氏嘟嘟哝哝着转身又拿了一只桶往另一边去接雨。
“也不晓得是哪个人做了恶事，惹来这样大的风雨，老天爷这是发怒了！”
杨华梅也在听着外面的响动出神。
谭氏接了一圈雨后回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身上。
双手拢在袖子了，顺着杨华梅的目光也投向窗外，缩了缩肩膀说：“指不定不是收坏人，是山野里的飞禽走兽成了精呢！”
“成精？”杨华梅回过神，有点好奇这件事。
谭氏最怕的就是自己说的话不能引起老闺女的兴趣，让老闺女自个琢磨自个的烦心事，越琢磨越烦心。
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闺女跟自己说话，只要闺女愿意听，又肯说，谭氏就最高兴。
谭氏轻咳了一声，端了端身形，跟杨华梅这细细说起那些乡野间一代代流传下来的说法。
“成精就是说那些飞禽走兽在世上过得日子长了，个头长得又壮又大，这脑袋里也跟咱人似的，有了念头和主意。”
“然后又不晓得咋地就找到了修炼的法门，一年一年的，等到快要好几百年的时候就要飞升，不能再跟这地儿待着了，得去天上做神仙。”
杨华梅抬手捂了捂嘴，有点想笑：“呀，神仙哪有那么好做的哟！咱人都做不成神仙，更别提那些禽啊畜的了！”
谭氏撇撇嘴，“就是嘛，痴心妄想，这不，老天爷也不能答应哪！”
老太太边说边抬起一根手指头指了头顶。
“老天爷就要降下雷电去劈那些想要往天上窜的精怪，不让它们飞上去。”
“我记得我小时候听过这么一桩事儿，说是有一天夜里也是这样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啊，”
“大伙儿都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外出，外面那动静，就好像天兵天将要下来捉谁，”
“还听到野兽的咆哮，地动山摇的。”
“等到第二日风平浪静，大伙儿出来一看，啧啧，明明夜里那么大的动静，村里的树都没有劈倒一棵！”
杨华么睁大了眼：“这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呀，有点稀罕。”
谭氏却扬起唇角，神秘一笑，“话还没说完呢，村里是半点损伤都没有，就好像夜里的事儿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可就在村子后面的山脚下，那里是一片茶园，乖乖，将近十来亩的茶园就跟被火给烧过似的，茶树全没了，地上一个老大老大的坑，坑里头躺着一只全身被烧黑的野猪。”
“大伙儿就没见过那样大的野猪，都快赶上这屋子大！”
第8034章 马场
梅花山庄。
骆星辰忍不住想要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看走了眼。
站在他前面的熟悉身影，竟然是大爷爷武王！
武王两鬓有些斑白，脸上露出笑容。
“辰儿。”
熟悉而和蔼的声音，让骆星辰差点儿落下眼泪。
“爷爷，你怎么来中京了？”骆星辰上前问道。
武王打量了骆星辰一眼，点头道：“我陪你奶，一起来的辽国，嗯，长高了嘛，跟我一样高了。”
“这个小姑娘，挺标致的嘛。”
武王又将目光投向骆星辰身边的墨安白，脸上的笑容更浓。
墨安白脸上现出红晕，显得很腼腆。
“见过武王爷爷。”墨安白道。
“好孩子！”
“辰儿，你们，跟我进山庄。”
武王一摆手，停在门口的两名护卫，牵着三匹马过来。
“上马吧，这山庄很大，骑马走更好。”
“小姑娘，你会骑马吗？”
武王望向墨安白。
“会的。”
墨安白很熟练的翻身上马，丝毫不拖泥带水。
武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虽然，他对娇怯怯的女子，没有恶感，但他更欣赏能骑马，有武艺，洒脱大气的女子。
三人骑马沿着道路行走。
走了一阵子，骆星辰终于明白，为何武王会让他们骑马前行了。
这座庄园，除了进门的时候大门以外，进去以后，跟荒郊野外一样，有着连绵不断的道路，道路两边，可见很多的牧场，有马儿在上面吃草，也有放牧的人在远远望着。
“爷爷，这里还有马场啊。”骆星辰问道。
“以前待在这里的是一伙马贼，这马场，就是他们建立的，里面养着大小马，一共有两千多匹。”武王道。
“两千多匹马，这马贼真是大手笔。”骆星辰眼中闪过惊意。
“这么大的马场，这么多匹马，按理说，朝廷早就应该知道了，为何朝廷不早派兵马过来剿灭马贼呢？”骆星辰接着问道。
“朝廷自然早就知道了，但当地郡守，可不想剿灭马贼，真要是彻底剿灭了，怎么拿朝廷那份剿匪的银子呢。”武王道。
“原来是养寇为重，这天下，盗匪之徒此起彼伏，剿之不灭，很多都是当地官员纵容的啊。”骆星辰叹气摇头。
“不仅是纵容，有很多马贼，就是官兵伪装的呢。”武王笑了笑道。
“这种世道，百姓哪能有好日子过，当真是苦不堪言。”骆星辰摇头。
“都是生意嘛，郡守还可以借着剿匪的名义来增加税赋，那些士大夫们，带头交税，百姓一看，士大夫都交了，也只好把新税给交了。”
“但他们哪里想到，这都是一场戏呢。”
“等新税收上来，士大夫的钱嘛，如数返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武王道。
“朝廷拿七成？”骆星辰道。
“士大夫拿七成，郡守嘛，拿三成，朝廷，哼，一文都没有。”武王冷哼一声。
这也是在辽国，要是在大齐，说不得武王就要上去砍死郡守了。
“他们把钱给分了，这剿匪一事，彻底不管了？”骆星辰道。
“他们不仅吞了新税的钱，他们还吞了朝廷拨款的银子，守卫中京的守备军，明面上有三万人，实际上，只有一万正兵，他们吃了两万人的亏空。”武王道。
骆星辰惊愕不已。
这简直是胆大包天。
“那位郡守人呢？”骆星辰问道。
“前任郡守升官了，去上京做更大的官了，现任司空翔，倒是想要做点实事，但积重难返，就凭他一人，难！”
武王道。
“这样的人，还能升官，这辽国不亡都没天理了，伪帝拓跋康，昏君蠢货一个。”
骆星辰更加意识到，自己奶奶拓跋娴为何要尽快夺位的缘由。
要是任由拓跋康干下去，这辽国，气数就尽了。
拓跋娴毕竟还是拓跋家族的人，要是辽国亡国了，拓跋族必然有灭族之祸。
“本来我还犹豫，要不要北上，当我得知辽国陷入了如今这等局面，我就知道，不北上都不行了。”
武王道。
“爷爷，这次过后，我要回大齐了。”骆星辰道。
“先见见这边的将军，你在回大齐。”武王道。
“好，我此行的来意正是如此。”
骆星辰来到这里，想的便是见见练兵的将军，看看有没有纰漏之处。
毕竟，练出来的新兵是为了击败终于拓跋康的军队，这是万万不能马虎的。
万一来一个只懂吃拿卡要，没半点能力的将领，这新军就白练了。
不过，他见到武王也在这儿，就不担心了。
能过武王眼的将军，肯定是过关的。
一路上，经过了大片草场以后，就是盘旋的山路，半山腰修建有大草坪，还有大量的建筑。
远远的有一队上百人的队伍，喊着号子，跑步而来。
“副队正，你带人训练，我要去迎人。”
为首的将军，快步朝着武王等人所在的地方奔来。
没过多久，骆星辰也注意到他了。
那是一位皮肤微黑，一看就意志坚定，如钢铁一般的军人。
“武王。”
军人见面，抬手行礼。
“来俊杰，你怎么亲自训练这只小队？”武王翻身下马问道。
“这队的队正，昨日伤风感冒，没办法，我只好过来看管一日，等明后，他们队正病好了，我再换回去。”来俊杰道。
“你从下京赶来，始终不易，但我找你过来，是让你做将军，指挥打仗的，不是让你带着小队跑步的。”
“晚些时候，你让副队正带队训练，你自个回去干你自己的活。”武王道。
“喏！”来俊杰听令道。
说完了公事，随后，武王将双方都介绍了一遍。
“来将军，我能看看新兵都是怎么训练的吗？”
骆星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没问题，辰公子这边请。”
在得到武王首肯以后，来俊杰就准备带着骆星辰，墨安白两人去训练场。
武王没有跟去，他独自离开去忙碌。
来到训练场以后，骆星辰发现，这里有着数千人在训练，场面十分热闹。
但骆星辰看了一阵，却皱眉道：“这训练，有不妥之处。”
第8035章 缺陷
梅花山庄。
练兵场上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众多新招募的兵士，在练习着鼓点，方阵，旗语等等。
但骆星辰仔细看了看，却开口道：“这训练是有缺陷的。”
站在一边的来俊杰将军疑惑道：“哪里有问题？”
他心里不以为然。
自从长公主离开大辽以后，他在大辽境内，率领一只军队，伪装成马匪，坚持斗争多年，又看了多年的兵书，两相映证，才总结出练兵之术。
这哪里会有问题？
就算有问题，也不大可能会被人一眼看出来。
即使心里不以为然，表面上来俊杰还是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章法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精神，气。”
“没有精神，没有气，平时训练的再好，只要一上真正的战场，就成了怂包，不能发挥出训练的效果。”
骆星辰道。
来俊杰来了兴趣，骆星辰的说法，的确挺有趣。
“那要怎么才能训练精神，气呢？”来俊杰询问道。
“很简单，让他们明白为何而战。”骆星辰道。
“这个我平时有训练的，他们为国而战。”来俊杰道。
“这个目标太空泛，不足以训练精神气。”
“依我来看，让他们保护家人，保护财产，反倒是更贴近现实。”
“先给他们分田，建立明确的晋升制度，保护他们的家人……”
骆星辰拿出一张纸。
“这是我补充的训练之法，来将军可以酌情考虑。”
骆星辰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行，辰公子，就按你说的办。”
来俊杰拿过来扫了一眼，觉得很有道理，就决定按照骆星辰的建议，调整一下训练的方式。
当然，骆星辰所言的分田，保护家人之类，已经超出了训练的范畴，那是内政。
他不能做主，会将其转给那日松，让那日松来拿主意。
“好，明日我就将回大齐了，这里就有劳来将军费心。”骆星辰笑道。
“本就是我应做的，长公主殿下给予我信任，我就会办好这些差事，才能不负所托。”来俊杰正色道。
“对了，辰公子，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什么事？”
“前往大齐的那条路上，正有一场大战，公子回去，一路小心。”来俊杰道。
“大战？”骆星辰疑惑道。
“朝廷派出了夏侯霸，统领数万兵马，追剿血衣盗和晁天王。”来俊杰解释道。
“血衣盗，还在啊？”
骆星辰还以为血衣盗已经消散了呢。
要知道，血衣盗真正的首领薛义，已经被他们给宰了。
“血衣盗，以前的首领薛义，死了以后，薛衣人收拢人马，反倒是越来越壮大了。”来俊杰道。
“薛衣人不是一个替身吗？”骆星辰道。
“不错，薛衣人是替身，但他本身的才能不弱，他收拢人马以后，跟剩下的血衣盗约法三章，不得杀害百姓，不得抢夺穷苦人财产，不得临阵脱逃，触犯这三条的，全部处死。”
“如此一来，血衣盗剩下的人，反倒是得了民心，到处都有民众加入，实力反而越来越强了。”来俊杰感叹道。
“晁天王又是怎么回事？”
近来，骆星辰的确听过这个晁天王的名头，但听到耳中的传闻，多半是夸大其词的，真正的真相，反倒被掩盖其中，不得而知。
“江湖上有一些消息，我们收集了一下，晁天王这个人，据说是一位落第的秀才，为何落第？不是才学不够，而是他的卷子，被人用手段给调换了。”
“考不上举人，家贫如洗，一怒之下，就拉起大旗造反。”
“此人实在是有过人之处，不仅才学过人，还有一身惊人的武艺，他先是收拢了一伙马匪，随后，又攻占了一处县城，借此大肆招兵买马，多次击退了官兵的围剿，已经成了气候。”
来俊杰道。
“血衣盗，晁天王，他们往南边去了？”
骆星辰回大齐的路，正是南下之路。
“不错，他们往南边走了，夏侯霸统领大军，正在后面追击。”来俊杰道。
“到时候，我会小心行事的。”骆星辰点头道。
这天夜晚，骆星辰就在梅花山庄休憩。
此地环境清幽，山中更是遍地野梅花。
不过，睡到后半夜，就被兵士们叫喊的声音给吵醒了。
原来，他们在组织训练夜袭。
骆星辰重新关好门窗，点上香，驱散蚊虫，又多睡了一阵。
等到他醒来，那日松已经赶赴而来，爷爷武王，也早已经在门口等候。
“这一队亲卫，都是精英，你带上，路上安全。”
武王叮嘱道。
“他们是我亲手训练的，你放心用。”
那日松道。
骆星辰本待开口拒绝，但想到南下之路，已经有几路大军在纠缠厮杀，为了安全起见，他最后还是带上了。
总共也只有十人，大伙儿一起骑马而行，速度很快。
……
离开中京城附近的桃花山庄。
骆星辰没回中京城，而是一行人南下而行。
大约大半日过后，他们在一处村庄外面停止下来。
远远的正在玩耍的幼童，看到有人骑着马儿往村子的方向而来，都急忙往村里奔去。
一边奔跑一边大叫。
“不好了，官兵又来祸害人了。”
远远的听到那些幼童的喊话，骆星辰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这官兵的名声，怎么如此狼藉呢。
没过多久，村里面涌出一群人，男女老少，拿着锄头等农具，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骆星辰一行人。
“你们的村正是哪位？我们不是官兵，只是过路的。”骆星辰喊道。
“你喊的话，他们未必听得懂。”墨安白掩口轻笑。
“怎会听不懂？”骆星辰道。
“他们，说的都是当地额土话，你说的是官话，他们又怎能听懂？”
“公子，让奴家去喊话吧。”
墨安白笑眯眯的打马上前。
“村正是哪位？我们不是坏人。”
墨安白这个娇俏的女子上前来，成功的降低了村民们的警惕。
加上她说的是本地的土话，村民们，都能听懂。
“老朽是本村村正，姑娘，你们是啥人啊？”
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老人。
第8036章 铜马
铜马村。
在村正的屋子里。
骆星辰，墨安白盘坐在炕上。
现在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村子里人家，都将炕烧热。
“我们村子叫做铜马村，这后面有一座小山，叫做铜马山。”
老村正揉着眼睛道。
“最近有官兵进村吗？”墨安白唇角上扬。
“哪儿能啊，可不敢让官兵进村，附近好几个村子，都被官兵给祸害了。”
“哎，如今这世道，官兵比马匪还要狠。”老村正摇头叹气。
“官兵怎么成祸害了？军纪这么差啊。”墨安白道。
“那些官兵，是北方人，他们坏的很，村子里大姑娘，小媳妇儿，都被他们糟蹋祸害，他们走一路抢一路，抢百姓，也抢豪绅。”
老村正摇头叹气道：“你们是没见过那惨样，附近有一个上千人的大村子，官兵祸害完后，除了逃进山里的一百多人还活着，别的全都死了，连半岁的婴孩，都没放过。”
“怎么会这样？官兵屠村做什么。”
骆星辰见过一小股血衣盗屠村，那股血衣盗，已经被他给杀光了。
但血衣盗是马匪，杀人如麻，这官兵，什么时候比血衣盗还要可怕了。
“抢钱，抢粮，抢女人，官兵们已经疯了。”
老村正说的官话，不标准，不过骆星辰也勉强听清楚。
“这些日子，我们都睡不着觉，就怕官兵们杀过来了，我们在山里面，也藏了粮食，一旦官兵来了，我们就提前逃走。”
老村正道。
“铜马村是附近最大的村子吗？”墨安白问道。
“不是，铜马村算是比较大的村子，不过，不是最大的，最大的村子是于家村，那里出过一位于姓的名臣，有于氏家族在，他们有护卫私兵，有围楼，官兵们除非几万人去攻，要不然是奈何不了他们的。”
老村正道。
“我看你们这个村子，也有围楼，靠山那边有不少工事，易守难攻。”墨安白道。
“有是有，但我们没有兵器，都是用农具，哪能行呢，现在只盼着官兵们不要来这边。”老村正叹气道。
“你就不怕血衣盗？血衣盗也好不到哪里去。”墨安白道。
“要是以前的血衣盗，我们是怕的，现在的血衣盗，我们不怕了，上次，他们已经来过一次，要了些粮食，就走了，没祸害我们。”老村正道。
“此话可不能在外面说，不然，官兵们会认为铜马村从贼，调人马过来攻打铜马村了。”墨安白压低声音道。
“传不出去的，村子里都是自己人，知根知底的，这也是遇到你们这样的商人，在外面，我们不会说的。”老村正道。
能让老村正掏心挖肺的说话，骆星辰，墨安白是付出了的，骆星辰掏了一百两银子来买吃的喝的。
肯花钱的，自然是大好人了。
乡下村里人，终究比城里人要淳朴一些，既然认定了是朋友，也就不再有所保留。
“今晚，你们就在老朽家中休息，其他几位，都安顿好了。”老村正拿起旱烟杆，抽了一口烟道。
当晚，老村正腾出了两处客房，供骆星辰，墨安白休息。
早先准备南下的时候，骆星辰，墨安白就已经商议好，能找地方休息，就找地方休息，尽量不要夜间赶路。
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南下之路，不像早先那么安全了。
现在南边的十几个州，已经成了朝廷和血衣盗，晁天王的交战区。
夜间行路，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夜幕降临以后，村子里灯光逐渐熄灭，但骆星辰知道，铜马村的人，并没有全部入睡，而是安排了年轻的壮劳力后生，在进村的一处关隘值夜。
骆星辰睡到后半夜，忽然外面有尖锐的哨子声传入耳中。
他猛然清醒。
这哨子声，白天老村正说过，那是有敌袭的信号。
骆星辰的行李，都是打包好的，他起床，匆忙披上外衣，提起包裹，拿上长剑，背上弓箭，闪身来到门外。
此时，住在对面的墨安白，也已经出门了。
墨安白比他的动作更快。
“公子，奴家去那边召集人马。”
墨安白留下一句话，手掌抬起，白色的丝线飞出，牵扯着她娇小的身躯，像是一个轻盈的燕子，飞荡而去。
骆星辰深吸一口气，出了院子。
眼看之下，村子里人喊马嘶的，乱成了一锅粥。
老村正举着一只火把，在他身边，他的三个身强力壮的儿子，拿着刀剑，指挥着村里人行动。
“公子，这边来。”
老村正抬头瞟见骆星辰，眼睛一亮，招手道。
骆星辰靠近过去。
“官兵杀过来了？”骆星辰取下弓，手指一抬，又拿下一只箭，此时，弓箭比长剑要好用。
“官兵，血衣盗，在附近交战，老朽担心会打到铜马村来，就让村民们连夜撤到山里去。”
老村正喘息了几声。
“后半夜交战，这是夜袭呢。”骆星辰皱眉，这也不知是谁夜袭谁，战斗结果又是怎样。
这黑夜里，谁胜谁负，损失几何，一时半会谁也搞不清楚。
“谁晓得呢，公子，你是跟我们一块儿撤到后山，还是有别的打算？”老村正问道。
“撤到后山吧，我们正好可以帮忙。”骆星辰重新将箭放回箭筒里，又背起弓。
既然敌人没有打到此地，那就没必要在挽着弓。
没过多久，墨安白已经带着十名亲卫赶到此地。
亲卫们俱都是精英，他们带好了兵刃，只等骆星辰下令。
骆星辰下令了，不过，不是战斗命令，而是搬家命令……
半个时辰后，早已经有所准备的村民，基本上撤离了，这还是有那些老年，身体不好的拖了后腿，否则，他们撤离的更快。
“辽国的百姓，比大齐的百姓，更彪悍。”
骆星辰忍不住感叹道。
“这要是放在大齐，别说半个时辰，三天都不一定能撤的完，很多年纪大的，根本不会走。”墨安白道。
“这就是辽国人口比大齐少，兵员比大齐还多的缘由。”骆星辰道。
从总体上来说，辽国的百姓，的确更善战。
第8037章 要生了
长坪村。
暴雨夜，风雨雷电仿佛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电网，笼罩在长坪村的上空。
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类渺小脆弱如同蝼蚁。
谭氏跟杨华梅这说了好一阵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感觉自己积压了几十年的那些存货都被掏空了。
她停歇下来，扭头望着窗外，喃喃着，却又很笃定的说：“凭我几十年的经验，今夜这狂风暴雨来得蹊跷，八成是山里有啥精怪成精了，在渡劫。”
“等到明日，咱自然就晓得了，梅儿啊，时候不早了，咱赶紧睡吧！”
杨华梅却听得很精神，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本还想再听几个，但见自家老娘连打了五个呵欠，眼皮子都耷拉了下去，杨华梅也不忍心，便点了头说好。
母女俩轮番去床后面挂了一面布帘子的隐蔽角落里解了小手，排空身体好睡觉，待到杨华梅躺回床上，谭氏去吹熄了桌上的灯火，借着屋外不时闪过的闪电光芒重回床上。
“娘，前几日你不都是留着一点灯火睡觉么？今夜咋还吹灭了呢？”杨华梅躺在被窝里不解的问。
谭氏窸窸窣窣上了床，嘴里嘟哝着：“今夜情况特殊，雷公电母都在发飙呐，咱最好还是不要有灯火的好，就这么睡吧！”
杨华梅‘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母女两个是相向而睡，很快，床脚头的谭氏便开始打鼾。
杨华梅却听着外面的雨声毫无睡意，每一声雷声砸下来的时候，她都浑身紧绷一下，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屋顶爆炸了，震耳欲聋，让人肝胆俱裂。
每一道电光劈下来，黑夜瞬间如同白昼。
风在呼啸，雨在倾斜，狂风暴雨中明明是一个村落集聚而居，然而她却感觉天地间就只剩下她这一家了，莫名的惶恐和不安在心底滋生，总觉得今夜不太平，隐隐的要发生点什么……
村口的杨华忠家，此时乱做一团。
因为杨若晴动了胎气，要生了！
照着之前大夫们帮她推算的预产期，应该在十月底。
先前虽然何莲儿给她做了肉垫，但那震动依旧让她动了胎气，当即羊水破裂，人也站不起身。
杨华忠和孙氏他们一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当下两口子是又急又慌，尤其是孙氏，差点没晕过去。
杨华忠跑去骆家喊来了骆铁匠和王翠莲，小朵合何莲儿又分别去喊了大孙氏和鲍素云她们过来。
而此时的杨若晴早已痛晕过去好两回，被众人抬着去了她出嫁前的那间闺房里准备生娃。
大孙氏她们看孙氏慌得站都站不稳，留在‘产房’里不仅帮不上啥忙，相反还有些碍手碍脚，不得不把她打发去灶房烧热水。
即便去了灶房烧热水，孙氏整个人都是空白一片，巨大的担心下她差点把灶房给点了。
不得已，何莲儿也来了灶房帮忙一块儿烧水。
产房里面留了王翠莲，大孙氏，鲍素云，还有小朵。
杨华忠和骆铁匠，还有小洁爹，老孙头老杨头他们守在外面，几个大老爷们都没了主意。
也不能怪他们没主意，如果骆风棠在身边，这种时候他们个个估计都精神抖擞，能从旁协助出谋划策。
可骆风棠这个扛大梁的不在，他们这些辅助的突然间好像都失去了作用。
就像两军对垒，两边各出一名主将pk。
主将的输赢将对接下来的战斗的气势造成很大的影响。
最后，还是老杨头经历的事情多，他临危不乱，并且还安排上了。
“你们都别杵着，老三，铁匠，你们俩一个去请福伯旺生过来。”
“还有一个去把事先说好的稳婆接过来，要快！去晚了待会人家都睡了！”
杨华忠和骆铁匠领了差事，立马往外冲。
此时是吃夜饭的时辰点，雨暂歇了，但当他们刚出院子门，那雨就哗啦啦往下砸，狂风又起，雷声大作，闪电在头顶劈过。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骆铁匠拍了拍杨华忠的肩：“老三，豁出去了！”
杨华忠点头，即便雷电交加，也要克服心中的恐惧去给闺女找大夫，找稳婆，母子三人的性命啊！
两人在村口那边分头行事……
福伯，旺生，还有稳婆阿水嫂都被接过来了。
大孙氏冲出来喊：“快些进来快些进来，晴儿醒了，她让咱赶紧准备起来，说她要一鼓作气先把娃生下来！”
外面的杨华忠他们听到杨若晴醒了，而且还自己说了这番话，顿时都打起了精神，目送福伯父子还有阿水嫂进了产房。
此时，孙氏也来了屋门口，杨华忠拦着不让她进去，怕她到时候哭哭啼啼的影响闺女生娃。
此时，天空中惊雷一阵接着一阵，闪电劈在屋顶，劈在院子里的大树上，院子里忽明忽暗，暗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你都看不见身旁有人。
明的时候如同白昼，电光闪过的瞬间每个人的脸都是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那种白。
狂风卷着暴雨拍打而来，屋檐下的众人衣裳都被打湿。
杨华忠劝着老杨头老孙头他们去前院堂屋里等，他和骆铁匠守在门口。
孙氏怎么都撵不走，劝也劝不动，她跪在廊下，面向着天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正乞求神灵的保佑。
杨华忠和骆铁匠一脸肃穆的守在门口，两人一动不动，就像两尊门神。
唯有那偶尔转动的目光，和紧拧在一起的眉头方才显露出这原来是两个大活人！
两人偶尔也会有眼神的对视，杨华忠压低了嗓音跟骆铁匠那疑惑的说：“奇了怪了，不是说晴儿醒了么？咋里面除了她们的声音，没听到闺女的叫声？”
骆铁匠也是满腹疑惑。
照理说妇人生孩子，不是应该叫得跟杀猪似的惨烈么？
咋这一声不吭的？不对啊！
骆铁匠扭头去看孙氏。
孙氏此时已经贴伏在地，开始对着那电闪雷鸣的天空磕头了。
骆铁匠皱皱眉，晴儿娘没崩溃就不错了，指望不上她进屋去看究竟。
“再等等吧，旺生他们都在里头，照理说……应该无恙！”骆铁匠道。
杨华忠也只能如此宽慰自己，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
第8038章 生了生了
一夜的电闪雷鸣，一夜的狂风暴雨。
天亮的时候，暴风骤雨终于停歇，云开雾散，一轮朝阳从东面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杨华梅昨夜很晚才睡，这会子还在蒙头大睡，但谭氏已经醒了。
她轻手轻脚的起来漱口洗脸，将窗户稍稍推开一些，看到院子里被风雨肆虐后落了一地的枯叶和树枝。
谭氏摇摇头，咕哝着‘太脏了，太乱了，待会喊她们过来打扫打扫。’
然后老太太打开了那个陪伴了自己一辈子的梳妆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把木梳子，一瓶梳头油，几根簪子之类的东西摆在面前，掌心大的小铜镜也靠好了，正对着自己那张脸。
这张铜镜桌边的漆早已剥落，是当初跟老杨头成亲的时候买的。
那时候映照在这铜镜里的虽不是啥闭月羞花的面容，可到底是年轻啊。
不像这会子铜镜里面，就是一张皱巴巴的脸。
谭氏想到年轻那阵子对镜梳妆，她对自己的妆容很满意的时候，可喜欢对着镜子做鬼脸了。
如今年纪到账，反过来了，不敢看镜子，镜子里有一张鬼脸。
“娘，梅儿，你们在屋里不？出事儿出事了，出大事了！”
突如其来的嚷嚷声尖锐又急促，吓得谭氏手里的梳子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床上的杨华梅也被那动静惊醒，掀开被子揉着眼问谭氏：“娘，是不是有人喊咱啊？”
谭氏捡起梳子放回匣子里，望着窗外院子门口那个在拍门的身影，没好气的说：“是你四嫂，真是吃饱了撑的！”
四嫂？刘氏？
“娘，快些让四嫂进来吧，指不定真有啥急事儿。”
杨华梅说，听刘氏这声音，很急很急的样子。
谭氏阴沉着脸往外走，“我看看去，你就别起来了。”
谭氏骂骂咧咧着过去拉开了院子门。
院门刚拉开，刘氏就一头扎了进来，拉住谭氏的手跺着脚说：“娘，娘，咱村南头那块几亩田是不是梅儿家的？”
谭氏愣了下，这她还真不清楚老王家的那几亩田地都分布在哪呢！
“是我家的，四嫂，咋啦？”
杨华梅的身形出现在西屋窗口那里，正朝院门这边张望。
谭氏一看杨华梅竟然下了地，急得朝她大喊：“外面风大，你刚醒莫站那啊！”
杨华梅心里惦记着家里那几亩田地，咋可能往后退，恨不得把身子全探出来。
“四嫂，到底咋啦啊？”她扯着嗓子又问。
刘氏还没来得及说话，谭氏用力推了她一把：“你快些进屋里去跟梅儿说，莫跟这瞎嚷嚷！”
刘氏说：“我可不是瞎嚷嚷，我说的是正经事。”
谭氏瞥了眼还等在窗口的杨华梅，不耐烦的朝刘氏摆摆手：“行了行了，甭管咋样你都先进屋去说吧！”
田地的事小，让我梅儿刚睡醒就站在窗口吹冷风事大！
刘氏蹬蹬着跑进了西屋。
此时，杨华梅已经从西屋迎到了堂屋里。
看到刘氏进来，杨华梅赶紧奔了过来，急吼吼问：“四嫂，我家几亩田咋啦？”
刘氏问：“是不是靠近土地庙的那几亩？”
杨华梅用力点头：“是我家的。”
因为那几亩田地紧挨着土地庙，好多时候村里人去土地庙那烧香，少不得都要踩踏到她家的田地，说了好几回都不顶事，真是烦死了！
前阵子种了一些冬小麦，公爹有空就去打理打理，反正能收一点算一点吧，总好过搁在那里长草要好。
“梅儿啊，昨夜打雷闪电，又下那么大的雨，咱村其他地儿都好端端的，偏生就你家那几亩地的小麦没啦！”
“没啦？啥意思啊？咋个没啦？雨水冲掉了还是咋地？”杨华梅一时听不太明白刘氏口中的‘没啦’到底是何意。
谭氏也跟了进来，老太太跺着脚上的泥，一看刘氏身后踩了一条那么长的脏兮兮的脚印，谭氏气得翻白眼。
“你妹子问你话呢，你快些说明白啊！”
谭氏不耐烦的催促，就等着她说完了滚蛋了好把这地上擦拭擦拭！
刘氏无视谭氏的催促，跟杨华梅那说：“你说奇不奇怪？昨夜明明是下暴雨，可你家的麦子地一大片全黑了，就像是被人一把火给烧了！”
“啥？烧了？”杨华梅目瞪口呆。
那么大的暴雨，谁能在田地里点着火？
火把还没举起来就能给浇灭啊！
谭氏也听得瞠目结舌。
“老四家的，你开啥玩笑？”
“娘，我可没开玩笑，一堆人在那里看稀奇呢，我刚从那边过来，亲眼见到，那地里烧得一片焦糊。”
“啧啧，梅儿啊，你家那冬小麦今年是一粒都甭指望了。”
杨华梅脸都白了，眼珠儿差点瞪出眼眶。
昨夜刚听娘说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没想到这突然就降临到自家田地里了。
颗粒无收就颗粒无收吧，这是天灾啊！
比起没有收成，更让杨华梅震惊的是为啥会那样？
“难道是有精怪成精了？”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谭氏也变了脸色，显然跟杨华梅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不是有啥东西成精，这我可不晓得。”刘氏说，“不过，村里人都说，因为那地儿紧挨着土地庙，土地庙里住着城隍爷，莫不是底下那些鬼怪逃出来了？”
“你扯淡！”谭氏想都不想直接否定了刘氏的说辞。
“那么大的电闪雷鸣，雷公电母都发怒了，哪个小鬼不要命敢往外跑？”谭氏又问。
刘氏撇嘴怪笑，“娘，这你就不懂啦，那些小鬼本身就是死的，就没命，还怕啥？”
谭氏冷哼一声，“你自个屁事不懂还说我？鬼也会死，鬼的死就是魂飞魄散！”
“娘，四嫂，这会子你们就先别争论那些了，”杨华梅捂着肚子焦急的打断她们的争辩。
“我想去田地那里瞅瞅，看看到底啥情况。”
谭氏一听这话差点从地上蹦起来，“不能，你这情况咋能跑出去？不要命啦！”
刘氏也说：“梅儿你确实不能去，地上一片泥泞。待会你要是摔着磕着了，娘得找我麻烦！”
谭氏瞪起眼准备数落刘氏，刘氏一拍大腿，惊呼道：“还有一事儿忘了跟你们说，晴儿，晴儿昨夜生娃啦！”
“两个儿子，大胖儿子呢！”
第8039章 晴儿晕了？
长坪村。
听到杨若晴昨夜竟然在生娃，当时整个人都楞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飞速变幻着，极为复杂。
相比下杨华梅是真的高兴，“真的啊？两个胖小子？太好了太好了，骆家可真是人丁兴盛啊，只不过就是咱晴儿吃苦头了……”
作为生过俩胖小子的过来人，杨华梅深刻清楚生一个和生两个的区别。
别的女人生完一个，整个人都松缓了七八成，就等着把胎盘娩出就差不多了。
可生两个，生完一个还得接着铆足劲儿生第二个，还必须速战速决。
不然第二个堵在那里时候久了容易出岔子，所以那份遭罪是寻常妇人的两倍，甚至更多。
“可不就是么，先前我听到消息想去看看晴儿，都被三哥拦下了，说晴儿累坏了，生完孩子就晕过去了，灌了药先让她好好歇息。”
刘氏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也都是心疼。
“啊？还这样啊？那她这回的状态比当年一胎可是差了不少。”杨华梅说，心底浮起了担忧。
“不对呀，生娃前那几天晴儿没少到我这来溜达，我看她气色，听她说起自个的状况，很好啊，咋生完就晕了呢？还得喝药？”
面对杨华梅的疑惑，刘氏挠了挠头，表示搞不懂。
“我也为这事儿纳闷呢，还有啊，晴儿不是在骆家生娃的，娃是生在娘家。”刘氏又说。
杨华梅说：“这倒不稀奇，指不定她夜里刚好在娘家这边吃饭，动了胎气，又赶上下雨，就不好挪动了。”
“嗯，梅儿你说的对，或许吧！”刘氏说。
刘氏和杨华梅正跟这一问一答的当口，旁边沉默了许久的谭氏突然出声打断刘氏的话，问：“老四家的，你见到那俩娃没？”
杨华梅也期待的望向刘氏：“对啊四嫂，你见到俩小子没？多少斤两？长的像棠伢子？还是随了咱老杨家这边的长相啊？”
被问到这个，刘氏干巴巴的笑了。
“哎，我没见到啊，三哥他们不给我看孩子！”她两手一摊说。
“咋还不给呢？”
谭氏和杨华梅都纳闷了。
通常孩子生下来，有人过来看孩子，那是捧场是，主人家都会热情招呼大家看孩子的，接受大伙儿对新生儿的祝福。
当然了，这登门过来看孩子和产妇的人，也不可能是外面的路人，又或者身染疾病的人。
肯定是家里的亲戚朋友，而且还是往来亲密的，身体健康的，不会给虚弱的产妇和新生儿带去危害的。
刘氏方方面面都符合，咋没给看呢？
刘氏说：“他们说孩子都在晴儿边上，进去看孩子会惊到晴儿，所以让我先不要看孩子。”
“后面我看八妹和小琴她们都过来想要看晴儿和孩子，也全被三哥和铁匠大哥给拦下来了。”
“晴儿那屋里，眼下就三嫂，翠莲嫂子，朵儿莲儿几个能进去。”
“啊？还这样啊？”杨华梅和谭氏面面相觑。
原本杨华梅还想挣扎着去看看杨若晴母子仨呢，这下犯难了。
谭氏看出杨华梅的心思，说：“你三哥那样做想必有他的道理，咱就别去添乱了，等回头给见了，我再替你去看一眼，你现在病着，哪都不准去！”
“娘，我晓得我的情况，我不去。”杨华梅说，即便自己的病并不会给晴儿她们过病气，但自己终究是个病人，去了不好，让对方为难。
“你晓得就好，那还不赶紧回床上躺着去？站这么久，你那肚子又痛了吧？”谭氏紧张的催促着杨华梅，目光落到杨华梅捂在腹部的手。
杨华梅放下手，说：“不痛不痛，我这是习惯性的捂着。”
谭氏这才松缓了一口气。
她接着催赶杨华梅回床上去躺着，杨华梅道：“娘，我不方便去，那你能不能替我去趟三哥那，咱好歹也得去问问情况才放心啊！”
谭氏有点犯难。
“我也不是不能去，这不是担心你嘛，我去了，你身边就没人照看啦！”
“哎哟我的亲娘咧，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我也不是那种瘫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的，您老就快些去看看晴儿吧，不然我不踏实。”
既如此，谭氏点点头，但在走之前，她还得做两件事。
头一桩就是把杨华梅驱赶回床上躺着去。
第二桩就是去灶房给杨华梅做早饭。
早饭是红糖黑芝麻六只荷包蛋，里面再抓一把阿胶粉，完完全全照着过月子的规矩来，争取一举把她的老闺女的身体好好调理下。
刘氏在旁边等着，顺便陪杨华梅聊天，说昨夜的风雨闪电的事。
谭氏也没催赶刘氏，有这个话痨在，至少自己烧早饭的当口梅儿不会冷清。
谭氏正在灶房磕鸡蛋，一个像铁塔似的身影弯着腰进了灶房，打着呵欠，眼睛直往锅里瞅。
“嘎婆，早上吃啥呀？”
“吃屎！”
啊？
小黑愣了下，瞪大了眼睛去瞅谭氏手里的鸡蛋，嘿嘿乐了。
“嘎婆，你把鸡蛋说成屎，咦~”
谭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起来也不漱口不洗脸，嘴里那味儿多大没点逼数？”
“有吗？我嗅嗅。”
小黑把手捂在嘴巴跟前，用力哈气，再拼命的嗅。
“呀，真的好臭！呕~”
谭氏看得直摇头。
一母同胞，前后相差不到一碗茶的功夫落地，大白的机灵劲儿甩小黑十八条街，还不带拐弯的。
“出去出去，别跟这碍眼。”谭氏摆摆手，跟挥赶苍蝇似的挥赶小黑。
小黑脚下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却嚷嚷着：“嘎婆，你是在煮荷包蛋给我吃吗？多放几个，少了我吃不饱。”
谭氏瞪起眼，朝地上啐了一口，指着小黑的鼻子破口大骂。
“起床就想着吃，也不想着去问候问候你娘，要你这样的儿子有啥用？”
“吃吃吃，就只晓得吃，你是猪嘛你？养一头猪喂肥了还能换点钱，养你有啥用？”
说话间，谭氏抄起旁边的锅铲冲过来接着挥赶小黑：“去去去，找王洪全那个老东西要吃的去，老太婆我过来是伺候我闺女的，不是伺候你们老王家人的，滚滚滚！”
第8040章 气氛不对！
小黑委屈巴巴又忿忿不平的跑出了灶房。
想去找杨华梅告状，但又不敢。
自打他被哥哥蒙在脑袋打了一顿，又被五花大绑送回家，娘还不给自己做主，爷也不偏袒自己后，小黑的底气就没有以前那么强了。
尤其是这几日，娘都故意不搭理他，他更不敢去西屋找娘。
他嘴里嘟囔着，出了院子门去后面王洪全的小屋那找他蹭早饭去了。
谭氏看着远去的小黑的背影，哼哼了声。
一代亲二代表，她这个老太婆早就改变想法了。
早些年她宠爱外孙是因为那是闺女的儿子，虎头虎脑也这是招人稀罕。
如今外孙长大了，要是懂得孝顺娘，宠爱的倒是有些价值。
可外孙不懂事不孝顺，不顾娘的死活，那她这个做嘎婆的肯定得翻脸。
她上了年纪了，活不了几年，今个夜里躺下就不晓得明早还能不能醒过来。
她只想多顾着一点自己生的，至于外孙，孙子这些，超出她能力范围了。
那些自然有他们的爹妈去顾。
打定主意，谭氏果断拿了六只鸡蛋敲进翻滚的汤锅里，小心翼翼的为她的老闺女做好早晨的第一顿……
热腾腾的吃食端进西屋，床边的刘氏立马掐断了跟杨华梅的聊天。
她扭过头来直直追着谭氏手里的碗瞅，甚至还主动站起身：“娘，烫吧？我来帮你端给梅儿……”
谭氏远远瞅见刘氏朝自己这边奔来，便停下步子，将碗稍稍藏到腰侧。
沉下脸来看着刘氏，低喝：“用不着，边去！”
刘氏的脚步戛然而止，站在原地有些不高兴的说：“娘，我可是好心好意要帮你，帮梅儿呢！”
床上的杨华梅见状，颇为尴尬。
谭氏的目光如同有实质，又好像一把利刃直劈刘氏的天灵盖。
老太太冷笑着说：“无利不起早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平时懒死了，油壶倒在脚边都不扶一下。”
“你打的啥主意别以为我不晓得，六只荷包蛋没你的份儿，甜汤也甭指望，该干嘛干嘛去！”
刘氏直接被谭氏给气跑了，临走前当然还少不了来几句口角。
当然，在口角这块，谭氏从来就没输过。
就算不是碾压性的全赢，但至少也重创了对方。
待到刘氏离开，杨华梅叹口气，劝说谭氏：“娘，方才我一直插不上嘴，其实你对四嫂的态度真得改一改。”
谭氏嗤了声：“改？对她？她是谁？她也配！”
杨华梅想了想，又说：“娘，你不是很喜欢三丫头么？要不是我的事儿，这会子三丫头都已经派人来接你去仓乐县住了。”
提到三丫头，谭氏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还别说，若真的要她在孙儿辈里挑一个来疼，那就是三丫头了。
从前她眼睛失明，双腿瘫痪那阵子，三丫头天天陪着她，照顾她，原本看不上眼的丫头片子，在自己最煎熬的那段日子里一直不离不弃，是个好孩子。
只可惜那丫头不听话，非得远嫁，气死了！
杨华梅暗暗留意着谭氏的面色变化，趁热打铁说：“娘，三丫头是四嫂生的，三丫头嘴上不明说，那是怕您老为难。”
“可您老要是对四嫂好一点，三丫头看在眼里，心里肯定也是感激您老的啊，您说是不是？”
这世上，除了杨华梅，其他任何人说谭氏，谭氏都不服。
就算是碍于一些别的原因谭氏怼不过，治不住的（例如杨若晴），就算老太太嘴上不再嘴硬，但心里还是始终如一的坚持自己的想法。
等到下一回，还是我行我素。
但只要杨华梅开了口的事，老太太都会听到心里去。
“行吧行吧，我听你的，下回少骂她几句了。”谭氏嘟囔着说。
杨华梅欣慰一笑，“娘，待会你去看晴儿的时候，口兜里顺便抓两把炒花生。”
谭氏掀起眼皮子：“为啥？给晴儿吃？我都不一定能见到晴儿。”
去了，主要是跟老三那里问问胖丫和俩孩子的情况，也代表她们这些人是关心的，专门来过问了。
至于能不能见着面，谭氏不是很在意，心意到了就行。
杨华梅摇头：“咋可能带花生那些东西给晴儿吃呢？晴儿这会子需要的是精细的照顾，花生反倒会吃坏肠胃。”
“那给谁？”谭氏问。
杨华梅说：“给我四嫂啊！”
“啥？梅儿你没搞错吧？”
杨华梅伸手轻轻捉住谭氏的手，语重心长的劝说：“娘，要对四嫂好一点，就要拿出诚意来，你口兜里随时准备两把花生，见着她了就抓两把给她，她肯定喜欢的。”
谭氏幻想着那个画面……老太太的眉头嫌恶的皱起，藏在鞋子里的脚指头尬得差点把鞋底板给抠出一个洞。
“娘，你听我的，准没错。”杨华梅又说。
“你看这趟我生病，四哥帮着去找小黑，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多少趟，耽误了多少功夫。”
“四哥一句怨言都没有，还反过来称了排骨给我补身子，他把我当妹妹，我肯定也要把他当哥哥，至于四嫂……看在四哥和三丫头，菊儿她们姐妹的面上，咱也爱屋及乌吧！”
谭氏听来听去，都是这一套。
老太太长叹口气，两手一摊：“得，你说咋样就咋样吧，只要你高兴的事儿，娘都乐意去替你做。”
“娘，你真好！”杨华梅探身过来，搂住谭氏的脖子撒娇。
谭氏怔了下，这种被闺女挂在脖子上的熟悉的感觉瞬间就让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候她的老闺女还待嫁闺中，可没少跟她这样亲昵。
谭氏也抬手轻轻回抱住杨华梅，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当谭氏也伸手回抱住杨华梅的刹那，杨华梅的唇角弯了弯，眼神也变得柔和而满足。
有娘的感觉，真好！
谭氏口兜里揣着满满一兜炒熟的花生，腰间系着围裙。
围裙里放了二十只鸡蛋，用两只手拢着提着一路小心翼翼的来了村口的杨华忠家。
原本她想象着胖丫这一口气生了两个大胖儿子，这会子的杨华忠家和骆家肯定高兴得翻过了天。
第8041章 我的天
可是，当她进了杨华忠家的门，发现前院和堂屋都静悄悄的，一点儿都没有她想象中的喜庆和热闹。
不仅如此，老太太甚至还敏锐的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和肃穆，就跟，就跟……死了人似的那种。
谭氏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她赶紧在心里啐了自己几口，骂自己当真是老糊涂老不清醒了。
就算打一巴掌隔一层，对胖丫她们这些外嫁的孙女没多少感情，可终究是自己脚底下的后辈人，是自己儿子的闺女。
又不是外面大路上的陌路人，总归还是盼着她们都好好的，大人孩子都不要出啥岔子。
谭氏心里这么乱糟糟的想着，然后就到了后院。
到了后院，她看到迎面的灶房上空烟囱里在冒烟，左边是胖丫生娃的那屋，安静得不行，就跟没住人似的。
右边杨华忠那屋里，隐隐传来说话的声响。
“这两家人是咋回事？咋生了孩子还搞得这么静悄悄的？”
谭氏腹诽着，也疑惑着，径直往杨华忠那屋去了。
刚到屋门口，小朵就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只碗，看样子是进来给里面的人送饭菜的。
里面的人好像没啥胃口，谭氏瞥了眼那碗，饭菜都只动了几口。
“奶，您来了？”
小朵看到谭氏，跟她这低声招呼了一声，接着又转身去跟屋里的人说：“爹，娘，奶过来了。”
屋里随即就有脚步声往门口来。
小朵朝谭氏这笑了笑，转身往灶房那边去了。
谭氏望着小朵走开的背影，越发狐疑。
这丫头跟胖丫姐妹情深，姐姐生了一对外甥，她的脸上啊看不到一丝欣喜？
就算方才这丫头冲自个这笑了笑，那也好勉强，一看就是客套之下硬生生挤出来的笑，笑得那么言不由衷……
难道这丫头还沉浸在项胜男的事情里没法走出来？
谭氏站在门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杨华忠和孙氏接出来了。
看到谭氏出现在门口，夫妇俩一点儿都不意外，赶紧将谭氏往屋里迎。
谭氏进门口，发现这屋里不仅有杨华忠和孙氏，骆铁匠，小洁爹，大孙氏都爱。
这些人咋都躲这屋子里？偷摸着开大会呢？
谭氏开门见山的说：“听老四家的说晴儿昨夜添了俩小子，梅儿专门打发我过来看看她们娘仨，还带了些鸡蛋给晴儿补补身子，梅儿自个都舍不得吃的鸡蛋。”
孙氏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她赶紧找来一只箩筐，小心翼翼将谭氏带来的二十只鸡蛋放到箩筐里。
杨华忠说：“梅儿有心了，我替晴儿谢过她。”
骆铁匠也勉为其难的笑了笑，并点点头。
谭氏目光扫过一圈，把这几人的神色全扫入眼底，发现一个怪异的事儿。
“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咋啦？胖丫生了俩小子，你们咋一个个拉长着脸，没有半点喜色？”
谭氏也不拐弯抹角，当面就质问了。
又重点指了杨华忠：“还有老三你，又添了两外孙这种大喜事儿，你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呢？咋啦啊你们？”
杨华忠长叹口气。
骆铁匠也是愁眉苦脸。
孙氏正埋头捡鸡蛋，闻言动作缓慢了，眼泪啪嗒着掉到蛋壳上。
谭氏见状真是被吓到了。
老太太拔高了嗓门再问他们：“诶，你们这一个个到底咋回事啊？有没有人跟我和说下？”
杨华忠他们都紧张的抬起头，并朝谭氏做了个噤声的手指。
孙氏也有些慌张，顾不上捡鸡蛋，小跑着过去把屋门关拢，生怕声音传到了对面那屋。
谭氏看得满头的雾水，也越发的急躁了，差点就要跺脚。
最后，还是大孙氏起身过来扶住谭氏，将她按坐到凳子上，并压低声说：“老太太，老祖宗，拜托您老小着点儿声啊，晴儿好不容易睡一会儿，莫要惊动她了。”
谭氏拍开大孙氏的手，用力瞪了大孙氏一眼：“那你得告诉我咋回事嘛，不然要急死我？”
大孙氏叹口气：“昨夜晴儿是生了俩儿子，母子仨都平平安安。这会子晴儿喝了药在睡觉，俩娃也在她屋里睡觉，翠莲嫂子在旁边盯着。”
谭氏眨了眨眼：“那你们这一个个躲在这里咕咕哝哝的又是做啥？我瞅着你们都不高兴的样子，先前老四家的过来看娃也没看着，咋，该不会是娃有破相吧？”
通常孩子有破相的，家里都有些遮遮掩掩，不太想给别人看。
谭氏发现自己说出这话来，屋里的气氛陡然往下沉了几分。
谭氏急得差点又从凳子上蹦起来，“咋？该不会真被我说对了吧？娃真有破相？破相是啥啊？”
大孙氏回过神，赶紧再次按住谭氏的肩让她坐回去，还有点哭笑不得。
“老太太你想多啦，晴儿生的俩娃，正常得很。”
“啊？没破相啊？那你们这咋哭丧着脸呢？”
“老太太，我们哭丧着脸，是因为别的事儿。”
“啥事儿？”
“哎，棠伢子啊！”
“棠伢子？他咋啦？”谭氏问。
然后扭着头四下找寻，这才想起：“对呀，晴儿都给他生俩儿子了，他咋没露面？铁匠，我问你话呢，你们老骆家就是这么做事的？我们老杨家闺女鬼门关前走一遭给你们老骆家传宗接代生儿子，你家骆风棠咋连面都不露？”
谭氏越说越火大，愤怒的矛头直指骆铁匠。
骆铁匠一脸沮丧，连连叹气。
杨华忠终于出了声，“娘，你不清楚情况，就别责难铁匠大哥了。”
“棠伢子，棠伢子不是不来，他是出了意外……来不了啦！”
一番解释之后，谭氏终于明白了这段时日杨华忠夫妇和骆铁匠夫妇一直在苦苦隐瞒的一个大秘密。
棠伢子为了找寻连襟项胜男的下落进了山，然后掉到悬崖底下去了……
“我的天！”
谭氏傻眼了，呆呆坐在凳子上。
孙氏也回来了，坐在一旁低着头抹泪。
“……昨夜我和她爹说这事儿，被晴儿听到了，闺女当时就受不住这打击，差点就摔了……”
第8042章 探探
铜马村。
后半夜，骆星辰来到了后山之地。
怪不得这里成了避难之所，原来，后山有很多天然的溶洞，地形复杂，不是当地人，根本就很难搞清楚他们究竟藏在哪里。
大约五百多村民，看似人数很多，但一旦躲进那些千奇百怪，四通八达的溶洞里，就像是遁形了一般，从外面看不出有半点痕迹。
“路上的痕迹，已经被清理了。”
在一处角落里，骆星辰开口道。
“这里的溶洞不错，天然的藏兵之地。”墨安白打量着所处之地，笑道。
“不成的，你看这里黑乎乎的，只能暂时躲藏，难道还能长期待着不成。”
“那些官兵，马匪，不进山来找，不是他们没办法，而是得不偿失，就为了堵住几百位村民，他们需要付出太多了，谁愿意干呢。”
骆星辰道。
“那我们要躲多久？奴家想出去看看。”墨安白道。
“别急，等夜晚过去，天明时分，我们一起出去。”骆星辰道。
村民们在溶洞里点了蜡烛，带了被褥的，就将被褥铺在地上，接着睡觉。
一直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守在洞外隐蔽处的村民进了溶洞。
“外面没人了。”
“不急，再去探探。”
老村正道。
不过，此时，骆星辰向他表示辞行。
“我们先走一步了。”
“一路小心。”老村正颇是依依不舍，要知道，吃点饭菜，睡一晚，就这么大方的商人，已经不多见了啊。
离开了后山以后。
骆星辰，墨安白带着十名亲卫，骑马来到村头的位置。
“公子，老村正看你像是在看凯子。”墨安白笑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这钱给的值。”骆星辰道。
在老村正看来，骆星辰就是人傻钱多的代表，但在骆星辰看来，这钱并没有白花。
要知道，他通过老村正之口，知道了很多事情。
那些事情，都是重要的信息。
这些信息，不仅对他回到大齐有帮助，还能有助于奶奶长公主拓跋娴在辽国的大业。
“我们出发南归。”
骆星辰不打算参与进官兵和血衣盗之间的争斗，事实上，他就算想要参加，都做不到，区区十二个人，能有多大力量，不过只能自保而已。
一路上，他们都十分警惕，就怕卷入其中。
“前面，有血腥气。”
墨安白闻到了前面传过来的血腥气，她皱着眉头道。
没多久，一队残兵败将出现在他们眼里。
见到他们这十几人的骑兵队伍，那些身上血气很重，垂头丧气的残兵败将，神色惊慌的四散逃奔。
其中有一人大叫着，挥舞手中的腰刀，想要维持秩序，但没有半点作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逃离。
“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名汉子将手中的腰刀，扔在地上，双目一闭，就这么站在路上，一动不动，脸上显露出悲愤的神情。
“没人杀你。”
墨安白驱马来到汉子的身边，脸上挂着笑容，她看到汉子的神情，就觉得颇是有趣。
“当真不杀我？”汉子又重新睁开眼睛，疑惑道。
“你是什么人？我们干嘛要杀你？”墨安白疑惑道。
“你们不是官兵吗？”汉子发现，自己似乎弄错了，来的这一伙，似乎不是官兵。
“你是血衣盗？”墨安白道。
“不错，我是血衣盗的一位统领，叫做方有舟。”
汉子很坦然的承认了，并没有做任何伪装。
“听说，昨晚你们跟官兵打了一仗？看来，是你们血衣盗输了啊，我们是路过的行商，不是官兵。”
墨安白笑道。
“也是，你们要是官兵，就不会有你这样的女子，官兵们出战是不许带女人的。”方有舟点头，他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疲惫不堪。
“那可未必，以前的官兵，可能会遵守规矩，现在嘛，他们想干嘛就干嘛，早就不遵从那些规矩了。”
墨安白可不是随便说的，她见过军中藏有女子，甚至还有专门的地方，放置那些女子。
“现在的官兵，战力不强，你们血衣盗，怎么还能输呢。”
墨安白好奇的问道。
“官兵战力是不强，但那也要看跟谁比，要是跟血衣盗比，官兵战斗力就算强的了，要知道，血衣盗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狗肉上不了筵席。”方有舟苦笑着。
“听你说话，你好像念过书啊，怎么就参加血衣盗了？”这句话是骆星辰问的，他已经赶到身边。
“这位公子，血衣盗里，并不都是不识字的，我就是一名秀才。”方有舟解释道。
“不考举人？跑来造反？”墨安白道。
“考过，没考上。”方有舟叹气道。
“后来，我父亲被附近的豪绅家给害死了，不得已，我就去投靠血衣盗了。”
“血衣盗在外面名声不好，的确有一部分败类，披着血衣盗的外皮，在外面烧杀抢掠，不干人事，但血衣盗大部分，还就是穷苦人，他们大多数是官逼民反。”
“要是大伙儿都能吃饱饭，哪里会有这么多人造反呢。”
“既然你们战败了，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墨安白问道。
“败的是我们这一支后撤的，薛头领带着血衣盗精锐，已经提前转移走了，我在收拢一下残兵，带他们去找薛头领。”方有舟坐在地上，都不想起来。
“来，今日我就发发善心，让一匹马给你。”墨安白眼珠儿一转道。
“这真的可以吗？”
方有舟大喜之下，从袋子里取出银票。
“我有银子，我用银子买一匹。”
方有舟觉得十分喜悦，要知道，墨安白这边的战马，一看就是好马，这个时候，都不是用钱都买得到的。
“不要你银子，你只要记住，这次是你欠我们的。”墨安白笑道。
“铭记在心，不敢忘。”方有舟正色道。
“希望如此！”
随后，墨安白当真留下了一匹马给方有舟。
骆星辰一行人，很多都是一人双马，所以送方有舟一匹，也不妨碍他们南下。
只是，骆星辰却不理解，墨安白为何要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