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8章 不想说
长坪村。
因为杨华忠，孙氏，杨华洲，杨永进，杨若晴她们都没有过来，所以晌午饭摆上桌，大伙儿一桌子刚好坐下。
小孩子们夹了菜捧到旁边的小桌子上去边吃边玩去了。
赵柳儿，曹八妹妯娌俩烧的菜，食材都是杨永青出钱去买的。
没啥新花样，但实在，两大缸红烧五花肉，一碗加辣给大人们吃，一碗不加辣的给小孩子们吃。
五六斤重的胖头鱼，也烧了两大缸，同样有加辣和不加辣的。
此外，还有溜猪大肠，菠菜猪肝汤，炒白菜，炒莲藕，炒花生米，卤鸡蛋卤香干等等菜。
“晴儿也不来，都没人陪我说话了。”
刘氏环顾四下，边吃边说。
王翠莲微笑着道：“她身子乏，在家歇着。”
曹八妹说：“灶房给她留了饭菜，待会翠莲大妈回去的时候给晴儿带去，也省得您回去再烧。”
王翠莲笑着推辞。
曹八妹和赵柳儿她们纷纷叫不要客气，又不是外人，就连老杨头都帮腔：“翠莲啊，你就甭跟她们客气了，给晴丫头带一碗去，她喜欢吃辣。”
至此，王翠莲也就不好再推辞了，谢了大家，坐下来矜持的吃饭吃菜。
一顿饭吃完，众人陆续散去。
杨华梅也要开溜，被谭氏逮住带回了东屋。
关起东屋的门，谭氏对杨华梅说：“就这么不想跟娘多待一会儿？还躲我，有你这样的闺女？”
杨华梅哭笑不得，“娘啊，咱这都待了大半天了，我寻思着回家去把老宅和新宅都收拾收拾，开窗透透气，咋是躲您老呢？”
谭氏唬着脸，指着凳子：“既是没躲，那就坐下来，我有话要问你。”
杨华梅只得按捺着性子坐了下来，“娘，您有啥要问的，就问吧，问完了我好早些回去收拾屋子。”
谭氏听到这话，那是老大不高兴。
“咋？明日就不能收拾啦？”
“明日我要回镇上去。”
“这趟回来就在家里待一宿？两宿也不待？”
“不能待啊，他们生意忙，大孙子没人照顾。”
“红梅是死的啊？她照顾不了？”
“她不行，大孙子认我……”
“行了吧你，才两三个月大的东西认得个球？”
“娘，甭管认不认得，我都得回去，不然不放心。总怕他们年轻人饿着娃了，渴着娃，冷着娃了，这心里，总有些恍惚……”
“梅儿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叫我说你啥好？”谭氏听到杨华梅这些话，真是气到咬牙切齿，看杨华梅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块不成钢的废铁。
杨华梅原本还想跟谭氏这分享一些大孙子的趣事儿，听谭氏这么一番说，就好像一瓢冷水迎面泼到了头上，顿时索然无味，啥都不想说了。
“娘，你到底想问啥就赶紧问吧，我真的耽误不得。”
杨华梅不耐烦的说，站起了身。
谭氏更恼火了，说：“我还能问啥？不就是问问你这段时日在镇上过的咋样嘛，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嘛！”
杨华梅想笑，“说了一百遍了，我还没沦落到那个地步。再说了，大白现在一门心思的做生意，起早贪黑打理铺子，我们老王家眼下很好很好！”
虽然小摩擦也有，但多半都是她这个做婆婆的看不惯媳妇红梅的一些生活习惯。
但那都是生活当中的小摩擦，谁家没个磕磕绊绊的？不想跟老娘这里说，说了，到时候没事都给整出事来。
杨华梅咬紧牙关不松口，谭氏眼见在杨华梅死活都撬不开半句真话，也只得作罢。
杨华梅赶紧‘逃’出了东屋，长呼了一口气，马不停蹄的往老王家那边去。
一段时日不在家里住，哪怕临走的时候已将家里收拾了一遍，这会子再次推开门，屋里依旧落满灰尘。
灶房里，砧板上，筷子筒里，全都被黑色霉给爬满了。
床上，衣柜里，衣裳上，处处都透出潮湿和霉味儿。
杨华梅烧了一大锅热水，在家里洗的洗，擦的擦，院子里晾晒了一大排。
忙了好一阵后才终于有片刻的停歇，坐在堂屋里喝茶。
这时，杨若晴挺着个大肚子过来了。
“姑姑，你在屋里不？”
杨华梅探出头来，看到是杨若晴，很是意外。
“晴儿你咋来了？快，进屋来坐。”
杨若晴笑眯眯说：“好些时日没见着姑姑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杨华梅听到这话，心下很是受用。
“先前永青那边吃饭，也不见你过来。”
“哈，我懒得去，没啥胃口。”
“月份大了，更累吧？”杨华梅又关心的问。
杨若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行，累也得出来走走，老是坐着到时候不好生。”
“啥时候生？具体日子有不？”杨华梅又问。
杨若晴想了想，“满打满算应该个把月。”
“呀，那真的快了。”杨华梅说，“到了这个月份，啥时候都有可能，生娃要用的那些东西，随时随地都要备好，这样临场就不慌乱。”
杨若晴点头，“嗯，都备好了呢！”
“姑姑，先前听我大妈回去说，你明日就要回镇上了？”杨若晴又问。
杨华梅点头，“是啊，他们生意忙，照看孩子的差事都得我来。”
杨若晴微笑，“忙点好，忙说明生意好，这是好事。”
杨华梅也笑了，“对，就盼着能多赚点钱。”
“姑姑，娃如今长大了不少吧？肯定很好玩？”杨若晴又问。
被问到大孙子，杨华梅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快三个月了，是长了不少，会吐泡泡了，还不太会翻身，不过你逗他，他就望着你，眼珠儿跟着你还能咯咯的笑，懂事了不少，可有意思了……”
这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接下来就只听到杨华梅哗啦啦全都是在说大孙子的各种趣事。
哪怕一个微表情，小动作，经过杨华梅的演绎，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杨若晴有个原则，若是别人跟她这说闲话的时候，她心情好，愿意多听那就多听几句。
不愿多听，就少听几句。
若彻底不想听了，就寻个理由离开，又或者直接打断。
第7879章 很受用
但当对方是在跟她这说自己新添的孩子的各种趣事，又或是说到家里老人的身体状况时，杨若晴通常都不会轻易打断对方。
甚至很多时候都会耐心的听完，就算有其他事儿无法再听下去，也会寻个正当的理由礼貌的离开，不会给对方留下一个她不屑听的错觉。
这是做人的素养。
所以此刻，面对侃侃而谈的杨华梅，杨若晴微笑着倾听，偶尔还能插两句询问询问，这更加让杨华梅感受到杨若晴是在认真的听。
杨华梅心下感念杨若晴的善解人意，也更喜欢跟她这分享自己在镇上的事。
直到杨华梅自己说得有些累了，这才暂时停歇下来。
这时候，杨若晴端详着杨华梅，又说：“姑姑照料大孙子肯定是尽心尽力，不然孩子也不可能长得那么好。”
“不过，姑姑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能歇息的时候就歇歇，不要把自己搞太累了，日子还长久呢，咱慢慢来。”
这番关心的话，既夸赞了大孙子，又肯定了杨华梅的功劳，同时还巧妙的表达了关心，落在杨华梅的耳中，很温暖，也很受用。
“晴儿啊，还是你说话好听，姑姑听得受用。”
杨华梅感慨道，“不像你奶，同样都是关心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人浑身难受。”
杨若晴抬起袖子掩嘴轻轻的笑。
这种评价，已经不是一个人给过谭氏了。
但凡跟谭氏打过交道的人，都是这样评价谭氏的。
人是个直肠子，可就是说话不讲究。
“我奶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心里时刻挂念姑姑你呢。”杨若晴又说。
杨华梅微笑点头：“这个我当然清楚，只是那刀子嘴也真的让人扛不住……”
接下来，杨华梅又将之前东屋里谭氏问的那些话说给杨若晴听。
“晴儿你听听，照你奶那种说法，搞得好像我在老王家是个受气包小媳妇儿！我有那么怂吗？她红梅连个娘家都没有的人，啥撑腰的人都没有，凭啥来拿捏我？”
“你奶啊，太小看我了！”
杨若晴对此除了微笑，还是微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过来串门，纯粹就是吃完王翠莲带回去的饭菜后撑到了，于是出来溜达溜达。
这一走两走就到了老王家这边，看到院子里晒的晒，晾的晾，就顺便进来看看，根本就不是过来听八卦的。
所以对于杨华梅在镇上的生活，她是不会过问半个字的，那是别人家的事，无论好坏。
可世上的事就是那么有意思，像谭氏吧，绞尽脑汁的想从杨华梅这打听点事来，结果杨华梅严防死守半个字都不想吐露。
而杨若晴呢，压根就没这方面的兴趣，结果杨华梅说到这个份上，顺理成章，甚至自己都控制不住那股子倾述的**，就跟杨若晴这说起了这段时日在镇上的生活。
“我家大白才十六，可如今做了爹，就是不一样。”
“铺子里上上下下全都是他在打点，那跟小黑真的不同，小黑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大白方方面面，都做的妥妥当当的。”
“至于红梅，说实话晴儿，姑姑也不跟你见外，那个红梅啊，虽说年纪都二十出头，还生了娃，可一点儿都不懂事！”
“她除了会帮大白敲几下算盘，过日子那块，是一点都不靠谱！”
杨若晴没插嘴，安静的坐在那儿，微笑着做个倾听者。
“我每天就是带孩子，孩子睡着了我还得抽空去把我们四个人的衣裳给洗了。”
“有两天我身上来事儿了，腰腿酸得不行就没去洗，我就叫红梅去洗。”
“啧啧，她那个不情不愿的哟，换在别人家，哪个做媳妇的不是一边带孩子一边料理一家人的家务？”
“她还正当自个是账房先生啊？就算不乐意，我也得催着她去洗！”
“结果你猜怎么着？”
杨华梅好像刘氏附身，说着说着突然顿住，还故意卖了个关子来跟杨若晴互动。
这个时候，杨若晴不得不捧个哏。
于是问：“怎么着啊？”
杨华梅原本是倾身过来问的，等到杨若晴这句回应，她双手击了个掌身体往后，撇着嘴，嫌恶与震惊并存。
“洗脸洗脚的帕子，两个大人的衣裳，她自个的肚兜和下面的裤衩子，还有大孙子的贴身衣物，全都混在一块儿洗！”
“香胰子用掉大半块，洗完也懒得晾晒，堆在桶里急去打算盘去了。”
“我去晾晒的时候抖开她那裤衩子，哎哟哟，黏黏糊糊的东西都还挂上头呢，埋汰，恶心，辣眼睛！”
“额……”
杨若晴倒吸了一口气，这个瓜吃得有点带味儿啊。
“姑姑，指不定是你看错了哟，没化开的香胰子也有可能。”她试图打个圆场。
结果，杨华梅把手摆得跟什么似的，“晴儿你就甭替她说话了，咱都是女人，哪个不是从那会子过来的？”
“是香胰子，还是那些脏东西，我会分辨不出来？”
“你说说看哈，都做了娘的人了，那些脏东西跟小孩子的衣物混在一块儿洗，也不怕霉到了孩子长不高？”
面对杨华梅如此说法，杨若晴只能扯了扯嘴角。
会不会霉到长不高，这个没有科学依据，小孩子长高这根骨骼线有关系。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若梅儿姑姑没有看错，红梅的那种洗法确实敷衍，上衣下衣，内衣外衣，帕子和袜子这些，起码要分开，否则不卫生。
手臂被人轻轻拍了拍，杨若晴一看，是杨华梅，她又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
“我跟你说啊晴儿，不仅仅是衣裳上，他们睡觉的床上，那些黏糊糊的脏东西也不少。”
杨华梅又说，那神秘兮兮的样子，让杨若晴很是错愕。
“姑姑，你一个做婆婆的，咋跑去看儿子媳妇的床啊？”
年轻夫妻，做点啥，善后工作没做仔细，在床单上留下点痕迹也不稀奇。
问题是床是个私密领域，你做婆婆咋能去翻看呢？这就有点过分了哈！
王翠莲和拓跋娴从来不做这种事，相反，当她和骆风棠两人在屋里的时候，她们若是有啥事儿要来找他们，都会提前敲门，或者制造点响动好让屋里的小夫妻提前得知，免得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事儿大家都尴尬。
第7880章 要成亲了？
“姑姑，你最好不要去翻他们的被褥。”杨若晴又提醒了一遍。
杨华梅哼哼了声，“我才没那个闲功夫去翻呢，我是那回急着给我大孙子找东西，才去了他们那屋，看到床上那被褥乱堆成一团就好心好意去帮他们铺一下。”
“结果一掀开，就看到了，差点弄瞎我的眼！”
杨若晴垂下眼，听得浑身不自在。
然杨华梅不自觉不自知，依旧在那喋喋不休的谴责红梅：“大白那么忙，白天累死累活的，到了夜里还得陪着她瞎胡闹。”
“你说说看，这个红梅真是不懂事，一点儿都不晓得体恤男人，回头我得跟大白那里提个醒儿，叫他别陪着红梅瞎胡闹，身子是自己的，得爱惜，不然早晚被掏空，”
“有道是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到时候他这头牛累死了，地可不会荒着，还会有别的牛来耕，到时候有他哭的……”
说到这个份上，完完全全就是谭氏平日里说话的语气出来了，而且这种婆婆的思想，更是让杨若晴听不下去。
但她也不想反驳，反驳啥呢？
她本身对大白和红梅也提不起啥好感，怎么可能为了他们夫妻那点破事跟杨华梅辩解？
没意义，也好笑。
“姑姑，我这肚子沉，坐一会儿就憋尿，我得回去了，咱改天再说话哈！”
杨若晴端着肚子起身告辞。
杨华梅跟着站起身，还有些意犹未尽，“晴儿，今个多谢你来陪姑姑说话，姑姑可高兴了，我们家后院就有茅厕，就在这儿凑合下？”
杨若晴微笑着拒绝了，老王家那茅厕是最原始的那张，看了心里会留阴影。
好不容易摆脱了杨华梅，杨若晴长松了一口气。
她有一种预感，梅儿姑姑若是照着这样的思维和行事方式下去，早晚还得爆发家庭矛盾。
尤其是那些自以为是关心的忠言说给大白听，估计大白都要跟她翻脸。
菊儿带着两个孩子在娘家住了一宿，隔天上昼陈彪赶着马车过来接他们娘仨，杨华梅便坐他们的顺风车一块儿回了镇上。
谭氏过来村口送，站在马车边不停的叮嘱杨华梅：“要拿出婆婆的派头来，可不能被红梅那个狐狸精拿捏住了！”
“大白要是敢帮她不帮你，你就回娘家来，娘给你撑腰！”
杨华梅对谭氏那拍着胸脯保证：“娘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是十年媳妇熬成婆，大白也是个孝顺孩子！”
谭氏又跟杨华梅那说：“过阵子我可能要去三丫头那边住一阵。”
杨华梅讶了下，问询的目光投向送行队伍中的杨若晴。
杨若晴轻轻点头，“给三丫头那边捎信去了，还没回信，可能性很大。”
杨华梅于是便露出高兴和激动来，对谭氏那叮嘱：“那我可能赶不回来送娘你了，不过你去了三丫头那边我放心，好好陪陪三丫头，姑娘家远嫁肯定想娘家人。”
谭氏不置可否，但嘴上还得说：“哪个叫她要嫁那么远，非得嫁给刘雪云，我就不信跟近这十里八村就找不到个她中意的！”
“娘，瞧你这话说的，可真不中听！”
还没等其他人出声，刘氏率先反驳。
“十里八村哪个男的有我家小女婿好？才貌双全，吃的是衙门饭，三丫头嫁过去就是少奶奶，享福的命！”刘氏又说。
谭氏看了刘氏一眼，心道你这个傻气娘啥都不懂，三丫头怀孕了你都蒙在鼓里。
谭氏忍住了没去搭理刘氏，只接着叮嘱杨华梅和菊儿她们路上注意安全。
马车渐渐远去，谭氏嘴里嘀嘀咕咕着回了老宅。
刘氏没跟谭氏一块儿回老宅，而是屁颠着追着杨若晴来了骆家喝茶说话。
“这段时日我又跑了一趟县城，晴儿你猜我卖木屑赚了多少钱？”
“二两银子？”
“不，这个数！”
刘氏竖起三根手指头。
那是三两。
“不错啊四婶，照这样的速度攒下去，一年半载就能盖起两进的大院子了。”杨若晴说。
刘氏眉飞色舞，“可这三两银子不全是我的，还有你四叔一份子。”
“你和我四叔还分账啊？”
“可不就是么，我们可不是五五开呢，我们是二二六的分。”
“二二六？啥意思啊？”
“每一拨赚的钱里面先拿出六成来攒下，那是用作家里过日子还有盖屋子的钱。”
“剩下来的四成我和你四叔对半分，这个钱各自支配，谁都不给谁。”
杨若晴乐了，“哈，各自都有小金库啊，这也行。”
“必须行啊，他那小金库得攒着将来给铁蛋娶亲。”刘氏说，“我的小金库我也得攒着，平日里自个买点啥，也不至于囊中羞涩，动不动就伸手找男人要钱，被他看扁。”
杨若晴连连点头，为刘氏的这种理财思想鼓掌。
“诶对了晴儿，你听说了没？姜先俊这几天要成亲啦！”
聊了一会儿钱的事情后，刘氏又操起她的老本行，跟杨若晴这说起村里的新鲜事儿。
“郑小琴要嫁过来了？这么快？之前都没听到风声啊。”杨若晴有点诧异。
前阵子杨华忠和孙氏他们在家的时候，为了抚慰老杨头失去亲弟弟的悲伤，隔三差五的办饭菜，把老孙头，老姜头这些跟他同龄的老汉们请过来一块儿热闹热闹。
从没听老姜头说过姜先俊近期要成亲的事啊。
“四婶，这消息确切嘛？前两天都还没听说呢。”杨若晴又问。
刘氏得意一笑，拍着胸脯说：“你四婶我打听来的消息，能有假？”
“这消息是今个早上放出来的，姜大婆娘亲口跟我说的，说是郑家突然来催了。”
“女方那边催的？”
“能不催嘛？那么大的肚子，再不嫁过来，难道还等着把娃生在娘家？那多晦气呀，哥嫂也不能答应啊！”刘氏道。
这倒也是。
“可姜先俊自打从牢里出来，这段时日一直毒是跟老姜爷住一块儿，听说哪哪都不去，那这郑小琴嫁过来，也是遭罪。”杨若晴又说。
刘氏嗤了声，“遭罪那也是她自找的，当初好多人都跟郑家说这是一门好亲事，他们不信。”
“后面郑家双亲是反应过来了，想要退亲，可郑小琴那个傻姑娘却一头扎进去了，说白了还不就是被姜先俊的皮肉给迷住了嘛，未婚先孕，奉子成亲，说出去多丢脸！”
第7881章 神仙生活
姜先俊要成亲的事很快就正式传到了老杨家，因为老姜头亲自过来跟老杨头这说了。
“就在本月中旬，这几天姜大他们几个都在帮先俊拾掇屋子，等回头屋子拾掇好了，就能让郑家姑娘进门。”
“老杨哥，我这是专门过来跟你说，到时候你可一定得过去喝盅酒啊！”
老姜头紧紧握住老杨头的手，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
老杨头感念这老伙计的诚挚相邀，心下暖呼的同时脸上关心的表情也愈发真切。
“二房那屋子好些日子没住人了，这收拾起来很耗功夫吧？”老杨头问。
老姜头说：“也还好，屋里东西不多，主要就是打扫下先俊那屋子，其他屋子洒扫完就开窗透气，反正又不是婚房。”
“再把之前老二去世做丧事的相关东西弄走，大红喜字贴起来，也就差不多了。”
老杨头一听，这还真是简陋啊。
但又能咋样呢？儿女成亲，婚事本该父母操持。
父母操持，甭管咋样也会操持得热热闹闹，像自家这样，老大老二早逝，幸好有自己这个爷还有老三他们在，所以永青他们的婚事还是能整得有声有色。
老姜家不同，没那个条件，姜大他们能在里面出出力，跑跑腿就不错了。
“没错，大红喜字一贴，到处就喜庆了，到时候孙媳妇和曾孙子进门，添丁加口，先俊把门户撑起来，你们姜家二房很快又能人丁兴旺的！”
听到老杨头这番说，老姜头眼眶泛红，浑浊的眼中有一行老泪等待滑落。
老杨头看到这样，心中更加难过。
大家都是老人，比起自己这被儿孙们众星捧月当做老祖宗的待遇，自己这老伙计就真是可以用‘风烛残年’四个字来形容了。
“你坐一下，我拿个东西。”
老杨头将手从老姜头手里抽回来，推动轮椅来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袋子类型的东西，然后抖抖嗖嗖的从里面拿了东西过来。
返身回到老姜头跟前，将那东西放到老姜头的手掌心里。
老姜头定睛一看，竟然是二两碎银子！
“老杨哥，你这是做啥？”老姜头愕问。
老杨头说：“贺礼，喝喜酒的贺礼。”
老姜头大愕，将二两银子往回推，口中更是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这趟办酒席又不是全村的操办，就是准备一两桌饭请家里亲戚，还有女方家那边送亲的人吃一顿就了事，老杨哥你能过去，就是给我们老姜家最大的面子，咋能要你掏钱！”
老杨头按住老姜头的手，“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先俊是我看着长大的，差一点点还做了我的孙女婿。”
说到这，老杨头叹口气，老姜头不仅叹气，还有惭愧。
跟老杨家五房结亲又退亲那事儿，说到底都是姜家的错……
“是我们姜家对不住你们杨家。”老姜头说。
老杨头回过神来，对老姜头道：“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只能说明孩子们没那个缘分，咱不强求。”
老姜头只能点头，强求也强求不来啊！
“但是这钱，我是断然不能收的！”老姜头再次将二两银子推还回来。
“先俊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家的孙子孙女们哪个又不是我看着长大的呢？这段时日，老三为了照顾我，不晓得请我过来吃了多少回饭，咋，我借着先俊成亲，想回请你一顿饭，你都要给我拿钱？你这是不给我面子？还是要故意打我的脸？几十年的老交情你这是要翻掉？”
看到老姜头一脸正色，好像真的要动真格，老杨头颇为无奈，甚至还有点哭笑不得。
“老伙计你别这样，我哪里是要打你的脸？这不是看我手头比你要阔绰一点，想帮帮你嘛，操办酒席也得花钱啊……”
“操办酒席的钱，我们姜家还是拿得出来的，你这样帮我，就是在打我的脸啊！”老姜头抬手拍了拍自己瘦得脸颊骨都凸出的脸，“你要是真心为我好，到那天你就空着手大摇大摆过去吃酒席，啥都不要做，啥都不要拿，我就最高兴！”
老杨头无奈，只得妥协了。
老姜头又坐了一会儿，聊了几句闲话，方才离去。
……
杨若晴一直在等县城那边的消息。
骆风棠自打那天打发夜一带了封信回来，然后骆铁匠和夜一一块儿去了县城陪杨华忠治腿，这两天县城那边便再没有消息传回来。
说不焦急，那是假的。
杨若晴只能靠看书来让自己静下心来。
除此外，就是将孙氏留下的鸡鸭给照顾好。
至于村子里那些嫁娶的事儿，也没什么心情去关注了。
……
眠牛山深处的某个山谷里。
如同世外桃源般清幽，萋萋的草地绵延之处，一座茅草小屋静静矗立在那里，门前有树，树下有秋千，各色月季花顺着藤蔓攀岩盛开，几只水鸟落在屋前的溪水边慢悠悠打理自己的羽毛。
茅草屋炊烟袅袅，一个头发半白，却依然高大挺拔的男子从灶房里出来，他腰间围着围裙，手里端着一盘刚刚出锅的炒菜。
“阿娴，碗筷摆好了么？开饭了。”
没错，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骆风棠的亲爹，当今大齐皇帝的亲叔叔，上一任大齐最威风凛凛的武王。
即使人生过半，隐居在这山谷间，像个居家男人一样炒着菜，但他与生俱来的贵族气度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茅草屋子里，布置雅洁。
双人床上整齐摆放着两只枕头，一旁的木制衣架上挂着几套衣裳，男女款都有。
桌上的茶碗，洗漱的用具，清一色都是双人份。
显然，这两人躲在这世外桃源里，做了真正的神仙眷侣。
“武哥，我接到一封信，从北方过来的。”
拓跋娴站在窗边，听到身后武王的动静，她缓缓转身。
岁月善待美人，只在她的鬓角染了几处风霜，面庞依旧可见昔日的风华。
一双美目正深深凝望武王，芊芊素手紧紧抓着一张单薄信纸，眼底尽是痛苦纠结，浓浓的不舍溢出眼眶。
第7882章 我陪你
拓跋娴将信给了武王过目。
他看信的时候，她就站在他的身旁，仰头，缱绻目光留恋在他的侧脸上。
这张脸，她一生都没看够。
这个人，她一生都没陪够。
山谷里这短短十来天的相处，不被外界打扰的清幽岁月，美好得就像是在做梦。
就怕什么时候梦突然醒了，一切又回到原位。
果真，今天她接到了密信，是那日松写来的……
“我先前有些犹豫，想把信给撕了，假装没收到……”
见他看完了信，她轻声说着，唇角勾起一丝尴尬和苦涩。
“还没来得及处理，你就进来喊我吃饭了，这可真是……哎！”
武王收起信，像往常一样转过身来，面色平和的对她微笑。
“饭菜都做好了，趁热吃，天大的事儿也得先把肚子填饱。”
“啊？”
“听话，来，咱先吃饭。”
她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人也被他牵着来到了桌边。
桌上，早已摆好了三菜一汤。
武王轻按着拓跋娴的肩膀让她坐下去，自己在她身旁坐下。
他抬起筷子给她碗里夹了一块羔白的山药。
“这山药，是那天我俩一起挖的，我给刨了皮，做成了山药糕，你尝尝。”
拓跋娴轻轻点头，优雅的咬了一小口。
“淡淡的甜味儿，很好吃。”她说。
武王笑了，“我一直记得你喜欢吃甜的，里面放了蜂蜜。”
“对了，这蜂蜜也是我们俩在山谷那边的蜂巢里弄回来的，味道极为纯正。”
武王又给拓跋娴夹了一块鲑鱼的腮边肉，然后酸菜白肉汤，有点焦苦却又很下饭的酿菜根。
每一样都送到拓跋娴的嘴边，亲自伺候她吃。
拓跋娴每一样都很配合的尝了一口，然后红了眼圈，看到武王又要给她添饭，拓跋娴按住武王的手。
“武哥，你别伺候我了，停下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甜的山药糕，辣的鲑鱼肉，酸的白肉汤，苦的酿菜根……
她一口一口的尝着，仿佛经历了人生百味。
先前的犹豫不决突然就被赋予了坚定的信念。
是的，什么雄图霸业，她统统不要了，人生到了这个光景，她什么都不图。
她只想这种财迷油盐的生活，守着一个人，一日三顿，看夕阳西下。
她没什么了不起，她也不过是普通的血肉之躯，若有不同那也是这拓跋姓氏赋予了她的使命……
使命？
对不起，如果她有罪，等将来下了地狱她再去跟父皇请罪。
但现在，请允许她做一回懦夫。
武王突然反手握住拓跋娴的手在掌心，宠溺的目光将她团在其中。
拓跋娴回过神，也直直望向他，他眼中的温柔仿佛可以穿透岁月，他们依旧是对方眼中，时光深处的那对年轻的男女。
“阿娴，”武王的声音很低沉，浑厚，一开口就让她莫名的心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那些话，不要说，请先听我说。”武王又道，握惯了刀剑的手很是粗粝，却让她感觉异样的舒服，踏实。
“好，你说，我听。”拓跋娴说。
武王笑了笑，接着说：“你好好吃饭，等把这顿饭吃完，我们把屋子收拾好。”
“然后上锁，钥匙交给玉儿那丫头暂未保管。”
“接着，我陪你下山，咱回村去找晴儿和风棠交待一声，”
“再然后，我们一起北上，不管是去大辽，还是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
公婆的突然回村，让杨若晴有点措手不及。
之前从玉儿处得知，公公当初进山解蛊疗伤，刚刚脱离生命危险后便跟玉儿那请求了一件事。
玉儿接受他的相求，帮他在山里找了一处僻静的山谷，盖了两间茅草屋子。
后面公公化险为夷，婆婆进山跟他团聚，两人便在当初公公搭建的茅草屋子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
为了成全公婆，杨若晴和骆风棠他们还特意不去山谷里打扰他们，只定时托人把需要的物资送到山谷入口的地方。
怎么这么快就回山了呢？
是短暂的回村来探亲访友？还是有其他事？
杨若晴压下心中的猜测，赶紧过来迎接公婆。
武王的性格跟骆风棠差不多，即便骆风棠不想承认，但这父子俩寡言少语的性格一脉相承。
武王简单的跟儿媳妇说了两句话，便借故去了后院，这是儿子的家，也是阿娴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之前那些年他一直躲在暗处观察，今天，可谓是头一回正大光明的进来四下参观。
武王所到之处，眼见的一切物事皆让他满意。
尤其是看到后院那片练舞的小竹林，武王更是驻足良久，思绪连连，感慨万千。
而前院，拓跋娴也将这趟下山的意图跟杨若晴这合盘托出。
“那日松给我来了一封密信，大辽那边局势有变，希望我能回去主持大局。”
杨若晴也看完了信。
那日松在这封加密的信中并没有对大辽那边眼下的具体情况做详细说明，但是言辞中的意思也透露了一些信息。
加之以前从大辽那边密探反馈回来的信息，两者结合在一起推敲推敲，确实是拓跋娴出山最好的时机。
“娘，那您的意思是？”
杨若晴只能问半截。
这么多年，娘一直在隐忍，等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之前有很多回因为希望渺茫，娘都沮丧过，甚至想过放弃。
她和骆风棠从未停止对娘的鼓励和打气，因为这是一份精神上的追求，是支撑下去的信念。
但后面那些年，随着孙子孙女的出世，婆婆的精神追求似乎就悄然转变了。
从一个女政治家，渐渐的向一个慈爱的祖母身份转变，吃斋念佛，清心寡欲。
很多时候夜里睡不着，杨若晴和骆风棠在床上夜聊到半夜，话题都是关于婆婆。
总结出一点，婆婆这后半生有两个遗憾。
一个是大辽的政权。
还有一个，应该就是武王。
爱上一个男人，一等，就是半生。
如今婆婆终于等到了跟公爹的团聚，还没开始享受后半生，就要回大辽去，就要分离？
第7883章 可有意思啦
所以杨若晴只敢问半截，拿捏不准婆婆的心思。
原本以为她会在婆婆的脸上看到矛盾和纠结，痛苦和不舍。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婆婆不仅没有她担忧的那些表情，相反，婆婆的脸上还露出了温婉和甜蜜的笑容。
满足的笑容里，还带着三分羞涩。
“晴儿，我原本是想放弃的，我上了年纪了，也没那个心力，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正当风华。”
“是么？”拓跋娴的脸微微红了下，垂眸不好意思的将一缕发丝挽到而后的时候，竟然还真有几分少女的既视感。
“可你公爹他鼓励我去，他说去了，这一生才算圆满。”
“公爹说的对。”
犹豫了下，杨若晴试探着又说：“只是，这样一来，您和我公爹……”
“你公爹陪我一起北上。”
杨若晴楞了足足五秒。
五秒后，惊喜从她的眼中一丝丝溢出来。
“那敢情好！”
杨若晴心中激荡，欢喜的不能言语。
又怕说多了，会增加婆婆的羞涩，所以憋了好半天只会看着婆婆笑。
或许这笑，有点傻气，但欢喜是真的。
发自内心的为婆婆感到高兴，为这份坚持和等候，感到欣慰。
拓跋娴也不言语，也只是淡淡的笑，两人相向而坐，不像是婆媳，倒像是一对志趣相投的好闺蜜，在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悦。
……
拓跋娴原本的护卫队早在那日松北上之时，就已经被带走了。
如今武王打算陪拓跋娴北上，他本人是有一支将近二十人的侍卫队，且个个都是高手。
但是，杨若晴还是从营地里又拨付了一队人马来护送。
这营地是当初那日松在山里建的，他自己去了北方，营地里主持大局的人便是他十三岁的儿子！
千万别小看这个十三岁的少年，他完美继承了那日松的强壮基因。
小小年纪，却有着熊一半魁梧的身躯，虎一般的从容镇定，豹一般的迅猛敏捷。
且天生大力，单手举鼎，是营地里的第一力士。
用骆风棠对他的评价：此子青出于蓝胜于蓝，必成大器！
所以此番北上，杨若晴打算让这个少年再带一队人马护送，跟武王的人马分为两拨，一拨在明，一拨在暗，一路乔装改形，确保此行万无一失。
……
得知拓跋娴和武王要走，骆宝宝连夜赶回了家。
跟爷爷奶奶团聚了一宿，又跟武王那切磋了十几个回合，骆宝宝大汗淋漓。
少女甩着高高的马尾，穿着短打衣裳，边豪迈的抹汗边对武王那竖起大拇指：“爷，你可真厉害，怪不得我辰儿哥哥功夫那么好！”
武王本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上位者的威严镌刻于尊贵的骨血之中。
但在面对自己的亲孙女时，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笑容慈眉善目，就连点评骆宝宝招式里的漏洞时，都说的很温和，一辈子的凌厉之气，在孙女面前是半点都寻不到。
拓跋娴在旁边看着，也是目光温柔，心中满足。
年轻时候她跟武王情到浓时，关于未来，设想过很多很多。
他们甚至商量着不仅要生儿子，还要生个女儿。
让儿子学武，将来子承父业，而女儿呢，则留在膝下承欢，一家人热热闹闹。
虽说她和武王中间遗失了很多年，也没能生下女儿，可如今他们有孙女啊。
拓跋娴暗暗观察着这爷孙俩，对比他们俩的身形，五官，发现比起辰儿这个大孙子，宝宝这个孙女倒更像她祖父。
……
送走了公婆，骆宝宝也火急火燎的又赶回了营地。
骆风棠和骆铁匠他们爷俩也在县城没回来，偌大的家里，陡然就只剩下杨若晴和王翠莲了。
“从未有过的冷清啊！”
婆媳两个面对面吃饭，桌上好几个菜还是昨夜没吃完的剩菜，看到这些剩菜，杨若晴就越发的怀念昨夜的热闹，感怀此刻的冷清了。
王翠莲也感受到了，她放下筷子，苦笑着说：“我和你婆婆一个屋檐底下相处十几年，早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这她突然就去了北方，我的心里也好像空了一块，做啥都不得劲。”
不仅如此，先前烧菜，酱油和醋都差点搞混了，还有一道菜忘记了放盐。
总之，就是魂不守舍的。
杨若晴看到王翠莲这样，不由起身来到她身后，双手扶着王翠莲的肩膀，俯身亲昵的靠上来。
“大妈，不冷清不冷清，很快棠伢子他们就回来了，还有我这肚子，马上也要生了，咱家又要重新热闹起来呢。”
说到肚子里的两个，这也是今早送拓跋娴走的时候，拓跋娴最不放心的事。
年内孩子降生，她这亲祖母是肯定不能守在身边的，但是等北方那边局势稳定下来，她肯定会想法子见俩个新添的孩子。
即便婆婆重回大辽，成了权力的中心点，但杨若晴相信有这十几年的田园生活做基石，婆婆不可能是那种眼中只有权力，淡泊亲情的人。
看她为了公爹一等就是半生就可看出她骨子里是个重情重义的女人。
孙子孙女们，更是她的命根子。
……
为了舒缓自己和大妈王翠莲的冷清情绪，杨若晴喊了刘氏过来喝茶，拉家常。
有了刘氏，那骆家可就热闹了。
她坐在杨若晴和王翠莲的中间，还把大孙氏也给招来了，接着鲍素云抱着小孙女儿，曹八妹牵着小儿子，大伙儿全都被这热闹的氛围吸引过来。
王翠莲忙着倒茶给大伙儿喝，杨若晴则用碟子装了点心来逗小孩子们。
当然了，被众星捧月般围拢在中间的刘氏少不得也是边说话边伸手来拿点心吃。
“她四婶，你这样边吃边说话，会不会卡住喉咙？”大孙氏看到刘氏惊人的战斗力，吃的比小孩子还多，说话的时候那嘴里点心碎末飞溅，忍不住调笑了句。
刘氏却把这句话当做了关心，用力吞下嘴里的东西，并跟大孙氏那笑着说：“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喉咙比一般人的手臂还要粗，一头水牛我都能给吞下去。”
“对了，咱接着说哈，还是说说姜先俊成亲的事，可有意思啦！”
第7884章 碧水坞
碧水坞。
不对，应该叫黑风寨了。
墨安白站在一旁，看着那日松审问呼延庆。
忽然觉得十分滑稽。
做山贼的，做的就是无本买卖，抢的是别人的钱粮，怎么到头来，反倒被别人给抢了？
这究竟做的是什么山贼？
“抢你的是哪一路英雄好汉啊？有多少人马？”
那日松的意思是，究竟哪一支队伍干的？
呼延庆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两百人？”那日松道。
“两人。”呼延庆低垂着头道。
墨安白捂住嘴唇，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呼延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时看着就像是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居然被两个人给打劫的，岂非是个笑话！
“什么样的两人？”那日松皱着眉头问道。
“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的样子。”呼延庆压低嗓音道。
“两个年轻人，就能打劫你们一整个山寨？你骗谁呢。”那日松手掌在桌子上重重一拍，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怒气冲冲的道。
“那个女的是武道宗师啊，我们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打得过。”呼延庆哭丧着脸。
“就你还小胳膊小腿？你这胳膊比寻常男子大腿还要粗。”那日松道。
“虚胖，虚胖，看着唬人，实际上没用。”呼延庆讨好道。
“那位年轻男人，是不是这位？”
那日松拿出一副画像，正是骆星辰的画像。
“是的，就是他。”
呼延庆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日松侧头跟墨安白对望一眼。
虽然嘴上没有说话，但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北上以来，这么长时间，他们其实心里一直都悬着的。
推测出骆星辰可能没事，跟确实他真的没事，不是一回事。
而到了现在，他们才真正确定骆星辰好好的没出事。
打发呼延庆去叫人照顾马儿，提供食物等去以后，屋子里就只剩下那日松和墨安白两人。
“公子应该是和拜火教圣女石依云在一起。”
墨安白在心情放松之余，却略微有些烦闷。
“石依云那个女魔头，杀人如麻，双手沾满血腥，小主子跟她待在一块儿，还是有些危险。”那日松皱眉道。
“我们北上，要是遇到她，她会不会对我们动手？”
墨安白觉得，骆星辰定然是和石依云达成了一种平衡，他们北上也有着重要事情。
她担心，他们北上要是跟骆星辰，石依云相遇，会不会将石依云的杀念给勾起来了。
拜火教大圣女石依云，那可是恶名在外的，在大齐有些地方，那些没有见识的村妇们，将拜火教大圣女石依云，当做止小儿夜啼的良药。
“说不好。”
“但我们不能不北上，一定要想办法跟小主子见上一面。”
那日松心里在想，他的信寄回去，那么主子拓跋娴就极有可能北上，要是她见不到自己的孙儿，会怎样？
至少，他这个护卫是失职的。
确定以后，修整了一个晚上，那日松，墨安白就带着众人开始继续北上。
望着那日松一群人离去的背影。
呼延庆长舒一口气，又心中忧虑，粗重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
“老大，要不我们不要这处寨子了？换别地方待？”
身边就有小弟，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呼延庆伸出蒲团大的手掌，拍了一下小弟的脑门，望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不想活了？要是公子，宗师大人回来后看不见我们，我们就死定了。”
呼延庆可不想找死。
谁知道两位煞星什么时候会重新出现呢。
他们要是还在原地，顶多他再展现一下顶级的演技，将两位爷伺候好，就没事了。
要是他们不在原地，两位爷回来一看，那还得了？指不定就找到他，把他给灭了。
“是，是，都听老大的。”
小弟急忙点头，他可不想再被呼延庆拍一下脑门。
呼延庆的手掌大，力量也足，这一掌拍下来，可疼了。
……
“这地方，挺奇特的。”
一处没有名字的山谷口，骆星辰望着前方的景色，不由得感叹道。
前面的山谷，外面有一重重的山，山谷可见四面都是高耸光滑的山壁。
“见多了就不觉得有多奇特。”石依云站在附近，脸上没有笑意，自从她离开燕子坞北上以后，她就心事重重，话都说的少。
“我还担心有人拦截，结果，没有。”
骆星辰觉得，直接前往这处山谷，有些愚蠢。
要是拜火教教主一脉集中强者在此处拦截，他们又怎能躲得过去呢。
“此地，目前只有我知道，教主一脉的人，根本不知此地，又怎会出现拦截呢。”
石依云深吸一口气，向着山谷里面迈步走去。
一条羊肠小道，掩映在树木丛中。
要不是石依云认得路，谁又能想到，重重山岚之中，有这么一处山谷呢。
骆星辰跟上前去。
进入山中，早就不能骑马了，这一路，都是走着进来的。
骆星辰双足都感觉不大舒服，脚麻难受，精神也疲倦的很，但到了此时，他也不得不走了。
走了好一阵，前面峰回路转，豁然开朗，露出了一小片竹林，以及附近的几栋木屋。
“师父，师父……”
石依云叫着，身形如电一般，向着屋子的方向奔去。
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位看起来约有四五十岁的妇人，站在门口，望着石依云，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就像是看到久别重逢的亲女儿一样。
关系亲密的弟子，其实跟亲女儿也差不了太多。
“云儿，你怎么有空来看我？”妇人笑嘻嘻的道。
“师父，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石依云眼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她打量了一番妇人，确认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会有什么事？”
妇人说了一句，她抬起眼，望向站在不远处的骆星辰。
“哟，云儿长大了，知道带相公来看我了呀。”
“师父，他是一位朋友，不是相公。”石依云用撒娇的语气说道。
“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云儿，既然是朋友，你给我介绍一下呗。”妇人很明显的对骆星辰十分感兴趣。
第7885章 不妥
无名山谷中。
石依云稍微介绍了几句。
妇人知道了骆星辰的姓名，而骆星辰也知道了妇人的身份。
妇人是石依云的师父，上一任大圣女，名叫兰一萍。
“这孩子模样可真是可人。”
兰一萍笑眯眯的打量着骆星辰。
“师父，你有些偏心。”石依云在一旁嘟着嘴道。
骆星辰从未见过这样的石依云，仿佛将所有的伪装都从身上卸掉了，只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哪能啊，你是师父最亲的小云儿嘛。”
兰一萍伸手将石依云搂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丝儿。
“师父，最近见过教主吗？”
亲近了一会儿后，石依云抬头问道。
“我很久没离开了，教主又找不到我。”兰一萍笑道。
“那就好。”石依云点头道。
“怎么回事？教主有什么不妥之处吗？”兰一萍笑容渐渐收敛。
“我怀疑，教主出事了，现在的教主未必是真正的教主。”石依云神色凝重道。
“进来说，孩子，你也来。”
兰一萍朝着四周望了一圈，拉着石依云往屋子里走，同时招呼骆星辰进来。
屋子里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一只椅子，一张床，墙壁上悬挂着一些乐器。
骆星辰注意到，这屋子有一面是抵着山壁的。
这种建筑，说实话，骆星辰觉得不大合理。
要知道，几乎没有人愿意将屋子修建的靠近山壁。
原因很简单……
就是为了安全。
一旦落雨，山壁上就是绵延不断的雨水往下流，屋子里面很快就潮湿不堪，更不用说，一旦山壁上发生泥石流的灾害，下面的屋子就会被填埋，住在屋子里的人，必死无疑。
此时，兰一萍在对面山壁上一拍，山壁缓缓移动，出现了一道门。
这时候，骆星辰才明白，原来，这屋子对应的山壁处，有石门。
只能说，外面伪装的很好，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楚。
“进来说。”
门里面是一处通道，两边石壁上悬挂着灯，亮堂的很。
骆星辰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灯里面放的是鲸油。
走过通道，进入一处石室里面。
石室很大，里面装饰的十分精致。
“孩子，坐吧，口渴吗？这里有热水，自己沏茶。”
兰一萍道。
“多谢兰姨。”
骆星辰说着客气话，自己动手沏茶。
“云儿，你说说，为何认为教主出事了？”兰一萍一开始的笑容已经收敛了，此时正襟危坐，望着面前的石依云。
“如果教主在，教内怎会有人偷袭我？想要杀了我。”石依云自然还有别的蛛丝马迹，但最大的依据便是这个。
“教主历来求同存异，他要是还在，不会认同内部死斗的。”
“不错，现任教主，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年来，他将拜火教经营的不错，以他的人品，不可能任由内部相互攻杀。”
说完这句话后，兰一萍盯着石依云的眼睛道：“是谁偷袭你？”
这件事，也是骆星辰很想知道，石依云却不说的事儿。
“右护法马青山，北离家的北离龙，圣女初雪。”石依云缓缓道。
说到这三个名字，石依云的眼中闪过一丝仇恨之色。
骆星辰略微有些惊讶，这三人，他猜对了两个，但另外一个，不是他猜的左护法董文君，而是右护法马青山。
“马青山，他怎么敢偷袭你？当年我还助他突破过。”兰一萍脸上现出怒意。
而一旦兰一萍现出怒气，她原本慈祥的神情，陡然便现出气魄出来。
毕竟，昔年的大圣女，实力早年就已经进入武学宗师境界，绝不是开玩笑的。
“马青山就是个白眼狼，您多年不出山，说不定他都以为您不在人世了呢。”石依云道。
“马青山找死，这次出去，我不会放过他的。”兰一萍道。
“这恐怕不仅仅是马青山的问题，整个拜火教都有问题，一路上，我都被人探查，追杀，中途杀退了一次敌人，后来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现在拜火教的高层都知道，我已经成了通缉犯，更是被剥夺了圣女的位置。”石依云摇头叹息。
骆星辰这才知道，那天晚上，石依云离开以后，是去做了什么。
原来是回头跟敌人拼斗去了。
怪不得那晚过后，石依云的伤势又重了一些，而且连衣服也换了一套新的。
“拜火教出了大问题，看来，必须使用非常手段了。”
兰一萍皱眉道。
“师父，我拿回了钥匙。”石依云取出那把钥匙。
“那是假的。”
兰一萍甚至都没看上一眼，就直接下了结论。
“怎么会是假的？”
石依云心中疑惑，从她得知的信息来判断，钥匙应该是真的才对。
“因为真钥匙一直都在我的手里，外面的假钥匙，也是我亲手制作出来的。”兰一萍道。
骆星辰心中觉得怪异。
这么说，血衣盗的头领薛义不是白死了？
薛义拼命保护的钥匙，居然是一把假钥匙，真是可悲可叹。
“师父，难道拜火教秘藏宝藏的说法是错的？”石依云疑惑道。
“哪有什么秘藏宝藏，拜火教的最大财富就在于教众，以前那么些年，拜火教赚的不少，花的也挺多，攒不下钱的……”
“不过嘛，这钥匙还是有用的，里面倒是封锁着一本书。”兰一萍解释道。
“一本书？值得封锁吗？”石依云道。
“当然值得了，这本书里记载了教中几门顶级武功的一些缺陷，要是教中有人，势大难治，我们就可以拿这些缺陷来应对。”兰一萍微微一笑。
“师父，幸好，这书在师父手里，要是那些人拿到了，就麻烦了。”石依云庆幸道。
“就算他们拿到了，也没用。”兰一萍话锋一转。
石依云不禁愕然。
事实上，不仅是她，坐在一旁的骆星辰，也有些茫然。
“那本书是数十年前的教主，亲手制成的……他当时想的没错，但时过境迁，时代在进步，武功也在进步，曾经的缺陷，经过了数代人过后，早已经被弥补上了，如今的教中几门顶级武功，都很难用所谓的缺陷来对付了。”
兰一萍缓缓道。
第7886章 胜利会师
无名山谷之中。
兰一萍带着骆星辰，石依云走进了山腹之中。
在其中一处石室里，骆星辰，石依云见到了一只铁箱子。
“这箱子里有机关，要是不用钥匙来打开，里面就自毁，将里面的书籍毁掉。”
兰一萍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取出一串钥匙。
“这里总共是八把钥匙，依照顺序，一层层的打开箱子，顺序不能错。”
随即，兰一萍开始拿着钥匙打开箱子。
“兰姨，这里面什么样的机关能迅速毁掉一本书籍？”骆星辰站在一旁问道。
“具体怎么制作的，我不清楚，但什么东西能迅速毁掉书籍，我倒是有所耳闻。”
“据说，这里面的夹层有一种液体，这种液体流在书籍上，就能迅速的腐蚀纸张。”兰一萍解释道。
兰一萍动作很快，没多久，已经将箱子所有的锁都打开。
骆星辰看着，心中惊叹。
这箱子，表面看起来古朴简单，实际上，里面重重机关，一环扣着一扣，设计的相当精巧。
“师父，这箱子是谁做的？世上竟有这样的箱子。”石依云直接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了。
“巧夺天工门的老祖宗墨天骄亲手做的箱子。”兰一萍给出了一个让人感觉到意外的答案。
“墨天骄，不是墨门的老祖宗吗？怎么又成了巧夺天工门的老祖宗呢？”骆星辰忍不住问道。
这个墨天骄，自从他在墨村知道此人以后，已经不止一次得知他的消息了。
每一次新的发现，都会让他大吃一惊。
“巧夺天工门也是他建立的，后来，有一部分巧夺天工门的门人去南方，创立南唐国，但紧接着就被齐国给灭了。”兰一萍道。
“他跟我们拜火教有关系吗？”石依云问道。
“自然是有关系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制作这只箱子了。”
“当年，他看上了我们拜火教的一位圣女，后来，那位圣女卸任了圣女的职位，跟墨天骄一起离开了北方，不知所踪。”兰一萍微微一笑道。
“我在教典上没见到此事。”石依云道。
“教典的确记载了拜火教曾经发生的大事，小事，但教典分为明册和暗册，有些事记载在明册上，还有一些记在暗册上……”
“墨天骄，跟圣女一事，就在暗册上，这暗册，除了我们这些太上长老以外，剩下的只有教主才可以翻阅。”
兰一萍解释道。
“原来如此。”石依云点头道。
“好了，这本书册已经取出，你可以看看。”
兰一萍从箱子里将书籍取出，交到石依云的手上，这书籍看起来薄薄的，没有几页，但翻开以后，每一页上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石依云没看别的功法，而是直接翻到她学的天魔功上面。
细细看了一遍，石依云轻舒了一口气。
“这书籍写的缺陷果然厉害，要是以前的天魔功，的确会被针对。”
“不过，师父你有一点说的不对，这功法，我记得只有三种被上一任教主改良过。”
“上一任教主天纵奇才，这才改良了三种，而其余的功诀，应该还是跟百年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这一点，书籍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石依云又仔细的看了几眼。
北离龙修炼的吸血魔功不在改良之内，另外，初雪这名圣女修炼的武功也没有经过改良。
更重要的是，右护法马青山修炼的功法，也是未曾改动的。
这样一来，她明面上三位仇人，都在可针对的行列之中了。
“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办？”
石依云想的就是快些找到师父，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办，师父兰一萍这样的太上长老自然有她的谋划。
“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该出去活动活动了，省得有些人还当我死了呢。”兰一萍挑眉道。
“师父出马，定然能马到成功。”石依云对师父兰一萍极为崇拜，她是真心认为，只要兰一萍肯出手，眼下诸多困难，就都不算事了。
“也不要低估敌人的力量。”
兰一萍神色严肃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更何况，敌人的势力不知来自何方，会不会是波斯教那边搞鬼？这还说不好。”
“波斯教？对了，波斯教最近在西边，好像挺老实的，没有派人来攻。”
石依云细想一下，就觉得兰一萍说的很有道理，“确实有可能是波斯教搞鬼，我们拜火教本来起源于波斯教，教内有人心向波斯，也实属正常。”
“所以要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兰一萍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骆星辰。
“辰儿，你家大人在大齐很有势力吗？”
兰一萍问道。
石依云确实稍微介绍了一下骆星辰的背景，但对于骆星辰的爹娘，并没有说出他们在大齐真实的地位。
“还是我来说吧，他的父亲骆风棠是大齐最厉害的将军，麾下有十几万神武护**，他的母亲杨若晴，创立了大齐最大的商行，杨氏商行，现在财富不计其数，称得上是富可敌国……”
石依云又详细的介绍了一番。
……
长坪村。
转眼间，就到了姜家办喜事的日子。
因为事先放出了风声，不接受村里的恭贺，就办两桌饭菜招呼亲戚朋友，所以这喜事自然就没有那么热闹。
一大早，姜大就亲自过来把老杨头给接过去吃酒席去了。
然后，姜大家又派了人去郑家村结亲。杨若晴闲着无聊，被刘氏拉着也去了村口那边夹在一群妇孺们中间看热闹。
“晴儿你别觉得拉不下面子，这看热闹还有啥拉不下脸的？咱看新娘子是给新娘子面子，没人看，那才真让人笑话呢！”
刘氏贴心得不行，不仅帮杨若晴抢占了有力的观看席，还扶着杨若晴，生怕她被旁的人给挤倒了。
不仅如此，还时不时的进行心理方面的疏导，生怕杨若晴不自在，更怕杨若晴临阵退宿。
杨若晴乐了，心道四婶你也太小看我了。
看热闹我也是很喜欢的呀，只不过我稍稍比你矜持一点点而已。
大孙氏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看到刘氏，两个人都很激动，就像胜利会师似的。
第7887章 看热闹
接着大孙氏又看到了杨若晴，讶了下，“晴儿，你咋也跑过来看热闹了？你一个大肚子婆是不能看的，跟新娘子正面相冲对肚里娃娃的面相不好。”
大孙氏说着，就想把杨若晴往后拽，最好是将她藏起来。
这一带的忌讳，说是新娘子出嫁的时候怕路上有邪祟挡道，所以会在新娘的前胸和后背各挂两块八卦镜。
这俩块八卦镜有神奇的力量，但却又是一把双刃剑，不仅能让邪祟无处遁形，同时若是有孕妇正面相遇，也会不小心波及孕妇腹中的胎儿。
因为胎儿还没出生，所以不能完全算作真正的人，当做灵类，八卦镜的威力会让胎儿破相。
譬如当初刘氏生下兔唇的康小子，在老杨家内部都责怪是她跟杨华安苟且，所以祖宗降下的惩罚。
但是对外，老杨家给出的统一说辞，甚至连刘氏自己都一口咬定是当初怀着康小子，然后跑去看新娘子才被冲撞了，所以孩子生下来就破了相……
这些事儿，信的人是非常虔诚，不信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对，还有一半是像杨若晴介于中间的观望派。
所以此刻被大孙氏拉着往后退的时候，杨若晴并没有反抗，半推半就的走着。
刘氏赶紧扑上来拦住大孙氏，“她大舅妈你甭慌，晴儿能看的，因为这个新娘子自个也是大肚婆。”
大孙氏愣了下，手也随即停在那里。
刘氏接着又说：“我都打听过啦，那个郑小琴压根就没戴八卦镜，安全得很呢！”
“当真？”大孙氏半信半疑。
刘氏拍着胸膛保证：“我可是晴儿的四婶，我会害晴儿？”
“再说了，我这消息可是准准的，你看这四下，一堆大肚婆过来看热闹，咱村前阵子都是丧葬的热闹，这大半年了，除了梅英改嫁，这还是头一桩男婚女嫁的热闹事呢，她大舅妈你就别拘着晴儿了。”
大孙氏环顾四下，果真看到好几个大肚子，再一看身边的杨若晴，也是眼巴巴的。
大孙氏又想了下，这段时日老三他们都不在家，骆家也就婆媳俩，晴儿也确实闷得慌。
“成，那就看看吧，不过待会新娘子来了可不能往前凑，我怕人多推推搡搡的挤到了你。”大孙氏又叮嘱。
杨若晴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还没来得及表态，旁边的刘氏挺直了腰杆说：“她大舅妈你说的哪里话？有咱俩在，能让别人挨着晴儿么？你不仅小看了我，也小看了你自个啊！”
听着这二人的对话，杨若晴哭笑不得，好像自己瞬间成了一个‘瓷娃娃’。
出来看趟热闹都要她们两个像左右护法这样护着，真是废得很呐。
可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刘氏和大孙氏一边一个，将她全程护在中间。
旁边的人都在边等边讨论姜先俊和郑小琴的事儿，这些妇人们真的好厉害，平时看她们似乎都在村子里转悠，游走在家，村口池塘，以及菜园这三点一线里。
可这村里村外，似乎就没有她们打听不到的事情。
各种郑家的事儿全给扒拉出来，有些事儿竟然还是前几天刘氏说八卦的时候没有说到的新鲜出炉的。
“郑小琴也真是上辈子欠了姜先俊的，姜家都沦落到这步田地，正常人家的女儿伸长个脖子远远瞅一眼都要吓跑，她却上赶着嫁。”
“用他们郑家村人的话来说，这哪里是嫁人？这压根就是跳火坑！”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或许也是他们二人的缘分噢！再说了，姜家最混蛋的也就是先俊娘，姜二和姜先俊父子又没那么坏，都是被先俊娘给坑的。”
“人家郑小琴娃都有了，还愿意嫁进来跟姜先俊一块儿把二房顶起来，说明这闺女也是个有情有义，不离不弃的。咱大伙儿都说点好话吧，盼着点人好，嘴皮子上也都积点福！”
身旁这些妇人们说啥的都有，刘氏也加入了她们的讨论阵营，在那里大声的诉说着自己的观点。
直到前方的村口小路上传来炮仗的声响，老枫树底下这些纷乱炒杂的声音才像被一刀切了似的停歇。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
“都别说话了，快些看看嫁妆多不多！”
甭管先前各自持的是什么观点，是队友，还是辩论双方，哪怕是先前吵到脸红脖子粗的，这会子都很默契的停歇了争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去瞅村口的那边的新娘子队伍。
杨若晴也顺着炮仗声传来的方向眺望，果真看到几个姜家那边的本家汉子挑着担子正往这边过来。
“咦？嫁妆呢？咋没瞅见啊？”
杨若晴听到大孙氏在身旁嘀咕。
自己的目光也跟着在队伍里找寻。
照着以往的嫁娶规矩，除非家里穷到揭不开锅盖，要么把女儿卖出去，要么送去当童养媳，要么儿子娶不起亲打发出去入赘……
不然，但凡是正儿八经走了媒人的男婚女嫁，怎么着都会有嫁妆。
男方出彩礼，女方置办嫁妆，条件好的女方还会自掏腰包在高于彩礼的基础上再给闺女添置更多的嫁妆来撑场面，硬闺女的腰杆子。
可是这个郑小琴的嫁妆是什么呢？
竟然就是三副担子。
第一副担子挑着的应该是稻谷之类果腹的东西，目测不超过六十斤。
第二副担子挑的是一床被褥外加两只包袱卷，包袱卷里面或许是郑小琴在娘家的那些衣裳鞋袜。
第三副担子挑的是一只小孩子的摇篮。
姜家派去接亲的人本身就不多，勉勉强强十来号人，结果只用上了三个人挑东西。
“啧啧，这嫁妆可真是磕碜哪，十里八村就没见过这样嫁闺女的，就算是要饭的，家当也比这多。”
人群中又有妇人在捂着嘴打趣。
杨若晴没理会，继续往后看。
姜家的接亲队伍后面紧跟着就是穿着红衣裳，脸上盖着红盖头，被两个喜婆扶着的新娘子郑小琴。
最吸引杨若晴目光的，是郑小琴的肚子。
我的妈呀，这大的，整个都往下坠，仿佛衣裳里揣了一只熟得不能再熟的瓜，随时随地都要噗通一声往地上掉，然后把地上砸出个大窟窿来！
第7888章 不后悔
“四婶，你之前不是说郑小琴还有两个月才生吗？你看这肚子，这哪里像是八个月的？我看她随时随地都能生！”杨若晴悄悄跟刘氏这说。
刘氏也瞠目结舌的望着越走越近的郑小琴，喃喃着说：“我的消息有误，看来这郑小琴和姜先俊老早老早就在一块儿了，指不定刚定亲没多久就到一块儿去啦！”
“这……确实有点快。”杨若晴也不知该说啥了。
年轻男女荷尔蒙分泌旺盛，搁在一块儿就是**，势如破竹。
当然了，这也因人而异，换做绵绵跟姜先俊，那绝对不可能这样挺着大肚子进门。
看看，她如今跟夜一定亲至今，只怕嘴儿都没亲过吧！
对于那些亲密的事情，杨若晴个人认为不用操之过急。
等到时机到了，在亲朋好友的见证和祝福下进了洞房，门一关烛火儿一吹，帐子落下来，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至于那个省略了一万字的过程，嘿嘿，是人都懂，都晓得该怎么操作。
就算之前没有经验，也没有人教，到了那一步，每个人都能无师自通，最后自己成为自己的宗师。
所以，在水到渠成之前的那段精神恋爱，和心灵的碰撞，才是最有意思的。
如果可以，最好拉长战线，因为那种感觉真的让人回味无穷，某句话，某个眼神，就让你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这嫁妆没两样，送亲的也没几个人啊！”
杨若晴又听到旁边人在那嘀咕，回过神来再去看。
果真，就三五个老老少少的跟在郑小琴身后，一个个缩着肩膀，耷拉着脑袋，完全没有抬头嫁闺女的娘家人的气势，三五个人畏畏缩缩的样子，仿佛没脸见人似的。
“哎，这女孩子不自重就是这样的后果，连带着娘家人都跟着丢脸，造孽啊！”
“也亏得公婆都不在了，不然就这样光趴趴一个人嫁过来，不晓得要被婆家人咋样踩到泥心里去。”
“就算没有公婆，这样嫁过来的也磕碜，谁看得起啊？”
确实没人看得起，为啥呢？
因为这新娘子的队伍都到了跟前了，而这些村妇们的议论声却一点儿都没哟收敛。
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愈演愈烈，各种难听的话都没遮没掩的倒出来，也不怕被郑小琴他们听到。
或许郑小琴他们听到了，因为郑小琴在经过老枫树底下的时候，脚下明显磕绊，幸而两个喜婆子扶着，不然摔到地上只怕当场就要生娃。
至于送亲和接亲的人，他们就算听到了也会假装没听到，因为这跟他们无关。
接亲的是因为跟老姜家是宗亲，照着规矩得过来帮忙接一下，接回去后他们还有免费的酒喝免费的肉吃。
至于郑家那边送亲的，就更不可能为郑小琴出头了，他们可不是郑小琴的娘家人，他们是受了郑小琴她爹的托付才过来帮忙送一下，等把姑娘送到，姜家好吃好喝的招待完，他们就回郑家村去了。
往后，跟这边再无往来，所以更不可能替郑小琴出头，跟长坪村的这些长舌妇交恶。
队伍终于从老枫树底下经过，接亲的姜家队伍中有个人抓了两把糖果子朝老枫树底下这些妇人们抛洒过去。
于是，妇人们赶紧打住先前的议论，一拥而上，哄抢着满地的淌过吃食。
队伍终于过去了，往姜家方向去。
很快，姜家那边便也传来了炮仗了声响。
……
老杨头被老姜头留在老姜家，不仅吃了晌午那顿酒席，还吃了夜里那顿。
老杨头被余兴奎接回来的时候，老汉坐在轮椅上，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刚好王翠莲陪着杨若晴一块儿过来讲鸡鸭归拢，又将白日里开窗换气的门窗等重新关上，正准备离开，在门口就遇到了老杨头和余兴奎。
王翠莲跟老杨头那打招呼，老杨头抬起一双醉醺醺的眼，看到王翠莲和杨若晴，笑着跟她们说：“今个高兴，你老姜爷家客气留我吃了两顿酒席，先俊和他媳妇儿也出来亲自给我敬酒了。”
“那敢情好呀，爷喝了酒，夜里早些歇息。”杨若晴笑眯眯说。
老杨头看到杨若晴的大肚子，又笑了笑说：“那个先俊媳妇儿，肚子不比你的小，老姜家这是双喜临门啊，”
“你老姜爷先前送我出来的时候，高兴得都哭了，拉着我的手不撒，说酒盼着郑小琴能够生个儿子，把二房热热闹闹的日子又重新顶起来。”
杨若晴微笑着边听边点头，又哄了好几句，才总算脱身。
回来的路上，王翠莲跟杨若晴这感叹说：“甭管郑小琴生个男娃还是生个女娃，只要嫁进门，往后小两口好好过日子，二房就算起来了！”
杨若晴也说：“是啊，日子就过起来了，人嘛，总要往前看。”
杨若晴心里清楚，就算往后姜家二房日子重新过起来了，姜先俊的内心深处肯定还是怨恨她的。
因为是她坚持要将杀死姜二的凶手绳之以法，而那个凶手不是别人，正是姜先俊的娘。
对于这件事，杨若晴从不后悔。
娘误杀了爹，难道就能睁只眼闭只眼，为了保住一个家就那么稀里糊涂的接着往后过？
对得住死去的姜二吗？
所以即便是怨恨，杨若晴也无所谓，她做事讲的是天地良心，是人间的一份正义。
……
隔天早上，女人们在村口池塘那浆洗，都在说昨夜姜先俊和郑小琴洞房的事儿。
“……太冷清啦，都没个人过去闹洞房，咱村最爱闹洞房的那几个家伙都没去呢！”
“去了咋闹啊？别人家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闹起来含羞带怯的才有点意思，她这挺着个大肚子，碰一下指不定就要生了，到时候咋整？”
“对了，今日应该是郑家女眷过来送‘梳头油’，闺女陪嫁就给了那么丁点儿东西，这会子咋有脸过来？”
村妇们在池塘那一茬一茬的浆洗，又一茬一茬的议论这件事，结果等到早饭后日上三竿，都没见郑家女眷过来。
第7889章 新婚夫妇
不仅仅是长坪村的那些妇人们伸长了脖子在观望，在等待郑家妇人们过来，老姜家也同样做好了准备。
这不，老姜头已经是第三次来姜家二房了，老汉背着手手里拿着旱烟杆子，进了院子后先是朝左手边的灶房瞅，看郑小琴在不在里面烧饭。
灶房没啥动静，然后老姜头又往正屋里去，正屋里，郑小琴正跟那收拾桌椅，挺着个大肚子看着都吃力。
见老姜头过来，郑小琴赶紧过来叫“爷”，又端过椅子招呼老姜头坐。
虽然外人都瞧不起郑小琴不自重，但在老姜头的眼中，面前这个“不自重”的女子已经是自己真正的孙媳妇，肚子里还兜着老姜家的曾孙子呢。
挺着个大肚子还把堂屋收拾的这么好，让他这老汉进屋就有热茶喝，老姜头心中很是满意。
“小琴，先俊呐？”老姜头问。
郑小琴忙地往屋门口瞅：“先俊还在睡觉，我去把他叫起来？”
“这都啥时候了？咋还在睡？快些去把他喊起来！”
老姜头黑着脸坐到桌边，喝了口孙媳妇泡的茶，在等待孙媳妇去喊孙子起床的当口，老汉盯着姜二的牌位走神。
老二啊，你苦命啊，要是你不走，这会子该多好啊！
西屋里传来郑小琴故意压低了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郑小琴自己出来了。
“咋就你？先俊呢？”老姜头看到孙媳妇的样子，察觉到她肯定是没把姜先俊给喊起来。
不仅没喊起来，估计还受了委屈。
老姜头啥话没问，只吩咐郑小琴：“一看你们就没吃早饭，你去灶房整点吃的，我去喊他起床！”
郑小琴明白爷爷这是故意将自己支开，好方便跟先俊说话，郑小琴温顺的点点头，转身就去了灶房。
望着孙媳妇沉笨的身影，老姜头轻叹了一声，多识趣多乖巧的一个女孩子啊，也真是上辈子的孽缘才嫁到了这个家，人家女孩子的爹妈要是晓得闺女嫁过来头一天就喊不起男人，该有多难过？
老姜头黑着脸进了婚房。
屋子里窗帘都没拉，帐子也没挽，满屋子的酒气，还有呕吐过后的怪气味。
老姜头环视一圈，发现这些脏东西都被孙媳妇收拾走了，只是气味太浓，一时还没散去。
老姜头过去扯开窗帘，屋子顿时亮堂起来。
老姜头又来到床边，把帐子挽起，果真看到姜先俊裹着辈子睡得打鼾，露在外面的手臂明显还穿着昨天成亲时穿的喜服！
老姜头一把扯开被褥，抄起手里的旱烟杆子就去打姜先俊，边打边骂：“你个兔崽子，这会子还在睡觉，你是成的什么破亲？”
姜先俊被老姜头一顿打，翻了个身揉着被打的地方嘟嘟囔囔说：“爷你这是做啥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姜头气得直接拿旱烟杆子去招呼姜先俊的脑袋：“睡睡睡，你就晓得睡，今个啥日子你不晓得？”
姜先俊捂着脑袋，明显被打懵逼了。
“今个是你丈母娘和舅嫂她们送梳头油过来的日子，你还不起来张罗？一会儿人到了我看你咋整？”
“送梳头油？”
姜先俊回味着这句话，睡得晕乎乎的脑袋这时才终于恢复清明。
“哈，爷你想多了，郑家才不会送梳头油呐，这闺女嫁过来就是泼出来了！”
“你瞎扯个啥？小琴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就算嫁了，人家也是有爹妈哥嫂的！”
“爷，我没跟你瞎扯，是真的，你看她爹妈都给她啥嫁妆就晓得她爹妈咋想的。”
姜先俊像个菩萨似的裹着被子坐床上，睡眼惺忪的跟老姜头这掰扯。
“何况昨夜她自己就跟我这说了，她出嫁前她爹妈哥嫂就明确给了她话，咱老姜家当初没送彩礼，他们家就不给嫁妆，梳头油也不送，等到三朝也不用咱回门。”
“啊？”
姜先俊揭开被子跳下床，抓起桌上的茶咕噜噜灌了好几大口，打了个水嗝接着又说：“他们跟郑小琴说得明明白白，意思就是跟咱家这门亲事他们是打死不乐意的，是郑小琴自己不听劝非得嫁，未婚先孕更是让他们都丢光了脸面。”
“既是这样，那往后就不要再往来了，他们自己有儿子，也不指望享我这个女婿的福，而咱这边呢，也别想着去依傍他们丈人家，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老姜头傻了眼，还带这样的？这是结个啥样的儿女亲家？这简直就是结了门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
“甭管郑家那边咋样个态度，如今小琴是嫁到了咱老姜家，做了你的妻子，那你就要对她好。”老姜头用力拍着床沿，大声呵斥姜先俊。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像个啥？”
“小琴都怀了你的娃，你也不心疼心疼她？”
“你不想把这个家撑起来，把日子热热闹闹的过下去？”
姜先俊被老姜头骂的耷拉下脑袋，老半天不吭声。
老姜头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再苛责，继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也和缓下来。
“先俊，听爷一句劝，你落到这步田地还有姑娘愿意嫁你，跟你过日子，你就不要辜负人家。”
“等把娃儿生下来，甭管是男是女，咱姜家二房的门户就又重新顶起来了，你爹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姜先俊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眼角微微泛红。
“爷，我听你的，好好过日子。”
老姜头笑了，“好。”
“叩叩叩。”
屋门被轻轻叩响，屋外随即传来郑小琴的声音。
“先俊，你起床了么？”
姜先俊看了眼老姜头，老姜头赶紧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快些回应。
于是，姜先俊瓮声瓮气回道：“起了。”
“起了好，”屋外的郑小琴说，“早饭我煮好了，你看是放在堂屋桌上？还是送到屋里来给你呀？”
姜先俊又看了老姜头一眼，意在问询。
老姜头朝姜先俊瞪起眼，并抬起手做了个要打他的手势。
这个臭小子，咋说个话都要看他？自个没长嘴还是咋地？
第7890章 没有过不去的坎
看到老姜头吹胡子瞪眼睛，姜先俊赶紧对屋外的郑小琴说：“我出去吃，搁堂屋桌上吧！”
“好嘞。”
听得出郑小琴的声音中透出了愉悦，脚步声也随之往桌子那边去。
屋里，老姜头跟姜先俊这说：“瞧瞧，多好的女人啊，自个挺着大肚子不说要你伺候，还反过来把你伺候得明明白白。”
“你这小子，比你爹有福气啊，你真得好好惜福！”
听到爷爷将自己和爹放在一块比，姜先俊心中一阵苦闷。
他确实比爹要走运，爹和娘在一块儿从来都是爹在伺候娘，讨好娘。
听说娘怀孕的时候，有天半夜突然就想吃羊肉串了，你说这乡下人家，又不是大集镇，半夜三更的你突然想吃羊肉串，上哪给整去啊？
可他娘当时吵着闹着就是要吃，好像不吃到羊肉串，今夜就没法熬过去了。
他爹逼得没法子，大半夜的揣上钱和菜刀，硬是跑去李家村，找到一个有羊的人家，软磨硬泡的总算买了一头羊回来。
连夜就起锅烧热水，杀羊掏内脏，把羊肉切下来一块块串到长竹签上，然后准备做烤肉串。
等到做完这一切，天都亮了。
爹原本打算等娘早上起床看到羊肉串，好给她一个惊喜。
没想到早上娘起床看到爹端到面前的热气腾腾的羊肉串，却突然捂着嘴就吐了。
吐完还不够，揪着他爹又打又骂，说他故意搞羊肉过来恶心她，大早上的她见了荤腥就想吐，最后还让他跪了搓衣板这才消停。
而如今，小琴身怀六甲，还给自己做好早饭，这待遇确实是不一样。
当姜先俊和老姜头一块儿出了堂屋，果真看到堂屋的桌上摆着两只碗，碗里是面条，面条上各自铺着两只荷包蛋。
老姜头暗暗点头，不错不错，会过日子。
“那你们先吃着，吃完该干嘛干嘛，我就先回去了。”老姜头跟小两口这交待了声，转身欲走。
姜先俊看了眼桌上的两碗面条，打算跟老姜头这客气一声，结果郑小琴已经抢先喊出了声。
“爷，你别走，我煮了你的面条呢。”
“啥？煮了我的？”老姜头有点不敢相信。
郑小琴微笑着点头，“桌上是你和先俊的，我的在锅里，你们先吃。”
“那咋成？”
“爷，这没啥成不成的，这是你孙子家，你就坐下来吃吧！”姜先俊已过来扶着老姜头坐回了桌边。
老姜头看着自己的面碗，又看着姜先俊的，然后再往灶房方向看。
“先俊，不忙着吃，你去灶房看看小琴有没有面条。”老姜头吩咐。
姜先俊乐了，“爷，她自个不是说有嘛，那就肯定有啊。”
老姜头唬下脸，“你懂个啥？叫你去看看，你就去看看，别墨迹！”
姜先俊没辙，只得放下筷子悄悄去了灶房。
刚进灶房就看到郑小琴正拿着碗从锅里捞面条上来，姜先俊看了眼她碗里的面条，愣住了。
“你的面条咋都是些汤汤水水？”
“我和我爷都有荷包蛋，咋你的啥都没有？”
郑小琴红着脸，把自己的碗藏到身后，“我早上不想吃鸡蛋，堵喉咙。”
姜先俊看了眼她的肚子，一想到这个大大的肚子里兜着的是他的娃，说实话，那种感觉很奇妙。
但因为还没真正的见到娃，所以他此时并不能真正体会那种做父亲的感觉。
“你一个人吃，两个人用，咋能不吃鸡蛋？”
他走过来，拿起她的碗，“走吧，咱一人一只，我姜先俊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男人。”
……
老姜头在姜先俊这边吃了满满一碗荷包蛋面条，看着姜先俊和郑小琴两人推来让去的样子，老汉是看在眼底，乐在心底啊！
离开姜家二房的时候，他忍不住一步三回头，看到郑小琴在院子里晾晒衣物，姜先俊在拾掇墙角的一堆乱东西，打算在那里围个鸡圈来养鸡……
老汉摸着胡须，更是连连点头。
这高兴的心情，自然要去跟最要好的老伙计分享分享。
这不，老姜头找到了老杨头，跟他说了姜先俊和郑小琴互让荷包蛋的事。
“老伙计啊，我今个是真高新啊，自打老二走后，我再也没像今个这样开怀了。”
“我们老姜家二房的门户，又顶起来了！”
老杨头也是发自内心的为老姜头高兴。
“所以说这门亲还是结的好啊，郑家成全了你们姜家二房，给了先俊一个家，可得对人家郑姑娘好一些才行。”老杨头说。
老姜头笑了，握了个拳头轻轻捶了下老杨头的肩膀：“老伙计，这些话还用得着你来叮嘱我？我早跟先俊那说了！”
“说了就好，郑家村出来的姑娘应该都还不错，我们老杨家过阵子也要迎娶郑家村的姑娘回来做孙媳妇啦！”老杨头又说。
说到老杨家即将迎娶的新孙媳妇，老姜头也是一清二楚。
“你家永青比我家先俊有福气，先俊虽娶了亲，可却没有丈人家。”
“你家永青就不同了，丈人家那么稀罕，听说嫁妆早就备好了，那婚后永青也多了一门能真心待他的亲戚，真好！”
老杨头笑着连连点头，“在老丈人这块，我家永青确实是要比先俊走运一些。”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家先俊和郑小琴都是头婚，娃也是他们自个的，不像我家永青还带着个闺女，这搁在两个新人中间，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影响啊！”
老姜头摆摆手：“闺女不妨事的，又不是儿子，不过，就算是儿子，只要两个人成了亲后都以真心相待，日子照样能过好。”
“旁人家不说，咱就说咱村的周生和萍儿，萍儿嫁过去的时候那兵兵都那么大了，这继母难当吧？可你再看人家那日子，过得多和睦！”
被老姜头这么一番开导，老杨头茅塞顿开，“没错没错，这世上最怕的就是真心，只要有真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他紧紧握住老姜头的手：“老伙计啊，咱都要往前看啊，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第7891章 中京
中京。
大辽开国以后逐渐形成了三京制，其中上京为京城首都，中京，下京为陪都。
除了上京以外，中京就已经是最大的城池了。
那日松走在一条街道上，深吸一口气，面容复杂的说了一句：“我又回来了。”
“那日大哥，我们来中京城做什么？”站在一旁的墨安白，头上带着斗笠，脸上蒙着面纱，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有很多事要办。”那日松道。
“可是，我们不去找公子了吗？”墨安白最烦心的就是这件事。
“既然已经确定安全，我们就不需要去找了，我们就在中京等，他一定会来中京的。”那日松道。
“他为什么要来中京啊。”墨安白却有些怀疑，不大相信。
“当然要来，拜火教在中京有一个总坛，想要整顿拜火教，就必须来中京。”那日松道。
“公子是被女魔头带走的啊，他跟整顿拜火教有什么关系呢？”墨安白问道。
“我得到了情报，拜火教大圣女石依云已经被拜火教除名，拜火教内部发生内乱，石依云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想要反击，迟早会来中京，否则我们在外面找人，就像是大海捞针，什么都找不到。”那日松解释道。
“至于小主子那边，他既然毫发无损的跟石依云同行，意味着他和石依云达成了某种协议，石依云要来中京，他一定会跟着来的……”
那日松把前因后果分析了一遍。
这些，墨安白也能分析出来，但由于她没有对应的情报，以及对辽国，拜火教等的了解，也就不可能得出结论。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墨安白道。
“我们先去找人。”
那日松淡淡道，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夜晚时分。
中京里秦乡河畔张灯结彩，河面上一条条画舫上灯光璀璨各种乐器声，笑声，不绝入耳。
此时，一叶扁舟在黑暗的水面上滑行，迅速的接近其中一艘画舫。
靠近画舫以后，扁舟上的两人手中飞出飞爪，抓住画舫的船沿，几个腾空就落在甲板上。
站在甲板上的护卫刚反应过来，头部便遭到重重一击，身体一倾，就倒在地上。
两名黑衣人的其中一名打了一个手势，另外一名心领神会，一个翻滚进入船舱里面，确认没有什么埋伏以后，两人一同进入其中一间卧室。
“谁？”
睡得正酣的某位王宇，只说出了一个字，眼前一黑，意识就沉入黑暗之中……
等他再次苏醒过来时，发现身在一处四合院里，自己身体被绑在一棵大树上面。
他心里一沉，下意识的想要呼喊，却喊不出口。
因为他的嘴里被塞了布条，连呜呜都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过，没让他等太久，对面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中年男子，背着双手慢吞吞的迈步而来。
“姓王的，你还记得我吗？”中年男子皱着眉。
“你怎么不说话？”
“哦，对了，你的嘴被堵上了。”
中年男子忽然想起此事，就迈步上前，手掌拿掉王宇嘴上面的布条。
“那日大哥，饶小弟一命吧！”
嘴上的束缚被拔掉以后，王宇第一时间陪着笑讨好道。
“看来，你也知道害怕嘛，当年你怎么卖友求荣呢？”那日松冷笑一声。
“那不是不得已啊，当年长公主殿下离开，我们没有人庇护，这要是不做点啥，一家老小的性命全都没了。”
在那日松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王宇选择了实话实说。
“你要是为保一家老小，我今日能抓你？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家人，你是为了荣华富贵，自己快活。”
那日松冷冷屈指弹出一颗药丸，这药丸落入王宇口中，立刻就开始融化了。
“那日大哥，你给我吃的什么毒药？你，你真要杀了我吗？”王宇眼神十分的惊恐，心里的恐慌实在是已经到了极致。
“毒药？杀了你不是便宜了你吗？我给你吃的是蛊，你的生死已经操控在我的手里，只要我想，随时能让你肠断肝脏破裂而亡。”
那日松手掌一握，王宇身体里面开始产生剧烈的疼痛，就像是有人用刀子在他的身体里面搅动一样。
剧烈的痛苦让他想要呼喊，都喊不出声音来。
他额头的青筋全都爆出来，眼球都仿佛要从眼眶里脱落了。
“舒不舒服？这么些年，第一次这么爽吧！”
那日松眼神像是刀子一样锋利。
“一会儿让你一爽再爽！”
王宇刚刚缓和一下，立刻就有下一波疼痛袭来，像是海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
就是这样连绵不绝的疼痛，让王宇的意志力彻底被摧毁了。
不知过去多久，王宇忽然感觉到疼痛减弱了许多，就像是即将被大海淹没的人，抓住了一只船的船沿。
“怎样？这滋味不错吧。”那日松的声音传来。
王宇的神智渐渐了恢复了一些。
就听见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人做了什么？”
“此人叫做王宇，以前是殿下的一位侍卫，后将其提拔到军中任职……昔年，殿下蒙难，他不仅不带兵前来相助，反倒是将殿下在军中安插的很多将领给出卖了，让很多好兄弟被杀！”
“原来如此，这是一位软骨头的叛徒啊。”
“对，就是叛徒，此人该当千刀万剐，要不是看此人现在还有用，我恨不得一刀将其宰了。”
“宰了固然痛快，却不利于大事。”
王宇终于睁开眼睛看清楚了前面的两人。
墨安白看见王宇的瞳孔，立刻道：“他清醒了！”
“果真清醒了，醒了还挺快嘛。”那日松眼睛朝着王宇瞪去。
王宇一看见那日松的眼神，立刻下意识的咯噔一下，嘴唇毫无血色。
“好了，你现在明白了没有？你的体内已经被下了蛊毒，性命就已经操控于我。”
那日松道。
王宇猛的点头。
“你就算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也要考虑一下你孩儿的性命，你的三个孩儿，你的外室给你生的孩儿都在我的手里。”那日松淡淡道。
第7892章 小丑是我自己
王宇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瞪的越发的圆了，身体开始加大力度挣扎。
那日松能找到他正派夫人生养的孩儿，他能理解，毕竟他的家宅位置，有很多人知道。
但他养的外室，以及养的孩子，那是极为隐秘之事，他一向保护的很好。
他自己去外宅，都会提前安排好久，做好几层伪装。
甚至，外室女子本人都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只将他当成了一位寻常商户。
那日松又是如何得知的？
以他的见识，不难可以看出，那日松应该在中京城里有一个隐蔽而成熟的暗谍组织，从一开始就锁定了他，他的一切行踪都已经落入他人眼里，亏得他还以为自己做的多隐秘呢。
没想到，到头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你的夫人有名的善妒，小心眼，你养外室，甚至外室还给你生个大胖小子，这事儿，可是隐瞒你夫人做的……”
“说起来，我还给你留了足够的脸面，这件事没有告诉你夫人。”
“现在想想，要是告诉你夫人，会发生什么？想想就觉得很有趣啊。”
那日松嘿嘿的笑了两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不，不要……”王宇艰难的说了几个字，用渴求，哀求的目光望着那日松。
“我可以不告诉你夫人，甚至给你一个体面的结局，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全方面配合我，听从我的命令……”
“要是你耍什么小心思，不要怪我不客气，我要是疯起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日松盯着王宇的眼睛，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话来。
王宇的意志已经被彻底摧毁，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有多高的意志，否则当年，他就不会迅速的背叛投靠敌人了。
他除了点头以外，别的话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走。”
那日松向着墨安白招呼了一声。
剩下的具体事务，就不用他操心了，自然会有人接手这一切。
回到客厅当中，墨安白问道：“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是谁？”
“我这里有一份名单，都是我们这次要抓的人，涉及到很多方面的要害部门。”
那日松取出一份名单出来。
这份名单可不是才拟成的，而是很多年的内卫搜集而成，付出了很大的心力，其中为此而亡的人都有不少。
“这名单……很详细，按次来制定计划抓人，不说十拿九稳，至少也有极大的把握。”
墨安白细细的看了一眼名单，上面不仅有姓名职位，甚至还有一个人的性格，生活习惯，隐秘之事等等，有些方面详细的令人咂舌，甚至有些生活习惯，颇是有些不登大雅之堂。
“下一位，我们去抓主簿厉祥云。”那日松道。
墨安白翻看名单找到主簿厉祥云。
“果然是这位，这爱好，可真是……奇特！”
这位主簿厉祥云就在墨安白所看的诸多奇葩中的一个。
“喜欢小相公，倒不是太奇特，最为奇特的地方，他喜欢小相公脱光衣服，拿着鞭子，在他背上抽打……”
墨安白一边说对应的文字描述，一边咂舌不已。
“他还不是最离谱的，跟他差不多的有好几个，比他还要夸张的也有不少。”那日松显然不以为然。
辽国这些上流人士，什么花样没玩过，一个比一个上头，要是让百姓们知道真相，眼球都惊爆一地。
“好吧，这次还要我出手吗？”墨安白问道。
“需要的。”那日松道。
本来制定这些计划的时候，那日松根本没考虑到会有墨安白参与的情形。
当抓王宇的时候，墨安白出手了一次，就让那日松明白，他在中京的人手，竟然没有人能取代墨安白的位置。
正面对抗的武学高手倒是有不少，但像墨安白这样花样层出不穷，抓人的意识和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就没有第二位了。
……
无名山谷之中。
兰一萍，石依云，骆星辰三人已经离开了石室。
石依云将那本记载众多武功缺陷的书籍带了出来。
有了这本书籍，她这次的收获就已经不小了。
“你说的辰儿的血脉一事，究竟是真是假？不会是糊弄我的吧？”兰一萍笑眯眯的望着石依云。
“哪儿会呢，他的血脉……是真的。”
“我从棋山关带他离开，本来想着拿他去给教主，去邀功的，后来我发现了他血脉的秘密，就熄了原本的心思，打算带他北上了。”石依云道。
“如果你没看错的话，他的血脉能消减天魔功的内力，甚至还能消减别的拜火教武功的内力，那就极有可能是大齐太祖的血脉传承。”兰一萍道。
“我不会看错的。”在这方面，石依云很自信。
此时，骆星辰已经被打发去沐浴换衣了，兰一萍压低嗓音道：“我看辰儿这个孩子，重情重义，你对他好，他反过来对你更好。”
“对他这样的人，千万不能虚情假意，想着利用他做些什么，那样结果往往会适得其反。”
“纵观历史，那些做过大事情的英雄好汉，枭雄，无一不拥有他这样的品质，太过冷漠自私的人，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的。”
“师父，我没想利用他，过后我会找个机会跟他开诚布公的说出来。”石依云道。
“不错，就应该这样。”
“千万不要倚仗宗师修为，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宗师再强，那也只是一人，要想做成大事，就必须要集众人之力。”兰一萍告诫道。
他之所以要告诫石依云，便是因为石依云是个权力欲很强的女人，她不甘心过上田园隐居生活的，骨子里就想要万众瞩目。
“师父，我知道了。”石依云点头。
“辰儿快出来了，我先去忙准备出门的物品，你去跟他谈吧。”
兰一萍说罢就转身离开。
骆星辰好好的洗了个澡，换上新衣服，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他推开门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石依云那张眉目如画的小脸。
“石姐姐，你有事要跟我说吗？”骆星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