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8章 蚂蟥
地窖里面,到处都摆放着冰块。
刚踏入进去,便是从一股气冰寒之气袭来。
幸好骆星辰忽然衣服穿了不少,又有内功护身,这才能勉强抵御寒冷。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在此地呆太长时间。
走了一阵子,一处平台出现在他眼前。
昏暗的灯光下,勉强能看见平台上盘坐着一名老妪,头发花白,像是七八十岁的年纪,但看其脸上没有多少皱纹,就又像是五六十岁。
“小云儿,怎么有空来看我这老婆子啊?”老妪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脸皮像是被冻住一样,没有一丝表情。
“柳老,我带了一位朋友来见您,他极有可能,能帮到您。”
石依云态度十分的恭敬。
“难得你一片孝心,也好,那就试试看吧。”
老妪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很显然,她对此并不抱任何希望,也不大相信真能帮到她。
“柳老,这次是真的,千真万确。”石依云急忙道。
“好好,你说真的就真的吧,这么多年了,我听到的差不多话,有几十次了吧……”柳老感慨了一句。
石依云脸颊微微一红,点头道:“这次跟以前不一样的,我这位朋友,他有消除异种内力的能力。”
“那就来吧。”柳老道。
“需要我怎么做?”骆星辰低声问道。
“最近我想出一个法子,可以一试。”
石依云取出一只盒子,掀开盖子,里面出现的是一只黑色的怪虫。
“这是一种变种蚂蟥,用它可以保持血液的新鲜。”
“好,来吧。”
骆星辰伸出一只胳膊,事到临头,他也不可能退缩了,好在,身体损失一点血问题不大。
石依云两根手指头,捏住变种蚂蟥的中间段,将其放在骆星辰露出来的胳膊上。
骆星辰感觉到胳膊有一点麻,别的感觉几乎没有。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变种蚂蟥,吸血的时候,可能会有麻醉的能力,让人感觉不到痛,悄无声息的就能吸血。
没多久,变种蚂蟥原本干瘪的身体,逐渐的膨胀了起来,黑色的背上开始有一条条细小的血痕,肚子更是胀的越来越大。
随着变种蚂蟥身体的膨胀,石依云的神色也逐渐有些紧张。
随后,她手指如闪电一般的伸出,直接将变种蚂蟥的身体夹住,但她的力量使用恰到好处,正处于两者之间,不会太用力,也不会不用力。
力气用的太大,会把变种蚂蟥给掐死,而力气用的太小,又很难将其从骆星辰手臂上拔起。
好在,一切顺利,她已经将变种蚂蟥给捏起来了。
“柳老,快,伸手。”
石依云快步来到柳老的面前。
柳老依言伸出自己的手臂。
她的手臂看起来十分可怖,像是一截干枯了的木头,还是黑黝黝的……
这样的手臂,竟然属于活人的手臂,这要是说出去,别人都不一定会相信。
“啪叽!”
石依云将手中的变种蚂蟥,迅速的放在柳老的手臂上,就这么一放,接触面发出一道微小的声音。
石依云手掌一用力,变种蚂蟥的身体居然飞快的干瘪下去……
变种蚂蟥吸取的鲜血去了哪里,这不言而喻。
血被变种蚂蟥吐出来了,重新注入了柳老的手臂之中。
所以,变种蚂蟥的身体才越来越干瘪。
等到变种蚂蟥彻底恢复成起初的模样时,石依云手指抓起变种蚂蟥,略微有些紧张的望着柳老。
柳老盘坐在平台上面,手臂平举着,她闭上那双细长的眼睛,一呼一吸之间,从鼻孔里面,似乎有着白气喷出。
过了一阵子,骆星辰注意到,柳老的手臂,漆黑的外皮,似乎变淡了许多。
而原本干瘪的手臂,也似乎饱满了一些。
柳老缓缓睁开眼睛,僵硬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点喜悦之色。
“石丫头,这一次你的功劳不小,这个法子有用!”柳老说话都利落了几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喜悦。
“柳老,这不是我的功劳,是我朋友的功劳。”石依云道。
柳老目光落在骆星辰的脸上,她满意的点头道:“小伙子,你是齐太祖的后人吧,果然仪表堂堂,有太祖的风范。”
“来,你们两个坐这儿。”
“石丫头不是很想知道,我这伤的由来吗?”
“老婆子我,就跟你们唠唠当年之事。”
石依云眼睛一亮,拉着骆星辰一起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柳老当年的事儿,过去了那么多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柳老现在的态度,这才是真正将他们当做自己人来看待。
“柳老,当年,究竟是谁伤了你?”
“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物是人非了,当年,我那时候错信了一个男人,遭到暗算,哎,也是我有眼无珠,怎么就瞎了眼呢。”
柳老慢慢回忆着以前的事情。
“那男人是波斯教的一位大人物,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昔年,我年轻时候,身体好,还能勉强压制住伤势……谁能想到,当年的伤,居然那般恶毒,我每运一次内力,这伤就重一分,到了很多年以后,我就只能靠着冰窖里的寒冰之气勉强镇压……”
“我估摸着,最多一年半载,我就再也压制不了,到时候,免不了一命呜呼。”
说到此处,柳老忍不住唏嘘了几声。
“柳老,依照这一次治伤,大概怎样化解比较合适?”
石依云问道。
“想要化解,这并非一日之功,依我来看,一日只能用一回,不能太多,这样反复来回两个月,就差不多能将体内异种内力全部消除,伤势便可以痊愈。”柳老道。
“但是柳老,我们没办法留在此地两个月。”
石依云觉得挺难办,不知如何是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必须在北离家族举起反叛之前,将拜火教之事查清楚,这时间就尤为紧急。
“哪儿需要一直留在此地?最多三日,我就能离开冰窖,在外面行动自如,如不嫌弃老婆子的话,接下来我跟着你们走便是。”
柳老脸上露出笑意。
第7909章 这像话?
长坪村。
杨若晴和大孙氏刘氏几个陪着小朵,又是劝,又是训的,小朵抹了好一会的泪后,情绪也发泄得差不多了,人也渐渐趋于平静。
杨若晴这时候拿来帕子和清水让她洗把脸,然后又给她把蓬乱的头发随便梳了下。
看着自己妹妹这副憔悴的样子,杨若晴心里很难受。
也不忍再苛责她了,说:“不吵架的两口子,日子是过不长久的,相敬如宾的都不是真夫妻。”
“这事儿啊,你也甭太往心里去,不过几句嘴巴上的话赶话。”
项胜男也是,一个大老男人,就为了这几句话赌气跑掉。
这会子是顾忌他的安全,杨若晴才没在小朵面前说他的不是,回头等把人安然找回来了,杨若晴还是要说他几句的。
太由着性子来了,就没想过你这样一宿不回来,家里老婆孩子着急吗?
连带着老丈人这边都给惊动了,有啥问题不能小两口关上房门坐下来商量解决?
小朵是个女人,她目光和格局没有你一个男人宽广,她都没有赌气跑开,你说你一个男人还先跑掉了,这像话?
先找,找回来了,还得好好说说他!
“娘,娘,我想去草场那边玩。”
娇娇从屋里跑出来,抱住小朵的腿柔柔的说。
小孩子先前吃了茄汁大虾,嘴巴上的汤汁还没擦干净,看起来有点滑稽。
小朵却笑不出来,反而更自责,这要是家里没出这样的事,孩子们肯定是打扮得精精神神的。
她掏出帕子给娇娇把嘴角擦干净,说:“你爹还没回来,你哪都不要去,就待娘边上。”
丈夫不见了,要是再看不到孩子,小朵感觉自己会疯掉。
娇娇听到小朵不让她去玩,顿时就不乐意了,瘪起嘴,大大的眼睛里有水汽在迅速聚拢。
大家都看得不忍心,杨若晴便喊过紧跟在娇娇身后的灵灵,问她:“灵灵,你也想去草场那边玩吗?”
灵灵望了眼那边,眼中生出几分渴望,她又看到甭着脸的小朵,垂下头去不敢吭声。
这不敢吭声,也是一种无声的表达意愿的方式,大人们都看出来了。
杨若晴于是说:“灵灵,你带娇娇去那边玩一会儿吧,你是姐姐,你要看着她,不能跑太远,要能看到我们,能做到吗?”
让小孩子们看到她们大人,必然孩子们也就在大人们的视线范围内。
灵灵想点头,又犹豫了下,偷偷去看小朵。
杨若晴笑了笑,“朵儿,你就吱一声吧,你不表态,俩孩子都不敢去玩。”
小朵于是对灵灵点点头,叮嘱她:“不能跑远,听你大姨的,在那边玩一小会就回来。”
灵灵点头如捣蒜,而娇娇眼中的水汽也退了回去,焕发出明亮的神采,欢呼着就迈着小短腿往前跑。
灵灵也赶紧跟了上去,亦步亦趋的跟在娇娇身后。
看着两个孩子欢快的背影,大孙氏感慨说:“孩子就是孩子,就算家里出了事儿,她们也不懂,还能玩得这么开心。”
刘氏说:“是啊,先前吃饭的时候,俩孩子那狼吞虎噎的样子看来是真饿到了,这会子吃饱喝足就开心了,开心了就想去玩。”
杨若晴也点点头,“玩是孩子的天性,咱把她们拘在跟前也不好,还是尽量不要让这种焦虑的情绪去影响到孩子吧,会造成她们的恐慌。”
这句话,是说给小朵听的。
小朵侧过脸去擦掉眼角的湿润,转过身,轻轻点头,“我现在最盼着的就是胜男能快些回来,其他的,啥都不想了。”
至于往后去娘家那边,他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她再也不多说半个字。
过了一阵,骆风棠和杨华明一块儿回来了。
小朵几乎是从凳子上弹起来,凳子在她身后噗通一声翻倒也顾不上去扶,拔腿就往骆风棠他们那边赶去。
“四叔,姐夫,咋样?”
她声音都在打颤,话是问的他们,可目光却一个劲儿的往他们身后看,四下找。
骆风棠皱眉说:“这边的整座山谷都找遍了,没有。”
杨华明的体力远不如骆风棠,跑得气喘吁吁的,“那边的山谷我和永智也去找了,也没看到。”
“咋都没有?他这是去哪了啊?在哪啊?”
小朵脸上的血色顿时退了个干净,眼神瞬间失去了焦点,脚下踉跄了几步,被跟过来的杨若晴扶住的时候,小朵整个身体都像泥一样往下滑。
“朵儿,你挺住,这里没有咱还能去其他地方找,你别灰心啊!”
杨若晴一边用力托住小朵,同时在她耳边焦急劝说。
小朵被大孙氏扶进屋去喝水歇息去了,刘氏拽着杨华明去草场那边打听消息,胜男爹也一瘸一拐的往他们那边去听去了。
杨若晴端了一碗水给骆风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然后来马车里把饭菜吃了,我带了你们三人份的。”
分别是杨华明,杨永智,和骆风棠。
骆风棠喝了口水,说:“不忙着吃,你叫四叔和你三哥先吃,我待会再去那边看看。”
骆风棠抬手指了不远处的一座山,对杨若晴说。
杨若晴看了眼那边,皱了皱眉,“去那边啊?那边……不太可能吧?”
那边是蒋家坡的旧址延伸之处,那里也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
更是这十里八村各种枉死的人的一个暂时落脚点,譬如当年的杨华林,还有瘟疫中死去的那些人,全都是寄放在那儿。
家里后人会在三年后再开棺起坟,将尸骸捡出来移到别处去重新下葬。
关于那片山谷的各种传言满天飞,一个比一个可怕,就连最胆大的猎人和樵夫,都不想往那边去。
现在骆风棠要往那边去寻项胜男,杨若晴觉得没必要。
“先前我仔细问过小朵了,两人昨夜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拌了几句嘴。”
“照着胜男那性格,即便是赌气,也不太敢往那种地方去钻,他胆子小。”
“所以你还是别往那边去找了,耽误功夫……”
更主要的是,那边相当于一个禁地,杨若晴不想骆风棠进去冒险。
第7910章 前世是饕鬄
她挺着个大肚子又没法陪他同去,四叔和三哥他们估计也不想往那里面去。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天上地下都去得,你别担心我。”
骆风棠一口气喝干碗里的水,将空碗递还给杨若晴后,转身大步往外走。
走了几步她又退了回来,摸了摸杨若晴的头,语气柔和了几分:“你自己也别累着,天黑前我要是没回来,你就自己先回家去,不用担心我。”
但杨若晴死活还是追上去拦住了骆风棠。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甭管去哪找你都得给我把晌午饭吃了,不然哪都不准去!”
她伸开双臂挡在他身前,坚决的态度让他没法逾越。
“我急啊。”骆风棠说。
“看到姨妹和两个孩子那副样子,我急。”他又说。
杨若晴又说:“再急也要吃饭,不吃饭没力气翻山越岭,你听我的,咱不缺那一碗茶的功夫。”
说罢她转身往马车那边去,从车厢里拿出一只三层食盒塞到他手里。
“这是带给你的,快些吃。”
骆风棠没辙,只得端着食盒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吃饭。
杨若晴又朝杨华明和杨永智那边也喊了两嗓子,很快他俩也过来了。
三个人一人一只食盒,坐在地上抱在怀里吃。
杨若晴给骆风棠带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一道回锅肉,用豆豉炒出来的,三分瘦七分肥。
一碗酸辣土豆丝儿,能开胃。
两只荷包蛋,还有一筷子咸酱干丁。
杨华明和杨永智的食盒里菜式略有不同,多了两只狮子头,省掉了荷包蛋。
他们俩不爱吃荷包蛋,骆风棠不喜狮子头。
大家各取所需,一顿狼吞虎噎,杨若晴在这过程中又回屋去拿了个茶壶和三只茶碗过来,帮着准备茶水。
刘氏站在一旁,眼巴巴望着杨华明手里的食盒,不时舔几下嘴唇。
杨若晴抬头的当口瞥见刘氏这副样子,不由暗暗叹气。
这货上辈子怕是只饕鬄。
都啥时候,还想着吃,她都怀疑先前四婶留在屋里伺候娇娇和灵灵吃饭,指不定趁机偷吃了几口。
不然,出来的时候也不可能一脸餍足。
哎,这个人呐,说她啥好呢?那就啥都不说了,就这么着吧!
“你们这是喂猪吗?给我带这么多吃的?我都吃不下了。”
杨华明突然放下筷子,揉着肚子跟杨若晴和刘氏这说。
杨若晴只是笑了笑,四叔一个成年人,这点东西正常情况下是肯定能吃完的。
这会子跑了那么久的山路却说吃不下……
“你再吃几口嘛,这还多着呢,吃不下了多浪费呀!”刘氏看着食盒里那堪比拳头大的狮子头都还没咬一口,狠狠吞了口口水,违心的劝说着杨华明。
杨华明却索性把食盒往刘氏手里一塞,“你要心疼浪费那你就吃了呗,横竖我是吃不下啦!”
刘氏看到手里的食盒,眼睛顿时大放异彩。
“真的吗?你真的不吃啦?你要不吃,我就帮你吃,省得浪费!”她按压着狂喜,再一次求证。
杨华明侧过身去,掐了一根茅草杆子剔牙,面对刘氏的问,他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她吃。
刘氏紧紧抱着食盒,并没有急着就下口,而是又转向杨若晴再次求证:“晴儿,你看这还有很多呢……”
杨若晴早已看穿刘氏的内心戏,无奈一笑,“四婶,你就干干脆脆的吃你的吧,别再问这问那了。”
刘氏如同听到了天籁,点头如捣蒜,端着食盒一腚儿坐下来,夹起狮子头嗷呜着一口咬下……杨若晴也懒得在这些事上跟刘氏计较不休了,不过就是一点剩饭剩菜,还是四叔剩下来给她吃的,睁只眼闭只眼吧!
杨若晴只将全部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骆风棠身上,待他快速扒拉完饭菜后,杨若晴递过去一块帕子,然后又将茶碗递了过去。
骆风棠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然后站起身:“我先过去了,记住我先前说的话,天黑了我没回来,你就自己回去。”
杨若晴点点头,看了下他身上,嗯,佩剑什么的都在。
“行,那你去吧,主意安全。”
杨华明和杨永智也都纷纷跟了过来,准备一块儿去山里接着找,结果听说骆风棠此行是要去蒋家坡那边,杨华明和杨永智果真都有打退堂鼓的意思。
但碍于情面,又不好直接说,所以就显得有些犹豫。
骆风棠拍了拍杨永智的肩膀,又对杨华明说:“我先前就跟晴儿说过了,蒋家坡那边我一个人去,你们留在这儿等其他人。”
“棠伢子,那咋成呢?那里可不干净……”杨华明说。
杨永智也跟着点头。
从前十七八岁岁正当年轻气盛,那会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恨不得自己生出三个脑袋来。
说到命和天,从来都是嗤之以鼻,总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没有不敢闯的地儿,没有不敢做的事。
二十五岁之后,那种轻狂劲儿渐渐收敛,知道做人做事都要留一线,为别人,也为自己。
等到三十岁之后,渐渐的相信天命了。
很多事不是你想着去咋样做,它就能照着你想的去进展,往往你越急着去促成某件事,那件事还真就一波三折,很是难成。
即便最后磕磕绊绊的成了,可那味道,也不如当初你构划的那样。
而等到三十五岁以后,你又会发现,从前你不屑的很多东西,如今你都渐渐变得尊重。
虽不可能像老人们那样小心翼翼的信奉,但你开始相信这个世界远比你看到的,听到的要复杂得多。
冥冥中很多事情就好像安排好了,每个人的头顶都有一只大手在操控一切,你是傀儡,你要做的就是顺应。
老人们忌惮的事情不能做,大家都谈之色变的地方不能轻易去,阳光的背面是阴暗。
阴阳相生,相克,尽管这端的人最后都会去到那边,但在大限来临之前尽量不要去沾惹,去靠近。
而蒋家坡,就是一个不能去的地方。
“棠伢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去那里找,这山这么大,胜男指不定在哪条山路上迷路了,又或是像从前三丫头那样摔到某条山沟里爬不起来呢?”
杨永智又好心的劝骆风棠,不想妹夫去冒险。
第7911章 九十五岁的老汉
骆风棠却没接受杨永智的善意,拍了拍他肩膀说:“多谢提醒,我会主意的。”
至于为啥要去那里,他就是有种感觉,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因为这一片的地域他都没有找到,这事有点邪门。
不过这种感觉他不能说出来,怕吓到晴儿她们。
“走了!”
撂下这话,骆风棠拿起他的剑,健步如飞的离开。
杨华明和杨永智感觉有点羞愧,为自己的这份胆怯。
但他们却又没法说服自己跟上去,他们不敢,是真的不敢。
那一年去给杨华林迁坟,呼呼啦啦去了二十来号老少爷们,吹吹打打的,就是为了给彼此壮胆。
进去的时候明明是晴天,还有日头和风呢。
可越往那那里面去,四下的光线就越昏暗,尤其是那里面的林子,生长的全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树,一堆大树你都说不上来它们到底有多少年的树龄。
反正那树干粗壮的两三个人手拉手都合抱不过来。
树叶一年四季都遮天蔽日,把头顶的日头都给遮蔽了,所以越往里面去光线就越暗,到最后明明外面是晴天闹日,而那里面却如黑夜降临。
各种在外面山里看不到的怪飞禽走兽,闪着绿眼珠子一闪而过,头顶的树枝上冷不丁掉下来一条蛇,缠在你脖子上就像是给你戴了一条冰冰凉的围脖……
这还不算,因为那个地方从前是乱葬岗,蒋家坡那么多男女老少几乎在一夜间被灭绝,尸体八成就葬在那下面。
而上面又陆续被葬了一些十里八村的人,下葬,起坟,所以地上走一阵路指不定有东西绊脚。
你踢几下会发现竟然是一块棺材板横挡在路中间。
你再往前面走,或许会发现前面好像有个人,那衣裳被林子里不知从哪吹出来的风刮得猎猎的响。
这时候你上前去又会发现,哪里是一个人?是坟地里陪葬的衣裳被野兽们刨出来了,然后又被风刮到了树杈上……
脚下踢到骷髅头都有可能。
总之,那个地方处处透出阴森可怖的气息,空气中都弥漫着腐烂的味道,不是活人该去的地方。
“棠伢子太固执了,不听劝,我真担心他。”
杨永智望着骆风棠离开的方向,声音焦灼又沉重。
杨华明也是一脸的担忧,“咱在这里等着,实在不行待会等其他人回来,咱一块儿进山去蒋家坡!”
“四叔,三哥,你们不用太担心,棠伢子他自己有分寸的。”
杨若晴走了过来,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又将目光眺向山麓的背阴处,蒋家坡那边。
“棠伢子执意要进蒋家坡,不是他不听劝,而是他猜测胜男去那里的可能性很大。”她又说。
“为啥?”杨华明他们都不解。
杨若晴轻叹口气,“胜男的娘,也就是娇娇的奶奶就葬在蒋家坡那一片。”
他跟朵儿因为几句口角而赌气离开,一个男人为了发泄情绪,会有很多种方法。
找兄弟喝酒。
可他亲哥哥已不在了。
找哥们聊天?
他的性格注定了没几个哥们。
何况就算真有,大晚上的人家也不可能抛开妻子儿女热被窝跑来陪你说废话。
所以思来想去,或许他极度烦闷之下便想去他母亲的坟头看一看。
他母亲去世到今年才满三个年头,坟还没来得及迁移,依旧留在蒋家坡。
“晴儿,这咋可能呢?他娘都死了,去坟头鬼陪他说话啊?”刘氏伸了个脑袋过来,该听到的一字不落全听到了。
她撇撇嘴,满脸的不信。
杨若晴也没跟她争辩,只是安静的说起一件事:“在有个地方,有个九十五岁的老汉走失五天,家里人到处找都没找到,都以为这老汉怕是死在外头了。”
“结果第六天的时候找到了,人就躺在他去世多年的老娘的坟头,人还有气儿。”
“家里人把他抬下山的时候这九十五岁的老汉还嚷嚷着不回不回,说这就是他的家,说是他娘叫他过来的……”
杨若晴说这个事,本意是想告诉大家,男人,不管多大年纪,骨子里依旧住着一个小男孩。
当他受挫,又或者心情郁闷的时候,跟娘那里待一待,坐一坐,或许能找到一点慰藉。
然而,这事听在刘氏耳中,却衍生出了另一层意思。
并且,还染上了浓浓的恐怖色彩!
“我滴妈呀,该不会是他那死鬼娘把他给召唤去了吧?那可不妙,我听老一辈人说这种被召唤的,自个也活不长久了……”
“四婶!”一道目光如同冷冽的刀锋扫向刘氏,直接就把刘氏后半截话给堵回了喉咙。
刘氏愣住了,忙地解释:“我、我可不是咒胜男,我是有啥说啥……”
杨华明直接过来用手捂住刘氏的嘴:“行了行了,你闭嘴吧,越说越乱!”
刘氏吓得不敢动弹,一双眼睛从杨华明的手掌上方巴巴望着杨若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乞求原谅。
看到刘氏这副样子,杨若晴也不想再为难她,何况,如同四婶自己所言,她本身就是个有啥说啥的性子,并没带恶意和诅咒。
“四婶,这些猜测咱只能背后说说,当着小朵的面啥都不能说,不然她要担心死。你,可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杨若晴来到刘氏跟前,盯着刘氏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
刘氏用力点头,使劲眨眼。
杨若晴摆摆手,示意杨华明松手,不要这样捂着了。
杨华明再次递给刘氏一个警告的眼神,方才松开手。
刘氏重获自由,大口的呼吸着,再也不敢吭声。
杨华明对杨永智说:“咱去准备准备,也去蒋家坡找棠伢子,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杨永智虽然心中惧怕,但听了杨若晴说的关于那个老汉的故事,也不敢再迟疑,咬咬牙:“我去找胜男爹那讨两把柴刀傍身。”
杨若晴却将他们二人拦了下来。
“四叔,三哥,你们先别去了,这会子就算去也是追补上棠伢子的。”
“若是你们再走丢了,就更不好,就让棠伢子自己去,他有功夫傍身,不会有事的。”
不仅仅是功夫傍身,棠伢子还是护国大将军,从尸山血海中闯过来的,浑身的煞气让一般的邪祟不敢靠近。
第7912章 绝望啊
杨华明和杨永智他们接着去找去了,孙家的事多得很,小洁爹去山里帮忙找人去了,老孙头又留在杨华忠那里。
大孙氏心里惦记着后院的猪猪们,有些心不在焉。
“大舅妈,这里没你啥事儿了,我留下陪小朵就行,你先回去吧。”杨若晴主动跟大孙氏那提出这话。
大孙氏有点迟疑:“我回去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能行吗?”
杨若晴正要说能行,刘氏再次冒了出来,“放心,还有我呢,我家里没事儿,我跟晴儿一块儿陪着小朵。”
大孙氏这才离开了草场。
刘氏扶着杨若晴重回了屋子。
屋子里,小朵合衣躺在床上,正以泪洗面。
杨若晴和刘氏少不得又来到床边,好一顿安抚。
最后,三人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待结果。
期间,另外一拨找寻的人马也回来了,每一次当出外找寻的人回来,草场外传来动静的时候,小朵的情绪就要经历一番波动。
从期待,到失望,然后陷入更深的担忧中。
如此反复,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杨若晴都能在小朵的眼中看到绝望。
外面日头已落山,晚霞染红了草场的半边天空,娇娇和灵灵还在牛棚那边戏耍,找寻的人再一次出发,还没有回来。
低矮的茅草屋子里安静得可怕,有种让人窒息的东西在空气中流淌。
谁都没再说话,就连刘氏都破天荒的安静下来,一双眼珠儿不安的来回转动着。
最后,是小朵的喃喃自语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都快一天一夜了,就算是天大的火气也该消散,也该回来了。”
“他最放不下娇娇,放不下他的那些牛,到这会子还没回来,八成是回不来了……呜呜呜……”
她翻了个身,用被子裹住脑袋,呜呜的哭。
瘦削的肩膀露在外面,随着她的哭而轻轻颤抖。
杨若晴和刘氏看着小朵这副濒临崩溃的样子,两人都一筹莫展。
孙氏在这时候过来了。
她是由鲍素云陪着一块儿来的。
“朵儿,朵儿……”
人刚到屋门口就在叫唤,叫唤的声音都夹着哭腔。
小朵听到孙氏的声音,立马揭开被子跑出了屋,看到孙氏,喊了一声‘娘’便扑进了孙氏的怀里。
“娘,胜男不见了,不见了……”
小朵泣不成声,身体在孙氏的怀里瘫软成一团,缓缓下滑跪坐到地上。
孙氏原本是抓着小朵双臂的,这会子抓不住,只得任由小朵滑到地上,孙氏自己也跟着蹲下身来,捧住小朵的头,抬起袖子去帮小朵擦拭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嘴里连声哄劝着。
“我的闺女儿,莫哭莫哭,一定能找回来的,你甭急,大家伙儿都去帮忙找去了,定能回来的,你甭哭……”
孙氏嘴里叫小朵莫哭,自己的眼泪却刷刷往下淌,比小朵哭得还要凶猛。
鲍素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也跟着拭泪。
杨若晴和刘氏都只能垂着手看着,让她们娘俩先哭一阵,宣泄宣泄情绪。
等到这抱头痛哭的娘俩哭累了,杨若晴给刘氏一个眼神,刘氏会意过来,上前去把小朵扶起来。
鲍素云也赶紧过来将孙氏劝起。
杨若晴眼见天也快黑了,胜男爹还守在牛棚那里,嘴里咕咕哝哝,也不过来跟老杨家这边人打招呼。
杨若晴也懒得去搭理他,径直招了娇娇和灵灵回屋来。
屋里点起了灯,杨若晴拧了两块帕子,分别给孙氏和小朵擦了把脸。
“你爹在家里也是坐立不安,着急胜男,担心你,又担心娇娇,他自己都要过来,我们把他拦下了,不准他来。”
孙氏边抹泪边跟小朵这说。
小朵哽咽着说:“是女儿不孝,尽给爹娘添乱,让你们为我操心。”
孙氏摇头,“不是你让我们操心,是我们自个放不下心。”
杨若晴说:“这会子就甭说客气话了,我爹那边是铁定不能让他下地的,这一下地腿就真的废了。”
原本就只有六成的希望,再折腾,直接零。
“大伙儿都在外面找胜男,咱眼下能做的事就是在家等消息,然后照顾好孩子们。”杨若晴又说。
提到孩子们,孙氏四下张望:“娇娇呢?”
刘氏说:“咦刚还在门口啊!”
杨若晴赶紧来到屋门口,一眼便见娇娇和灵灵不知何时又跑回了牛棚那边。
两孩子站在胜男爹跟前,仰着头,好像在听胜男爹说什么话。
杨若晴将手拢在耳朵背后细听了听,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跟身后屋里的人招呼了声,抬步往牛棚那边去:“你有啥要问的直接来问我们不成吗?藏头露尾的在那指使两个孩子不嫌麻烦啊?”
胜男爹看到是杨若晴过来,他有些不自在,侧过身去的时候嘴里还在咕咕哝哝。
太过含糊不清,以至于杨若晴只听到“妇道人家”“麻烦”这些字眼。
她也懒得去问,对这老汉一直没好感。原本以为他要是焦急的过来直接打听他儿子的事,她还是会耐心跟他安抚几句,毕竟走失的是他的儿子嘛。
可这老汉是怎么做的呢?
他神神叨叨,藏头露尾,牛贩子大伯一直在外面找人,小朵几近崩溃顾不上其他,这老汉就算是腿脚不利索没法出去找人,那你也肩负起照顾孩子和牛们啊!
结果从早到晚就拄着一根拐杖站在牛棚这边瞎转悠,又或者远远的观察草屋这边的动静。
牛们从早到晚都没放出来过,全关押在牛棚里。
还以为他守着牛棚这儿多少会切些草料喂食它们,结果啥都没做,就是像柱子一样围着牛棚瞎转悠,牛们的草料还是晌午杨华明和杨永智过来切的。
“灵灵,娇娇,到大姨这来。”
杨若晴又朝两个孩子招手,两孩子很快就跑回她身边,她一手牵一个带着她们回屋里,并告诫她们:“天黑了就要回屋,小孩子夜里不要在外面溜达。”
“大姨,爷说我爹是给我娘气跑的?”
娇娇蹦蹦跳跳的走着,边抬起头跟杨若晴这问。
杨若晴停下步子,扭头去看胜男爹,夜色中,那眼神冷的如同锋利的刀子,穿透这夜色直指他的心脏。
第7913章 心疼孩子
胜男爹虽看不清杨若晴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她的冷冽和怒火,他拄着拐杖笨拙的挪移着,彻底留了个后背给她。
“大姨,我爷还说我娘是坏人,我娘真的是坏人吗?”
稚气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杨若晴收回目光,在娇娇面前蹲下身,对她柔声说:“那娇娇觉得娘对你,好不好啊?”
娇娇歪着小脑袋,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肯定的说:“有好吃的娘都舍不得吃,让娇娇吃,娘从来不对娇娇发脾气,我喜欢娘。”
杨若晴摸了摸娇娇的脑袋:“所以你爷的话是错的,你娘不是坏人。”
娇娇点头,又问:“那天黑了,我爹咋还不回来?他不怕吃人的大野兽吗?”
“你爹是大人,大人是不怕黑的。”杨若晴又跟娇娇那耐心解释。
“娇娇不要害怕,你爹很快就能回来了,现在我们回屋去。”
回到屋里,孙氏见着娇娇一把将外孙女搂到怀里,儿啊宝的直叫唤。
灵灵站在旁边一脸羡慕的看着。
鲍素云走过来摸了摸灵灵的头,又对孙氏说:“三嫂,这都到夜饭点上了,孩子们怕是还饿着,咱不是带了东西过来了么?”
孙氏恍然回神,连忙说:“对对对,我的篮子呢?”
“是不是这个篮子啊?”刘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只篮子来,高举过头顶。
“对对对,就是这只。”
孙氏接过了篮子,放到腿上,从里面把吃食拿出来。
又是两只保温食盒,都是三层的设计。
“朵儿,你和孩子们吃点东西。”孙氏说。
食盒里有饭有菜,还有馒头和面条,鸡蛋。
两个孩子闻着香味儿就围了过去,小朵却摇摇头:“娘,你们吃吧,我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朵儿,你可别说那种话了,一天不吃东西,你这是想死呢!”杨若晴直接就跟小朵那爆了粗口。
“你也不看看你那脸色,煞白煞白的,嘴唇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姐,我是真的一点儿心思都没有,我只想等胜男回来……”
“胜男肯定会回来的,但你要是不吃饭,到时候他是回来了,你却死了!”杨若晴又说。
“再者,你看看这俩孩子,你要照顾她们,你就得吃饭,不吃饭你倒下了孩子们咋整?”
小朵垂眼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眼底都是歉疚。
孙氏和鲍素云她们更是劝,小朵没辙,拿了半只馒头在手里,胡乱往嘴里塞。
孙氏见她终于肯吃了,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接着给俩孩子分吃的。
“朵儿,你公爹那边也没吃吧?”孙氏又问。
小朵一脸茫然,“娘,我这一天浑浑噩噩的,还真没顾上,不晓得他……”
“放心,吃了吃了。”刘氏又说。
小朵问询的望向刘氏。
刘氏说:“晌午的时候我看到他回自己那屋,拿了点心在吃,这么大块的绿豆糕。”
小朵明白了,看向孙氏和杨若晴那解释说:“那是昨夜我从娘家带回来的点心,留了一盒给孩子们,还有两盒送给大伯和公爹了。”
孙氏她们皆点头,孙氏又说:“光吃点心也不行,我带的饭菜多,给你公爹送一碗去。”
杨若晴在边上暗暗翻了个白眼。
胜男爹何德何能遇到这样善良的亲家,送饭过来还得考虑他一份。
换做别的强势又霸道的亲家,出了这样的事,早过来把闺女和外孙女接走了,管你项胜男死活!
跟我家闺女吵个架就闹离家出走?这还不得了啦!
孙氏不同,不仅不计较,还主动关心起胜男爹的心情了。
“三嫂,你不用关心他,那老汉我看着没心没肺的,咱过来都大半天了也没见他咋样。”刘氏撇撇嘴,又说。
孙氏看了刘氏一眼,说:“四弟妹,话不能那么说,天底下哪有不疼子女的父母呢?”
然后,孙氏装了一碗面条,又放了个鸡蛋,起身想给胜男爹送去。
杨若晴忙地道:“娘,你留这儿陪朵儿,让四婶帮忙跑一趟吧。”
刘氏咋听这句话的时候那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不乐意的,然后,就看到杨若晴朝她使了个眼色,又瞅了眼面碗上面的鸡蛋。
刘氏秒懂,又说:“我去送我去送。”
她接过面碗一溜烟就跑出了屋子,直奔牛棚那边。
走到半路,她直接抓起面碗上面的鸡蛋塞到嘴里,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个干净。
谨防待会回来的时候说话嘴里有鸡蛋的腥味儿,她又用筷子捞了俩筷子面条吃了,好压一压那味儿。
做完这一切,这才心满意足的给胜男爹那送过去。
……
骆铁匠,牛贩子,杨华明,长根他们这些找寻的人全都回来了。
大家伙儿在草屋前面的空旷处碰头,结果自然是再一次让等候在家的女眷们大失所望。
小朵再也承受不住,直接晕死过去。
这可吓坏了孙氏和俩孩子,孙氏惊呼,孩子们哭,大伙儿分作两拨,一拨将小朵送回屋去照顾,杨若晴和鲍素云则负责安抚孩子们。
好一阵才将哭累了的孩子们哄睡着,鲍素云留在床边继续照顾孩子们,杨若晴则捶打着酸痛的后腰来了隔壁屋子看小朵的情况。
小朵已经苏醒了,正靠在孙氏怀里抹泪,往日明亮璀璨的眼神,此刻寂灭如灰烬。
孙氏和刘氏的劝估计她一句都听不进去了,整个人魂离肉身,仿佛置身绝望的深渊,再也看不到半点希望。
“朵儿别急,你姐夫还没回来,指不定他那边会有收获。”
不管小朵能不能听到,杨若晴还是在她耳边丢下这个希望,然后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打算跟男人们问询情况。
牛贩子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他没有像小朵那样哭哭啼啼,他只是安静的瘫坐在那,眼睛直直望着夜色中的山峦,胸膛微微起伏,在夜风中无声叹息。
骆铁匠蹲在牛贩子身旁陪着他,好几次想把手里的旱烟杆子递给他让他抽一口来解解烦。
牛贩子都摆摆手拒绝了。
杨若晴掉头往小洁爹还有长根叔他们那边走去,打算问问他们。
第7914章 变故
常羊山谷。
冰窖内。
石依云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柳老居然三天以后就能出去活动了。
这是她没想过的情形,将她担心的事情,全都解决了。
“真是太好了,有柳老在身边,我们底气多了很多。”
石依云惊喜道。
要知道,柳老很多年前就是宗师了,这么多年过去,虽然因镇压内伤,导致实力没有太大进步,但不管怎样,她终究还是一位宗师。
“有什么事是你石丫头都处理不了的?你是我拜火教近些年天赋最强的圣女,按理说,不应该有太为难之事。”
“柳老你隐居在地,不知教中变化,实在是教中发生了巨大的变故。”石依云道。
“愿闻其详。”柳老挑眉道。
随后,石依云就把自己近来的遭遇,挑重点的说了一遍。
“教中竟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动,百年来都未曾有过。”就连柳老都不由得惊愕不已。
要知道,在她记忆中的拜火教,还从未出现过教主莫名出事的先例,最多就是练功过度,走火入魔而亡,那就是最严重的了。
而现在教中发生之事,已然是从未有过的。
究竟该如此应对处理,老前辈要是不出手,年轻一辈想要处理好,的确很不容易。
“此时独孤必须要负起责任来,过两日,我去找他谈谈。”柳老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道。
她是拜火教一份子,信奉的也是火神,教中的事务就是她最关注的事务,她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
当晚,石依云带骆星辰一同回到住处。
跟柳老一席长谈之后,两人心里都已经有谱了,接下来怎么办,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明日,独孤老会再见你的,酒仙老前辈就不清楚了,他游戏红尘,行踪一向是由着自个性子的。”石依云道。
“我有些担心我离开以后,我的亲友……”骆星辰皱着眉,他一直都担心,但以前他是没胆子说出来的,毕竟,石依云的性子,他不了解,之前他都是以保命为主的。
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时过境迁,跟石依云之间,有了足够的利益关联,互相也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他既然一切都配合着石依云来,那么他有自己的要求也就顺理成章了。
“能不能让我写封信回去?”骆星辰道。
“信是可以写,但现在写信无用,此地基本上是封闭的,并未有信使,谁来给你送信呢。”
“过几日,我们去了中京,在那里就有办法联系人了。”石依云说的很坦诚,在这里,她不需要隐瞒什么。
“好吧,那就明日见。”
……
休息了一整晚,第二日清晨,骆星辰感觉到精力已经完全恢复了。
等他洗漱完毕,用了早饭,石依云就已经飘然而来。
石依云明显打扮了一番,换上了淡红的衣裙,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美。
但石依云却发现,自己的美,骆星辰这小子却仿佛视而不见。
尽管对骆星辰,她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感觉,但被人忽略,心里依旧觉得淡淡的不适。
调整了一下心里的不适以后,石依云望着骆星辰道:“独孤老想要见你。”
“不是先去柳老那边吗?”骆星辰问道。
“柳老那里,晚一点没事的,我们先去独孤老那里。”
独孤老住在较高处的一处大殿里,骆星辰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他在门口的广场上打拳。
他的拳脚很慢,但一招一式,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等骆星辰走到跟前之时,独孤老的这一套拳,便正好施展完毕。
独孤老收功而立,呼出一口气。
“小兄弟,练拳不练气,终究空一场。”
“老前辈的意思是,外在的拳脚是空架子?练气才是根本?”骆星辰按自己的理解问道。
“并非如此。”
“此话的含义,外在的拳架和内在的气,并重,两者缺一不可。”
“拳架是骨,内力是肉,骨肉不分离。”
独孤老笑呵呵的道。
“老前辈对拳术的理解果然精妙。”骆星辰心中油然而生佩服之情。
“呵呵,这拳术,只是小道,算术才是真正的大道,你看西方雅吉利等国的火炮有多厉害!那是练拳能抗衡的吗?不成的。”
“那些火炮,究竟根本,都是由算术演化而成!”
“拳术只能改变自身,算术却能改天换地。”
独孤老拿起一块手巾,擦拭了额头的汗珠,笑呵呵的说出了一番宏论。
“算术的确是根本,是基础,最好全国都勤修算术才好。”
对于独孤老的话,骆星辰是认同,那些四书五经,学着于国无用。
“进来吧,过阵兰丫头就到了,在此之前,我有几个难题要与你参详参详。”
独孤老带着骆星辰,石依云进入殿中。
在里面,独孤老拿出很多张纸,上面写满骆星辰昨日教的新算术符号。
“你看看,这里怎么算都不对劲儿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独孤老一脸的疑惑,在这一刻,他不像是曾经叱咤风云的拜火教教主,而是一位求知若渴的学子。
骆星辰提起笔,开始在纸上验算。
对独孤老来说是难以理解的难题,但对于骆星辰来说,却未必如此。
数理这种东西,讲究的是天赋,年纪大的未必胜过年纪小的。
有天赋的,学一年,抵得上别人学十年,这差距就是如此明显。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额。”
被骆星辰点拨以后,独孤老眼睛一亮,豁然开朗。
他赶紧扯过白纸,抄起一支笔,就在纸上唰唰的算了起来。
兰一萍不久就进入了屋子里,但独孤老仿佛根本没感觉到似的,还在奋笔疾书的算着。
“不错不错,原来只要在此处变化一下,就能算出真正的结果。”独孤老放下笔,神情颇是振奋。
“兰丫头,你来了啊,好了,接下来,我跟你们说正事。”
独孤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的道。
“独孤老,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兰一萍问道。
“教内有弟兄冒死逃出来了,教内的确出事了。”独孤老咳嗽了两声。
第7915章 目的
“那位兄弟,是我当年的一位老兄弟啊,七十多岁的年纪了,为教贡献了一辈子,临到老,反倒是被小人所害!”
独孤老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怒意。
“究竟发生了何等大事?”兰一萍问道。骆星辰,石依云端坐在一旁,侧耳倾听。
“是我看走眼了,教主并未换人……他就是波斯教潜伏在教内的暗子。”
说到此处,独孤老神色有些黯然。
“怎么可能?教主他怎么会是暗子?”
石依云惊愕交加,这个消息对她冲击太大了,要知道,教主之所以成为教主,除了天赋惊人外,也在于这么多年他为拜火教立下了汗马功劳,尤其是,他始终都在对抗波斯教东侵的第一线上,手下杀死的波斯教教众,不知凡几。
“谁又能想到呢,要不是我那个老兄弟拿到了证据,没有人会相信的。”
独孤老道。
“证据当真可靠吗?我们不能冤枉了教主。”兰一萍问道。
“他是我的亲传弟子,要不是证据确凿,我又怎会相信,更不会冤枉他了,但现在我现在没有下定决心,需要你带人去确认真相。”
独孤老终于存着恻隐之心。
要知道,他是前任教主,现任教主是他的亲传弟子,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要论对他的感情,他才是最重的。
“独孤老,这证据,能不能给我们看看?”兰一萍道。
“本来就要给你们看的。”
“证据一共是两份,一份是一封信,另外一份是一块银锭,上面有标记。”
独孤老袖袍,一挥,两件物品便正好落在桌面上。
兰一萍先望向的是那封信。
信纸上有着斑斑血迹。
“这居然是波斯教圣主写给教主的信!”
兰一萍一行行的看下去,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信里写的事情并不复杂,只是波斯教圣主让拜火教教主近期配合北离家族起事,并想办法除掉教内反对势力,以等待下一步的行动。
“怪不得教内有人要暗害我。”石依云皱眉道。
兰一萍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件物品。
那是一块银锭,上面有着很显眼的指印。
“这是波斯教主才有的指劲,太明显了,这门功夫是独门功夫,这颗银锭也是波斯教主才有的信物,没想到,这都能偷出来啊。”兰一萍目光中露出震惊之色。
“就是这两件铁证,才让我怀疑他的,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这两件东西,是不是有人栽赃嫁祸?我现在不能下结论。”独孤老道。
“交给我吧,我去联络教中的老人。”兰一萍道。
“这两件证物,你带上,就这样吧,你带石丫头出去,我要跟骆小兄弟单独一叙。”独孤老道。
随后,兰一萍收走证物,跟石依云一同退出这座大殿,只留下骆星辰一个人。
骆星辰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这位独孤老可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老好人。
拜火教号称魔教,独孤老作为前任教主,自然是大魔头,他的性子也是亦正亦邪,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你知晓此地是如何修建的吗?”
独孤老一开口就问出一个让骆星辰意想不到的问题。
“不知道。”骆星辰摇头道。
“此地修建可实属不易,昔年南朝有五斗米道教称雄,当时他们花了数代人,将近百年时光,一点点的修建出这处山谷之地……这功劳大不大?”独孤老问道。
“功劳很大,也很难得。”
骆星辰点头。
百年时间,持之以恒的做一件事,这就很难得了。
“你从山上进谷,此谷是不是易守难攻,没有千军万马,想要攻下,想都不用想?”独孤老道。
“不错,的确如此,此地易守难攻,依我来看,只要五百兵,就足以挡住三万人大军。”
骆星辰自小就跟随爷爷学习军事谋略,他是军事上的行家,一眼扫过去,就能看个大概。
“你眼光不错!”
“既然只要少许的兵,就能挡住千军万马,那么五斗米道教应该一直占据此地才对……可他们人呢?去哪儿了?”
独孤老淡淡道。
“他们败了?还是主动撤走了?”骆星辰问道。
“主动撤走是不可能的,他们是败了啊,败于我们拜火教之手。”独孤老道。
“怎会如此?”骆星辰微微吃惊。
“表面上固若金汤,最后失守了,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出现过很多次。”
“这是什么缘故?”
“不是城墙不够高,也不是盾牌不够坚固,他们败就败在人上,武器是操控于人之手的,人不行,什么武器都无用。”
“话说回来,常羊山谷,五斗米道教失败,就在于人,他们常羊山谷的守将,早就是我们拜火教的人了,试问这般情形,五斗米道教又怎能不失败呢?”
独孤老道。
“那是必然失败的。”骆星辰表示认同。
“这世上事啊,往往就是,风水轮流转。”
“以前,五斗米道教衰败之后,被谋算,现在呢,轮到拜火教啊,拜火教内部,蛀虫成堆,更是走上了歧路。”
独孤老道。
“什么叫走上歧路?”骆星辰道。
“拜火教渗透进入大辽朝堂,想要借此鸠占鹊巢,取大辽而代之,这就是走上了歧路。”独孤老道。
“我看计划有一定成功性,现在辽国的朝堂,也的确被渗透的厉害。”骆星辰道。
“不会成功的,拓跋氏建立了辽国,百年多时间,早已经凝聚了人心,哪里是依靠渗透就能取而代之的?辽国几十万的军队,岂是开玩笑的!”独孤老皱眉道。
“也许,军队也被渗透了呢。”
“只能渗透中低层,高层是渗透不了的。”
独孤老接着道:“另外,拜火教的根在民间,根本就不能走在幕前,这是破坏了拜火教的祖训,迟早会酿成大祸。”
“老前辈的意思是?”
骆星辰疑惑道。
独孤老说了这么多拜火教之事,还是单独跟他说的,这究竟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是没想明白,也没法揣测独孤老的真正目的。
“你,是长公主拓跋娴的后代吧?”独孤老忽然问道。
第7916章 都有一个念头
眠牛山,草场。
杨若晴挨着个儿的询问了这一路进山找寻的情况,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提出各种猜测,又给与各种否定。
总之,只要‘没找到’这个结果摆在那儿,问再多也就那么回事,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等到一圈下来,大伙儿都偃旗息鼓了,除了叹息就是叹息。
杨若晴看得出来,年初去寻王栓子的那种阴影开始笼罩在众人的心头,虽然他们嘴上不好说,但心里估计都有一个念头。
那个念头,不仅是他们,就连杨若晴心里都有。
都快要一天两夜了,三顿没有吃,在这深山老林里,真的是凶多吉少。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骆风棠那边了。
“晴儿,我们商量好了,歇息一会儿搞点吃点垫吧肚子,再打火把进山去找!”
杨华明来到杨若晴跟前商量。
杨若晴打量了眼四叔,他是满脸的疲惫,身上的衣裳都被山里的树枝和荆棘勾得不像样子。
再看其他的人,一个个在地上坐的坐,躺的躺,全无形象可言。
杨若晴摇摇头,“四叔,夜里不去找了,待会大伙儿歇歇,都回家去吧。”
至于吃饭问题,眼下也顾不上了,小朵那副样子,身边离不开人。
草场的灶房又小,黑灯瞎火的咋弄吃的?
“四叔你下去的时候帮我跟大伙儿那说声,等事情过去了,项家会再去感谢大伙儿的帮助。”杨若晴有数。
杨华明皱起眉头,很是不高兴。
“你也不看看过来帮忙的都是些啥人?都是自家人,跟自家人用得着说那些见外的话?”他问。
杨若晴苦笑。
不管是咋样的亲近关系,每个人家都有自己要忙乎的事,就冲着人家愿意放下手头的活计过来帮你漫山遍野的找人,出力,甭管找到找不到,这份人情都欠下了。
牛贩子应是听到了杨若晴和杨华明的对话,老汉也强撑着快要垮掉的身躯,在骆铁匠的搀扶下来到杨华明跟前。
他用力握住杨华明和骆铁匠的手,还没开口,就泣不成声。
杨华明和骆铁匠都知道牛贩子想说什么,两个人同时扶住牛贩子,杨华明说:“项大哥莫灰心,胜男一个壮年人能跑能跳的,肯定能找到。”
牛贩子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摇头又点头,老泪纵横,含糊不清的说:“嗯,能,定能!”
自己一生没有娶妻,本以为兄弟生了两个儿子,兄弟自己留一个,自己继承一个,项家的香火就能继续绵延下去。
没想到金男英年早逝,半点血脉都没留下。
若是胜男也没了,灵灵是收养的,娇娇是个女娃,若是嫁出去,那项家的香火真的就断了……
而娇娇这个唯一的孙女,身体更是生下来就弱,跟灯草扎的人儿似的,风一吹就倒,也得等真正养大成人了才能算数。
这项家,到底是冲撞了哪门子邪神啊?
骆铁匠也扶住牛贩子的手臂说:“项大哥,你不要想太多,夜里好好歇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再过来帮你找!”
牛贩子点头。
杨华明又补充说:“棠伢子夜里还在山里找,指不定明日早上咱过来,他就带了胜男回来了呢!”
这是大伙儿最期待的,于是大伙儿纷纷点头应和,“对,肯定能找到的。”
这句话突然提醒了杨若晴什么,她视线在人群中找寻。
果真!
“四叔,大伯,夜一呢?”杨若晴突然问。
因为先前夜一也是跟他们一块儿进山去的,属于第二批次。
杨华明拍了下脑袋,也恍了下,“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告诉你,”
“之前我和永智进山去找大伙儿,遇到夜一,夜一听说棠伢子孤身一人往蒋家坡那边去了,他也就过去了,让我回来的时候跟你这说一声。”
听到杨华明这话,杨若晴松了口气。
有夜一去蒋家坡跟棠伢子汇合,杨若晴就更放心了。
“嗯,我晓得了,时候不早了,四叔,大伯,你们快些带大伙儿回村去吧,今个大伙儿都累坏了。”
牛贩子也强撑着跟大伙儿说了很多感激的话,杨若晴把孙氏,鲍素云,还有孙氏都喊出来,让她们仨跟着一块儿回村去。
孙氏死活不愿意回去,因为她放心不下小朵和两个孩子。
放心不下小女婿。
也放心不下身怀六甲的杨若晴。
“娘,你必须回去,不然夜里谁来照顾我爹?”
杨若晴哪能看不出孙氏的心思呢?于是问她。
孙氏犯难了。
“是你爹打发我来的,你爹自个来不了这边,他挂念得不行,我咋能回去呢?”她喃喃着说。
杨若晴道:“娘,正因为那样你才更需要回去,你回去把咱这里的情况如实告诉我爹,然后好好照顾他。”
“我留在这里陪着朵儿,等明日白天你再过来就是了。”
“可是晴儿,你这身怀六甲的,咋能让你劳累?”
杨若晴笑了笑,“娘,我不累,我夜里跟小朵一张床上睡,你就听我的赶紧回去吧!”
就这样,杨若晴把大伙儿都打发走了,牛贩子也回了屋,杨若晴吃了几块点心垫吧肚子,然后陪着朵儿继续等。
累了就到床上去合衣躺一会儿,困了就闭上眼睛打个墩儿。
小朵两夜没合眼,此刻还是强撑着不肯上床,“姐你睡吧,我听动静。”
趁着杨若晴睡着了,小朵一个人偷偷溜到院子里,不敢打开院门,只敢站在院门这端望着原处黑巍巍的群山在心里乞求,祷告。
后半夜,小朵实在是扛不住了,倒在杨若晴身旁沉沉睡去。
杨若晴起身给她盖上被子,却见睡梦中的小朵还在抽泣。
杨若晴摸了摸小朵凌乱的秀发,在心中叹息几声,后半夜她几乎就没咋合眼。
不仅要照看小朵,还要不时去旁边的小床那儿给俩孩子盖被子。
屋外就是山林,屋前是宽广的草场,这一片远离了村庄,夜深的时候万籁俱寂。
山风呼呼的吹过,摇曳着屋后的大树,不远处的山林里时有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嘶哑,凄厉,听得人胸口越发的沉闷。
第7917章 缺陷
屋子里留着一盏烛光,朦胧昏暗。
杨若晴看着精疲力尽至昏睡过去的小朵,又看着不远处小床上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想着项胜男若真的找不回来,又或者找回来的是一具……
朵儿和孩子们的天,可就塌下来了。
就算有强大的娘家支撑,她们娘几个不至于为生计发愁,也没人敢欺负她们。
可是,一个家庭失去了男主人,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爹,这顶梁柱就没了。
即便娘家再给力,都无法补上这缺陷。
可怜的妹妹,可怜的外甥女。
还有项胜男,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桌上的蜡烛不知不觉中走完了它的一生,铁盘里留下一摊燃烧后又渐趋凝固的白色烛泪。
窗外渐渐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木窗,一夜又过去了。
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杨若晴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身。
小朵也瞬间被惊醒了,抬起一张茫然的脸,看到杨若晴往屋外走,她愣了足足五秒才回过神,然后鞋子都顾不上穿的跟在后面跑出了屋子。
骆风棠和夜一刚好推开院门进来,两下迎面而遇。
看到杨若晴出现在面前的刹那,骆风棠的眉头下意识皱起,眼底飞掠过一丝不悦。
杨若晴怔了下,明白他这必定是见她没听他的话回去休息,还坚持要留在这里。
他是担心她受累影响身体……
可是这个当口,她怎么能丢下小朵娘几个回家去呢?就算回了家,心里也不踏实啊,还不如留在这里等。
这些理由稍后再跟他解释,眼下,她的目光在寻找,当没看到项胜男的时候,她的心往下一沉,仿佛沉进了冷水盆。
她甚至有些不敢去看身后紧跟出来的小朵……
此时,小朵在听到动静而狂奔出来的刹那,她绝望的眼底那最后一丝希望的火光跳跃了下。
可当她看到回来的人只有骆风棠和夜一,并没有她朝思暮想的项胜男时,小朵整个人都不动了。
她站在原地,啥话都没问,就捂着嘴呜呜的哭。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跪坐到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把头深深的买下去哽咽。
杨若晴看到小朵这副样子,心如刀绞。
她暗叹了口气,来到骆风棠跟前,按捺着悲伤说:“你们先进屋去喝口茶,歇会,我去给你们整点吃的。”
奔波了那么久,饶是骆风棠和夜一这两个身体强健的练家子脸上都染了疲惫。
尤其是骆风棠,估计不仅身体奔波不休,心理也是极度焦灼,所以他的眼中都是血丝,眼睛下方黑眼圈很眼中。
夜一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于找寻的那些话,她也不想问了,对于这种事,过程不重要,要的是结果。
尤其是当着小朵的面,杨若晴就更不能问,问了只会徒增小朵的悲伤。
就在她转身准备去灶房之际,手臂突然被骆风棠握住。
她低头看了眼他的手,瞳孔一紧。
这手上,都是细细密密的伤口,俨然是翻山越岭的时候所致。
鼻子泛酸,她转过身握住他的手翻过来看手掌心,眼泪差点掉下来。
骆风棠意识到什么,赶紧将手收了回来。
“晴儿先别急着走,我还有话要跟姨妹这求证。”他说道,目光投向地上的小朵。
难道是跟项胜男有关的?
杨若晴的注意力也暂时从他伤痕累累的手转移到小朵身上。
小朵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深渊里,根本听不见旁边的任何声音。
杨若晴见状叹了口气,折身来到小朵身旁,艰难的蹲下身来轻轻扶住她的肩膀。
“朵儿,你稍稍振作一点,你姐夫有话要问你。”
小朵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向杨若晴,有些浑浑噩噩。
杨若晴掏出帕子来擦了擦小朵脸上的泪水,好让她不至于视力受阻。
小朵却拽下了脸上的帕子,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姐夫,你有胜男的下落了?啊?”
骆风棠没有回应她的问,而是从身上拿出一只鞋子递到小朵面前。
“这是不是胜男的鞋子?”
那是一只沾满了泥水的鞋子,男式的。
小朵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只鞋子,突然,她一把将鞋子抢过来拿在眼前,抬起袖子狠狠擦拭鞋面上的泥。
擦拭了大概七八下,她的动作突然顿了下,然后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用力点头,用带着哭腔而又激动的声音说:“是,是,这是胜男的鞋!”
“他前日就是穿的这双鞋,这是我给他做的新鞋,前天是穿第一回!”
周围的气氛突然就变了。
一直强装镇定的杨若晴也跟着呼吸急促起来,迫不及待的问骆风棠:“棠伢子,这鞋子是在哪里找到的?”
骆风棠将目光从鞋子移到了杨若晴身上,吐出几个字:“胜男娘的坟头后面。”
啊?
果真是去找他娘去了?
小朵愣住了。
有些不敢置信的喃喃着:“什么?他去哪里了?那,那他人呢?”
骆风棠摇头。
他指着那鞋子对小朵说:“四下都找过了,除了这只鞋子,并没有看到人。”
小朵激动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刚刚升起的希望再次破灭,身体摇摇欲坠。
杨若晴赶紧扶住小朵,劝慰道:“朵儿别慌,既然找到了鞋,那就是有了线索。接下来咱顺着这线索找,肯定能找到的!”
“姐,人若安好,咋会丢了鞋子呢?”小朵苦着说。
杨若晴哑口无言。
庄户人家有种说法,那人要是摔到了,鞋子还穿在叫上完好无损,大概率没有生命危险。
倘若摔得,或是撞得鞋子都不在脚上,很大的可能性命难保。
这种说法没有科学依据,可有时候又巧合的应验了,所以小朵才会如此悲观。
但杨若晴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真的被这些迷信说法给堵住话?
“朵儿,有些事儿是没有依据的,可能是人云亦云。”
“你看,这鞋子上一点血迹都没有,这说明胜男在丢失鞋子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野兽的攻击。”
“世上有没有鬼,咱都不晓得,但就算真的有,也不可能真的出来杀人。”
第7918章 红菇
“能杀人的是野兽,既然没有遇到野兽,那么胜男就是安全的,有可能不小心摔到哪个地方去了,丢失了鞋子的时候滚啊滚的掉进了某个不起眼的洞穴都有可能。”
边上,骆风棠和夜一都沉默的站着,并没有附和杨若晴的话。
杨若晴便自己继续劝说着朵儿,反正就是给朵儿树立一种胜男应该还活着的希望。
而且,杨若晴自己也是那么感觉的。
小朵紧紧抱着这只鞋子,就像抱着一块稀罕珍宝。
“姐,听你那么一说,我突然有种心灵感应,”
“我感觉胜男应该还活着,像你说的那样,他可能受困在哪个壕沟,又或是山洞里,正等着咱去救援呢!”
“对,所以朵儿你现在先回屋去歇一会儿,天亮后等四叔和大舅他们来了,咱再商量救援的事!”看着小朵回了屋子,杨若晴转身望着骆风棠和夜一:“小朵被我打发走了。”
“先前你们隐瞒了什么,这会子她不在,你们可以说了。”
骆风棠侧首看了眼夜一,“你先回村。”
夜一点头,转身疾风般离去。
骆风棠拧眉望着面前的杨若晴,“再给你看样东西。”
他掌心中又多了一物。
杨若晴下意识想伸手去接过来自己看,却接了个空。
“这东西你最好不要碰,就这么看。”他又说。
杨若晴愕了下,于是垂下手上前两步,去仔细打量他掌心中的东西。
不看还好,一看,真的吓一跳。
这是一根野生的小蘑菇,虽被折断了,但杨若晴还是一眼认出这蘑菇非比寻常。
白色的杆,就像一截被折断的粉笔。
冠是红色的,像一柄小伞,红色的小伞上还分布着白色的类似绒毛的东西。
咋一眼看过去,红的白的,颜值在菌类里简直要拔头筹。
可即便被骆风棠这一路带回来挤变了形,但杨若晴还是能一眼认出这种野山菌是一种不可食用的致命毒药!
颜值越高,毒性越强。
“棠伢子,你带这玩意儿回来做啥?这东西有剧毒啊!”杨若晴焦急起来,四下寻找可以合适处理的地方。
这东西不仅人不能吃,牛啊这些牲畜也不能食用。
“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惊恐的盯着他的眼。
“该,该不会是?”
骆风棠点头,“嗯,在胜男的鞋子附近找到的,你看这里,被咬掉了一口。”
他把手掌里的野山菌翻了个面儿,果真缺失了一块。
这下,杨若晴的心是沉底沉入了谷底。
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老一辈人教小孩子唱的儿歌: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
埋山山哭喊喊,全村都来吃饭饭。
吃饭饭有伞伞,全村一起躺板板。
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
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
与其说是童谣,不如说是夺命的诅咒!
可怕!
“我怀疑胜男应该是去他母亲的坟头说话,然后饿了,不小心吃了这种红菇。”骆风棠跟杨若晴这分析着。
“从前我在山里做猎户,跟山里一个叔叔辈的猎户交情不错。”
“他曾告诉过我,吃了这种红菇会中毒,严重的当场毙命,轻微的,会出现幻觉。”
“他们村就有一个女人误食了这种红菇,出现了幻觉,胡言乱语说自己是玉皇大帝身后打屏风的仙娥,后面跳了崖,拦都拦不住,死活说是玉皇大帝派人来接她归位……”
听完骆风棠带来的旧事,杨若晴的神情越发凝重。
“再想想那只跑丢的鞋子,我真担心胜男也是吃了这红菇,除了幻觉……”
“若真是那样,就难寻了。”
一个人最怕的就是出幻觉,让你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出幻觉的时候,你现有的五官都在欺骗你,明明前面就是悬崖峭壁,可在你眼中却是金碧辉煌的大殿。
明明前面是几座坟茔,你却看到的是成片的村庄屋舍。
你内心最深处隐藏的渴望,被人性压制的兽性和黑暗,都有可能在你的幻境中出现,让你沉醉其中,迷失自我。
在迷失中丢掉性命,仍不自知。
“不管如何,都不能放弃,我回家去换身衣裳,再进山。”骆风棠说。
“这回,我再继续往里走,指不定他被山里某个小村的人救回去了也有可能。”
“好,那你赶紧回村去。”杨若晴说。
“晴儿!”
骆风棠突然严肃下来,很不高兴的盯住杨若晴。
“晴儿,你不听话,净让我担心!”
杨若晴心虚极了,只能苦着脸陪着笑,“朵儿的情况你爷看到了,我哪能放心走呢,再说了,我也想留在这里等你啊。”
蒋家坡那种地方,她还是担心他的好吧?
就算再厉害的人,去了那种地方,即便不迷信,深山老林里的瘴气也是个大隐患。
有些话她不习惯直接说出口,这会子看到骆风棠和夜一能安然出来,她的一颗心也算是落了地。
“之前的事就不追究了,但是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家。”骆风棠习惯性的想上来揽杨若晴的肩,察觉到掌心里的那红菇。
他手腕一转,掌心中闪过一抹红光后,那让人闻风丧胆的红菇已经化为粉末,随风而逝。
做完这一切,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些药酒在手里洗了洗。
然后,他才紧紧握住她的手。
杨若晴原本还想跟他‘讨价还价’,试图留下来。
但看完他仅是为了牵她的手,就做了那么多,甚至都用药酒来洗手消毒。
讨价还价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好,我跟你回去,但我得去跟牛贩子大伯还有小朵那里说一声。”
“嗯,我陪你去。”
两口子刚跟牛贩子那说完,草场门口,孙氏和大孙氏她们已经过来了,好了,换班的人来了。
“走吧棠伢子,咱先回家去歇一会儿,稍后再过来。”
杨若晴主动拉起骆风棠的手臂。
帮妹妹找妹夫肯定是要紧的事,但是,心疼自己的男人也是必须的,他这个情况实在太累了,不适合接着奔波。
第7919章 开窍了
夫妻俩回到村里后,骆风棠先送杨若晴回了骆家,他自己却折返去了杨华忠家。
杨若晴知道他这是去跟杨华忠那说明情况,好安排接下来的找寻计划,以及人员的调度。
所以她没有阻止,让他先去安排,自己则回家去准备其他的事。
堂屋里,王翠莲和骆铁匠正在那商量事情,看骆铁匠的衣着鞋袜,显然这是要出门去找人的节奏。
老两口看到杨若晴回来,都起身接了过来,王翠莲关注的是杨若晴的肚子,骆铁匠此时则更在意骆风棠那边的找寻解雇。
杨若晴先是给了王翠莲一句定心丸,继而又跟骆铁匠那说:“大伯,棠伢子也回来了,虽没找到胜男,却有其他的发现,他这会子人在我爹那边。”
骆铁匠点头:“行,我这就去找他!”
骆铁匠前脚走,王翠莲后脚就迫不及待的跟杨若晴这打探消息,杨若晴说:“大妈,棠伢子已经两顿没吃了,咱先去灶房,边烧饭边说。”
王翠莲连连点头,“好,好。”
……
骆风棠从丈人家那边回来的时候,后院灶房的烟囱里炊烟袅袅。
听到动静,杨若晴从灶房里探出头来,对他说:“先回屋去洗个澡,衣裳我给你找好了,放在洗浴房的木架子上,洗完澡就过来吃饭。”
“好!”
骆风棠转身离去,杨若晴回到灶房接着跟王翠莲一块儿忙活。
王翠莲说:“这趟咱棠伢子累坏了,你大伯他们昨日找了半天,天黑就都回来了。棠伢子和夜一又找了个通宵,真担心他们身体扛不住。”
杨若晴苦笑,“赶上这种事儿,有啥法子呢?我和朵儿的关系摆在那儿,我爹腿不能下地,大安小安又都不在家里,棠伢子这个大姐夫肯定得带头冲在前头啊。”
杨若晴说的是实在话,王翠莲也清楚,对此只能叹气,“只盼着老天爷保佑,快些找到胜男。”
杨若晴默默点头,她也盼着呢,把人找回来,朵儿他们的生活回到正轨上,自己这边也能缓口气了。
当骆风棠再次来到灶房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到了小桌子上。
主食是焖的五谷元气饭,白米饭里掺杂了适量的红薯颗粒和红豆。
下饭菜分别是一碗红烧肉土豆,酸汤泥鳅,清炒萝卜菜,以及辣椒爆的芝麻叶子。
杨若晴把筷子递给骆风棠,说:“先前你跟我爹那说情况,我爹咋说的来着?接下来怎么安排?”
骆风棠说:“四叔和你三哥他们也都在场,大伙儿打算先把找寻的人统计下,打算待会儿再进一次蒋家坡那边去找。”
“他们会带上干粮和防身的东西,找到天黑再出来。”
杨若晴问:“大概有多少个人愿意去?”
骆风棠想了下,“因为是进蒋家坡,所以召集了四十号人,福伯家的旺生大哥也同行。”
杨若晴点头,“有旺生大哥这个大夫在,我就放心了。”
“棠伢子,那你和夜一呢?你们该不会也要去吧?”问这话的人是王翠莲。
当杨若晴和骆风棠坐在小饭桌这边说事情的时候,王翠莲就站在锅台那边刷锅,耳朵全程都竖着在关注这边的对话。
骆风棠对王翠莲那说:“我和夜一肯定去。”
王翠莲顿时急了,看向杨若晴。
杨若晴对骆风棠说:“你和夜一跟他们不一样,你俩昨夜熬了一个通宵,今日白天必须补觉。”
骆风棠说:“夜一比我先回来一个时辰,他补了,我不用补。”
杨若晴当时就拉下脸,“不行,这回必须听我的!你们两个谁都不准去!”
再去,铁打的身体都扛不住!
骆风棠又跟杨若晴这商量,但杨若晴的态度异常的坚定,并以自己做威胁。
最后骆风棠败下阵来,吃完饭,准备去夜一那屋跟夜一交待一句,然后再回来歇息。
杨若晴也吃饱喝足了,起身想帮王翠莲收拾碗筷,可王翠莲的态度也是异常的坚定,死活不让杨若晴擦手。
“大妈又不是七老八十岁老到没法动弹了,收拾几个碗筷对我来说是活动筋脉,你快些回屋去吧!”
骆风棠败给了杨若晴,杨若晴却败给了王翠莲。
这些一对一的‘较量’,都是家人之间的关爱过招,虽败下阵来,心里却是无比的温暖幸福。
杨若晴回屋来铺好床,准备了两碗温润的水准备待会两人一块儿睡前喝。
完事了又往香炉里点了安神助眠的香片。
等到做完这一切,骆风棠也回屋了。
“跟夜一说了嘛?”
她端着碗过来,问。
骆风棠说:“说了。”
“那他在屋里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杨若晴又问,顺势将碗递给他。
被问到这个,骆风棠的脸上露出一抹异样。
“他醒着,却不在屋里。”
“啊?那他在哪呀?”杨若晴也有点诧异。
从昨天晌午到今个天麻麻亮,一直都在山里奔波找人,都没合过眼。
有点空闲就该在屋里歇息,咋还往外跑了呢?
“那你在哪找到他的呀?”她好奇的问。
骆风棠说:“五房,我去的时候,他正帮绵绵杀鸡。”
“额……”杨若晴眨巴了两下眼,嘴角忍不住扬起愉悦的弧度。
“这小子,开窍了啊。可晚些时候他还得帮着你进山去找人,他扛得住嘛?”她说。
骆风棠也笑了声,“放心,他行。”
作为过来人,他深知这个时期的夜一比打了鸡血还要亢奋,精力那是无限的。
“咱先补个觉,不管他。”
他仰头一口气喝光碗里的水,然后手一抹,牵起杨若晴走向了床榻……
躺到床上,靠到他怀里,杨若晴长长吐出一口气。
尽管人还是没找到,但这一天一夜经历的焦灼和担忧却是实实在在的。
那心,就像在波涛汹涌的水面上浮浮沉沉,始终找不到一个着落点,格外的疲惫。
有时候,心的疲惫,精神的高度紧张,远比身体的肌肉疲惫更让人难熬。
肌肉的疲累你睡一觉,身体能自动修复,而精神方面的疲累,会一点点透支你。
第7920章 过了黄金期
杨若晴是如此,小朵就更不用说了。
“啥都甭想了,想也起不了作用,先好好睡一觉,等醒来我再去接着找!”
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手落在她的额头上,骆风棠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杨若晴‘嗯’了声,趴在他的怀里,一会儿就入了眠。
黄金搜寻的72小时过去了。
所有参与找寻的人,几乎都累到精疲力尽,还有人连鞋子都跑破了两双,除了骆风棠带回来的那只项胜男的鞋子,再无其他收获。
小朵已经扛不住这打击,彻底病倒了。
草场的条件过分简陋,几间茅草屋子,送去项家庄,小朵身边会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两个孩子也顾不上。
孙氏和杨华忠把小朵娘仨接回了娘家,就住在出嫁前的那间屋子里,请了旺生过来为小朵诊病。
而其他找寻的人,也都被杨华忠遣散了。
小安得到消息,也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尽管骆风棠和小安,夜一他们几个依旧没有放弃,每天都会进山去找寻,但家里家外的气氛都很不好。
就连刘氏都感受到了这种压抑的气氛,过来串门看望小朵娘几个的时候,都小心翼翼,话都变少了,唯恐自己说错了话。
村里人也在热议这个话题,说啥的都有。
关于项胜男失踪的原因,众说纷纭,但说到最后关于人到底在哪,大家的意见又都统一了。
“都三天半了,这人肯定是没了,就算找到了,估计也没用了。”
“咱这一带就是山多,山里面藏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洞穴,那些洞里经年累月都是水,不晓得还藏着咋样可怕的东西呢,人掉进去,还能有救?”
“且不说洞穴,山里的野兽那么多,当初王栓子的事儿大伙儿都忘了吗?”
“啧啧,哪能忘啊?被花豹啃的就只剩下个脑袋还有半截身子……”
村里人议论的这些话被大孙氏听到了,她偷偷来了骆家找到杨若晴。
“……那些嘴碎的天天都在说咱家的事儿,听得让人糟心。”
“不过,那些人说的话,倒也给咱提了个醒儿。”
“大舅妈,你有话直说无妨。”杨若晴开了箱笼,准备整理几套骆宝宝小时候穿过的衣裳给娇娇和灵灵送过去。
小朵病倒后就直接被骆风棠用马车接回了娘家,牛贩子也垮下去了,还得强撑着照顾草场的那些牛,俩孩子根本顾及不到。
俩孩子的衣裳,小朵的衣裳,都没带过来,也没人有那功夫拿了钥匙去项家取。
所以杨若晴便找了骆宝宝的旧衣裳给孩子们,至于小朵,也只能暂时用杨若晴的衣裳换洗。
大孙氏走过来,帮着杨若晴整理衣裳,并压低声说:“外面那些人提到了当初王栓子遇难的事儿,晴儿,你回头让棠伢子和小安他们进山找人的时候,别只顾着找山洞山沟啥的,也抬头瞅瞅头顶的大树?”
杨若晴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垂着眼,眉头轻蹙。
大孙氏看到杨若晴这反应,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的提醒触动到什么了,晴儿和朵儿姐妹情深。
朵儿遭了这样的大难,作为姐姐的晴儿心情肯定不好。
“晴儿,你、你就当大舅妈啥都没说吧,我帮你收拾衣物。”
杨若晴抬起眼看了大孙氏一眼,挤出一丝苦笑,“大舅妈你想多了,我没有恼你的意思,我晓得你是出自好意。”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就剩一个脑袋,或者几根骨头,也想捡回来入土为安。
“只是,村里人说的那些,棠伢子和夜一他们在找寻的时候早就考虑到了,只是没说出来罢了,怕我爹娘扛不住,更怕小朵扛不住。”
大孙氏怔了下,随后连连点头,“哦哦,他们考虑到了就好,就好。”
杨若晴挎了个包袱卷给俩孩子送衣裳过来的时候,孙氏正在堂屋里照顾两个孩子吃饭。
自从家里出了事,娇娇似乎在瞬间变得文静了,吃饭也不闹,搁在以前那可都是小朵端着碗追在后面喂。
这会子竟然自己拿着小勺子,将蛋羹拌饭一勺一勺舀进小嘴里,吃得很是认真。
至于灵灵,就更懂事了,懂事又沉默。
看到妹妹掉落在桌面的饭米粒,灵灵就悄悄捡起来然后放到自己碗里。
孙氏在一旁看着俩孩子这副样子,那眼眶顿时就红了,突然就想起当初小花小朵初到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小心翼翼。
才五六岁的孩子,生怕哪里做错了惹得这家里的大人不高兴而把她们撵出去。
“灵灵,没事儿的,饭米粒掉了就掉了,不要捡起来吃,脏呢。”
孙氏慈爱的跟灵灵那说。
灵灵轻轻嗯了声,埋下头认真吃饭。
娇娇也眨巴着大眼睛有点怯的望向孙氏,孙氏朝娇娇温柔的笑着。
这当口,杨若晴和大孙氏结伴进来了。
杨若晴说明了来意,孙氏忙地起身接过那包袱卷,看着里面的小衣裳很是高兴。
“我这正为孩子们换洗的衣裳发愁了,峰儿的衣裳都是男孩子的,她们姐妹不好穿,这会子有了宝宝的小衣裳真是再好不过了。”孙氏说。
杨若晴点点头,看了眼俩孩子,眼底都是心疼。
“娘,朵儿咋样?清醒了没?”她继而又问孙氏。
被问到这个,孙氏脸上刚刚浮起的一丝笑容瞬间就没了,就跟那二月的日光似的,单薄且短促,吹来几朵云就给隐住了。
“哎,还是老样子,昏昏沉沉的,烧的说胡话,梦里都在喊胜男的名字,都在哭……”
孙氏说着说着,自个的眼泪就下来了。
这两天她守着小闺女,看到小闺女哭,她手足无措,叫闺女的名字闺女也不应,孙氏急得也只能跟着哭。
眼睛干涩的疼,她也瞒着不想跟杨华忠和杨若晴他们说,怕再给他们添担心。
“娘,你别哭了,尤其是在孩子们面前就更不能。”
杨若晴将孙氏往边上拉开了些,压低声说,并掏出自己的手绢儿帮孙氏擦去脸上的泪水。
第7921章 病倒了
“我看看朵儿去。”
孙氏扭头看了眼孩子们,她们还在吃饭,大孙氏坐在旁边陪着。
孙氏勉强收住眼泪,并转过身对杨若晴说:“这里有你大舅妈,我陪你过去吧。”
朵儿的屋子里,一切摆设还跟当初在娘家做姑娘时一样。
杨若晴那屋也是如此。
杨华忠和孙氏没有重男轻女,并没有因为闺女们嫁出去了就没收她们的屋子该做他用,这一点真的很可贵,就算搁在后世一些落后地区,又或者思想守旧的父母,估计都做不到这样。
小朵直挺挺躺在床上,额头上搭着一块用来退烧的帕子,苍白的脸上泛出俩抹异样的潮红。
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张着,孙氏切了一片单薄的苹果片让她夹着。
杨若晴进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那苹果片有点大,而小朵半昏迷着嘴唇夹不紧,苹果片耷拉下来覆盖在她的下嘴唇上。
苹果片在空气中被氧化后,之前的水润白皙退去,变得一片淤黄。
咋一眼看过去,还真吓了一跳,以为嘴里夹了个啥。
尤其是小朵的唇色退去,脸色异样虚弱,整个人看起来生命力微弱。
说句不吉利的话,就像那新死的人躺在门板上,脸上覆着一张草纸……
杨若晴不知自己脑子里咋会跳出这么可怕的联想,赶紧摇摇头挥去那些东西,来到床边侧身坐下,细细端详着小朵。
“朵儿,朵儿?”
她唤了小朵两声。
小朵没有回应,只是那原本紧闭的眼皮随着杨若晴的每一次叫唤而轻轻颤动,从原本的闭合到微睁开一条缝隙,但很快就又再次闭合。
杨若晴轻叹了口气,看着孙氏拿下帕子去旁边的水盆里重新拧水,小声问孙氏:“为啥要给她嘴里放一片苹果?”
孙氏说:“是旺生叫的,他说咱朵儿发热,嘴里干燥,怕她嘴皮子干燥掉皮所以夹着。”
杨若晴点点头。
起身拿了一盒棉签出来,又倒了清水,将小朵嘴里的苹果片儿拿走,然后棉签蘸水轻轻润湿小朵的唇。
“娘,夜里你就给朵儿夹苹果片,这白天咱轮流照看,过一阵就喂她喝点水,不然就用棉签蘸水帮他润湿。”
孙氏看了眼小朵,想了想杨若晴的提议,觉得也在理。
“嗯,这夹块苹果片也不太好看,过一阵苹果片就干燥了,也没啥用。”
“那就喂水,用棉签蘸水来整。”
杨若晴守在小朵身旁,捏住小朵的手。
手掌心滚烫滚烫的。
杨若晴又问孙氏:“娘,今个喂朵儿喝了几回药?”
孙氏想了下,“早上喂了一回,晌午后再喂一回。”
“嗯,这药里应该有退烧的成分在。”杨若晴又说。
孙氏点头,“旺生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这烧咋就那么难退干净呢?”
杨若晴笑了笑,“娘也别太急了,需要一个反反复复的过程,等药效上来了自然就退了。”
孙氏叹着气,拉了把凳子也挨着床边坐下,目光全落在小朵的身上。
“晴儿,你说咱朵儿的命咋就那么苦呢?”
孙氏呢喃着,眼眶都红了。
杨若晴轻轻捏着小朵的手掌心,沉默不语。
孙氏又兀自说:“打小就被爹娘嫌弃,在外流落差点被歹人害,在咱家过了十年的舒服日子,嫁到项家这才安生了几年,又赶上这种事。”
“她今年才刚刚二十出点头啊,娇娇才两岁,灵灵也不过七岁,胜男的大伯和爹一个上了年纪,一个腿脚不利索,自个牛尾巴都遮不住牛腚儿,往后咱朵儿自个带着俩孩子,该咋整?”
孙氏侧过脸去抹泪。
杨若晴也是胸口一阵发胀。
小朵比小安小几个月,今年刚刚二十二。
这个年纪搁在后世才刚刚大学本科毕业,正准备走上社会参加工作。
若是再念个研究生,就还得待在象牙塔内继续钻研。
可在这里,二十二岁的小朵已经做了寡妇,而且还拖着两个闺女。
甭管是改嫁还是咋地,接下来的生活都复杂。
若是不改嫁,这么年轻就单着,等到将来俩闺女成了家,到时候朵儿就剩自个,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多寂寞?
“晴儿,我在想,要是再过几天还找不到胜男,咱咋整?放朵儿娘几个回草场那是肯定不放心的,我和你爹就想留她们母女仨在家里住,可你爹说,担心朵儿自个不乐意非得走,走了,娘几个得遭罪,这可如何是好啊!”
杨若晴完全理解孙氏那种爱女心切的心情。
“娘,这会子先别考虑那么多,先等朵儿病好了再商量,甭管咋样,咱都得支持她的想法。”
小朵跟项胜男的感情基础摆在那儿,杨若晴将自己代入小朵的角色去思考这件事,她觉得小朵是不会放弃项家的。
小朵是一个内心很坚韧的女孩子,不然当年她和小花被那个歹人囚禁,就不会不停的鼓励小花撑住,撑住了。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小朵带着俩闺女重回项家,把项家门户给立起来。
所以杨若晴才提出等小朵醒来自己做决定这一说。
趁着杨若晴在小朵身旁照顾,孙氏抽空去将俩孩子的碗筷收拾了,又去灶房把晌午的药熬上。
“娘,俩孩子呢?”杨若晴看到孙氏端着药碗进来,身后并没跟两条小尾巴,不由问。
孙氏笑了笑,“跟你大舅妈去了她家耍。”
“嗯,大舅妈带过去了,咱也放心。”杨若晴说。
孙氏点头,坐在床边用小勺子轻轻搅拌碗里浓苦的药汁让它散热,回想着俩外孙女,跟杨若晴这有些无奈的说:
“灵灵我且不说了,这孩子是后面来的项家,我就说说咱娇娇。”
杨若晴抬起眼,微诧着望向孙氏:“娘,娇娇咋啦?”
孙氏说:“也没咋,就是,往常来咱家做客,又或是咱去草场,她都会跟我亲近,一点儿都不生分。”
“可这趟过来,这孩子明显拘谨了许多,也不跟我怀里闹了,尤其是吃东西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看得我心疼。”
第7922章 灭火
常羊山谷。
大殿之上。
骆星辰脸上没有变色,但心里却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
“不用否认,拜火教早已经知晓,辽国长公主当年去往的是大齐,而你的血脉中有拓跋氏的味道。”独孤老道。
“老前辈,你从哪里看出我的血脉有拓跋氏的味道?”骆星辰努力保持平静,缓缓问道。
“这可不是我看出来的,这是老柳看出来的。”独孤老嘿嘿一笑。
“老前辈是何用意?”骆星辰眼眸收紧,虽然这一刻的独孤老很亲和,但谁也不知,他究竟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这是好事,以后拜火教想要走回头路,就要从你着落了,我的意思是,我们拜火教愿意支持长公主殿下回到辽国,重新主政。”独孤老正色道。
“假若长公主殿下真能回到辽国,那么拜火教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支持长公主殿下呢?”骆星辰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至于拜火教会不会无条件支持长公主殿下,骆星辰都不用多想,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不会掉馅饼,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迹可循的。
“很简单,只要长公主不大规模的清算拜火教,允许拜火教在大辽存在,这就可以了。”独孤老伸手摸着自己的雪白胡须道。
“以后,如果我遇到了长公主殿下,我会说这件事的。”骆星辰依旧没有正面承认,而是迂回说了一句。
“好,咱们就这样说定了。”独孤老点头道。
“说定了什么啊?说出来让我参详参详?”忽然,在大殿的角落里,传出来一个爽朗的笑声。
一道身影,从大殿侧边的大梁上落了下来。
姿势十分难看,像是黄狗打滚似的。
但落在地上却十分的轻盈,又像是一片落叶。
“你个老鬼,叫你走正门,你每次都爬窗户。”独孤老啐了一口。
酒仙一个鲤鱼打挺,站直了身子,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
“要是我不走窗户,怎么发现你在欺负我徒儿?以大欺小,这可不是宗师风范。”酒仙道。
“谁欺负你徒儿了?你都没听清楚,就在这儿胡咧咧。”独孤老皱着眉头道。
“那你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酒仙说罢,转头望向骆星辰,冲着他呵呵一笑道:“不用怕,有我在呢,看谁敢动你。”
“酒师父,独孤老前辈他没有欺负我,只是约定了一些事。”
对于酒仙的维护,骆星辰心里温暖,十分感激。
随后,他就将跟独孤老之间的约定,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没有丝毫隐瞒。
听完以后,酒仙眼睛瞪得老大。
“你这孩子,你吃大亏了,知道吗?”
“吃亏?”骆星辰不明所以,没想明白,自己吃亏在哪里。
“你小子太年轻了,哪知道人间险恶,独孤这家伙,当了多年的教主,老奸巨猾的,放个屁都能崩出个阴谋诡计出来,你拿什么跟他做生意?”
酒仙胡子眉毛都翘起来了。
“不会吧?”骆星辰疑惑道。
“你别听老鬼瞎说,他这辈子就一张嘴乱说话,到处得罪人,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个单身汉。”独孤老道。
“你不也是个单身汉?有什么资格说我?”酒仙明显有一些破防。
“我跟你不一样,我年轻时候,喜欢我的美人,可以从上京的皇宫排到大门口啊,她们身份各不相同,从江湖侠女到朝堂贵女,甚至还有公主,个个都有倾城美貌,梅兰秋菊,各胜一场。”
独孤老说到兴起处,伸手在桌上一拍,眼睛放光。
“有什么了不起?最后不都是红颜薄命!哼,我不跟你争吵,徒儿,我来跟你说说你哪里吃亏了。”酒仙皱了皱鼻子,摆摆手道。
而这一次破防的是独孤老,他的神色明显的黯淡了下去。
“首先,你没明白拜火教目前的处境。”
“拜火教……哼哼,别看现在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际上,内有贼人,外有强敌,像是一根被蛀空了的大树,表面无事,内里已经腐烂了。”
“所以,这拜火教迟早要亡,说不定要被赶出大辽,能不能保住教统还是个问题。”酒仙解释道。
“酒师父,不对啊,拜火教还有好几位宗师,就凭着几位宗师,就能保住道统。”骆星辰知道宗师的厉害,认为宗师的力量不容小觑。
“武功再高,抵不过大军围剿,更何况,谁说拜火教的敌人,就没有宗师了?”
“昔年,五斗米道教兴盛时,宗师强者,那是有二十多位的,可谓是强横一时,但最后,不还是被天下人围剿,破灭了嘛,昔年拜火教就是围剿五斗米道教的其中一位,可是得了不少好处。”
酒仙继续道。
“酒老鬼,你的意思是,我们拜火教亡定了?”
独孤老皱眉道。
“你不是心知肚明吗?不然为何愿意跟他谈?你拜火教多霸道啊,要是以前,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会顾忌别人的感受?”酒仙挑眉道。
“拜火教是面临巨大挑战,但要说拜火教很快就要亡,酒老鬼你言过其实了。”独孤老道。
“你知道灭火计划吗?”酒仙反问道。
“什么灭火计划?没听说过。”独孤老道。
“可见你多么孤陋寡闻,哼,就连灭火计划都不知道,还说什么前教主呢。”酒仙嘲讽了一句。
“真没听过,你说来听听。”独孤老没有反唇相讥,因为他直觉这个灭火计划,可能涉及到拜火教的生死存亡。
“独孤老家伙,这次你可要承我的情啊。”
“这灭火计划嘛,还是我无意中知道的,现在是绝密!”
“你知道的,我这辈子就好口吃的,前阵子嘛,有人跟我说,辽国皇宫里来了一位新厨子,这新厨子可不得了,手艺颇有独到之处,我进入皇宫,无意中闯入了一处隐秘之所,见到了一封绝密的材料。”
“你知道材料上落款是谁?说出来,吓死你!”
“落款就是辽国现在的狗皇帝拓跋康,此人阴着呢,一肚子的坏水,我一看落款,就知道,拓跋康又在想什么主意害人了,就想着仔细瞧瞧上面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