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8章 一群长舌妇
长坪村。
刘氏因为不满孙氏带回来的关于姜家二房的消息，于是打算亲自过去探听一番。
当然了，她不可能傻到一个人单枪匹马冒冒失失就往人姜家二房闯，那样目标太明显了，而且空手过去也不好看。
于是，刘氏专门去喊了她的几个志同道合的‘女战友’，几个人揣着袖口，又或是端着针线笸箩，往姜家二房院门口那个墙角一座。
边拉家常边时刻关注着姜家二房进进出出的人，小声的议论。
然后，等待机会进入姜家二房。
这个机会是什么呢？
自然就是等到有人拿着东西去姜家二房看望郑小琴母女，然后她们就正好一哄而上，捧哏似的跟进去，姜家人也不好意思把她们几个往外撵不是？
往常她们几个用这个法子那是百试百灵，而且一会儿就能逮住机会。
然而今天她们几个在姜家二房外面等候了好久，刘氏带来的俩口兜瓜子都快嗑完了，同行的另一个‘女战友’带来的道具——纳了一半的鞋底板子都快要完工了，别说是人，就连一个鬼影都没等到。
“你们说这姜家二房的人缘咋那么差呢？这都一下昼了，除了老杨头从里面出来，再不见别人进去探望。”
“是啊，就连姜家大房都没人过来了，这二房真是钟馗开店鬼都不上门。”
“别说姜家大房，人家先前帮着接生了，已经仁至义尽了，这还是看的老姜头和姜大的面子。”
“要是冲着二房的面子，那就扯淡了，先俊娘那个人，跟谁都处不好！她家养孙女，自然谁都不会来探望！”
“哎你们先别说话了，姜先俊过来了。”
“咦，他咋是从外头回来？难道他还不晓得家里添了娃？”
刘氏立马说：“不可能，他晓得的，之前我三嫂过来探望，他就在家里。”
“那他应该是后面出了一趟门？咱几个要不要回避一下？”
“回避个啥呀？咱坐这儿，不偷不抢的怕啥？”
最后，这群妇人不仅没有回避，反而还主动跟姜先俊那打招呼。
“嘿，先俊，你媳妇刚生下娃，你不在身边伺候着咋还往外跑咧？”
姜先俊其实刚拐过前面的弯就看到了这边聚集了一堆的妇人，每一个都是得罪不起的，一根舌头能压死人的那种。、
他埋下头正准备加快步伐跑过去，没成想还是被她们给盯上了。
姜先俊抬起头来，涨红着脸跟这群妇人们含含糊糊的说：“嗯，出去了一趟，有点事儿。”
“啥事儿啊？这会子你媳妇和娃的事儿才是最大的事，你咋还能出去呢？”妇人们又问。
姜先俊尴尬的咧了咧嘴，也不知咕哝了句啥，不待妇人们反应过来他拔腿就往跑，一溜烟跑进了院子。
墙角这边几个妇人面面相觑，“你们听清他最后那句咕哝了啥嘛？”
其他人纷纷摇头。
“鬼晓得咕哝个啥，不过，他是故意不想跟咱说话的。”
“嗛，咱可是好意，是关心他。”
“哎，这姜先俊也真是的，一个大老爷们跟咱几个女人说几句话都不敢，窝囊。”
刘氏把两只口兜翻了个底朝天，抠出最后一粒瓜子嗑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加入了评价：“也不能怪他，男人家但凡有个太强势的娘，前面十几年都是拴在裤腰带上的养法，后面肯定失了阳刚味。”
“就算他娘下了大牢，可他就跟那小树长歪了似的，后面也难掰正过来了。”
话说了半截，刘氏忽然打住了，而且还腾出手去拍打身旁的人：“快快快，看那是谁！”
几个妇人循声望去，然后有人惊呼起来：“呀，那不是郑小琴的娘嘛？这是看闺女来啦？”
刘氏的目光却落在郑母挎着的篮子上，“那篮子一看就沉甸甸的，里面绝对装了不少好东西。”
“先前姜先俊从那边过来，八成就是去了郑家村报喜。”
“行了行了，快别议论了，咱正好趁此机会跟进去……”
几个妇人默契得不行，立马起身笑着热情的迎向了郑母。
“亲家母，你这是过来看小琴娘俩呀？”
“哎呀，挎这么沉的篮子，这一路走累了吧？快快快，屋里请！”
郑母这一路火急火燎的，压根没留意前面还有这几个妇人。
陡然被几人这么捧着迎着，对上那一张张热情的面孔，郑母有点恍惚。
“先前我三嫂过来看过小琴母女啦，母女平安，一切都好，说孩子白白胖胖的可找人稀罕啦，恭喜你啊亲家母，做嘎婆啦……”
刘氏挤开队友，亲亲热热的挽住郑母的手臂就往姜家二房的院子里走。
其他几个妇人也都心照不宣的说说笑笑着跟在二人身旁，一行人径直进了院子门，刘氏扬声朝里面喊：
“先俊啊，你在屋里不？快出来接一下，你丈母娘来啦！”
屋子里立刻有了动静，姜先俊一马当先出了堂屋，身后还跟着老姜头。
姜先俊看到丈母娘，有一刹那的错愕。
老姜头的眼中也掠过一丝意外。
就在刚刚，老汉还在盘问姜先俊去郑家村的情况。
从姜先俊的口中得知，郑家那边可没给他好脸色，两个大舅哥直接把他赶出了门，两个舅妈还叉着腰骂，说他是专门过去打秋风的。
爷孙两个正为了这事儿在屋子里犯愁，恼火呢，郑小琴在隔壁屋子里听到了也在抹泪，以至于刚出生还没两个时辰的小女婴饿到哇哇哭，都没人去管她。
就在这当口，刘氏突然就在外面吆喝，说郑家来人了，这爷孙俩看着面前被同村几个长舌妇团团包围住的郑母，真是说不出的惊喜意外。
连带着都觉得这几个长舌妇的面孔都比往日要可爱了几分。
“先俊你愣着做啥？还不快些招呼你丈母娘进屋？”
有刘氏在，主动权直接从老姜头和姜先俊的手里夺去。
旁边的队友立马补上：“先俊你丈母娘专门过来看外孙女呢，带了一篮子的好东西，你快些过来接下啊……”
第7969章 都进来了
姜先俊赶紧上前来叫了一声‘岳母’，然后伸出手去接篮子。
郑母没有回应姜先俊，只是鼻孔里哼了声。
旁边，刘氏她们又笑着提醒姜先俊：“你这呆子，得双手接篮子。”
“哈哈，先俊这是刚做爹，还没回过神呢……”
姜先俊闹了个大红脸，在一群妇人的调侃下双手接过了岳母手里的篮子。
还别说，长舌妇们没说错，果真沉甸甸的。
老姜头感激过来招呼郑母进屋，刘氏她们顺理成章的也跟着进去了。
姜先俊把篮子放在墙边的小凳子上，又赶紧过来给郑母泡茶。
郑母说：“你们老姜家的茶我不喝，我来是看看我那傻闺女的！”
撂下这话，郑母自己进了西屋。
刘氏一群人也都赶紧跟着往西屋去，刘氏的脚步稍稍放缓慢了一点，因为她在扭头朝姜先俊那挤眉弄眼，还指着那茶壶比划了几下。
意思就是，甭听你丈母娘的气话，你该泡茶就赶紧泡。
姜先俊这回福至心灵，一下子就看懂了刘氏的哑语，赶紧拿起先前那只茶碗给丈母娘泡茶。
而刘氏呢，则转过头去，心满意足的跟随大伙儿进了西屋。
堂屋里，老姜头看姜先俊的架势，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这是给你丈母娘泡茶呐？”老汉问。
姜先俊点头。
“那其他几个婶子大娘，你就不泡啦？”老汉又问。
姜先俊愣了下，他还真没想那么多，就想着泡茶来讨好丈母娘。
老姜头打量着姜先俊，那目光真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头。
“都当爹的人了，咋还这么呆？”他压低了嗓音训斥，“人家一块儿过来的，你要不泡就都不泡，要泡就都泡，有的泡有的不泡，这让人多尴尬？咱老姜家再咋样也不缺那二两茶叶吧？”
姜先俊恍然回神，冲他爷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没想那么多，这就泡，这就泡。”
老姜头摇摇头，扶着桌子坐下。
老二媳妇真不是个东西啊，好好的孙子全让她给养废了，一点儿都不晓得做事，要不是自己还有一口气撑着，多少能照拂他们小两口一星半点的，不然，他们真的要被村子里孤立，就连大房都不会站出来帮忙说句话！
西屋里，刘氏她们先是一窝蜂的来到床边问候郑小琴。
然后便去寻孩子。
“孩子搁这待着呢。”
郑小琴虚弱的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一张熟睡的婴孩的脸。
刘氏她们凑上去细细打量，还别说，孙氏没说假话，这孩子长的确实不赖，白白胖胖的。
脸上一点儿瑕疵都没有，鼻梁也挺翘，即便睡着了可是从那眼睛的弧度都能看出这孩子有一双大眼睛。
“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坯子！这话我就撂这了！”
刘氏直接就夸下了海口。
郑小琴对床前这几个妇人都没认全，根本搞不清楚谁是谁，但是只要脑子没进水，没被门夹过，也没被驴踢的人，在听到别人夸赞自己孩子的时候，都会礼貌性的朝别人笑一笑，说两句应付的话。
所以郑小琴朝刘氏这笑了笑，说：“那就借大娘的吉言了。”
这边，郑母先也随着大伙儿一块儿看了外孙女，不得不说，外孙女长得确实喜人，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五官面相随了姜先俊，将来肯定不丑。
看完了外孙女，郑母的目光就全部落在郑小琴的身上。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郑母的眼眶就红了，鼻子酸涩难受，嗓子眼好像堵着一团棉花，想哭，又哭不出来。
“你说你这是何苦？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来姜家遭罪，你这个傻孩子啊，事到如今让娘说你啥好！”
郑母紧紧握住郑小琴的手，眼泪啪啪就下来了。
郑小琴没吭声，只是红着眼睛望着自己母亲。
嫁过来将近两个月了，一直没敢回过娘家，但每一天都在偷偷的想。
明明两个村就隔着几块田地，可自己却不敢回去，即便遇到娘家村过来的人，她也不敢上前去说话，去打听爹娘的情况。
“娘，两个月不见，你头上白发咋一下子多那么多呢？”
郑小琴打量着郑母的鬓角，很是疑惑。
之前，娘还只是有几根白发，这会子已经花白一片了。
不仅是头发，娘的脸上皱纹也多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好几岁的样子，难道，自己出嫁后哥嫂们对娘不好么？
“你自个牛尾巴都遮不住牛腚儿了，还管我？”
郑母没好气的说，“你看看你自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家如今像啥样儿？我和你爹可是把你捧在手掌心里养的，不是让你来给人家当年做马的！”
“娘！”郑小琴不爱听这些话，因为这些话在她嫁到姜家之前的那好几个月里，听了不下百来回。
“娘，我都生闺女了，您老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郑母侧过脸去，抹了把眼角的湿润，转过身来接着说：“我能说啥？你看看你这过的啥日子？生娃的人不能惊风，你这脑袋光趴趴的是想要留下头痛的暗疾吗？”
郑母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手却没闲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块东西出来抖开。
竟是一条抹额。
她探身将抹额小心翼翼的围到郑小琴的额头上，又将她湿润润的头发从后面挽起。
捏了下郑小琴的衣裳，“都汗透成这样了，你这是想生病嘛？坐月子的人生病了就得吃药，吃了药，你闺女咋整？她还指望着你养活呢！”
郑小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大妈和堂嫂帮我接生的，那当口她们帮我换了一回，我爷不晓得咋地，这会子躺着还在冒汗。”
郑母说：“都是这样的，汗多，我当初生你和你两个哥哥那阵也是这样。”
“你呀，比我好一点，这个节气不冷不热，我生你那会子刚好是暑天，那菜叫郑遭罪呢！”
“你等着哈，我去叫姜先俊烧热水，我先给你擦一把再换身衣裳。”
望着郑母的背影，郑小琴眼中刚刚退回去的水汽再次聚拢，视线渐渐模糊。
关于这些事儿，从前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也听娘说到滚瓜烂熟。
那会子都不想听，就算听也是当做别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来听个乐子。
直到自己生了闺女做了娘，再去听当初娘怀自己，生自己时的那些事……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第7970章 听明白了吗？
屋里明明刘氏她们都在，可是郑小琴的眼中却再没有他人，只有她和她的娘。
郑母很快就回到了床边，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这个姜先俊真是呆，家里有人生娃，瓦罐和锅里竟都没准备热水，就留了一壶泡茶的水，搞啥名堂！”
郑母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顿数落。
郑小琴垂下眼去，不吭声。
刘氏她们还在围观那小女婴，听到郑母的数落，刘氏笑着说：“年轻人能懂个啥？所以说这种事啊，就要家里有女长辈在才行。”
其他的妇人也附和道：“没错，指望他们男人啊，黄花菜都凉了，我家那口子到现在都一样，咱女人啊，只能自个疼自个！”
郑母本没有心思跟这些妇人们拉家常，但碍于闺女如今嫁到了长坪村，少不得跟这些妇人们打交道。
若是自己太交恶了，给闺女拉下了仇恨就不好了。
所以郑母对刘氏她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敷衍道：“嗯，我家小琴爹当初也是那样，可这男人也需要调教，咱女人不能苦了自个。”
郑母这话，刘氏她们纷纷赞同。
“没错，不能指望男人对咱细心体贴，咱自个就要对自己好一些，有啥自个做不了的就得吩咐他们去做！”
“对，尤其是咱生娃的时候，那可是鬼门关前走一遭，更要吩咐他们干活，不然心里真委屈。”
在几个妇人化身女拳师对男人们乒乓出拳的当口，姜先俊端着一盆热水吭哧吭哧的进了屋。
一下子就被这团团怒火包围。
吓得姜先俊身子一僵，那种来自性别的敌意让他双腿直打颤。
老姜头的声音也在屋门口响起，老汉是不方便进孙媳妇的产房的。
他隔着屋门说：“老四家的，茶都泡好了，你们出来喝茶吧！”
郑母也正在指使姜先俊给郑小琴找换洗的衣裳。
刘氏她们这趟是大人孩子都见到了，还现场听了丈母娘对女婿的数落，可谓是心满意足不枉此行。
“那你们就给小琴擦洗吧，我们先出去，不打搅啦！”刘氏她们说着客气话，鱼贯着出了屋子。
到了堂屋里，桌上不仅摆着茶，还放着一叠瓜子，一叠花生。
老姜头笑呵呵的招呼她们坐，几个妇人也不客气，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剥着花生，嗑着瓜子，喝着茶，跟老姜头这夸赞着孩子如何如何的招人稀罕。
老姜头听得连连点头，笑呵呵的说：“我们姜家三代没生闺女啦，这趟可算来了个丫头，老头子我的想法跟别人不一样，我还真是偷着乐啊！”
老姜头知道自己有必要跟这几个长舌妇把话放出去，不然村里人又要在背后说三道四。
刘氏她们喝了姜家的茶，也吃了瓜子花生，一个个餍足的离开。
为啥要离开呢？因为她们急着去村里的四面八方传播姜家二房的事情啊，每个人都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呢！
出了姜家院子门，这几个妇人还没分散开，刘氏突然说：“有个事情你们都没看到吧？”
“哪个事儿啊？”其他人纷纷问。
刘氏眨了眨眼，一脸神秘：“关于那孩子的。”
“孩子咋啦？”其他人又追问，“那孩子一看就长得像姜先俊啊，肯定是他的种！”
“嗨，我说的不是那方面，是那孩子身上有个地方，不对劲！”刘氏又说。
“啊？哪里啊？我咋没看到？”
“你眼睛没我尖！”
“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孩子的腿？该不会是长短腿吧?”
“也不是。”
“那孩子的嘴巴……也没唇裂啊！”又有个妇人小声嘀咕。
刘氏果然一记狠厉的白眼瞪过去，“你说啥？我最烦听到唇裂那两个字你又不是不晓得，是想要我跟你干架不？”
那个妇人赶紧赔笑求饶，“……是我的错，我急了，那你赶紧告诉我们呗？”
刘氏哼了声，“今个老娘不高兴，不跟你们说，这个秘密老娘要自己揣着！”
撂下这话刘氏赌气的跑开，留下几个妇人站在原地朝刘氏的背影跺脚，啐口水。
“知道一点咱不晓得的事儿就嘚瑟成这样，啥人啊这是！”
“叫你别说唇裂你就是不长记性！”
“哎，我又不是故意的……”
“话说，她到底发现啥了呀？我这被勾了起来，心痒难受啊！”
几个妇人原本打好的腹稿都没心思用了，为啥呢？
因为刘氏已经掌握了更加神秘的秘密，这就让她们心中的腹稿瞬间失去了价值。
“刘氏这人最在乎口腹之欲，回头咱拿点吃食去她家哄一哄，一准儿就啥都交待了，她也是个藏不住话的。”
……
姜家二房的西屋里。
郑母要准备帮郑小琴擦洗换衣裳了，郑小琴看到姜先俊还留在屋里，有点小尴尬，想让他先出去。
话才出口就被郑母给否决了。
“为啥要他出去？他是你男人，是孩子的爹，你婆婆不能伺候你月子让他这个做男人的伺候，不该吗？”
郑小琴和姜先俊都同时红了脸。
郑小琴说：“娘，他在，我不好意思，放不开……”
郑母扯起嘴角：“有啥好放不开的？你们夫妻都做了，娃儿都生了，你身上哪一块是他没瞧过的？他留下，比我这个做娘的留下都还要合适！”
郑小琴为难的望向姜先俊，神色复杂。
有忐忑，有紧张，有羞涩，或许也还夹杂着一丝隐隐的期待吧！
姜先俊给了郑小琴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然后硬着头皮跟郑母那说：“岳母，不是我不想留下，我只是怕自己笨手笨脚的反倒帮了倒忙……”
郑母往地上狠狠啐了口，一脸的不屑：“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婿呀，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人就是天生下来就啥都会做？是天生的受苦的命？”
姜先俊忙地摆手：“岳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哪个意思，我只有一个意思，”郑母指着床上的郑小琴，厉声说：“我只晓得我闺女是为你生娃才遭这个罪的，你不懂，不会做，没人怪你，但打从今个起你必须给我学，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你听明白了吗？你要是没听明白，老娘就再说一遍，直到你听明白为止！”
第7971章 重大发现
-刘氏兴匆匆跑来杨华忠家，发现杨若晴和孙氏都在，桌上碟子里放着金灿灿的炒黄豆粒，可不就是先前杨若晴给她的那种椒盐黄豆嘛！
“晴儿你可真好，晓得我喜欢吃这个又给摆上了。”
刘氏嘻嘻笑着，就伸出手来抓。
杨若晴笑了笑说：“我都怀疑四婶你是不是派人监视我了，我刚把黄豆拿过来你就过来了。”
然后，她从旁边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刘氏：“呐，这瓶子里的是专门给四婶你装的，桌上的是我孝敬我娘的。”
“啊？这样啊？”刘氏看了眼那瓶子，又看了眼碟子，犹豫了下将手里的黄豆粒塞到了孙氏手里。
“我抓过的，不好再放回碟子里，给三嫂你。”
孙氏看着手掌心里的黄豆粒，哭笑不得：“不就一把黄豆嘛，你吃就是了。”
孙氏又将黄豆粒塞还给刘氏，刘氏却望向杨若晴，嘿嘿说：“我怕晴儿骂我……”
孙氏道：“晴儿跟你开玩笑的呢，整瓶都给你了，还会在乎这么一把？你快些接下吧！”
刘氏这才接了，又跟孙氏道谢，又跟杨若晴道谢。
杨若晴摇头：“东西是我出了，坏人也是我做了，哎！”
刘氏嘿嘿的笑，“我们晴儿最好了，四婶也是跟你说笑的呢！对了，我刚从姜家二房过来，我有重大发现！”
“啥重大发现？”杨若晴问。
刘氏环顾四下，压低了声说：“郑母过来照顾郑小琴了，还当着我们几个的面数落了姜先俊，哎呀呀，那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啊！”
孙氏对此很讶异，因为在孙氏长久以来的概念里，女婿是女儿的丈夫，是要和女儿过一辈子的人，是非常重要和要善待的晚辈，怎么能当众骂呢？
就算有啥不满，那也得私底下，委婉的提醒两句。
而杨若晴则反应平平。
“打从姜先俊诱惑郑小琴未婚先破身那件事开始，郑母就不可能对姜先俊有好印象了。是拗不过自家闺女，不然郑家是不可能把郑小琴嫁过来的！”杨若晴分析道。
“可是四婶，这也不算啥重大发现啊！”她又说。
刘氏挑眉，“这只是开胃小菜啦，重大发现在后头，我谁都没说，专门跑来跟你们说的。”
原来还有这样的特殊待遇啊？杨若晴和孙氏都竖起耳朵。
刘氏就喜欢她们的这种反应，她坐了下来，舔了舔嘴唇说：“今个在姜家那边看那小女婴的时候，我发现那孩子脚踝这个地方，有个这么大的胎记。”
刘氏先是用手指头比划，然后又觉得不生动，又从荷包里翻出一把梳子来放到桌上。
“一条这样弧度的疤痕，弯弯的，目前只有这梳子三成的长度，但后面八成还会跟着孩子生长而长大的，褐色，藏在这脚踝背面，小孩躺那里的时候是看不见的，但我看得细致，我瞅的一清二楚！”
杨若晴和孙氏听完，对视了一眼。
杨若晴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反应平淡，就连孙氏先前的那点惊讶都褪了。
“四婶，我还当是啥呢，搞了半天是胎记啊？有胎记的人多了去了，有啥稀奇的？”杨若晴摇摇头，感觉自己先前那耳朵是白竖了。
刘氏又是神秘一笑，凑近了说：“胎记本身是没啥稀奇的，可晴儿你别忘了那孩子出生的时辰刚好赶上了啥。”
“赶上了啥？”在这一块，杨若晴承认自己的联想力真的不如刘氏那么丰富，又或者说，没刘氏那么思维发散。
甚至，她都不如旁边的孙氏。
“四弟妹，你该不会是说……山里那座‘姐姐坟’吧？”学会抢答的孙氏突然问。
刘氏打了个响指，“三嫂，这回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孙氏脸色微变。
杨若晴却是越听越迷茫，“四婶，能说得再仔细一点吗？”
刘氏就喜欢杨若晴这种虚心请教的态度，她自己好为人师嘛。
“晴儿，你想啊，那孩子原本不该是这个时辰点出生的，可偏偏在袁道长开始做法事的时候动胎气，法事结束就生下来了。”
“倘若说这只是时辰赶巧了，那孩子脚上的胎记，是不是刚好跟那个姐姐被挖到了的脚上的伤疤像？”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赶到一块儿，指不定那孩子是那个姐姐的转世轮回哦！”
“四婶，你这说的也太玄乎了，这没鼻子没眼的，可别去外面说。”杨若晴说。
这世上有没有轮回转世，杨若晴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
在那些超自然力面前，人类渺小如蝼蚁，明天要发生什么都不清楚。
“晴儿，你咋这么不相信你四婶我的直觉呢？”刘氏正在为杨若晴的不相信不理解不支持有点小不满。
杨若晴便正色告诉刘氏：“你也说了是直觉，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的东西我肯定不能力挺你。”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的，那也是走了一整套轮回程序过来的，至少得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前世的记忆洗了个一干二净，所以她也是全新的一个人，跟前世没半点干系。”
但有一种情况除外。
那就是像她这种从另一个时空死亡后魂穿过来，到一个陌生人身上。
像这种没走母胎和分娩的，前世的记忆直接保留完整，因为太过完整清晰，以至于当杨若晴在这个时空生活越久，对于前世那些经历她有时候都会忍不住去质疑，到底那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时空呢？还是这个时空的傻胖丫浑浑噩噩那些年臆想出来的一个世界？
南柯一梦，庄生化蝶，哪个真？哪个假？谁又能说得清？
刘氏的咳嗽声让杨若晴有点飘远的思绪瞬间归拢，她接着又说：“就拿四婶你来打比方，那四婶你可还记得前世的你家住何方？家中有些何人不？”
--杨若晴这番话，直接将刘氏给问住了。
刘氏挠了挠头，“晴儿，我辩不过你，你可以不信我，但我还是要坚持我自个的猜测，姜先俊家那女娃娃啊，八成跟那个姐姐有点干系。”
第7972章 我的直觉
“四婶，你可以保留你自己的猜测，但你的猜测不可以去外面说，说了，那就是散播谣言，到时候老姜家找上门，我们老杨家不会袒护你，会直接将你交出去，我可提前把丑话说到前头哦。”---
刘氏撇撇嘴，“看看你，说得那么严重，吓唬谁呢？我有那么傻吗？我才不会说呢！”
“不说最好，确实不能说，说了姜家不高兴。”孙氏也道。
“三嫂，那你信我不？”刘氏又抓住孙氏，期盼的问。
孙氏犹豫了下，“我、我……”
她看向了杨若晴。
刘氏见状，赶紧换了个边儿用自己身体挡在了孙氏和杨若晴的中间，这叫隔断二者的目光相连。
这个举动看得杨若晴想笑。
她无奈的耸耸肩，“娘，你想说啥就直说，我又不会控制你的想法。”
“还有四婶，你也别那么紧张，哎，你们想说啥就说嘛，我有那么霸道武断嘛，只要不去外面散播，在家里还是言论自由的嘛！”-------------------------------------
-“三嫂你听到了吗？晴儿叫你想说啥就说啥，你快些说呀，你信不信我的直觉？”
刘氏紧紧抓住孙氏的手，一脸的迫切。
孙氏想了想，说：“这事儿，其实我还是有些信的。只不过——”
“哈哈，晴儿你听到没？你娘信我的呢！”刘氏顿时高兴起来，转身去跟杨若晴那炫耀。
杨若晴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嘛。”
这件事之所以不准刘氏去外面说，主要是因为杨若晴知道这种事但凡传播出去，一大部分人都会信。
因为他们都信奉神明，相信那一套。
就算少数人心里质疑，但面上也会保持沉默，执观望状态。
而那顶‘姐姐’转世的帽子一旦扣在姜先俊家那闺女的头上，对孩子的成长，还有名声都不好。
所以最好不要去外面传播这些猜测。
“只不过，四弟妹，这种猜测咱不能去外面说，对孩子不好。”
孙氏前半截跟刘氏想一块去了，后半截却是跟杨若晴相同，她也郑重的叮嘱了刘氏。
刘氏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就算一堆人拿着东西上门来找我买消息，我都不会乱说的，这事儿的轻重我拎得清！”
“不过，我也要替自己说一句，倘若外面有那些传言，可不是我说出去的，我能这么猜，指不定还有别人也那么猜，这锅我可不背！”刘氏又说。
杨若晴对刘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四婶放心，谁传出去的都能查到，只要肯下功夫去查，甩锅这种事是不存在的。”
顺藤摸瓜就是最好的查探方式，只不过在庄户人家这些茶余饭后的闲话还犯不着浪费人力物力去查罢了。
……
刘氏一语成谮，当她在孙氏这儿信誓旦旦的时候，她那几个‘女战友’果真带着零嘴小吃找上了门，就为从她嘴里套出之前那个说了半截又给吞回去的消息。---
刘氏回老宅的路上，刚经过侧面的那条小巷子口，突然被冲里面冲出来的几个妇人给吓了一跳。
“哎哟，你们几个作死啊，吓我一跳。”
当看清对方是自己那几个女战友的时候，刘氏拍着胸脯就是一通数落。
其中有个妇人朝刘氏这挤眉弄眼的坏笑：“咋？你还当是哪个想好的汉子来堵你？就算真是汉子堵，那也不是这当口，咋地也要等半夜大伙儿都睡下了嘛！”
这当口，天还没全黑，夜幕刚刚笼罩下来，村里的巷子和路口都还有不少人在走动呢！
刘氏啐了说话的那个妇人一口，笑骂说：“听你这话说的，看来你偷汉子都偷出经验来啦厉害厉害！”
“你才偷汉子呢，我可没！”
“你说没就没啊？鬼信！”
眼看着这两个人要掐架，旁边的几个妇人赶紧把她们拉开劝。
“你们这话赶话的都做啥呢？荷儿娘你别急眼哈，我们是专门过来给你送吃食的！”
只有吃食才能转移刘氏的注意力，也只有吃食才能抚平刘氏的怒火。
果真，刘氏立马就不跟人掐架了，立马找寻吃食。
两只油纸包塞到刘氏手里，刘氏捏了几把，立刻就捏出里面是啥了。
花生和炒的黄豆。
要是换做以往她肯定欢天喜地的收下，但今个不一样啦，她怀里揣着一只瓶子，那瓶子里装的是杨若晴送的椒盐黄豆。
比起这些没啥味道的干黄豆，椒盐黄豆的口感可不是夸的，那简直是神仙才能吃的美味。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才不稀罕你们的东西呢！”
刘氏把两包东西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双臂抱胸把脸扭到一边，颇有几分傲骨。
这让几个妇人都有些错愕。
搁在以前，只要是能进嘴的，刘氏都不挑啊，今个咋还长出傲骨来了呢？
她们不清楚的是，刘氏不要这东西，有两个原因。
怀里更好吃的椒盐豆子是其次，得了杨若晴和孙氏的一再叮嘱是其二。
“我们十几年的交情，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不是晓得你喜欢吃花生和豆子嘛，专门给你送过来！”
妇人们又说。
“先前上你家去找你，你不在，我们还被你婆婆给轰了出来，你家那老太太是真凶啊！”
听到谭氏轰了她们，刘氏可高兴了，“哈哈，我婆婆定是嫌弃你们吵！”
几个妇人同时翻白眼，十几年的交情都是扯淡哦！
“荷儿娘，你把东西收下吧，再跟咱说说先前那个说了半截的事儿呗？”
为首的妇人又把东西塞到了刘氏手里，刘氏这回却又没有还回去。
她目光一转，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哎，我真不想说啊，觉得说了没啥意思，你们也不会信，反而还要说我乱说话！”
“咋能呢？你说啥咱都信！”
“好，那你们先等我一下。”
“你要做啥去？”
“我憋了一泡尿，先回去撒了再来，你们别走，等我！”
刘氏像泥鳅一样滑走了，留下几个妇人在那面面相觑。
“她该不会拿了东西就跑路了吧？”
“那应该不能，为了口吃食犯不着。”
第7973章 小鬼
“嗯，咱再等等吧！”
过了一会儿，刘氏又回来了。
没错，她刚才是专门把东西送回去，留在身上，到时候拉扯起来东西搞没了。
“哎呀呀，为了不让你们久等，我撒完裤子还没提就赶过来了。”刘氏小跑过来，手端着裤子，气喘吁吁的说。
几个妇人心里都在‘咦~’，但嘴上却都说‘那可真是让你遭罪啦！’
然后，刘氏便跟她们这神秘叨叨的说：“我要跟你们说的秘密，你们可千万别往别处去说啊！”
几个妇人纷纷拍着胸脯保证：“你说你说，我们几个口风最紧了，你又不是不晓得。”
刘氏在心里也狠狠咦了口，站在这巷子口的谁不晓得谁呀，都是敞嘴大喇叭，包括她自个在内。
刘氏探头往外瞅了几眼，然后将几个妇人往昏昏暗暗的巷子里拽了几步。
后又压低声说：“我今个憋回去的那句话就是，今个咱去姜家二房看那女娃娃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一句话，一下子就勾起了其他几个妇人浓浓的八卦欲。
当下她们心里都在想着，今个这花生和黄豆没白送！
“哪里不对劲？荷儿娘你快说快说啊！”
刘氏继续神秘兮兮的说：“我们进屋的时候，我就迎面感觉到一股凉意，不晓得你们有不？”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显然，她们都没有。
“后面我们看娃的时候，那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点，再后面我们出来，我不经意的看到对面的东屋，你们猜怎么着？”
对面的东屋以前是姜二的屋子，姜二去世后，那屋子也一直空着没住人，平常时候都是掩着门的。
“怎么着？”几个妇人都屏住了呼吸问。
刘氏将声音压到更低更低，同时微微弯下腰，脑袋往前伸。
她这样的姿势带来的后果就是其他几个妇人想要听清楚她说的话，也不得不做出同样的姿势，于是几个妇人站成了一圈，脖子一起往前伸，脑袋凑在一起，若是从高处看她们几个刚好凑成了一个圆圈。
刘氏抬起双臂搭在左右两边的两个妇人肩上，贴着她们的耳朵说：“我走在最后，打从东屋门口经过时我又被冷风给惊了一下，还打了个冷战，于是我往东屋那门扫了一眼——”
“我的乖乖，那门后面好像一个黑影一晃而过，里面好像还‘噗通’了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从摔倒在地，吓死我我了！”
“不能吧，我没听到啊？”几个妇人都倒吸口凉气。
“我也没听到。”
“不能吧？你们是聋了还是咋地？为啥就我听到了？”刘氏表现得比其他人更讶异。
“是啊，荷儿娘为啥就你听到了呢？”
“我想起来了，”刘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接着又说：“袁道长给我掐时辰，说我这两年火焰低，尽量不要走夜路，容易撞见不干净的东西，天哪，我原本还不信……”
“荷儿娘，这天都黑了，咱不说那些了。”有胆小的妇人开始打退堂鼓。
很快又有其他妇人响应：“是啊，散了散了，也该回去烧夜饭了。”
刘氏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她们离开？她正玩得起劲儿呢！
她突然站直了身，目光直直往着巷子最里头的黑暗处，大喊一声：“你是哪个？”
几个正准备撤退的妇人猛地听到这话，都吓了一跳。
循着刘氏的视线望去，黑漆漆的巷子深处除了一些堆放的柴禾和破败的被抛弃的家具，以及横七竖八的木头，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你出来，躲在哪里鬼鬼祟祟做啥？想偷听咱说话是不？”
刘氏又喝了声，拉起旁边两个妇人的手，“来，搭把手，咱把他揪出来，躲在哪里还冲我笑呢！”
笑？
那两个被刘氏拉住手的妇人一听这话，跟触电似的甩开了刘氏的手，跳着往后躲。
“荷儿娘你说啥呢，我们啥都没看见啊！”
刘氏愣了愣，似乎为同伴们的不相信而恼怒。
“你们咋回事啊？眼瞎了嘛？就在那里，好像是个小孩子躲在那，你们咋就看不见……”
小孩子？
这下几个妇人都怔住了。
她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某个小孩子。
当年，杨永仙和李绣心生的那个叫做‘修儿’的孩子早夭后，因为不能进祠堂，也不能进老杨家堂屋，所以暂时安置在这巷子里……
“哎呀妈呀！”
她们嚎了几嗓子，一窝蜂跑出了巷子。
留下刘氏一个人站在巷子里，双手叉腰，望着她们狼狈跑开的背影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群蠢货，胆小鬼，老娘吓唬你们的啦！”
刘氏笑了一阵后，估摸着好长一段时日她们几个都不会来缠自己了，又想到屋子里的花生，黄豆，高兴得哼起了小曲儿。
刚转身准备往后院去，一个小黑影突然从前面跑了过去。
刘氏急刹车，站在原地盯着前方使劲儿看，后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伸长了脖子再看。
啥都没有。
呼~
她吐出一口浊气，在心里骂自己也是个没出息的，自个吓自个呢！
正准备接着走，然后，那个黑影又出现了。
先前是从巷子左壁跑向右壁，这回是从右壁跑回左壁，好像一个小孩子在里面玩捉迷藏似的。
寒凉顺着刘氏的头皮窜到脚底板，她跳了起来，变了调儿的喊了一声：“妈呀，小鬼呀！”然后转身没命似的冲出了巷子。
刚冲出巷子就撞到了一个东西身上，巨大的撞击力让她反弹回去一腚儿跌坐在地，尾椎骨疼得快要裂开，仿佛五脏六腑都往下狠狠一坠，争着抢着要从腚儿眼里挤出体外！
痛是其次，怕才是最主要的。
“鬼，鬼啊！”
刘氏坐在地上还在嚎。
一个人俯身过来抓住她双肩用力摇晃了几下，盯着她失了焦距的眼睛愤怒大吼：“你个疯婆娘吃多了吧？是老子，老子是你男人，老子不是鬼！”
被杨华明这么一通摇晃加喝骂，刘氏可算找回自己的心神。
她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抓住杨华明的手臂，白着脸，舌头打着结：“巷子里……小、小鬼！”
第7974章 为难
中京。
万花楼中。
吴勇双手抱胸，鼻孔朝天冷冷的看着王丛云。
他知道王丛云是中京巡捕房的总捕头，但那又怎样？
他们万花楼的背后，那是公孙家！
公孙家是何等的势力！
本身公孙家就是新八族之一，当年的大辽太祖时代，已然是最顶尖的那一拨家族了。
而最近几年，公孙家攀上了新皇帝拓跋康，权势更是上了一个层次。
别说新八族了，就连老八族中，都有一些比不上公孙家的。
譬如那耶律家族，就是被新皇拓跋康猜忌，以至于现在只能依靠着做做生意来撑门面，朝堂之上，都说不上什么话。
甚至，前几日，公孙家大少爷公孙胜协，已经当了中京的郡尉。
在中京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方官，更是巡捕房的顶头上司。
这么一来，他还要给王丛云面子做什么？
当然，如果王丛云退一步，赔个礼道个歉的退出去，他们万花楼也没必要追之不放，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就在吴勇一脸桀骜，稳操胜券之时，忽然之间。
“在中京，所有商户都要交税，交份子钱，谁都没有特权！”耳边传来一道闷雷一般的声音。
吴勇不怒反笑，没想到，这位总捕头王丛云，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王捕头，你当真要跟我们万花楼过不去吗？”吴勇歪着脑袋问道。
“此是公事，非是王某要为难你。”王丛云道。
“中京城多少家窗户？这份子钱，有几家交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既然王捕头不给面子，我们万花楼也就被必要客气了。”
“现在是你带着你的人走，还是我让小弟把你们扔出去？”
吴勇脸上的肥肉抽动了几下，依旧鼻孔朝天，冷冷的斜窥着王丛云，这便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
“我们哪都不去，今日，你们万花楼不交钱，我们是不会走的。”王丛云坦然自若道。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起上，把王捕头以及诸位巡捕，请出我们万花楼。”吴勇胖胖的手掌重重一挥。
别看他除了吃喝玩乐外，没什么本事，但在万花楼里，他还是有几分威望的。
原因很简单，他在吃喝玩乐的同时，给手下人的银子，一分钱都不会克扣，甚至，有什么额外的好处，还懂得拿出一部分给手下人分分。
对比别地儿那些只顾得自己捞钱，不顾小弟死活之人，他已经算是厚道的了。
所以，不说小弟们会效死力，那是不可能的，但小弟们出门打架护院什么的，就会积极向前，不会有太多畏惧之心。
吴勇眼见得自家小弟踊跃向前，他不禁眯起眼睛，摸了摸细密的胡茬。
对面王丛云等人，算上王丛云本人，也只有十一人，而他们足有五十多人。
五十多人对十一人，这是优势在我！
怎么看都不可能输。
等到将王丛云等人，都扔出去以后，他就将万花楼的门关好，再去跟老鸨汇报，去衙门里告一状。
后续的一系列的举措，他都已经提前想好了。
“都轻点儿，别伤的太重。”
此时，王丛云瞟了一眼，身后正在摩拳擦掌的巡捕们。
“放心，不会弄得血肉模糊的。”
巡捕们笑哈哈的冲上去，甚至他们都没有将刀，从刀鞘里拿出来，就这么直接拿着，格挡招架。
随后，吴勇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眼球都快要从眼眶里面蹦出来了。
五十多人的护卫冲上前去，不仅没有迅速的将巡捕们给击倒，反倒是弟兄们，一个个被巡捕们掀翻在地。
巡捕们手法十分巧妙，击打的不是生死要害，但足以在护短的时间内，让一群护卫失去战斗力。
在巡捕们面前，五十多人的护卫更像是一群绵羊，而他们冲向巡捕们的行为就是羊入虎口。
在吴勇的惊骇目光之下，自家的护卫一个个的倒下，就像是正在被人收割的麦子。
转眼间，伴随着连连惨叫，他已经被一群人包围。
吴勇一个恍惚，他似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咳咳，都停手，给吴队长留点儿脸面。”王丛云咳嗽了两声，制止了巡捕们进一步的行为。
巡捕们停手以后，从不同的角度，将吴勇团团围在中间。
此时，这一场打斗已经惊醒了很多万花楼的人。
不少窗户打开了一条缝，有姑娘们偷偷的朝着外面看。
很多姑娘们早就看不惯吴勇这种人了，心中窃喜高兴的大有人在。
街道上，也有不少人聚拢在远处看热闹。
“巡捕挑了万花楼？这太厉害了。”
“是啊，我以为巡捕们都是欺软怕硬的，没想到出了硬骨头。”
“那是你不知道情况，你看见那个人没有？那人叫做王丛云，是巡捕房的总捕头，他本来就是有名的犟驴，因骨头。”
“对，前阵子，听说王捕头调任上京，我还惋惜了很久，没想到那是谣传，王捕头又回来了！”
一群人在外面指指点点，万花楼内，也似乎有无数双眼睛躲在背后看热闹，一时之间，吴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额头上更是冷汗都出来了。
“哎哟，这是哪阵风把王捕头吹来了啊?”
屋子里走出一位半老徐娘，年纪不小，但却残留风韵。
“吴嬷嬷，好久不见啊。”王丛云望着眼前之人，似笑非笑道。
“我这位侄儿，哪里得罪王大捕头了？”吴嬷嬷眼波一转，手中拿着一只小团扇，扇出香风一阵阵。
“吴嬷嬷，不要打迷糊眼了，都是老相识，我也懒得转弯抹角，你们家万花楼的份子钱，今个儿是交还是不交？”
王丛云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没有给出一点笑容。
“份子钱嘛，自然是交的，王捕头，这样吧，你进来喝杯茶，我去找账房先生，盘算盘算。”吴嬷嬷道。
王丛云还能不知道吴嬷嬷在打什么主意？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算计好了。
“不用找账房先生了，账目，我已经提前算好，万花楼现在欠官府五千三百二十五两银子，零头，我已经给你抹掉了。”王丛云冷冷道。
第7975章 银票
中京。
万花楼中。
此时，吴嬷嬷哪能不知道，王丛云这是有备而来啊。
到了此刻，她想要拖延时间都做不到了。
“来人啊，拿银票。”吴嬷嬷高声喊道。
里面有人拿出一只小箱子出来。
吴嬷嬷当场用钥匙打开，在里面数了银票。
“王大捕头，你数数。”
吴嬷嬷扭动着水蛇腰，款款而行，来到王丛云面前。
王丛云眉头微微皱了皱，他很不喜吴嬷嬷身上散发的浓密香水气味，但没奈何，这银子还是要拿的。
他接过银票，点了点，随手塞进胸口衣袋里。
“弟兄们，收工了。”王丛云摆摆手。
“王捕头好走不送啊。”吴嬷嬷拿起团扇挥了几下，就命人将大门关了起来。
“姑姑，你怎么给钱又放人了啊！”吴勇脸上胀的通红，眼中满是怨恨。
“回来说。”
吴嬷嬷瞪了他一眼，随后，她安排人，将一众受伤的护卫，全都送回住处。
好在，这些护卫，都是一些轻伤，回去休养几天，也就好了，用不了多少汤药费，否则她怕是要心疼死。
回到里面的堂屋，只有吴嬷嬷和吴勇两人。
吴勇抽着鼻子，眼眶都红了。
“姑姑，那个王丛云，也太过分了，怎么就欺负到咱们万花楼上来了啊，他不就是一个总捕头吗？一年的俸禄才几个钱，有什么好得意的！”
吴勇一口气将他的不满说了出来。
“你个没脑子的，你知道我们万花楼背后有公孙家，他王丛云会不知道？”吴嬷嬷伸出的手指头，恨不得戳到吴勇的脑门上。
“他，他知道？”吴勇愣了一下。
“你以为他是什么人？真以为王丛云是外面人瞎传的犟驴，硬骨头吗？在官场上混的人，真要是有那么硬的骨头，早就被吃干抹尽了。”
“在官场上，没有纯粹的好人！”吴嬷嬷道。
“姑姑的意思是？”吴勇还是迷糊的很，没明白吴嬷嬷的意思。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他王丛云，明知道我们万花楼的背后是公孙家，都还不畏惧，不退缩，甚至你告诉他，公孙大少爷做了中京的郡尉，都不能让他退走，这背后隐藏着什么？”
“隐藏的是一名明显的道理，他王丛云是一把刀，背后还有着更大的人物，目的就是要对付公孙家，所以，这次，他王丛云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不达成目的，他是不会退走的！”
吴嬷嬷一点点的揉碎了分析给吴勇听。
吴勇终于弄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顿时全身都渗透出冷汗。
原来，背后是有大人物的较量啊。
现在他觉得姑姑的眼光，果然毒辣，先把钱交了，就等于说，暂时离开了是非之地。
否则，大人物雷霆手段下来，区区一个万花楼，即使背后有公孙家作为靠山，又如何？
公孙家，当真不会在关键时刻，抛弃他们吗？
吴勇可不敢赌这个，他虽然没什么脑子，但也知道，人心难测，关键时候，谁都靠不住。
“幸好姑姑及时处理，这是破财消灾啊。”吴勇立刻就抛过来高帽子。
吴嬷嬷暗自点头，这个侄儿还是有一个优点的，那就是听话，不会自作主张的做一些蠢事。
“最近一段时日，尽量将人手都收拢回来，外面放印子钱的活计，也不要干了，爱赌钱的躲家里，不要出去。”
“这些事，我都安排你去办，要是出了篓子，你明白的？”吴嬷嬷道。
吴勇打了一个激灵。
“明白，姑姑你放心，我会办的妥妥帖帖的，不会有问题。”吴勇急忙点头。
每次吴嬷嬷以这种口气说话，那就是意味着她绝不是开玩笑的。
即使吴嬷嬷是他的亲姑姑，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真要是出了大问题，他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就好，你自个最近也不要出门了，静观其变。”吴嬷嬷道。
“对了，姑姑，我们要不要把今天的事儿，上报给公孙家？”吴勇问道。
“这个还用你说？我先前已经派人去了。”
吴嬷嬷皱了皱眉，哎，这个侄子，大脑还是缺根弦儿啊，不能托付大事。
“姑姑，那我出去办事了啊。”吴勇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就退了出去。
……
离开了万花楼之后，巡捕们嘻嘻哈哈的说笑起来。
但王丛云知道，这些弟兄们，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实际上，他们内心还是比较慌乱的。
毕竟，他们谁也不清楚，得罪了公孙家的下场，会是如何。
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他们这些小胳膊小腿的，又怎能跟公孙家相提并论呢。
“走，弟兄们，我们再去收几家钱，收工以后，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王丛云大手一挥，就带着弟兄们一起出发，向前奔去。
接下来，他们收税就比较简单了。
基本上，只要去了，就有人给钱。
这就是杀鸡儆猴的好处，公孙家都已经将钱给了，他们的这些商户，背后还没有公孙家这么大的后台，又怎么敢当面违抗呢？
不过，他们交完钱以后，都在等着风向。
要是有朝一日，公孙家能将场子找回来，那时候，都不用他们说什么，巡捕房的巡捕们，就会一家家的将收的钱给退回来。
“今个儿，爽了，老大就是老大，一回来就镇场子了。”
“是啊，这钱收到手软，以往在我们面前拽得很的家伙，现在统统都老实了。”
“咱们巡捕房的，今天扬眉吐气了。”
就算他们心里还是担忧，但今日这么走上一遭，那是真的痛快，身体的每个毛孔，都透露着舒爽，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
“老大，我们现在去哪儿啊？”有巡捕问道。
“带你们去一个地方，等到了，你们就明白了。”
王丛云没说那是什么地方，但巡捕们俱都是他的铁杆亲信，并非傻子，也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那定然是一处极为重要之地。
既然王丛云提前不说，那么就有不说的理由，他们也无须多问，只要跟着王丛云走就可以了。
王丛云一路上，都在侦察，似乎在担心有人跟踪。
第7976章 小黑？
长坪村。
杨华明进了巷子去查探，刘氏本不想跟进去，但环顾四下，她咬了咬牙追了上去。
从后面紧紧抓着杨华明的衣裳下摆，猫着腰，磕磕绊绊往里去，一双眼睛左右乱瞄，是又激动又紧张，又害怕又亢奋，要是有人这时候突然从后面拍一下她肩膀，估计她都能酸爽到直接尿裤子里。
进了巷子后，杨华明一边呵斥身后的刘氏别拽他那么紧，边捡起地上的一根棍棒拽在手里。
也不知是不是受刘氏的影响，越往巷子里面去，杨华明也越来越紧张。
那些从小听到大的鬼怪故事平时总也想不完全，这会子竟然争先恐后的往脑子里甭。
今个陪着袁道长在山里做法事的每一个细节，也都跳在眼睛前面。
他拽着棍棒的手掌心里都是汗。
而身后刘氏那个拖油瓶几乎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他身上了，让他每走一步都很难。
“你撒手，拽这么紧待会有东西来了咱谁都跑不掉！”
他没好气的吼身后的刘氏，烦躁得很。
突然，前面一个黑影跑过去。
夫妻两个同时刹住脚步。
刘氏已经在颤抖了，大着舌头说：“还、还在！”
杨华明狠狠吞了口口水，下意识就想往回跑。
想到长久以来刘氏对他的轻蔑和羞辱，他咬咬牙，抬手抹了把头上的汗，推开刘氏：“撒手，让我过去瞅瞅！”
刘氏这回竟然听话的松开了手。
杨华明紧紧握着棍棒，一步一步往巷子里面去。
巷子深处的一把废弃的椅子后面，隐隐有动静传来。
杨华明径直过去，目光锁定那个角落。
身后的刘氏紧张得不行，眼睛一眨不眨追着杨华明，望着杨华明那宽阔的肩膀，渐渐跟黑暗融为一体的高大身影，她突然觉得家里有个这样的男人真叫人踏实。
男人就像一把斧头，平时不咋样，但你得有，关键时刻拿出来能镇场子。
杨华明来到了椅子前面，那动静还在，窸窸窣窣的。
“出来！”
“给老子出来！”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来给自己壮胆，然后一棍子敲下去。
棍子砸到了那椅子腿上，发出邦一声响。
“嗷呜！”
椅子后面的阴影里响起狗的呜咽。
杨华明再度举起的棍子停在头顶，“狗？”
身后不远处的刘氏也听到了，先前所有的恐惧就在这瞬间一哄而散。
她赶紧跑到杨华明身旁，“是狗啊？快搞出来瞅瞅！”
此时，杨华明已经丢掉了手里的棍棒，正蹲在地上歪着脑袋，借助手里火折子的光去照角落里面。
果真，那里面蜷缩着一条通体黑色的小狗，看样子大概三个多月的样子，夹着尾巴缩成一团，呜呜的叫。
“哎呀妈呀，这个小比畜生差点没吓死老娘！”
刘氏拍着胸脯站直了腰身，之前的那个她又回来了。
她拍着杨华明的肩膀迫不及待的说：“快些搞出来，再养两个月刚好赶上‘入九’做狗肉火锅吃！”
杨华明虽说天天在道观做事，可酒肉这块那是半点不含糊。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最喜欢小动物了，顿顿都不能少。
“得嘞，这就搞出来，土狗味道好！”他说。
又吩咐刘氏：“这小畜生躲得深，我从这边撵，你去那边堵。”
“好！”刘氏立马行动起来。
两口子一个撵一个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把那只狗崽子逮住了。
杨华明拎在手里掂量了几下，满意的说：“不错不错，养两个月差不多。”
刘氏也很是高兴，先前被吓到的阴影早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小黑，小黑，哇……”
一道稚气的哭声突然响起，可把这两口子又吓了一跳。
原来是通往侧院的校门口，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站在那里，正揉着眼睛哇哇大哭。
“呀，这不是永青家那丫头嘛？大晚上的咋一个人跑这来啦？”
杨华明诧异的问，正要上前去哄一哄侄孙女，突然被刘氏拽到一边。
“你往那边去，把狗藏起来，这里交给我搞定！”
刘氏压低声跟杨华明那说，杨华明顿时明白了，这小丫头好像也是冲着这狗崽子来的。
杨华明抱着狗崽子正准备走，好将这里交给刘氏去搞定，还没转身，杨永青就踢踏着赶过来了。
“闺女你咋啦？咋还哭了呢？”
杨永青的声音跟他的步伐一样的焦急，跟平时那个闲散懒惰又漫不经心的他简直是两个人。
“呀哈，四叔四婶也在？你们咋都跟这堵着呢？”
杨永青刚到，就看到巷子里还有两人，不由满头雾水。
杨华明悄悄将狗崽子藏到身后，转过身来跟杨永青这笑容僵硬的打招呼。
刘氏则灵巧的往杨华明身前一站，试图用身体挡住杨永青的视线。
“我们搁这有点事儿，青小子你是咋当爹的？大晚上还让孩子一个人瞎跑，都要吓着孩子了，快些领回家去吧！”
杨永青的目光落到自家闺女身上，蹲下身来摸了摸孩子湿漉漉的小脸，“你不跟屋里待着吃饭嘛？咋一眨眼就跑出来啦？走，爹带你回去。”
小女孩撅着腚儿不肯走，指着杨华明身后，哽咽着说：“小黑，我要小黑……”
“小黑？”
杨永青愣了下，扭头去看巷子里的二人。
然后，他摸了摸闺女的头，站起身，“你站这乖乖等着，爹去给你拿回来。”
然后，他转身也进了巷子。
巷子里，刘氏上前一步挡住杨永青：“青小子，你咋还不回去？”
杨永青推开刘氏，径直走向杨华明。
杨华明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后背就抵住了巷子壁。
“四叔，拿过来呗！”
杨永青在杨华明身前站定，朝他伸出手。
杨华明没吭声，刘氏已经抢着又扑了过来，再度挡在二人中间。
“青小子，我和你四叔在这里说点悄悄话，怕你奶听墙角呢才躲这呢，你犯啥浑呀？”
杨永青扯了扯嘴角，“四叔，四婶，你们两个忽悠我闺女就罢了，还当我也是傻子？”
“狗，拿出来，那是我闺女的，小孩子辛辛苦苦养了好两个月容易嘛！”
杨永青再次推开刘氏，刘氏就像牛皮糖顺势抱住杨永青的手臂，同时朝杨华明喊：“还愣着做啥？快跑呀！”
第7977章 尴尬
杨华明没跑。
他跺了跺脚，把狗扔到了地上。
狗崽子摔痛了，嗷呜了一声夹着尾巴跑到了小女孩子脚边。
小女孩蹲下身紧紧搂住小黑狗，那紧张的小模样，生怕杨华明和刘氏再过来抢。
巷子里，刘氏看到杨华明放狗归山，急得跺脚，大有要回来抢的势头。
杨华明一把拽回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
“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咋那么没出息？想要狗跟我说，我去别人家抓只回来给你养不就成了嘛！”
刘氏愣了下，顿时明白过来杨华明的真实用意。
她也装作一脸委屈的说：“我先前听到这里有狗叫，以为是哪里跑来的流浪狗就想逮回去好吃好喝的养着，我又不是晓得这是小妞妞的，我也好冤枉啊！”
杨华明于是又问杨永青：“青小子，这狗到底咋回事啊？既是你们的，咋放在这？你们就应该栓在屋门口才对！”
杨永青看着这两口子跟唱双簧似的正看得有趣，听到杨华明问，他鼻孔里哼哼了声。
“这狗我搁这都养了快两个月了，搁家里不行，我闺女老是去摸它，摸了身上就爱起红疹。”
“还有四婶，你说你想搞回去好吃好喝的养着，只怕说反了吧，是想先凑合着养着然后宰杀了给你好吃好喝才对吧？”
心思被杨永青戳中，刘氏稍稍有那么一丁点的尴尬。
所以她打算遁走。
“青小子你就瞎说，我不爱吃狗肉，我就是爱心泛滥，算了算了，今个我是做了个烂好人！我走啦！”撂下这话，刘氏压根不给杨永青反驳的机会，一溜烟跑出了巷子口。
巷子里，杨华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杨永青的肩膀说：“今个的事，四叔有错，四叔给你赔个不是，就莫往心里去了。”
既然杨华明说了服软的话，那么杨永青自然也收敛了几分火气，他转头望着侧院门口蹲在地上轻抚狗崽的闺女，眼神罕见的柔和了几分。
“这丫头打小就没娘，跟着我娘长大，我娘是个聋哑人，她带孩子能让孩子饿不着冻不着就不错了，至于其他，一概没有。”
“这丫头打小就内向，跟其他孩子也玩不到一块儿去，好不容易捡到一只狗崽子，喜欢得不行，自个舍不得吃的东西偷摸着送来给它吃，跟这狗说的话比跟我这个亲爹老子说的话还要多。”
“我这人，最不喜欢养这些畜生，但她喜欢，我只能认了。”
杨华明站在旁边听着，目光也落在那孩子和狗崽的身上，脸上一阵阵的发烫。
“哎，往后我们有啥吃不完的剩饭剩菜，也送来给这狗吃吧！”杨华明说。
杨永青没有接这个茬，而是继续说：“等入九了，到时候我从外面搞一条狗回来烧火锅，到时候喊四叔四婶过来吃几筷子。不过妞妞的小黑狗，不能碰！”
这狗，不仅仅只是一条狗，更是闺女的小伙伴，谁碰它，他跟谁急！
杨华明已经羞愧得抬不起头了，后面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到底跟杨永青那说了些啥，总之，当他走出巷子的时候，脸都还是烫的。
杨华明回到家里，两口子少不得关起门来互相数落。
杨华明数落刘氏嘴馋到恨不能扒拉茅坑里的屎吃。
刘氏则埋怨杨华明不够机灵，那当口要是抱着狗子拔腿就跑，那狗也就算偷到手了。
哪怕先藏在外面过一宿，等隔天她再偷偷的送去镇上瓦市给荷儿和康小子他们先养着，等到入冬天寒地冻的时候不就能下火锅嘛？就怪杨华明不够机灵，到嘴的狗肉都给飞了。
然后杨华明又接着数落刘氏馋嘴没下限，小丫头辛辛苦苦养的狗都要打主意，吃了舌头生疮。
同时杨华明看刘氏一副不死心的样子，怕她还会再去偷那狗，于是指着刘氏的鼻子撂下警告。
“但凡让我发现你去偷狗，我就去三哥那边举报你，让全村人都来笑话你，让你在家里家外都抬不起头来！”
这句话，可是彻底震慑住了刘氏。
气得她夜饭都没烧，脚也不洗就爬上床睡觉去了。
杨华明跑去了前院杨永智那里蹭了顿夜饭。
刘氏肚子饿的咕咕叫睡不着，然后又坐起来翻出自己的存货：一包花生，一包干黄豆，还有一瓶子椒盐黄豆粒。
盘着腿坐在床上一顿嚼吧，连灌三大碗茶水，可算是把肚子填的饱饱的，这才倒头大睡。
刘氏是睡的舒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梦里都做了些啥。
这一夜，可是苦了她同床的杨华明。
被窝里那是连番的‘炮弹’轰炸啊！
一个比一个臭。
熏得杨华明眼睛翻白，口吐白沫，踹了刘氏好几脚，刘氏睡觉沉，像一头死猪，踹她不仅不能让她醒，反倒刺激到了臀部的肌肉，又是一串爆豆子似的声响炸出。
杨华明被呛得滚下了床，剧烈咳嗽呛出满嘴黑烟，抱着枕头，扶着墙壁踉踉跄跄摸出了屋门，去了隔壁屋的铺子上临时凑合一宿。
等到隔天早上，刘氏一觉醒来那是睡得神清气爽，精神饱满。
而杨华明则像霜打的茄子，脖子支不起自己的脑袋，眼睛下方两片浓重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三天没睡觉的样子。
刘氏看到杨华明这样，哈哈大笑起来。
“老四，你叫我不要去偷狗，那你昨夜是不是去偷牛啦？咋搞成这副鬼样子？”
杨华明幽怨的看着刘氏，啥都不想说了，抓起桌上蒸的变了形的馒头，边啃边出了家门。
回头等他查出到底是谁给了这婆娘黄豆，他非得跟那人没完！
杨华明才走到路口，手里的两个馒头就啃完了。
他看到邻居们端着饭碗蹲在墙根下边晒日头边扒拉早饭，顿时又饿了。
思来想去，他的双脚比他的心诚实，直接拐了个莞尔带着他去了村口的杨华忠家。
杨华忠家刚好也在摆早饭，桌上那小黄米稀饭黏稠诱人，入了色和味儿的茶叶蛋散发出茶叶的清香。
三婶拍的咸黄瓜条是一绝，下粥的好伙伴。
第7978章 母爱
突然，杨华明留意到桌上还有一碟金黄又喷香的黄豆粒，一粒粒错落有致的堆放在白色的细瓷碟子里，就像碎金子般诱人。
“三嫂，那黄豆粒瞅着就带劲儿，是你炒的？”杨华明问。
孙氏已经将碗筷递了过来，招呼杨华明坐下一块儿吃。
同时笑着说：“那是椒盐黄豆，我可炒不出来，是晴儿昨日送过来的。”
杨华明夹了一颗扔到嘴里，咬的嘎嘣脆，吃得满嘴香。
他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有味道！”
他是头一回吃椒盐黄豆粒，可为啥……为啥这味道有些熟悉呢？好像在哪吃过？
记忆好浅，最好的法子就是再吃几颗来加深印象，唤醒记忆。
于是杨华明的筷子再次伸向了装黄豆粒的碟子……
看到杨华明吃得这么带劲，就跟第一回吃似的，孙氏略有诧异。
“老四，昨日晴儿也给她四婶送了一瓶椒盐黄豆，弟妹没给你吃吗？”
要是吃了，就不会这么惊奇了。
杨华明的筷子顿在半空，抬起眼直勾勾望向孙氏：“晴儿送给她四婶了？”
孙氏愕了下，“嗯，咋啦？”
杨华明龇牙咧嘴，“这个臭婆娘，吃独食！”
怪不得先前他觉得这味儿熟悉，原来，就是昨夜她在屋里吃独食留下的那股子气味。
他也终于搞明白了为啥一晚上被窝里屁声隆隆了！
孙氏看杨华明这副样子，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有点忐忑。
杨华明回过神来，安抚孙氏说：“三嫂你别那啥，这事儿我装不晓得就是了，一点口腹之欲罢了，我可不像她那么心胸狭窄！”
哼，臭婆娘你做初一，莫怪老子做十五，回头去县城卖木屑的钱老子可要克扣了，你莫哭！
……
九月二十八，照着老杨家和郑家商量好的，在成亲之前姐郑秀芝来老杨家登门认亲。
老杨家这边提前放出了消息，谭氏急得不行，专门跑来村口杨华忠家，让他派人去镇上铺子那儿给梅儿送个信。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卧床调养，杨华忠这回是真的可以下地了。
虽然行走的比较缓慢，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但总算不需要借助拐杖，也没有出现跛脚的迹象了。
跛脚这个事儿就像一把宝剑，这段时日一直悬在孙氏和杨若晴她们的头当顶。
如今看到杨华忠不瘸，大家总算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所以谭氏急吼吼找上门的时候，杨华忠正在院子里练习走路，看到谭氏这副样子，杨华忠笑了笑说：“娘，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不会落下梅儿的。”
“再说了，我们不也得去给菊儿那捎信嘛，肯定是一块儿说的。”
谭氏也放了心，目光这才端详起杨华忠的腿脚。
“你这好些时日没走了，刚下地走路也莫要急，路要一步一步走，莫想着一步登天。”她说。
杨华忠微笑着点头，继续抬腿，缓慢而沉稳的走着。
谭氏跟在后面，看着杨华忠练习走路的身影，眯了眯眼，想到了很多。
“当初你们兄妹几个学走路那阵子，你二哥学的最早，你四弟学的最快，你学的最慢，却走的最稳。”
“那会子你姜家婶子就跟我这说，从学走路就能看到一个人的脾性和将来的行事作风，这话当真不假啊！”
老二杨华林是五个儿子里脑瓜最好使的一个，绰号叫‘猴儿精’。
老四性子最急躁，做事冲动，又不能持久。
老三性子慢，稳打稳扎，做事最靠谱也最让人放心。
听到老娘说起兄弟们小时候的事，杨华忠的笑容也愈发的温和，边缓缓的练习着走步，边跟谭氏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有的时候谭氏看他似乎趔趄了一下还会冲上来扶他一把。
这更让杨华忠体验到一种久违的感觉，他这个糙汉子不好意思去用一个文绉绉的词儿来形容那种感觉。但他知道那种感觉就叫做——
母爱！
谭氏来杨华忠这儿叫去送消息，是九月二十六。
郑秀芝来老杨家认门，是定在两天之后的九月二十八。
没想到杨华忠前脚打发人去镇上报信，人估计都才刚走上大路，杨华梅就自己回来了，指不定跟报信的人擦肩而过都没留意。
她回来后，也没来杨华忠家，更没有去老宅那边找谭氏，而是径直回了老王家，在家里洗洗刷刷，开窗换气，频繁的跑池塘这边浆洗。
孙氏去池塘那洗菜，看到杨华梅，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呢。
杨华忠家堂屋里，杨华梅的盆桶放在堂屋门口，人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一碗茶，她也没喝，桌上放着几碟子瓜子点心，她也没吃。
“梅儿，你回来了咋也不过来打个招呼？不是你三嫂去浆洗，我们都还蒙在鼓里。”杨华忠看到久违的妹妹，很是高兴。
尤其是当他还刚刚被母爱的光辉沐浴过，此刻汉子的心中一片柔软，大半天来脑子里回想着的还是小时候一家子兄妹团聚在爹娘膝下的场景。
相比杨华忠的精神状态，杨华梅整个人则差了很多很多。
她坐在那里的时候都无精打采的，不停的打呵欠，打完呵欠就用手握了个拳头去捶后腰。
“梅儿，你的腰咋啦？”杨华忠又问。
堂屋里，就他们兄妹在，老杨头老早就去老姜头那边串门去了，孙氏去老宅接谭氏还没过来。
“洗了好一阵的衣裳，腰有点酸，捶几下舒服。”杨华梅说。
杨华忠扶着桌子缓缓起身，往墙壁那边的高茶几那里去。
杨华梅的目光追着杨华忠：“三哥，你站起来做啥？你坐呀！”
杨华忠说：“我给你找张膏药，活血止淤的。”
杨华梅跟着起身，“三哥，你别忙活了，你坐下来吧，我没事儿。”
杨华忠已经摸索着拉开了茶几的抽屉，在里面翻找，边说：“贴上就好，你等一下下。”
很快，他就拿了几张膏药回来，杨华梅赶紧上去扶，被杨华忠推开。
“不用扶，大夫叫我要多练练，扶了反倒不好。”
然后，他将膏药贴塞给杨华梅：“给你拿了三张，回去一天一换，贴个三天差不多。”
杨华梅没有拒绝，捏在手里，鼻头有点酸。
兄妹两个刚坐回去，院子里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孙氏扶着谭氏进了堂屋。
“梅儿呢？梅儿在哪？”谭氏的目光跟探照灯似的，进屋就是一通探寻，然后锁定在杨华梅的身上。
谭氏脸上那种见到闺女的期待和惊喜，在看清闺女的脸庞时，骤然滞住，笑容瞬间凝固！
第7979章 咋暴瘦了？
“梅儿，你这是咋回事？咋比上趟回来还要瘦？你在镇上到底过的啥糟心日子！”
谭氏冲进了堂屋，扑到杨华梅跟前，双手抓着杨华梅肩膀，埋下头去细细打量杨华梅的脸。
“眼窝都凹下去了，脸上的骨头全都凸出来，嘴巴都比往常大了两三倍，脸颊上的肉就像被人拿刀子给削了几块……”
杨华梅扭动着脖子，将脸才能够谭氏的‘魔爪’里挣脱开。
她揉着自己被摸得有些变形的脸冲谭氏这苦笑不得的说：“娘啊，瞧你这说的，我不过就是清减了些，至于那么严重嘛！”
谭氏站在杨华梅跟前，唬下脸，一脸严肃的说：“你自己是没镜子还是咋地？一回比一回瘦，瘦得要脱相了！先前咋一眼看到，我还以为你是大病了一场！”
“哎呀，我的梅儿啊，你该不会是真的病了吧？快跟娘说说，到底咋回事？”
眼见谭氏就再度惊恐，且又要扑上来摸自己的脸颊，杨华梅先发制人赶紧握住谭氏的手。
“娘，我没生病，您老别一惊一乍的了，赶紧坐下来说会话吧！”
谭氏原本还不想坐，她就要这样站着，近距离的盯着杨华梅的脸，直到逼问出真相为止。
这当口，杨若晴挺着个大肚子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只盘子。
盘子里是一盘拳头大的金灿灿的橘子。
“爹，娘，送几个甜橘子给你们尝尝……呀，奶，姑，你们都在呀？那正好，一块儿吃！”
杨若晴这么一来，将先前堂屋里的气场给彻底搅动开了，谭氏在杨华梅和孙氏的双重搀扶下，也只得找了把离杨华梅最近的凳子坐了下来。
孙氏拿了几个橘子，分别放到谭氏和杨华梅面前，自己又拿了一只坐在杨华忠身边埋头剥着。
杨若晴和杨华梅打过了招呼，然后杨若晴打量着杨华梅，有点讶异。
“姑姑，你这趟回来，比上回又瘦了，咋，带大孙子累的吗？”杨若晴问。
“啊？我瘦得那么厉害吗？”杨华梅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脸。
杨华忠和孙氏他们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杨华忠点头说：“确实瘦了，先前娘问你的时候，我也有那个想法，你没啥事吧？”
杨华梅微微沉默。
她身旁的谭氏再次按捺不住了，“咋样？我就说先前不是我一惊一乍吧，你三哥和晴儿都看出来了，你还要狡辩？你当咱都是瞎子是傻子嘛！”
眼看着谭氏越说越上头，杨华梅的脸上也绷不住了。
她坐在那里，一脸纠结。
她越是这个样子，就越发证明了谭氏的猜测。
这下，杨华忠也再次询问：“梅儿，到底出了啥事儿？你跟三哥说，三哥帮你想法子！”
杨华梅望向杨华忠，欲言又止。
这个样子，真是急坏了一旁的谭氏。
她拍着自己的大腿，咬牙切齿说：“梅儿啊梅儿，你这性子是像了哪个？我和你爹都是有啥说啥，咋生出你这么个闷葫芦来，你这是要急死我嘛！”
谭氏舍不得拍杨华梅，只能接着拍打自己的大腿，拍得砰砰响，让人一听就很疼很疼的那种。
杨华梅期期艾艾的望向谭氏，“娘，你别这样啊，你越是这样越叫我为难哦……”
谭氏咬牙切齿，“那你就快说啊，到底咋回事？是不是大白和红梅那对狗夫妻给你气受？”
杨华梅下意识的就要摇头，似是想到什么，她摇头的速度变缓慢了，眼睛还有点走神。
但走神也只是瞬间，她便再次快速的摇头，口中连声否认：“没没没……”
但为时已晚，别说眼神锐利的谭氏，拥有敏锐察觉的杨若晴，家庭生活这块经验丰富的杨华忠和孙氏，大家全都将杨华梅先前那一瞬的迟疑和动摇看在眼底。
即便此刻杨华梅矢口否认，但他们心中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而且几个人还进行了目光的交流，这么一交流，就越发的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没错了。
杨华梅暴瘦，八成跟大白和红梅有关。
谭氏直接拍了桌子，朝杨华梅厉声呵斥：“你都瘦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咋还帮着那对畜生隐瞒？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咋地？都是头一回投胎做人，你到时候被他们折磨死了都要瞒着？你图个啥呀？他们给你立牌坊还是咋地？你个孬子！”
杨华梅耷拉下脑袋，坐在那里一脸沮丧。
原本那手是揉着后腰，这会子改为捂着小腹，脸微微有些发白。
她嘴里喃喃的说：“……我真没替他们维护，大白是个好儿子，忙着做生意，天天脚不沾地起早贪黑的，我瞅着都心疼。至于红梅……也不能说她咋样的恶吧，哪家婆媳没点磕磕碰碰呢？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家事，不值当一提啊……”
谭氏说：“婆媳争吵是没啥稀奇的，可你暴瘦成这个样子，就有问题！”
“不用猜了，八成是红梅克扣你吃食，那个黑了心肝的……”
谭氏气到抓狂，一门心思想要审问出真相。
杨华忠和孙氏也是在旁边帮着劝问。
唯有杨若晴没有盘问那些，而是出声打断所有人的盘问，直问杨华梅：“姑，你为啥一直捂着肚子？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杨若晴冷不丁的问，顿时将谭氏她们的注意力引到了杨华梅的腹部。
谭氏一把扶住杨华梅的手：“梅儿你咋啦？你的手掌心咋冒虚汗？”
杨华梅摇摇头，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儿，许是先前浆洗蹲得有点久，肚里有点坠……”
谭氏说：“怕不是凉了肚子？要不要去趟茅厕？”
孙氏立马站起身，“梅儿，去茅厕吗？三嫂陪你去？”
杨华梅想了想，看样子似乎是不太想去的，但谭氏和孙氏‘盛情难却’，她站起身，“好，那就去一趟吧！”
谭氏起身也想跟过去，被杨华梅拦下，“娘，用不着去那么多人，有三嫂在就行。”
谭氏不放心，看向孙氏。
孙氏说：“娘放心，我会照顾好梅儿的。”
谭氏又看向杨华梅，“多个人扶着你不好吗？”
杨华梅拉下脸来，“娘！”
第7980章 保持沉默
谭氏只得妥协，叮嘱孙氏：“慢着点儿，有啥情况就叫我！”
杨华梅离开后，谭氏一脸的焦忧，跟杨华忠和杨若晴这说：“梅儿肯定有事儿瞒着咱！”
杨华忠点点头，“若是家里那点事儿，她要不乐意说，咱也就别强问了，人都要留点面子嘛！”
只要大事过得去，小事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水至清则无鱼。
谭氏又说：“她跟咱这要啥面子？不行，你们不好问，我得细细的问！”
杨华忠无奈一笑，“娘，你这又是何必？”
谭氏哼了声，扭过脸去小声嘀咕：“我不问不放心！”
杨华忠只得保持沉默。
谭氏转而又跟杨若晴这说：“晴儿，你觉得你姑姑到底是出了啥事儿？”
杨若晴想了想，“奶，正如我爹说的那般，别人的家事咱最好不要过问，除非我姑自己愿意跟你这说。不然，咱问多了就是让她为难，也让自己难堪。”
显然，杨若晴的这个答案让谭氏很不满意。
“哎，道理是那个道理，可我控制不住，不问出来我这心里就刺挠。”谭氏叹口气，沮丧之余，说出了一句实在的话。
杨若晴笑了笑，“奶，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先看看我姑身体是不是有毛病，至于其他的事儿，都可以稍后再说。”
“身体有毛病？胖丫你啥意思？”谭氏情急之下又习惯性的喊出了杨若晴的绰号。
杨若晴翻了个白眼，就算我现在孕晚期是胖了两三圈，真正的名副其实的胖丫，可您老这么喊我也不高兴呐。
哪个女人喜欢被人喊胖？
胖是所有女人的镇妖符，是死敌，哪怕真的胖，你爷不能说胖，也得说云润，丰满，有女人味，显年轻，肉肉的很可爱……
谭氏看到杨若晴的白眼，立马意识到什么，也有点小尴尬。
老太太赶紧改口说：“我喊急了，这都啥时候了你就莫跟我这个老太太在言语上计较了嘛！心宽体胖，才能安心养胎啊！”
暴击+2，杨若晴一口闷血差点吐出来。
一旁的杨华忠见了，边给谭氏那递眼色，边跟杨若晴这陪着笑哄着：“晴儿乖，别跟你娘较真，她没有恶意，老人家上了年纪喊习惯了难改口，你不胖，你娘还说你瘦了呢！”
杨若晴扭头去看杨华忠，心道我就算在此基础上再胖个十斤，我娘也会说我刚刚好，勉强达标……
所以关于这个问题，她不想辩解了。但也没再跟谭氏那计较，而是对他们说：
“我先前看我姑那个状态，不是很好，我怀疑她身体可能出了点毛病。”
“姑姑的气色明显不对，还有她方才走路的姿势也不正常，普通的肚子痛可能是着凉或者吃错了东西，蹲躺茅厕基本就能解决问题。”
“若是蹲趟茅厕不能解决问题，那可能就是其他方面的问题，待会先看看情况，不行就请旺生过来把个脉，也好放心！”
谭氏一听这话，整个人差点没瘫下去，那脸上的血色褪得比杨华梅的脸还要苍白。
杨华忠也是眉头紧皱。
他相信自己的闺女，若不是真有那么几分猜测，她是不会贸然说这些话出来吓唬他们的。
“娘，你先别慌，指不定待会梅儿就好了一些呢？”杨华忠强稳住心神去安抚谭氏。
谭氏这当口哪里能听进去那些，她也坐不住了，索性起身往后院去：“这不行，我得去茅厕那瞅瞅！”
谭氏还没走到后门处，就听到孙氏的喊声从后院茅厕方向传来：“快来人快来人！”
堂屋里的三人，可真谓是‘老弱病残’齐聚一堂啊。
走路最矫健的，竟然还数谭氏！
杨若晴搀扶着杨华忠也跟在后面，到了后院，却见杨华梅靠坐在灶房西侧的墙根下，双手捂着肚子，仰着头，双眼紧闭，双唇发青。
孙氏守在她身旁，正慌得一匹，手足无措。
谭氏踉踉跄跄着奔赴到杨华梅跟前，俯下身扶住杨华梅的肩膀一阵摇晃，又去摸杨华梅的额头，大喊大叫：“梅儿梅儿，我的好闺女你咋啦？你睁开眼瞅瞅娘啊！”
“奶，你别那样摇晃，会出人命的！”
杨若晴跟在后面，看到谭氏的手法赶忙大声制止。
“那咋整那咋整啊？她没知觉了啊！”谭氏的声调都变了，杨若晴来老杨家这么多年，第一回看到谭氏慌成这样溃不成军。
这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隔壁骆家院子，骆风棠直接翻院墙过来了。
“晴儿，出啥事了？”
骆风棠脚刚落地就直奔杨若晴而来，目光紧张的在她身上直打量。
杨若晴知道他误解了，以为是她除了啥岔子，于是赶紧摆手说：“我没事儿，是我姑，她突然晕倒了！”
确定自家媳妇没事后，骆风棠这才发现灶房墙根下靠坐着的杨华梅。
“你姑咋啦？”
“晕了，棠伢子你快些把她扛到我那屋去，然后去请旺生过来！”
……
杨华梅暂且被安置在杨若晴出嫁前住的闺房里，旺生在屋里为她诊断，谭氏和孙氏留在屋里。
屋门外，杨若晴他们都在，老杨头串门回来听到这消息也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后院，推着轮椅守在门口满脸焦急。
骆风棠去屋里端来两把凳子，一把给杨华忠，一把给杨若晴。
“坐下等。”他说。
杨若晴点点头，扶着像大皮球一样的肚子小心翼翼坐了下去，骆风棠站在她身旁。
许是感觉到她有些微的紧张，骆风棠一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杨若晴伸手抓住他的手，仰头望他。
他刚好也垂眸看她，沉声说：“不要担心，你姑会没事的。”
杨若晴知道他这是宽慰的话，但还是冲他轻轻笑了笑，接着转过头去紧盯着那扇虚掩的屋门，若有所思。
等了好一阵，门开了，孙氏探了个头。
守在门口的众人都随着这个开门的动作动了动，空气中有一股看不见却又很凝重的气流也因为孙氏这个开门的动作而被搅动。
“咋样？好了吗？”老杨头就守在最近的地方，他迫不及待的问。
孙氏说：“差、差不多了，”
然后她望向了杨若晴，“晴儿，旺生叫你进来下，有话跟你说。”
第7981章 不说清楚
中京。
一处院子里。
巡捕们跟着王丛云进入这处不起眼的院子，他们一眼就看见了一位大人物！
中京郡守司空翔！
司空翔身穿藏青色的袍子，双手拢在袖子来，头发简单用一根发簪挽起。
他年纪并不大，只有四十来岁，但已经是中京郡守，权势极大。
在众多巡捕面前，他是跺跺脚，就能让中京面上抖三抖的大人物。
“大人，属下把弟兄们都带过来了。”
“好。”
司空翔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他的目光在下方垂头而立的十名巡捕身上转悠了一圈，又收了回去。
仅仅只是一道目光，十名巡捕顿时就感觉到如芒在背，心中肃然，大气都不敢喘。
现在他们总算知道，为何王丛云提前不说清楚了。
在这种隐蔽之地，见这种大人物，这里面究竟藏着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这都不是他们所能探究的。
但有一点是很明显的，那就是，进入此地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否则，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你们好好干，以后有你们的好处。”司空翔停顿了很久，说出一句话。
“喏。”巡捕们重重的点头。
司空翔站起身，手中捧着茶杯，施施然进入了内室，外面只余下王丛云以及众巡捕们。
王丛云笑了笑道：“都别紧张，郡守大人能看上我们，那是天大的好事，以后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老大，咱们可就靠着您呐。”一名巡捕道。
“互相帮衬嘛，以后用心办事就好了，少想多做！”王丛云道。
“明白了老大，我们就按老大说的四个字来办，少想多做。”巡捕们齐声道。
“你们先回去吧，回去路上小心行事。”
王丛云将巡捕们都打发走了以后，关好门，也走进了内室。
内室当中，除了郡守司空翔以外，还有一人，他以前的大哥，那日松！
“云小子，你现在威风的很嘛，事儿办的也体面，妥当，不错不错。”那日松脸上带着笑意。
“大哥谬赞了，还是你当年教得好。”王丛云道。
“我只教过你武艺，可没教过你做事，这个功劳，我不敢愧领。”
那日松说了一句，随后，又将目光投向对面的郡守司空翔。
“司空大人，下一步棋，我们该如何走？”那日松问道。
“王捕头，你坐着叙话。”司空翔瞟了一眼王丛云。
王丛云也没推辞，就在附近的凳子上坐下。
不过，他这人很是知趣，坐的位子高度，明显要比司空翔，那日松矮上一截。
“中京城是大辽最大的城池，经济最繁荣，商业最发达，这里各方势力纵横交错，局面极为复杂。”
“想要在复杂的情势下打开局面，我们要做的关键点在于，将领头羊的几家，镇住。”
“以公孙家为首的新八大族，就是其中一个必须镇住的势力。”
“压不住他们，中京之权就不可能回到官府手里。”
说完一番话后，司空翔又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新八大部族，又不是一条心，他们互相之间，矛盾重重，就拿另外一家左丘家来说，左丘家跟公孙家多年以前，就不来往了，早就扯破脸面了。”那日松道。
“我们司空家一样瞧不上公孙家。”司空翔道。
司空翔所在的司空家，也是新八族之一，要不是背景雄厚，就算他个人极有能力，也很难在这个年纪，就能登上高位，位高权重。
司空翔抬起头，望了一眼上面，随后道：“公孙家攀附上头的那位，那位，嘿嘿，那是有能之主吗？”
“依我来看啊，那位，就是亡国之君！”司空翔冷笑一声。
王丛云脸色微变，随即低下头不敢说话。
“司空大人，你这话太实在了，要是让那位继续干下去，大辽，当真要亡了啊。”那日松道。
“一年换了五位宰相，朝令夕改，军队钱粮都拖欠，这些事儿，是一位帝王该干的事儿吗？”
“正常人啊，那就干不出那等破事。”
司空翔口沫星子横飞，仿佛忽然之间，就进入了暴怒的状态。
“朝廷已经这样了，咱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做好手头能做的事吧。”那日松也很想跟着骂几句，但是，想想，骂人有什么意义？
他回大辽，又不是来保拓跋康的。
反而，拓跋康干的越差越好呢，对他有怨气的人越多，就越对他的谋划有好处。
“中京是新八族的地盘，上京是旧八族之地，下京是鱼龙混杂之地，我等在上京，对于八大族，不能一概而论，对于，公孙家，夏侯家等，要打，而另外的左丘家等，要拉。”司空翔想了想道。
“好，打压公孙家等之事，司空大人，你来办，拉拢左丘家等，我去办，我们分头行事。”那日松道。
“王捕头归我调配。”司空翔提出自己的要求。
“那是当然。”那日松道。
……
夜晚。
中京城内，很多地方还热闹非凡。
中京在大辽，本来就是一座少见的不夜城，彻夜狂欢的人很多，中京也很久没有执行过宵禁了，这也给很多人夜间行事提供了方便。
其中一座宅院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的声音，有着一种特殊的节奏感，像是在传递着某种信号。
而住在院子里的人，立刻就明白了。
门口的敲门声很快就引起了里面之人的注意。
“谁啊？”一个慵懒，像是刚刚睡醒的声音响起。
“是我。”
外面人沉声道。
“公子！”
里面的女人惊喜叫了一句，与此同时，她已经伸手将大门拉了开来。
在门口的红灯笼灯光照耀下，站在她面前的分明就是骆星辰。
只是，此时的骆星辰，跟当初在棋山关的骆星辰比起来，多了一些沧桑和成熟。
在骆星辰身侧站着的女子，就让她很是不愉了，但表面上没有露出情绪来。
“白姑娘，这位是石依云。”骆星辰微微一笑。
“知道，拜火教大圣女，大人物嘛。”墨安白道。
“进去说话吧。”
骆星辰假装不知道墨安白的情绪，直接迈步进入院子里。
第7982章 陷阱
中京。
“公子这边走。”墨安白也立刻乖巧的带路，只是她始终不望向石依云，也不和她打招呼。
“那日叔呢？”骆星辰问道。
“他要很晚才回来，现在出去忙了。”
墨安白回应道。
至于那日松出门忙些什么，墨安白是不知道的，那日松不可能事无巨细的将行程告诉墨安白。
墨安白将骆星辰，石依云带到里面的堂屋。
这处院落设计的很有意思，外面看起来很普通，但里面却别有乾坤。
堂屋里燃着香炉，一进入就有一股子香气。
“公子你要过来一起行动吗？还是我们一起回大齐？”墨安白坐下来道。
“暂时不回大齐了，先把大辽这边的事情处理了，北离家族的事跟大辽之事息息相关，大辽这边处理不好，也就没办法真正解决北离家族的问题。”骆星辰道。
虽然心里大概可以猜出骆星辰的想法，但墨安白隐隐的还是有些失望。
“公子，那我能帮你什么？”墨安白很想帮他做点事。
“我有一个计划，布置一个陷阱，将拜火教黑火崖来人一网打尽，不过需要人配合。”骆星辰道。
“需要什么样的配合？”墨安白来了兴趣。
“需要人手，最好有官府的人手。”骆星辰道。
“那日大叔，他和郡守已经搭上关系了，动手官府的力量是没问题的吧。”墨安白想了想道。
“那好，我们再商议商议细节。”骆星辰道。
“要不，等那日大叔回来？”墨安白道。
“等不及了，我们先商议好，你转述给他。”
随后，骆星辰就将需要怎样配合的细节说了出来，总体上来看，计划还是比较周详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世上往往不会缺少变化。
骆星辰让墨安白，那日松配合的计划，只是对主计划的一个补充，也就是打了个补丁，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这个补丁就能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
谈完以后，骆星辰立刻和石依云一起离开，没有停留。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根据朱雀使的传信，黑火崖的人，大概明日清晨就会赶到了。
他要尽快布置好，以迎接黑火崖的高手来临。
……
公孙家。
公孙质站在花园里，缓慢的打着一套慢拳。
此拳类似八段锦，起到一个活动筋骨，锤炼身体的作用。
不远处，公孙胜协匆匆赶来。
“父亲，出事了，万花楼来信，王丛云带人砸了万花楼的场子。”公孙胜协道。
“他们是打了人？还是收了钱？”公孙质手上不停，慢慢道。
“他们既打了人，又收了钱。”公孙胜协目光之中，充满了怒意。
“此事，先不要伸张，过几日探探情况再说。”公孙质收拳而立。
“父亲，我担心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公孙胜协皱眉道。
“人心散不散，不在于此事，而在于我们公孙家倒不倒，最近朝堂风云诡秘，皇帝陛下那边，不希望我等节外生枝，那么，我们就要低调行事。”
“拿钱消灾，钱没了可以再赚，家族没了，人没了，就一无所有了。”公孙质淡淡道。
“好吧，父亲，就按你说的来办。”
公孙胜协其实心里很不甘心，但没办法，在这个家，还是公孙质当家。
另外，他按耐住心里那股子冲动以后，也觉得公孙质说得对。
王丛云敢明目张胆的和公孙家对抗，背后绝对是有后台的。
这个后台是谁？能让王丛云不惧怕他这位新任的郡尉？
这个人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父亲，会不会是郡守司空翔在搞鬼？”公孙胜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郡守司空翔，那是定然参与其中的，但这件事不仅仅涉及到司空翔个人，可能还涉及到更多的人，甚至，极有可能跟皇室有关联。”
公孙质眯着眼睛道。
“这么可怕？看来父亲说得对，我们不能成为靶子，先收回拳头再说。”公孙胜协点头。
……
一夜过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清晨，中京从寂静中重新苏醒过来，热闹喧嚣，又重新在城市里成为主旋律。
朱雀使褚师开大清早就来到祭坛，祭拜完火神以后，他率领一群人，准备前往城外，迎接黑火崖来人。
在他带领的拜火教教众之中，骆星辰，兰一萍混在其中。
石依云没有待在队伍里面。
没办法，她修炼的天魔功，让她的魅惑能力，形成一种本能，也让她很难伪装成普通的教众，而不被发现。
在城门口，有一只百人左右的队伍，正骑马赶往中京。
为首的是右护法马青山。
此人是老牌的宗师强者，实力强劲，想当初也是竞争教主之位的有力选手，但最后还是败于秦仲手下。
“朱雀使褚师开。”
马青山勒住马绳，远远的叫了一声，同时，他挥手，让身后的马队，都停下步伐，开始缓缓的靠近过去。
这明显就是一种警惕了。
“马护法，好久不见。”
朱雀使褚师开却一脸坦然，理直气壮，独自一人从队伍里奔出来。
直到，来到马青山的面前，他才停住马。
“不错，的确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在黑火崖述职。”马青山淡淡道。
“马护法，这次我们中京分部，已经做好了迎接准备，黑火崖的诸位同僚，还请早点入城休息。”朱雀使褚师开道。
“好，你前面带路，我们随后就来。”马青山道。
一路上，马青山都十分警惕。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从城外，一直进城，最后进入中京分部，全部都很平和，没有半点意外发生。
要知道，他们提前预测过，要想对付他们这些黑火崖的人，最大的可能便是在城外对接的时候。
见面就下手，才是最便捷的。
如果让他们进入了中京分部里面，这就不好下手了啊。
毕竟，城内还是有大量的普通教众，那都是支持黑火崖，支持正统的，不可能支持“叛逆”。
等到他们一行人安顿下来，甚至吃过饭以后，第一个夜晚的大幕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