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3章 舒适
因为屋子四角都点着艾草菖蒲拧成的熏香，既能驱除蚊虫，又能净化空气，让待在屋子里的人都神清气爽。
睡着的时候能安眠，醒来了让你心旷神怡。
这不，杨若晴就懒散的躺在软塌上，手里捻着一颗凉丝丝的果子小口小口的吃着，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
窗外，夜幕低垂。
如果将时辰转换为现代的华国记时法，此刻应该七点半左右的样子。
这个时间点，大伙儿应该刚收工没一会儿。
收工回来后，男人们先要洗个大澡，然后再吃饭，等吃完饭后男人们小坐一会儿，又或者陪孩子们耍一会儿，趁此机会女人刚好将灶房的碗筷收拾干净。
然后，夫妻带着孩子们一起来村口杨华忠家召开家庭会议。
“咔嚓。”杨若晴一口把剩下的果子全部塞进嘴里，猜想着再过小半个时辰，隔壁娘家应该就要开始热闹了。
对于隔壁娘家夜里的家庭会议，杨若晴觉得那结果几乎是没啥悬念。
不过因为老杨头和谭氏的参与，肯定会有些不太和谐的对话出现。
有了大部分人的支持，这事儿肯定能成。但大嫂也要拿出一些勇气来，人这一生总要有那么几回热血沸腾，几回奋不顾身吧？
有些事情帮到一定的地步就该停，剩下的路让当事人自己去走。
一阵夜风吹过，将院子里那簇昙花的幽香送进屋里。
杨若晴浑身舒服得跟什么似的，嗅着这花香，浑身的骨头仿佛都酥软了。
这一觉睡的可真沉啊，半夜醒了一回，起来解小手。
解完了看了眼旁边案几上的沙漏，估摸着都快子夜了。
这么晚，隔壁的家庭会议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一晚上都没人过来找她做‘应急公关’，看来，这家庭会议开的没毛病了。
先不管那些，接着睡，睡觉是个延续性的事情，中间被打断了会很不舒服，而且还会很难受。
反正什么情况，明天睡醒了是肯定有人会来跟她这说的。
隔天早上，杨若晴睡得舒舒服服神清气爽的起床。
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孙氏和刘氏就一块儿过来了。
杨若晴一眼看到孙氏的面容，就猜出昨夜肯定有啥波澜。
再看刘氏的面容：昨夜尽管有波澜，但事情最后应该是成了。
果真，刘氏刚见到杨若晴就双手重重的击了下掌，兴奋的说开了：“晴儿，咱老杨家这下是双喜临门了，不仅绵绵订了亲，梅英也要改嫁，回头有好几拨酒席吃啦，真是太好了！”
听到这话，杨若晴的心就落到了实处。
“娘，四婶，你们坐。”
杨若晴拉开两把凳子，又准备泡茶招呼她们。
刘氏腚儿还没挨着凳子，嘴巴就吧嗒吧嗒的说开了：“晴儿你是不晓得昨夜，你爷跟你四叔那拍桌子瞪眼睛的，不晓得吼成啥样了！”
“就算梅英保证了不让珍儿改名换姓，你爷都死活不答应，说梅英真要改嫁就把珍儿留在老杨家，不准带去老张家。说咱老张家的骨血竟然要老张家帮忙养，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杨若晴虽然人没到场，但刘氏讲述的那个画面，她可以想象出来。
“爷吼到最后呢？妥协了吗？”她问。
刘氏说：“他才不妥协呢，刀架在脖子上都不可能妥协。”
“是后面张有福竟然也来了！”
“啥？有福哥竟然去了？”
杨若晴还真没想到张有福竟有那个胆量跑去老杨家当面请求这件事。
“那有福哥都说啥了？”杨若晴有些好奇了。
被问到张有福的‘台词’，刘氏顿时就来了劲儿，这也是她今天非得跟孙氏一块儿过来的目的。
“晴儿，这个张有福还真是个纯爷们儿啊！”
“要是我是梅英，我肯定也想嫁给这种有担当的男人！”
“昨夜他亲自登门，跟你爷，你爹和你几个叔叔那当面求亲，许诺会对梅英和珍儿好，不管孩子改不改姓他都视同己出……”
“哎哟哟，还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我都记不全了，反正啊全都是有责任感有担当的话，你四叔当即就拍板了，结果你爷还是不答应，骂张有福，骂梅英，还说要把他们两个给浸猪笼……”
杨若晴摇摇头，“爷说话，有点吓人。”
她来长坪村十几年了，都快往二十年上跑，天天听说要把谁谁谁浸猪笼，可结果呢？
村里谁家男人跟谁家媳妇在棉花地里睡觉被抓包，撑死了也就是打一顿闹一顿，后面屁事没有，村后的河水缓缓流淌，就没见谁真的被丢进去过。
“后面是你爹动了真火，把你大妈请了出来，你大妈如今是大房的一家之主，珍儿给不给梅英带去，大伙儿都让你大妈给句一锤定音的话。”
“你大妈当时就拉着梅英的手哭了，最后还是点了头，答应放珍儿走。这更把你爷给气到了，扬言要请村老过来，把你大妈给休了，撵出老杨家去！”
“你爷这话一出，你三个堂哥都跳了出来，撵他们娘？他们可不答应哦。”
“在这样的混乱下，你爷气得想跺脚都抬不动腿，最后还是余兴奎机灵，赶紧推着你爷回了客房。”
杨若晴把泡好的茶分别放在孙氏和刘氏的面前，自己则调了一碗槐花蜂蜜水。
“那事儿就这么成了？”她接着问。
“成了，约定好了，过两天挑个双日子，张家去梅英娘家提亲，梅英先还在咱老杨家住着，还得忙粥棚的事呢。”
“等到粥棚的事情一完结，到时候梅英就带着珍儿搬回娘家廖家村去住。”
“一直住到出嫁，出嫁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远，毕竟不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嘛，这都带着娃呢！”
杨若晴在心里暗暗算了下粥棚的日子，最多再开个把月。
因为个把月之后第二季稻谷差不多就该熟了，到那时大嫂搬回娘家去也是应该的，总不方便从老杨家直接出嫁。
“四婶，既然这事都成了，为啥你笑呵呵的，而我娘打从进门就一直顶着个苦瓜脸呢？”杨若晴喝了口蜂蜜水，打量着孙氏那表情，微笑着调侃了句。
第7594章 苦瓜大王
孙氏依旧是一副苦瓜样，就跟喜羊羊动画片里的苦瓜大王似的，就算被问到为啥这么苦的时候，她抬起头，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来，都笑得那么苦涩无奈。
杨若晴曾经一度怀疑若是有无数个平行时空，那么在别的时空里，没有她这个灵魂的穿越，孙氏和杨华忠他们的生活又是啥样子哦？
尤其是孙氏这性格，会不会就像那面团似的被人揉来捏去，想捏出啥造型就啥造型啊？
“我、我就是……”
孙氏嗫嚅着，嘴巴才张开一半，就被刘氏给抢去了话头。
“哎呀，太不干脆了，听得晴儿着急，还是让我来帮三嫂你说吧！”
孙氏苦笑，但还是点点头，“好吧，那你说。”
刘氏于是拉了把腚儿下的凳子往杨若晴这边靠近了一些，说：“你娘这副样子，是在担心你奶。”
“我奶奶？”杨若晴挑眉，差点把这个老太太给忘记了。
她可还指望着孙氏去跟杨华梅那劝说，还想让张有福给娶杨华梅呢！
“你奶昨夜听说张有福是跟廖梅英，气得当时就黑了脸，”孙氏这回也终于能说利索了。
“不过你奶这个人聪明，给你姑拉红线这事儿只是她心中的盘算，就跟我们两个人说了，家里各房的人都还不晓得。”
“所以昨夜她并没有拿这事儿闹，应是怕影响到你姑的名声，但是我看她那脸色，真的很担心。”
“尤其是昨夜张有福自己还过来了，为了梅英亲自登门，你奶心里估计更不舒服。”
“但她当场不好发作，也没有机会喊我去外面单独问，昨晚事情才说到一半她就黑着脸走了。所以我担心，我担心……”
“还是让我来说，”刘氏再次抢过了孙氏的话茬，“晴儿，你娘担心你奶今个白天回来找麻烦！”
“真是这样嘛？”杨若晴听了刘氏的话后，转过脸去又跟孙氏那求证。
孙氏一如既往千年不变的苦瓜笑脸。
要不是自己的亲娘，杨若晴有时候真想扯块帕子甩在那苦瓜脸上，真是看得闹心。
“我还以为是啥呢，值得娘你这么忧心忡忡苦着个脸么？”杨若晴摇摇头。
“一家养女百家求，反过来也一样的占理儿。”
“不是咱故意不给我姑凑对子，而是张有福和我大嫂本来就郎有情妾有意，这事儿犯不着拉我姑进去凑热闹！”
“咱是这么想的，可我担心你奶不会这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咱有好事儿不想着你姑，全留给你大嫂了？”
“放心吧娘，我奶是个聪明的老太太，七十岁的年纪，啥道理不懂呢？”
“那她昨夜是黑着脸走的……”
“难道要她手舞足蹈哈哈大笑的走才正常？”
孙氏愣住了。
刘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噗呲一声笑出来。
“老太太要真是跳大神似的走开，恐怕这会子去请袁道长来家里驱鬼了。”
孙氏无语了。
杨若晴也笑了，笑了一阵后又止住笑，耐着性子跟孙氏那说：“娘别担心了，我奶当时生气走开也是人之常情，回头她自己能想明白的。”
“就算稍后她过来找你说几句数落或者埋怨的话，也都是预料之中，她若说，你还是全部推到我身上来……”
“就你牛？你厉害？啥往你身上推你那身板子扛得住？”
谭氏讥诮的声音突然在窗外响起。
屋里三人皆是一愣，杨若晴循声望去，窗外站着的人果真是谭氏。
今日秋风习习，日头不是太劲爆，时而躲进云层后面，时而又探出个脑袋来。
风有点大，谭氏上身穿着一件蓝色对襟右衽单衣，下面着黑色粗布裤子，裤腿比较宽松肥大，到了裤脚的地方又骤然收紧还打了绑带，三寸小金莲蹬着一双敞口白底黑面的布鞋。
抄着手稳稳当当立在地上，外八字步，咋一眼看去还真有点像鲁迅先生UU小说的老年版豆腐西施杨二嫂。
立在地上确实像一只圆规，只不过因为谭氏的个头比杨二嫂要低矮许多，所以谭氏应该是圆规里最小号的那款。
孙氏和刘氏看到突然出现，还在听墙角的谭氏，都赶紧站起身来。
孙氏的慌乱全表现在脸上了，刘氏则是藏在心里，脸上强撑着镇定。
而杨若晴呢，脸上的表情也很生动，她站起身走向门口，跟慌乱无缘，脸上都是惊讶，还夹杂着一丝惊喜。
“奶，今个这是刮的啥风呀？竟然把您老给刮到我家来了？”
“来来来，奶，我扶你进屋来坐坐，你可是贵脚呢！”
杨若晴来到谭氏跟前，扶住谭氏。
还真的有点喜悦，因为谭氏一年都来不了一回骆家，这后院，估计都好多年没有踏足过吧？
谭氏虎着脸望着杨若晴那张笑容满面的脸，估计也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发自内心的欢迎和喜悦。
于是，老太太紧绷的脸部线条松缓了几分。
“我一个瞎了眼的老太婆，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可不敢进你们的屋，我怕给踩脏咯。”
虽然心里对杨若晴的反应很满意，但谭氏还是故意端起了架子，下巴还微微抬起。
好一个傲娇的小老太太，就喜欢正话反说，口是心非。
杨若晴心里偷着笑，嘴上却说：“奶你说的啥话哟？你可是我亲祖母，就算你在我这屋子里拉一泡屎，孙女儿也不敢说半个字呀！”
谭氏面孔扭曲，眼底眉梢都是嫌恶。
“死胖丫，说话埋汰死人，就算你给我十两银子请我拉，我也干不出那事来！”谭氏说。
刘氏和孙氏也迎到了屋门口，刚好听到这话。
刘氏立马搭腔：“谁要给我这个价，我能拉到他倾家荡产！”
这回，不仅是谭氏面孔扭曲，杨若晴也有些反胃了。
但她又不好呵斥刘氏，毕竟这个有点重口味的话题是她挑起来的。
于是她再一次扶住谭氏，并强行的，僵硬的扭转先前的话题：“四婶，快些过来帮我把咱家的老祖宗请进屋里去呀！”
刘氏笑着说：“我来抬……”
谭氏一把拍开刘氏的手：“你那手指头抠完腚儿眼抠鼻孔的，别碰我。”
刘氏撇撇嘴，“这还嫌弃上我啦？也不晓得当初是哪个瘫痪在床，拉的东西糊得满床都是！”
第7595章 谭氏上门找茬
“你个嘴欠的你说啥？有能耐再说一遍？”
瞧见老脸都涨红了，一根青筋像蚯蚓一样从脖子延伸到下巴，仿佛这血管都要爆开。
刘氏吓得愣住了，杨若晴赶紧说：“奶，我四婶跟你开玩笑的呢，走，咱进屋去。”
“娘，咱进屋吧！”
孙氏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勉强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也赶紧小心翼翼过来帮着搀扶谭氏。
谭氏没有拍开孙氏伸过来的手。
孙氏的手不同于刘氏那双又脏又黑还油腻腻黏糊糊的手。
孙氏的手白净修长，尽管手上的皮肤经过多年的浆洗大磨，比较粗糙，指腹还有老茧。
但孙氏的手很干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给人咋一眼看到就觉得放心。
谭氏虽没有抗拒孙氏的搀扶，但还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孙氏一眼。
孙氏迎着谭氏的目光仿佛被点了穴似的，僵在原地不敢动，先前好不容易调节好的情绪顿时就要破功。
杨若晴看出自家老娘的心虚和惶恐，心里暗叹口气。
这心里素质，哎！
自个都做了祖母，可在谭氏跟前，孙氏还是那个大气不敢吭一声的受气包小媳妇儿。
“奶，你就别瞪我娘了，我娘啥主意都没有，一切都是我的安排，你要问啥，要找人发泄火气，就冲我来。”
杨若晴嘴里说着这种话，然而脸上却没有半点心虚和害怕，笑嘻嘻的，毫无心理负担。
谭氏又瞪着杨若晴，“我今个就是冲着你来的！”
杨若晴这下更乐了，“那好呀，来来来，奶放马过来，咱先进屋，这里站着都累。”
“不仅累，还傻气，四婶你说是不是？”杨若晴又扭头大声问刘氏。
刘氏也大声回应说：“傻气得冒泡，快些进屋去舒舒服服坐着喝茶吃点心吧！”
就这样，谭氏被杨若晴扶进了屋。
孙氏和刘氏跟在后面。
刘氏拍了拍孙氏有些僵硬的手臂，小声说：“三嫂你大点胆子，有晴儿在，老太太还敢吃了咱不成？”
孙氏嘴角往上艰难的提了提，再次露出一个招牌式的苦瓜笑容。
……
杨若晴把谭氏扶进了屋子，并没有把老太太往她和骆风棠睡觉的寝房领，而是安排在小堂屋招呼。
谭氏打量着着小堂屋，虽然没有前院的大堂屋那么宽敞大气，但胜在精巧整洁。
桌子，椅子，花瓶，墙面贴的东西，地上砌的地砖，还有各种多宝阁和置物架，甚至桌上摆的成套的青花瓷茶具，以及其他的一些小物件……
谭氏虽然从未住过这样的屋子，用过这样的器具，但她的年纪摆在那儿，早些年跟着老杨头在县城待过，也有幸见过一些大户人家的家具摆设。
那跟庄户人家的真不一样，让人看到就眼前一亮。
显然晴儿这屋子里的东西，更胜那些大户人家的东西。
尽管晴儿这里的东西看起来并不奢华，最难得的就是这种低调的奢华，才让这屋里的每样东西都有内蕴。
谭氏在一把厚重的红木雕花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真舒服。
不管是靠背，还是扶手，这弧度和线条都跟坐着的人的身体每个着力点完美贴合。
要是东屋里也有一把这样的凳子，老太婆我至于天天盘着腿坐在床上一坐就是大半天嘛？还不天天歪在这把舒服的太师椅上？
“奶，你是喝茶还是喝蜂蜜水？”杨若晴微笑着问。
谭氏回过神来，她摇摇头，“啥都不喝。”
杨若晴说：“那咋成呢？奶你今年还是头一回来我这儿，这……算不算是拜年啊？拜年哪有不喝茶的？”
“行吧，那就蜂蜜水。”谭氏说。
“好嘞，那奶是要喝槐花蜂蜜水还是油菜花蜂蜜水？”杨若晴又问。
谭氏皱了皱眉，“咋喝个蜂蜜水还那么多事？油菜花的吧！”
“好嘞！”
“晴儿啊，我喝槐花的，劳累哈。”
毋庸置疑，能说出这样厚脸皮话的人必定是刘氏了。
杨若晴笑了笑，给谭氏，刘氏，孙氏三人各调了一碗蜂蜜水，又拿了两碟子点心放到桌上。
然后招呼刘氏和孙氏都坐下来，四个人，刚好围着桌子东西南北坐了个四方。
这架势，就缺了一副麻将了。
没想到杨若晴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刘氏就直接喊出了声：“咱这四人的架势，咋那么像要抹牌呢？”
杨若晴莞尔，看了眼抄着手坐在那里像一座钟的谭氏：“奶，要不咱边抹牌边说话？”
谭氏紧绷的脸上表情奇怪。
“你们这一个个嬉皮笑脸的，不晓得我是过来做啥？”
老太太用她的手指头敲击着桌面，“我是过来找你们问罪的，找茬的！”
刘氏埋下头喝蜂蜜水。
孙氏赔着笑。
杨若晴轻咳了一声，“好，奶你问吧，我一定老实回答。”
谭氏蹙起眉头看着杨若晴，“张有福和你大嫂到底咋回事？他们是不是老早前就不清不楚？”
杨若晴说：“咋叫不清不楚？他们男未婚，女待嫁，两情相悦这不是很好吗？”
谭氏咬了咬牙，“你娘没跟你说？张有福，是我留给你梅儿姑姑的！”
“留？”
杨若晴乐了。
“奶，你当有福哥是啥玩意儿啊？是一碗菜？还是一顿饭？还能让你来留不留的？”
“奶你问过他吗？他愿意被你留被你摆布的婚配给我姑姑吗？你做不了他的主啊！”
谭氏气得直摇头，“只要你们不出来搅局，这事儿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奶，这不是我们搅局，是人家张有福跟我大嫂两人看对眼了。”
杨若晴认真纠正谭氏的话，“张有福心有所属，我们这些人是成人之美，顺水推舟。”
谭氏气得重重拍了下桌子，“死胖丫你这是存心跟我作对吗？”
拍完，谭氏就后悔了。
这红木桌子看着很圆润，还很有质感。
谭氏还以为拍起来手感跟东屋那八仙桌差不多，没想到这一巴掌拍下去，哎哟喂，就跟拍在一块石板上似的。
手掌已经木了，没知觉了……
“奶，你咋啦？你的脸……咋像煮熟的虾一点点在变红呢？”
杨若晴憋着笑凑到谭氏跟前，打量着老太太正在变幻的表情，明知故问。
第7596章 小十
林泽成外。
“小水妖，长大了一些。”
这才分别没多久，骆星辰就发现，小水妖的个头长大了不少。
“这种水妖，吃的挺多，还只吃活鱼活虾，不好养。”阿元脸上带着笑容道。
“会不会攻击人？”骆星辰靠近了一些，望着小水妖。
“大姐一开始叫我带回来的时候，小水妖很不老实，张嘴就想咬人，后来，我教训了几次后，渐渐的老实了，不敢咬人了。”
阿元抿了抿唇道：“不过，还是要用铁丝网罩住，它好几次想要逃跑。”
“现在铁丝网能控制，等它长大一些，铁丝网恐怕不成，控制不住。”骆星辰若有所思道。
“没事，这段时间，阿元会好好驯养这小水妖……要是当真驯服不了，阿元会杀了小水妖的。”墨安白微微一笑。
“杀了不是太可惜。”
“不可惜，伤人养不熟的动物，不能留的，以前奴家也带回几种怪物幼崽，最后都没养熟，全都杀掉了。”
墨安白摇头道。
“养这些怪物，就算养熟了，又有什么好处呢？”骆星辰疑惑道。
“有好处的，这小水妖一身都是宝，肉质也极好，要是能饲养，可是能赚大钱的。”墨安白抿唇道。
“不能吧，就算养熟了，一只小水妖，又怎么繁殖更多呢。”
“公子你忘了吗？奴家可以去玉带山脉那处地下暗河里抓啊，那里多的是水妖。”墨安白眨巴着眼睛。
“这倒也是，那就试试看吧。”
骆星辰沉吟道。
……
“咳咳！”
龙君昊站在一处山崖上，望着山谷里氤氲的白雾，眼神充满了阴郁。
“大人，你待的时间太长，会得风寒的。”
附近的一名黑衣人道。
“黑，咱们这是多久被这么狼狈过了？”龙君昊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这次，他虽然逃出了生天，但多年的经营尽数毁灭。
本来他谋求在天网组织内的晋升，如今也彻底泡汤了。
“有几年了吧，不过，大人，当年你那般困境，都不惧，又何惧这次呢。”黑的声音很阴森，但语气却十分的真诚。
虽然，他是一名没有感情的地字号杀手，但所谓的没有感情，也只是近似，不是真的一点都没有。
这么多年，跟着龙君昊经历过太多了，感情沉淀还是有一些的。
“不一样啊。”
龙君昊叹了一口气，望向远方。
“当年，那时候年轻，有闯劲，不怕死，现在，我两鬓白发生……”
“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潜伏在林泽城，十年闯荡，方才来到这个位置。”
“大人，杨氏商行分部大掌柜，也就那么回事，大人现在还是林泽城天网头儿啊。”黑有些不太理解。
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处商行的掌柜，还是一个分部，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龙君昊这么惆怅吗？
“你别小瞧分部大掌柜，手中的权势，可以说就是林泽城暗地里的皇帝，至于，林泽城太守，他还要看大掌柜的脸色行事。”龙君昊淡淡道。
“不至于吧，大人！”黑愣了愣。
“你常年在外，那能明白，这杨氏商行埋藏在水底下的能量，整个林泽城，起码三分之一的生意和杨氏商行有关联，太守府那些衙役，那些官吏，哪个不是跟杨氏商行千丝万缕……”
龙君昊叹气道：“丢了大掌柜的位置，我们天网组织，损失太大了，意味着损失了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地，钱粮上的损失，更是不可胜数。”
“大人怎么办？要么我和哥几个，去把骆星辰给宰了，大人趁机再把大掌柜的位置抢回来。”黑，手掌向着前面一切，做出了一个砍人脖子的手势。
“可以试一试，现在让大伙儿动起来，查一查林泽城目前的局势，看看我们还有没有机会。”
龙君昊本来下意识的就想要将其否决，但随后，他转念一想，黑的想法也未尝不可。
杀了骆星辰，让整个林泽城大乱，就算他拿不回大掌柜的位置，他也能趁机将他藏起来的钱粮，都运出来，这样就能大大降低损失。
“大人，除了骆星辰以外，还需要去杀其他人吗？那位楚太守……”
“先放着不要杀，等我联络了董法王再说。”
龙君昊双手负在身后。
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跟北方魔门的人联系上，现在，他已经不再犹豫，决心跟南下的左护教法王董文君联络上，跟他合作。
只要能挽回一部分损失，在天网组织内，他的晋升就未必不可能。
“喏。”黑低头道。
……
中午时分。
骆星辰坐在了桌边。
作陪的是墨安白，阿元和阿喜。
桌上摆放着的菜肴，一大半都是各种鱼类，俱都是用大盆子装的。
骆星辰品尝以后，着实的夸奖了好几句阿喜的厨艺。
阿喜比阿元要成熟不少，她也擅长烹饪各类鱼，有自己的一套手法。
正吃到一半之时，院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不好了，阿喜姐，河里出大事了。”
阿喜出去打开院门，而进门的则是一位十三四岁的男孩，穿着渔夫的衣服，红通通的脸上挂着焦急之色，嘴里面气喘的厉害。
“小十，你慢慢说。”阿喜皱了皱眉。
“阿喜姐，白大姐呢？河里，从上游，飘来很多的尸体！”小十喘了几口气，喘匀以后，立刻道。
“她在内院呢，我去喊她。”阿喜道。
“不用喊了，阿喜，我们出来了。”
墨安白和骆星辰一起从内院走出来，而阿元则留下来收拾饭菜。
既然发生了可怕的事情，他们也没办法继续坐在原地好好吃饭，不如跟出来听听。
“白大姐，村长叫我过来喊你去看看。”小十眼睛一亮。
“小十，你先去，我们随后就好。”
“好！”
小十转身离去。
“那孩子叫小十？”骆星辰问道。
“对，他们家想生儿子，可惜运气差了点，一连生出了九个女儿，到了第十个才是儿子，后来就取了个小名叫小十。”墨安白笑了笑道。
“原来如此……我们现在就过去吗？”骆星辰问道。
“对，现在就去。”
第7597章 捞尸
渔村外的河道边。
骆星辰，墨安白以及阿喜三人，一共赶到了河边，就看见一群人乱哄哄的待在一处小港湾的码头上。
他们看见墨安白一行人后，立刻就有其中的两名汉子迎上前来。
“白姑娘，不……不好了，咱们这是撞上大事了。”
说话结巴的黑脸汉子，正是小渔村的村长李大庄。
“大庄哥，慢点说。”墨安白靠近过来，她的目光已经透过人群，落在了一群人的后面，看见了很多盖住脸部的尸体。
“早上咱们照常出门干活，有一位兄弟，一网就拖上来一个人……”
“本来，这都是稀松平常的，咱们打渔的，捞上来点东西，常见的很。”
“但这次不一样，一开始捞上来一具尸体后，接着，上游浮浮沉沉的出现一大片！”
“我们捞上来，有一百多具的，这事儿要是被官府衙门的人知道，咱们村，就完了！”
李大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官府衙门知道，村子怎么会亡？”骆星辰在一边接话道，他显然没弄明白这里面道理何在。
“这位公子是外头来的吧，咱们这里的官府，不问事情轻重皂白，他们只会把锅扣在我们头上，到时候，我们就成杀人犯了。”李大庄一边说，一边鼻子里抽气，神情惊慌失措。
“这里官府衙门，真是这样？”
骆星辰将探求的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墨安白。
“对，就是这样，官府衙门不问是非曲直，他们怎么方便怎么来，我们这些地方，出了案子，都不敢上报官府……官府会吃了原告吃被告，被告和原告，一起破家灭门都是常有的事儿。”
墨安白点头道。
“既然不能不告诉官府，这事儿看来要我们自己来处理。”
骆星辰皱眉。
“奴家去看看死者都是什么人。”
随即，墨安白安抚了李大庄几句，就快步向放在码头上的尸体走去。
这些尸体足有上百具，脸上全部都蒙着麻布。
没办法，小渔村条件不好，能找到这么多麻布，就已经是尽力而为了。
这是对死者最基本的尊重。
墨安白粗略的扫了一眼。
从外表看来，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的衣物，俱都是最粗浅的老布，一看就是贫穷人家。
随后，墨安白掀开其中一名壮年男子脸上蒙的布，取出一根根银针，开始细细检查起来。
骆星辰注意到，以村长李大庄为首的渔民们，已经站成一圈，站到了外围。
他们很难得的聚精会神望向墨安白的反向，都沉默的没有说话。
由此可见，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墨安白很有威望。
墨安白的手段明显十分的高明，银针不断的刺入壮年男子的肌肤。
没多久，她抬起头，站起身，开始走向另外一具尸体。
就这样一具接着一具，一连检查七八具，墨安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她扫了一眼众人，缓缓道：“这些人，都是被人杀的，不是淹死的。”
“杀，杀死的？”
李大庄越发的惊悚。
村民们也开始纷纷议论，神色之间都带着畏惧。
“官大人会抓我们进牢房，我们全都要死。”
“是啊，干脆我们逃了吧，不逃活不了。”
“都不能安静点吗？白姑娘还在？怕什么？”
其中也有表示不满的。
“对，看白姑娘咋说。”
有人附和。
“乡亲们，不要着急，现在我们把人都抬走，抬进义庄里放着，我会尽快处理这件事，相信我。”
墨安白站直了身子，喊话道。
“都听白姑娘的，小伙子们搭把手，把人抬走！”
李大庄双手叉腰，大声叫嚷。
村民们对望几眼，虽然他们心头还是有疑虑，但最终，他们还是按照李大庄的吩咐，将尸体一具具，都给般进了义庄。
村子的义庄，用茅草当屋顶搭建的屋子，有很多间，勉强可以将尸体给装进去。
“能看出是怎么死的吗？”
站在义庄外面的一处安静之地，骆星辰终于找到一个跟墨安白单独说话的机会。
“可以，那些人，全都是内脏破裂而亡，从表面来看，看不出伤痕，很像是溺水而亡，但实际上不是。”墨安白道。
“能击破内脏，表面无痕，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骆星辰眼眸微眯，他没有怀疑墨安白说的话，墨安白是不会乱说的。
“对，只有武学高手，还是练内家拳的，才有可能做到，奴家仔细观察了手法，但没看出很特别的地方，大齐北方江湖上，有这种手法的门派，至少有七八家，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有多少人修炼，谁也不知。”墨安白幽幽的叹了口气。
“暂时搞不清凶手，也没关系，官府衙门那边，我来处理，我赶走龙君昊以后，才知道，在林泽城，杨氏商行的地位出奇的高，甚至到了左右朝廷官府的程度，这在京城简直难以想象。”
骆星辰在龙君昊离开以后，跟米修聊了一番，又查了一些杨氏商行分部的资料，发现了不少惊人的秘密。
在京城，商人就是商人，地位是远不如官员，权贵的。
往往商人都要依附在某个权贵身上，才能保证安全发展。
这也是杨氏商行在京城迅速扩张的一个原因。
不是其他的商人太笨，而是其他商人都是带着镣铐跳舞，自然没有杨氏商行自由前行来的顺利。
“公子，那就拜托你了。”
墨安白忽然之间，态度十分的郑重。
“放心，这些事，我都能解决，但我看还有更大的危机，不是来自官府，而是来自杀人凶手！”骆星辰皱眉。
“杀人凶手，可能会沿着河往下走。”
“公子，奴家想沿河往上走看看。”墨安白望着骆星辰的眼睛。
“走吧，现在就走。”
骆星辰想了想，决定跟墨安白一起出发，这件事，既然他遇见了，就没办法视若不见。
更何况，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次杀人事件，很有可能跟他北上有关联。
不久，墨安白准备好了一艘中型木船，向河流上游使去。
第7598章 承情？
长坪村，骆家。
谭氏不知深浅，一巴掌拍在骆家的八仙桌上，而偏偏这张八仙桌的用料与众不同。
于是，谭氏就遭殃了。
等到麻木过后，迎接谭氏的是火辣辣的生疼。
谭氏感觉自己的手掌要从中间裂成了两截，她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就因为那一口凉气，好像唤醒了全身的痛感。
于是，脸又红又白，手指头都蜷缩起来，浑身紧绷。
“你个死胖子，这下满意了不？你们咋不弄块铁板来做桌面？“谭氏没好气的问。
要不是她们几个都在眼前，她真想狠狠吹一吹她的手……
这会子，谭氏只能悄悄把手揣进衣兜里，躲在里面颤抖。
杨若晴也见好就收，她坐了回去，并微笑着对谭氏说：“奶，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姑别的事儿你可以去过问过问，可改嫁不改嫁这种事，你就别张罗了。“
“我是你姑的亲娘，这世上要是连我都不管她后半辈子死活，那这世上还有哪个会在意她？“谭氏反问。
杨若晴也反问谭氏：“那奶你这么管，我姑又能承你的情？“
“奶你要是不信，回头我就去问我姑，看她要不要改嫁，我敢打包票她一定要把我骂出来的！“
谭氏满脸的不信。
杨若晴于是在桌子底下偷偷踩了刘氏一脚。
刘氏正埋头喝蜂蜜水呢，耳中听着这些对话，脑子里在快速的分析。
突然被杨若晴这么踩了一脚，刘氏不动声色的往杨若晴这看了一眼。
杨若晴比划了一个动作。
刘氏愣了下，突然猜测到什么。
刘氏被自己的这个猜测给吓到了，不能吧？晴儿真的要我去做那件事？
但杨若晴接下来又咳了一声，并出了声：“四婶，你喝这么多蜂蜜水，不怕待会憋尿吗？我这屋里的洗浴房可不借给你用哦！“
刘氏这下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按捺着胸腔里的亢奋赶紧起身，“我去你家后院的茅厕上，这下你总不能不让吧？“
杨若晴抿着嘴笑。
刘氏趁机就跑出了屋子。
屋子里，谭氏捧起蜂蜜水喝了两口，甜丝丝的蜂蜜水，似乎能让她心中的火气不知不觉平息一些。
孙氏一直在旁边紧张的看着，看到谭氏似乎没有先前那么恼火了，孙氏也壮着胆子对谭氏说：“娘，媳妇儿要跟你赔个不是，之前你让我去劝说梅儿，我没去。“
谭氏看了一眼孙氏：“你就别说话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胖丫都跟我说了。“
孙氏就尴尬的闭上了嘴。
片刻后，孙氏又鼓足勇气出了声，“娘，这事儿您也不要再恼了，强扭的瓜不甜，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
“梅英和张有福的事儿，咱老杨家成全了他们，也是积了德。“
“至于梅儿，咱也随了她的心愿吧，她想要咋样过就咋样过，只要她日子过的顺心就好，娘，您说呢？“
谭氏再次冷冷看了眼孙氏，啥话都没说。
孙氏也自觉很尴尬很尴尬，她识趣的埋下头去喝蜂蜜水，也不再说话。
三人都不说话，屋子里突然陷入一种很怪异的尴尬。
这种尴尬一直持续了好久，终于，还是谭氏先开了口。
“张有福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到时候就算他娶了梅儿，心里还惦记着廖梅英，姑姑和侄媳妇抢一个男人，这种奇闻是长坪村第一桩，传出去让人笑话死！“
杨若晴嘴角抽了抽。好想提醒下谭氏，姑姑和侄媳妇'抢'男人这事儿不稀罕，因为之前爷爷和孙子共用一个女人这件事，长坪村有一部分也已知情了。
那就是老杨头和杨永仙，女猪脚是云伢。
但这事儿杨若晴可不敢提醒谭氏，她怕会引得谭氏血压飙升，洗心血管爆裂就不好了。
“奶，那你的意思是，成全张有福和我大嫂，然后，咱再接着帮我姑留意合适的？“
谭氏点头，“没错，这正是我今个过来的意思。“
看杨若晴不接后面的话，谭氏接着又说：“我不要你娘她们留意，她们一个个屁用都没有。“
“那奶想要谁留意？该不会是我吧？“杨若晴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谭氏果断点头，“没错，就是你，我今个是专门过来找你托付这件事的！“
杨若晴乐了，差点笑出声来，“奶，是我听错了还是你搞错了？我可是我姑的晚辈耶，哪有晚辈去替长辈张罗婚事的？没那个规矩啊！“
谭氏的霸气的一挥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规矩也都是人定的，有啥不能改？“
好家伙，这说法够先进！
杨若晴在心里替谭氏点了一百个赞，差点就要刷飞机火箭走起了。
“奶，承蒙您老能这样抬举我，我真是高兴得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杨若晴笑呵呵说。
“不过，给我姑姑做媒这种事，您老可真是难为我了，我又不是专业的媒婆。”
谭氏撇撇嘴，用那种非常不信的目光打量着杨若晴。
“别人谦虚或许是有自知之明，胖丫你就拉倒吧！”
“小琴，萍儿，三丫头，绵绵，还有梅英，全都是你给拉的红线！”
“你能给她们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咋到了你姑这里，就犯难了？”
“你姑不是女人？她年纪又不大，三十出点头，正当风华正茂，十个八个娃那是随便生，咋就不能给她再拉一根红线？”
“再说了，你手底下那么多人，棠伢子手底下个赶个的都是清一色的汉子和儿郎，”
“你给问问有没有那种三十来岁还没娶上媳妇的副官啥的，就算死了婆娘嫁过去做续弦的也没干系，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路不能远，最好是咱十里八村的，再远也不能超出清水镇。”
谭氏说的唾沫纷飞，眼睛放光，杨若晴则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奶，我和棠伢子手底下的人要么就成了家，要么就是清一色二十出点头的年轻小伙儿，有的年纪跟大白小黑差不了几岁，你觉得这老妻少夫可能么？”
“至于那啥距离远近，就更是扯淡了，雪云，夜一，哪一个的祖籍地路近了？”
第7599章 帮着留意？
“照着奶你刚才开的那么多条件，那你不该来找我，你该去找萧雅雪。”
“她家那日松在山里安营扎寨，花花嫁给了索扎木，没有离开长坪村。”
“奶你可以去找萧雅雪帮忙，给我姑介绍一个北方血统的大汉。”
谭氏一听这个，那头摇得跟什么似的。
“不要不要，那边来的大汉一个个就跟吃生米似的，块头大，沙包大的拳头能打死人，听说还粗犷，不然那日松也不可能把他们带去山里训练，我的梅儿娇滴滴的养大，可不能嫁给那种糙汉子被糟蹋！”
“奶，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那要咋整？”杨若晴学着刘氏的动作，两手一拍，耸着肩问。
“反正我姑的事儿我是没能力帮，奶要操持就自个想法子去，我这大肚婆要是被这些事给雷到了伤到了身体，我家棠伢子要发火的！他发起火来，谁都扛不住！”
谭氏单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下脸来直直盯着杨若晴。
孙氏也在边上硬着头皮说：“娘，这事儿你就别难为晴儿一个晚辈了，要不这样吧，我来帮着留意？”
“你别说话了，你说话没用！”谭氏不耐烦的打发了孙氏。
然后，老太太坐在那里生闷气。
面前的点心反正是一块都不吃，甭管多精巧的糕点，在谭氏眼中都不如她家梅儿的终身大事要紧，什么都勾不住这个老太太的兴趣。
杨若晴也对孙氏那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话了。
谭氏这会子正在火气头上呢，却又不能拿她杨若晴咋样，孙氏这一会儿说句示弱的话，其实就是往谭氏的枪口上撞。
再说了，谭氏说的话虽然很不客气，但却是大实话，孙氏确实没必要出声，她的办事能力啥的都不行。
但是，办事能力强的杨若晴却断断不能答应谭氏的要求。
就算棠伢子手下是有些年纪在三十开外将近四十的副官丧妻等待续弦，但梅儿姑姑也绝非贤内助啊。
不说别的，就说大白小黑还有老王家这一团乱摊子，梅儿姑姑能安心给别人做续弦，帮别人照顾好孩子伺候好公婆？
不给人家添乱就不错了！
所以，她是打死都不会松口接下这档子事的，坚决不去嚯嚯棠伢子的那些属下副官们。
人家早些年跟着棠伢子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容易嘛？
真是的！
谭氏等了好一阵，期间不仅说了狠话，还说了一些哭难的软话，甚至眼泪都挤出几滴来。
然而一直等不到杨若晴松口。
谭氏也气馁了，只得恨恨跺了下脚，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候，两个人到了屋门口。
“梅儿你看，四嫂没骗你吧？大伙儿都在这呢，就等你啦！”
伴随着刘氏那招牌式的大嗓门，谭氏扭头便看见自己的老闺女杨华梅正一脸懵逼的被刘氏拉着进了屋子。
瞬间，谭氏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个死胖丫，打发你四婶偷摸着去把你姑姑叫来这里做啥？”
谭氏有些气急败坏的朝杨若晴这低喝。
杨若晴依旧好脾气的说：“奶，我姑是当事人，你要给她做决定，咋地也得让她有知情权吧？”
谭氏恨得磨牙，恨不得扑上来狠狠咬下杨若晴笑脸上的一块肉。
但杨若晴没给她这个机会，她已站起身对杨华梅那打起了招呼：“姑姑，过来坐呀。”
杨华梅看着面前的几人，桌上的茶壶茶碗和点心，略显迟疑。
好像这是来赴一场鸿门宴。
“姑姑，你坐啊，我们请你过来，是有件事不想你瞒在鼓里。”
杨若晴起身给杨华梅倒了一碗茶，同时来到她身旁，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啥事儿？”杨华梅生硬的问。
即使被扶着肩膀坐了下去，可杨华梅还是感觉很局促，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毕竟之前跟娘家闹成那样，都小半个月没跟娘家来往呢！
“没啥事儿瞒她，她家里那么忙，叫她先回去吧！”
谭氏看到杨华梅都坐了下来，急得干瞪眼，从旁一个劲儿的说。
杨若晴道：“奶，你也坐下啊，咱都坐下来，打开天窗说亮话。”
“有啥亮话不亮话的，没啥说的了，走吧走吧梅儿！”
谭氏伸手就要来拽杨华梅离开。
但杨华梅听了这么多，她又不是傻子，咋能察觉不对大伙儿有事瞒着她呢？
于是，杨华梅避开谭氏的手，“到底啥事儿啊？我家里孙子还等着我回去帮忙洗澡呢，你们有啥就说。”
谭氏气得咬牙切齿。
杨若晴却是很好脾气的说：“姑姑，喊你过来是要跟你说两桩事，头一件就是，我大嫂要改嫁了，嫁给咱村的张有福。”
杨若晴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观察杨华梅的表情变化。
其他人，包括谭氏在内，也都默契的望着杨华梅，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变化中窥探出一丝她对张有福的感觉来。
杨华梅听到这个消息，先是很诧异，接着便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张有福人不错，上回我的命还是他给救的呢。至于梅英，嫁给他也还不错，两人很登对，就是珍儿……”
“珍儿跟着大嫂去张家，张有福昨夜来了这边，跟咱家所有人保证了会把珍儿当做自己亲儿子。”杨若晴又说。
杨华梅这才点点头，“孩子终究是要跟着亲娘的，永仙那个亲爹，不靠谱。”
“只是，珍儿的姓氏……”
“张有福也说了，不强求，不管珍儿姓啥，他都一样的接纳。”杨若晴再说。
至此，杨华梅放心的点点头，“这样也好，孩子有个健全的家，梅英也不用那么辛苦，当爹又当娘。”
“有福哥人不错。”杨若晴提醒。
杨华梅脸上都是赞同，“确实人不错，就拿上回我跟甲旺婆娘干架掉进水里，是他拽我上来的。”
“当时在水里，他的手都很规矩，不该触碰的地方压根不会触碰，这个人人品不错，可惜家里有个瘫痪的老娘拖累了。”
“梅儿啊！”
谭氏听不下去杨华梅那些对张有福的点评，忍不住打断她的话。
“既然这张有福在你眼中这么好，你为啥早些时候不说呢？”
杨华梅有点不解的看向谭氏。
谭氏抹了把伤心的泪，沮丧的又说：“你要是早些时候说了，那这么好的男人现在就是你的啦！”
谭氏这话吓得杨华梅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
第7600章 大家作证
她慌张的看了眼身旁的孙氏，刘氏，杨若晴，尴尬得不行，恨不得来堵谭氏的嘴。
“娘你瞎说个啥呀？他再好跟我有啥关系！”
“咋跟你没关系？那张有福原本是我给你留的男人！”
“娘啊，你还要不要让我活了？还给不我做人的脸了？越说越不像话了！”
“咋不像话？娘是真心话！你这个不知好歹的！”
“娘啊，你是不是失心疯了呀？咋还说这种糊涂话呢，我都要坐不住了！”
杨华梅从凳子上起身，跺着脚，真是又急又气，脸臊得通红。
谭氏也红了脸，但却是气的，于是母女两个大眼瞪小眼，眼睛里都有火星子在迸射。
刘氏原本是一双细细长长的小眼睛，这会子竟然因为看这好戏把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孙氏想上去劝，却不知该先劝谁，又从谁人开始劝起。
这种时候，开口来打破局面的自然是杨若晴了。
“姑姑，你先别急躁，先听我说两句你自然就明白我奶的意思了。”
“而奶，你更不要急躁，那些没头没尾的话不激怒我姑才怪，想要好好说话把事情搞清楚，为您老日后的谋划铺路，这会子你就先按捺下火气！”
谭氏闭了嘴，忿忿坐了回去。
杨华梅则满头雾水的望向杨若晴。
杨若晴扶着杨华梅重新坐下，“姑姑，事情的起因是这样子的……”
杨若晴三言两语就把谭氏的计划，廖梅英和张有福在修河堤之间互生情愫，家里这些被谭氏委以重任的人的左右为难，最后大伙儿决定先紧着张有福和廖梅英，从而让谭氏不高兴……
事情全都给杨华梅撸顺了。
杨华梅听完，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之后，真是又羞又好笑，对谭氏背后这些强势的安排更是无语。
“娘啊娘，我自个都做祖母了，咋可能还去改嫁？”杨华梅问。
“做了祖母咋啦？你才三十三岁！后面日子还长着呢！”谭氏说。
“娘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现在心里只有我那宝贝大孙子！”杨华梅又说。
“既然你这样宝贝你大孙子，那给你大孙子找个继爷不更好？”谭氏问。
“啥？继爷？”杨华梅以为自己听错了，复述了一遍谭氏的话，分贝都抬高了一大截。
而边上的其他人也都听得瞠目结舌。
这世上，听说过找继父继母的，找继爷爷还是头一回听。
“奶，你这话说的，人家张有福还是头婚呢，头婚就给人当爷爷啊？吓人哦！”杨若晴捂着嘴，差点笑出猪叫声。
而刘氏则直接笑得前仰后翻，眼泪都差点飚出来。
“哎呦我去，老太太你这也真敢想！”
“我有啥不敢想的？”谭氏强势的瞪了刘氏一眼。
“奶啊，您老要是拿这个做招牌去给我姑找下家，我敢打包票，除非六十岁朝上的老汉乐意，五十九岁的都不乐意结这门亲事！”
抱歉，杨若晴尽说大实话。
哪个男人娶媳妇儿听说娶了媳妇还能直接跳级做爷不得吓坏？
杨华梅自己更是哭笑不得，她连连摇头。
“我的娘，我的亲娘嘞，算我求求你了，往后别再琢磨着我改嫁的事了。”
“好女不伺二夫，我这辈子除了栓子，再不想第二个男人了！”
“为啥？王栓子给你灌了啥**汤？”谭氏冷下脸来问。
杨华梅深吸了口气，心平气和的说：“我和栓子的情分，娘你不懂，只有我自个懂。”
“再说了，我有两个儿子，如今又有孙子，你让我离开这么热闹的家改嫁走，我舍不得。”
“你说从外面招个男人回来顶门户，我们家如今大白能顶门户，用不着别的男人。”
“所以不管是我嫁出去，还是招个男人回来，都没必要，都是犯傻，都是给自己找罪受！”
谭氏听得目瞪口呆。
可仔细思量，好像……有点道理。
但谭氏还是只盯着杨华梅本身：“儿子孙子再好，哪里比得上枕边人知冷知热？你还年轻，你终究需要自己的伙伴啊！”
“娘是女人，娘也是过来人，你听娘的，娘不会害你。”
有些事，谭氏羞于启齿，但身为一个正当年轻的女人，长夜漫漫，真的很需要男人来暖心窝子，也暖身子。
谭氏这副急吼吼，话到嘴边又生生吞咽回去的样子，一下子就让其他人联想到了什么。
毕竟都是女人，都是生儿养女过的，要一直都是姑娘家，没尝过某种滋味，倒也不觉得啥。
尝过了，就没法掐断了。
杨华梅深深的叹口气，走过来紧紧握住谭氏的手。
“娘，我再一次认真的跟你说，当着三嫂四嫂还有晴儿的面，大伙儿做个证，”
“我杨华梅这辈子都不想提改嫁的事，你们谁要是跟我说那种话，就是羞辱我，践踏我，我不仅能不承她的情，我还要把她当仇人！”
“话就说这一遍，你们自个思量着去吧！”
撂下这番话，杨华梅生气的跑开了。
孙氏和刘氏追了出去。
杨若晴没追，而是稳稳当当坐在那儿平静的望着谭氏，“奶，这下你都听到了吧？你觉得好的，不一定是我姑希望的。”
“你的一腔好意，反正会成为我姑的负担，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你何必呢？”
谭氏垂着眼呆呆坐在桌边，那蜡黄的脸看起来就跟抹了一层酱油似的。
听到杨若晴这么说，谭氏啥反驳的话都没再说。
杨若晴又放柔了语气说：“奶，你的苦心，我姑心里都明白的。”
“既然她都说到这个地步，奶，你要是再给我姑张罗，哪怕给她张罗的是王子皇孙，对她来说都不稀罕。”
“我姑眼下最稀罕的就是她的大孙子，她的那个热热闹闹的家！”
杨若晴感觉自己已说得口干舌燥，不能再说了。
该讲的道理，分析的利弊，甚至把杨华梅本人都给请过来‘现身说法’。
谭氏，应该明白了。
又是一阵沉默，谭氏从兜里抽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把眼角的湿润擦去。
然后，她扶着桌子缓缓起身：“往后，再不做这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了。”
折腾到最后，小丑竟是她自己，何必？
第7601章 福气太太
谭氏一脸落寞的离开了骆家。
孙氏这个包子又善良的儿媳看到谭氏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很不放心，于是不顾刘氏的劝阻，悄悄跟在谭氏身后往村里老宅那边去。
刘氏劝不住，也懒得去送，在她看来三嫂就是犯傻。
刘氏打了个回马枪回了杨若晴这里，要知道她的蜂蜜水才喝了一半，还惦记着桌上盘子里还没吃完的点心呢。
刘氏火速赶回小堂屋的时候，看到桌上的糕点和茶碗都还没扯掉，杨若晴悠哉的坐在一旁摇着扇子笑眯眯看着她。
刘氏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你娘犯傻，非得跟在后面送，这青天白日的老太太手脚利落有啥不放心的？“
她咕哝着拿起一块糕点接着吃。
杨若晴继续摇着扇子，说：“我娘就是这样良善，劝不住，她也改不了，就这么着吧！“
刘氏点点头，“傻人有傻福，你娘又傻又善良，这不，老天爷把福报全给了三房，让她成了个福气太太，不晓得多少人羡慕。“
杨若晴莞尔，“嗯，对的，拿些精明过头的人反倒算盘落空。“
刘氏边吃边点头，对杨若晴的话深表赞同。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四婶我说白了跟你娘差不多，我们都是傻人，“
“不过，我们傻得自个乐呵，日子嘛，犯不着斤斤计较，你说是不？“
杨若晴笑着点头，“对。“
刘氏吃两口糕点就喝几口蜂蜜水，自己的那碗喝的快要见底的时候又把目光放到孙氏那碗才喝了两口的蜂蜜水上。
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四婶要是想喝就喝吧。“杨若晴看出了刘氏的心思。
刘氏嘿嘿一笑，立马把孙氏的碗端起来哗啦啦倒进自己碗里。
“我姑那碗蜂蜜水也还没动口，四婶你……“
“她的我可不喝，脏死了！“刘氏毫不犹豫满口拒绝。
杨若晴来了好奇，“我娘都喝了几口，你不嫌弃，我姑一口没动过，你却说脏，这个道理我咋整不明白？“
刘氏说：“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嫌弃，我自个也说不明白，但就是不想喝你姑剩下的。“
“好吧！“杨若晴退了回去，没再多问。
刘氏吃得满意，喝的尽兴，又跟杨若晴这询问起到时候廖梅英改嫁，她们是不是要表示表示？
杨若晴想了想，“关于这个，到时候我爹和四叔五叔他们应该会再次讨论的，这会子咱也说不好。“
“不过，我觉得就算是有所表示，应该也不会是以咱老杨家的名义，应是个人以自己私底下跟大嫂的交情来给点垫箱底的东西。“
仅此而已。
刘氏点点头，虽然一知半解，但也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因为距离廖梅英改嫁还有一段时日呢，而眼下老杨家又有另一桩喜事要办。
比起廖梅英改嫁这件不太好拿出来大肆宣扬的'喜事'，绵绵和夜一定婚，那可是能摆在台面上好好庆贺一番的大喜事呢！
“晴儿，你五叔家的定亲宴啥时候办啊？这两天我见你五叔五婶天天忙进忙出，光是镇上瓦市就去了好几趟，怕是在准备办酒席的食材，可又没听他们给个准话。“刘氏又跟杨若晴这打听。
跟杨若晴这打听就对了，因为男方的媒人是杨若晴这边给找的。
原本是准备让德高望重的骆铁匠来做，结果骆铁匠这段时日一直扑在外甥周旺家鸡场的重建事情上，抽不出空子。
于是，杨若晴便请到了长根叔来做男方的媒人，而女方那边则请了王洪涛来保媒。
双方的媒人已经碰了头，提了亲，交换了儿女的庚帖，事情其实已经过了明路。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是杨华洲逗留在村里的原因之一，那就是：
男方送礼去女方，然后女方办顿饭，请双方媒人，还有亲戚朋友过来吃顿饭，相当于把这件事昭告给大家。
“应该就这两天。“杨若晴说。
“今个初八，应该是初十双日子办饭。“她又补充了句。
“那快了。“刘氏说。
过两天又有好吃的了，五房条件好，仅次于三房，酒菜啥的肯定档次高。
“哈哈，我这嘴又有口福啦！“刘氏又说。
“过两天也好，这两天我吃多了瓜子，舌头全是泡，缓两天我这舌条就差不多了。“她又说。
杨若晴说：“做四婶你的舌条可真辛苦啊！“
刘氏嘿嘿的笑，“做我的肚皮却很走运。“
话没说完就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吓得杨若晴赶紧加快了手里扇子的速度，省得那股'幽风'飘进鼻息。
“这趟五房的酒席，我建议一定要大肆操办一下。“刘氏喝了口蜂蜜水压压那股子气味，接着又说。
“为啥？定亲用不着那么高调吧？“杨若晴问。
刘氏又说：“最起码得放一串万鞭吧？得惊动惊动下村里，不能这么闷声不响的就把亲事给订了，咋地也要让姜家二房晓得这事儿！“
杨若晴扬了扬唇角，“这事儿……得看五叔五婶的意思，咱就别多嘴多舌了。“
“四婶就在你这里叨叨几句，到你五叔五婶那儿我一个字不说。“刘氏说。
杨若晴：我信了你的邪！
“对了晴儿，棠伢子他大伯的六十寿辰啥时候办啊？老早前不就说等水灾过去了办吗？“刘氏又开始打听了。
这一天天的操心的事儿还真不少啊。
“原本是想这个月办的，这不，他们说这个月是七月，做寿最好不要挑这个月，所以打算推到八月。“
“推到八月啊？“刘氏语气中尽是遗憾。
“嗯，到时候跟项家那边一块儿办，刚好牛贩子大伯也要做六十大寿。“杨若晴说。
刘氏一想，这样也行，两个月都有口福，不至于这个月干死，下个月涝死。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夜里张有福和廖梅英的事情，白天竟然就传遍了村子。
这不，这个话题的热度一下子就超过了绵绵与夜一定婚这个消息。
人嘛，就是这样，都是两对人要组成夫妻，可一方是待嫁的黄花大闺女，一方是下堂妇，这话题和看点莫名其妙竟倒向了下堂妇。
第7602章 感动
这让廖梅英很不适应。
在粥棚那边干活的时候，不少大娘大婶和大嫂们跟她这打听。
怀着各种目的，持着各种态度的都有。
廖梅英面上敷衍着，不管对方是带着啥样的目的过来询问，说那些祝福话带着几分真心，她都咬着牙，鼓足勇气去应对。
但是夜里收工回到家，倒在凳子上的时候还是有些心力憔悴。
这时候，金氏过来了。
金氏用她那有些脏兮兮的粗糙大手轻轻抚摸着廖梅英的头发，然后又双手比划着，配合着嘴里几个简单的字眼，很努力的跟廖梅英这比划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来。
廖梅英认真的解读着婆婆的哑语，鼻头泛酸，眼眶突然就湿润了。
她忍不住轻轻抱住金氏的腰，将脸埋到金氏怀里，哽咽着说：“娘，多谢你，多谢你把我当闺女！“
“就算我嫁给有福哥，我也会一直把你当娘，也会接着孝敬您老的！“
而让廖梅英重拾勇气的，不仅是来自婆婆金氏的支持和鼓励，还有张家那边的行动。
这不，张有福竟然花钱请了杨永智他们的工匠队去修缮屋子。
这个消息传回老杨家，刘氏第一个就跑去跟廖梅英那说：“梅英啊，你有福气哦，张有福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答应了要对你们母子好，这么快就兑现了诺言。“
廖梅英红着脸做着手里的针线活。
刘氏接着说：“我听你四叔回来说，张家原本是三间正屋，这会子不仅要把正屋修缮，还挨着正屋又搭建了两间屋子。“
“一间给珍儿准备着，还有一间暂时空置着，至于将来用来给谁住，嘿嘿嘿，四婶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到吧？“
廖梅英抬起眼看了眼面前的刘氏。
虽为长辈，然而刘氏这个四婶却是笑得挤眉弄眼，满脸仿佛都写着几个大字：春天到啦！
廖梅英的脸刷地更红了，还滚烫起来。
那空置的屋子，她当然能猜到啊，必定是为她和有福哥将来的娃准备的呗！
“我还听你四叔回来说，张有福家用来招呼他们这些工匠的伙食都很好，伙食好，说明人家在意这门亲事，在意你啊！“
廖梅英轻轻咬唇，感觉感觉跟杨阳县定亲那阵子，也没这会子羞涩，甜蜜。
“梅英啊，等回头粥棚那边的事情完结，你就赶紧回娘家待嫁去吧，估摸着那会子张家的屋子也修缮好了，你嫁过去就能住新宅子！“刘氏又提醒。
廖梅英低低应了。
刘氏看到廖梅英这副羞涩小媳妇的模样，越看越觉得有趣，忍不住凑近过来想跟她打听点更私密的东西。
“梅英，四婶不是外人，你老实跟四婶这说说，你和张有福有没有亲过嘴儿？“
廖梅英手里的绣花针差点扎到手。
“四婶，你瞎说的啥呀？我们、我们很守礼的！“
“那……拉手呢？他有没有拉过你的手？“刘氏不甘心，又问。
廖梅英无奈摇头，将凳子往后拉了一些，拉开跟刘氏之间的距离。
“四婶，你越问越离谱了哟，“廖梅英说。
“这有啥离谱的？你们俩又不是小孩子？一个血气方刚正当需要，一个也是久旱没遇到甘霖，你俩如今快要订亲了，这不是干柴撞上烈火了嘛？有啥事儿不能做的？“
刘氏心说，我要不是看你红了脸，信不信我还能问出尺度更大的事来呢！
廖梅英从刘氏那表情可以猜测对方这还是'手下留情'了呢。
廖梅英哭笑不得，暂停了手里的活计，跟刘氏这认真的说：“四婶，我就这么说吧，在三叔家开会挑破这件事之前，我和有福哥两个见了面从没说过半句越界的话，大家都是像乡亲父老那样相处。“
“啊？你们两个控制的真好，要是换做我，恐怕把持不住。“刘氏说，知道没啥搞头，也退坐了回去。
廖梅英尴尬的笑，“就算那天夜里事情挑破了，村里都在议论这件事，张家也在修缮屋子，可我和有福哥却一面都没见过了。“
“哈，这么说，你是想见一见张有福咯？要不要我去喊他过来让你看看？“
刘氏说着作势要起身，吓得廖梅英把手里绣活扔了赶紧来抓住刘氏的手臂。
“哎哟我的好四婶啊，我这跟你随便聊天，你咋这样呢？你再这样我往后都不敢跟你说话了！“
看到廖梅英急得脸红脖子粗，那抓着刘氏手臂的手指骨节都鼓凸出来，刘氏也不敢再继续逗弄廖梅英了。
她赶紧拍着廖梅英的手，改口说：“你这傻瓜，四婶逗你玩得呢，四婶有分寸哦。“
廖梅英这才松了口气，为了哄住刘氏不让她去外面说些胡言乱语的东西，廖梅英把刘氏拽回桌边，不仅重新给茶续了水，还把买给珍儿的零嘴小吃拿了一些出来招待刘氏，试图用这些甜头堵住刘氏的嘴。
……
在五房办订亲宴的前一天，骆风棠和骆铁匠爷俩从周家村赶回来了。
夜里，骆风棠专门去夜一那屋找夜一谈了心。
杨若晴对这两个男人在屋里谈军务方面之外的事情感到特别的惊奇。
而且两个都是锯了嘴的葫芦，在一块谈心，能擦出啥样的火花？
但杨若晴不方便跟过去，她只能待在屋里望着桌上的漏斗算时间。
要是能谈够一个时辰，应该就很了不得了吧？
嗯，半个时辰也行，八个时辰相当于北京时间一个小时呢！
结果……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骆风棠就回来了。
“啊？你，你去找夜一了吗？“杨若晴问。
真的怀疑他刚出门，拐了几个弯，然后就直接回来了。
骆风棠愕了下，“去了啊。“
先前去的时候不是还专门跟媳妇儿这说了么？咋就忘了呢？
“咋了？“他又问，“为啥这么问？“
杨若晴走了过来，眼中含笑，“我掐着时间呢，你这也太快了吧？这就谈完了？“
骆风棠恍然，扬了扬眉：“两个大老男人有啥好谈的？该交代的交待下，速战速决。“
第7603章 新女婿
额……
杨若晴以手扶额。
然后又问：“你都咋样交待的呀？跟我说说呗？“
骆风棠已经去洗浴房洗了把脸，重新回到寝房，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杨若晴：“坐上来，我再跟你说。“
迎上他那灼热的眸，杨若晴的脑子里突然闪现一句话：坐上来，自己动……
额，孕妇应该六根清净，不能胡思乱想那些不健康的东西。
“我如今身子可笨重了，这要是坐上去还不得压垮你的腿？“
骆风棠的笑容带了几分玩味，越发坚决的要她坐上来。
杨若晴没辙，只好挺着大肚子向他靠近。
刚到跟前就被他给拉到了腿上，坐在了他怀里。
他双手绕过她的腰，轻轻搁在她高耸的肚子上，一贯冷峻如冰山般的脸此刻被融化成温柔的海洋。
“我就交待他拿出对待处理军务的态度去对待婚姻这件事。“
骆风棠轻轻抚摸着手底下这温热的肚子，感受着里面他两个孩儿的律动，声音也愈发温和下来。
“那小子还算上道，当时就给了我一叠票据，说是彩礼聘金啥的。“
“好家伙，这几年还攒下不少家底，银票，铺子，田产，比刘雪云要丰厚。“他说。
“哈哈……“杨若晴笑了，“那不能比，雪云跟我的日子比夜一跟你的日子要短。“
可不是她苛刻自己的属下哦！
骆风棠当然明白，他将她抱在怀里，接着说：“我没要，我叫他明日定亲的时候亲手交给绵绵，结果他小子说他不敢，挨了我一脚，没出息！“
“这……这就是你们之间的谈心？“杨若晴憋着笑，问。
骆风棠不置可否。
不然还能怎么谈？
好吧，杨若晴认输了，男人的世界，尤其是他们这种钢铁直男的世界，她不懂。
“不说旁的话了，跟我说说，这几天我不在家，咱娃儿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骆风棠话锋一转，抱着杨若晴细细询问起来。
好吧，跟自家媳妇儿在一块儿谈心，他才真的像谈心。
……
五房定亲的那天，亲戚朋友都请过来了。
五房的堂屋里摆了两桌，院子里也摆了两桌。
酒席开始前，杨永青他们在院子门口燃放了一串万鞭。
那炮仗是杨华洲专门从镇上带回来的。
原本杨华洲是打算在村里黑堂黑凤兄妹的杂货铺子里买炮仗，同村人嘛，能照顾下生意就顺便照顾下，反正你去别处买不也得花钱嘛？
但这事儿被杨华明给打了岔。
杨华明给出的理由是黑堂黑凤兄妹家的炮仗还是上半年从镇上进过来没卖出去的。
那会子他们以为老杨头要死，到时候村里一堆人要来买炮仗烧寿香，他们也好趁此机会狠赚一把。
结果老杨头没死，他们那炮仗又拉回镇上去退，费了不少口舌才勉强退了一半，余下的一半又拉回了村里。
上回发洪水的时候他们是把炮仗之类的货物弄到了安置点，但安置点的条件不好，炮仗肯定受潮。
订亲是大喜事，方方面面每个环节都要图个吉利，要是开席前放了个哑炮，多膈应人？
杨华洲觉得杨华明的分析在理，于是去镇上买酒的时候顺便端了一挂干燥的万鞭回来。
乖乖，这燃放起来那响声真是震耳欲聋，偌大的长坪村从村头到村尾都能听到。
而夜一，也第一回从骆风棠身后的'阴影'中走出来，以老杨家五房孙女婿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直到今时今日，大家伙儿才得以机会认真和仔细的打量夜一。
大伙儿这才发现，夜一这个年轻人，竟是如此的气宇轩昂！
尤其是今日的他在杨若晴这个大嫂的安排下，换了一身新衣裳，墨发高挽，跟绵绵站在一起接受众人的祝福时，两人看起来真的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这夜一，甩姜先俊十万八千里啊！“
杨永智忍不住跟杨永进这小声说。
杨永进打量着夜一，眼中暗藏欣赏，“方方面面，碾压姜先俊！“
“更要紧的是，夜一平时看似沉默寡言，但今日对我们几位哥哥还是很尊重的，尤其先前斟茶的时候，态度很恭谨！“杨永智又说。
杨永进再次点头，之前听说绵绵跟姜先俊的婚事黄了，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嘴上说着宽慰的话，说没事没事，以后肯定能遇到更好的。
但其实心里面却对心里说的话打了个问号。
毕竟姜先俊的容貌和身板在长坪村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唇红齿白的俊俏郎君，很多姑娘家都想嫁给他。
但因为先俊娘的缘故，一堆姑娘望而却步。
就算有的姑娘还不死心，但却被家里的长辈给拦下了。
而那种姑娘本身对姜先俊的容貌着迷，家里长辈又有些糊涂，被先俊娘三言两语就给忽悠了的，那就是如今的郑小琴家了……
“我有一种预感。“
杨华明凑到了杨永进和杨永智中间，抬起手臂一手搭一个侄子的肩膀。
“夜一和绵绵将来生的娃，绝对男娃帅气女娃俊俏！“
“没法子，这两人的容貌都太好了，一对璧人！“
一辈子最看重颜值的杨华明忍不住对夜一和绵绵大肆夸赞。
杨永进和杨永智都认同他的话，随着炮仗的炸响，大伙儿纷纷落席，席间，大伙儿发现老王家也派了人过来送礼。
那就是王洪全和小黑。
这爷俩坐在一张桌子上，小黑应该是事先得到了杨华梅的再三叮嘱，今日的他比往常显得老实了一点。
至少在菜上来之前，他并没有将桌上的点心一扫而空。
刘氏她们暗暗观察着小黑，在灶房的时候悄悄交头接耳，都觉得小黑今天懂事了一点。
刚好杨若晴也在，听到了这些。
她只是抿嘴一笑。
小黑懂事了？
不见得哦。
只怕是在养精蓄锐，为接下来的‘战斗’积累更多的战斗力。
……
村子里，时辰刚好是饭点，村头巷尾的人大多端着从粥棚那里打来的稀饭和馒头聚在一块儿边吃边拉家常。
还有些人直接领了吃食，配着家里的咸菜去了田间地头吃，吃完好接着干活。
就在这当口，来自村口的雷鸣般的炮仗声回荡在长坪村的上空，将村民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
第7604章 遭遇
林泽城外。
渔村外的河道上。
中型渔船在小渔村，已经是最大型号的渔船了。
跟骆星辰麾下的新式战船，根本没法比。
可以说，新式战船轻轻一碰，就能轻易将百八十个的渔船撞成一堆木头残渣碎片。
渔船的动力既不是风帆，也不是最新的蒸汽机，而是人力划桨。
负责划桨的是阿喜和阿元，姐妹俩倒是都有一把子力气，要是不看脸，只看背影，颇是有几分渔夫姑娘的气质。
“公子，奴家感觉，杀人者未必是一个人。”墨安白靠坐在船头，缓缓道。
“从手法来看，会是几个人一起动手？”
“大概三四个人，分辨的不太清晰，有些手法不相同，但或许又是同一个人施展。”
“确定没有宗师吧？”
“没有，公子，要是有，奴家也不敢去呀。”
墨安白道。
“我看那些人，面黄肌瘦，看样子就像是很久没吃饱的模样，不管什么缘由，杀人者杀死这么多普通百姓，简直是丧心病狂。”
骆星辰眼中闪烁着冷意。
谁也不想看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既然已经发生了，他就想为百姓们讨个公道，这是作为一个正常人类，最基本的良知。
“公子，距离抛尸的地方，应该不远了。”墨安白道。
“你从何得知呢？”骆星辰问道。
“那些尸体顺流直下，要是距离远，那么前面的那些渔村，已经将尸体给捞出来了，不太会让他们继续往下游漂。”墨安白道。
“让他们往下游漂又会怎样？”骆星辰道。
“官府会把沿途所有见过浮尸的村民都抓起来的……”墨安白抿唇。
“难道官府还敢把所有村民都杀了不成，沿途怕不是有数万渔民吧。”骆星辰眼眸微眯。
官府就算再丧心病狂，又怎么敢杀死数万渔民呢。
“官府的确不会杀死渔民，但他们会敲诈勒索，让渔民们交钱购买一种劵，叫做赎罪劵。”
“那些家资还算殷实的渔民，会被这赎罪劵给搜刮掉一大半，有一些特别贫穷的渔民，甚至会被全家发卖。”墨安白叹气道。
“苛政猛于虎，看来这林泽城的官府，已经到了不整治都不行的程度了，白姑娘，我会写份札子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让皇上派人来林泽城，处理此地事宜。”
骆星辰道。
“好，还是公子有办法。”墨安白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大姐，前面有一艘大船！”忽然，阿元大声叫道。
其实不用她说，墨安白和骆星辰都看见了前面的大船。
那艘船十分的高大，船身上雕刻很多的花纹，而船舱像是三层的楼阁，屋檐上悬挂着灯笼，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游船。
“杀人者，跟那艘船有关！”墨安白忽然眼眸收紧。
“我们靠近过去吗？”骆星辰问道。
他没问为何墨安白断定，杀人者跟那艘船有关。
那是很明显的事。
上百具尸体从上游飘下来，要是从上面飘下来，游船会看不见？
看见了会视而不见？
都不太可能。
最大的可能便是，那些尸体都是船上的人杀的！
“不要靠近过去，太危险了。”
知道是这么一艘大船以后，墨安白改变了主意。
“阿喜，阿元，你们偏移一下船头，让船绕过那艘大船，继续往上游走。”墨安白道。
“好！”
阿元，阿喜一起使劲，将船前进的方向稍稍改变了一些，正好从那艘大船旁边侧身而过。
大船上。
侧面站着一位年轻男子，穿着锦袍，神情慵懒，手中拿着一柄折扇。
他的身侧，一名有妩媚气质的女子，手指剥掉一颗葡萄的皮，将葡萄肉塞进年轻男子的口中。
而在年轻男子的身后，则站着两名三十来岁的刀客。
他们脸部像是大理石雕刻的一般棱角分明，手指骨节也十分突出，太阳穴高高突起，看得出他们功力颇深。
“龙少爷，你看那艘船的那个人……”女子娇笑着用手，指着侧前方。
“那人怎了？”龙少爷挑眉，嘴里在享受着西域葡萄的汁水美味。
“那人好像一条狗。”初雪笑的花枝乱颤。
“嗯，不错，果然像条狗！”
龙少爷仔细的瞟了一眼，看见站在船头，佝偻着背，侧脸上一堆麻子点的男人，点头道。
“不对，那艘船是从下游来的。”
龙少爷眼睛忽然眯起，他手掌一动，将掌中的折扇合拢起来，啪的一声，打在船沿的栏杆上。
“皓羊庆，你去看看，问问他们都看见什么了！”龙少爷冷冷道。
“是，少爷。”
身后的一名刀客应声。
很快，他从侧面下船，来到边缘，踏足在大船侧边拴着的一艘小舟上。
皓羊庆拿起木浆，一用力，小舟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前方飞奔而去。
眼看着距离前方的那艘木船越来越近。
皓羊庆脚掌在船上重重一踏，借着船体向上弹起来的反冲力，他将轻功充分运动起来，整个人像是一只大鸟，展开翅膀一跃而起。
正好落在前方渔船的甲板上。
他瞟了一眼佝偻着背站在甲板上的男人，冷冷道：“你们是从下游来的渔民吗？”
一边问话，一边他探头望了一眼船舱。
他看到船舱里面有三个女子，俱都是脸部黄瘦，还满脸星星点点的麻子，看起来就像是得病了一般。
“咳咳，是的，老爷，俺们都是渔民，那里面是俺的三个妹妹，她们前几天生了怪病，俺想着，划船，上城里给俺们妹妹看病。”麻脸男子咳嗽了两声。
“你沿途上来，见过什么特别之物吗？”皓羊庆问道。
“见过……”麻脸男子咳嗽，“咳咳！”
“什么？”皓羊庆声音提了起来。
“禀老爷，您那艘船很好看。”麻脸男子道。
“好了，你们赶紧走吧。”
问到这里，皓羊庆觉得已经够了，他摆摆手，随后，皓羊庆嫌恶的用袖口掩住自己的口鼻。
随后，他掉头就走，走的还很是匆忙。
等他回到大船上时，前方的渔船已经消失在视线内。
第7605章 干架（上）
长坪村。
姜二家门口的老槐树底下，也汇聚了一群男人女人。
先俊娘就在其中，她一手托着一只大碗，碗里是姜先俊从粥棚那边带回来的粥，粥上面她专门挑了家里腌的酱黄豆搅拌着吃。
另一手抓着筷子，不过筷子头上戳着一只老大的馒头。
先俊娘用馒头蘸着粥里的酱汤，吃得吧嗒作响，耳朵里听着旁边左邻右舍在那说些荤素不忌的笑话，不时也停下来咧开嘴笑几声。
村口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传来，覆盖住了老槐树底下众人的调笑。
大伙儿全都停下了说话和进食，一个个抬起头，支楞起耳朵来，试图通过那声音来精确定位来源地，从而推断出是谁家在干嘛！
但凡放这样大炮仗的，不是红事就是白事。
甭管是红事还是白事，都是最勾这些村民们心魂的，谁让他们的精神世界一片贫瘠呢，不去八卦八卦，日子岂不无聊得冒泡？
万鞭比较长，加之杨永青并不是将万鞭盘在一起燃放，而是平铺在地上，所以等到万鞭全部燃放殆尽，都过去好一阵了。
“哎呀妈呀，这万鞭可真响啊，我这耳朵都给震聋啦！“
大槐树下，有人揉着耳朵笑嘻嘻说。
大伙儿听了那么长时间的炮仗声，陡然听到这人说话，竟有种空旷遥远的感觉，仿佛那人不是在自己身边说话，而是隔着一层罩子，嗡嗡的响。
“听那响动，好像是村口那边。”
“村口住的就几家大户，会是谁家呢？听响动应该是在办喜事……”
“可能是老杨家五房，今个好像他家闺女订亲。”
“订亲？绵绵跟夜一真的订亲啦？之前听到别人说，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呢！”
说这话的人那目光有意无意往先俊娘这边瞥。
其他人的反应也都变得微妙起来，一个个纷纷往先俊娘这边看。
先俊娘先前听到她们提及老杨家五房，这个话题她就不想搭腔，所以埋下头只管扒拉碗里的粥。
结果……
“你们说你们的，都瞅我做啥？”先俊娘抬起头，扫过面前这一张张八卦的嘴脸，很不高兴的说。
众人挤眉弄眼，窃窃的笑。
这人群里面有个脸上有块疤子的妇人，就住在姜二家后面。
她家的母鸡只要跑到前面姜二家院子里去，就会被先俊娘用罩子罩住，等到天黑的时候才偷摸的杀掉炖的吃。
起初这个疤子妇人并没有想那么多，以为自家的鸡是被黄皮子给叼去了，后面她发现一个规律。
但凡她家丢鸡的第二天，姜二家灶房必定传来炖鸡的香味儿。
这个疤子妇人也是个沉得住气的，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又拿了一只鸡出来试探。
果真被她逮了个现行，于是两个妇人当时就在院子里抱在一块扭打起来。
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
后面疤子脸妇人家的鸡再也没丢过，但两个妇人却因为这件事结下了梁子，尤其是前后院住着，这些年明争暗斗，指桑骂槐的酸话更是没少说。
姜先俊唇红齿白，好多姑娘都想嫁给他，郑小琴更是未婚先孕。
这事儿对郑家来说是丢脸的事，可对于姜家来说却是值得拿来炫耀的事儿，自家儿子有本事嘛！
然而，疤子脸家有个儿子老大不小了还没说上媳妇，所以先俊娘可神气了，没少在疤子脸妇人跟前炫耀自家快要双喜临门的事。
尤其是前阵子大家一块儿住在学堂那边的安置点，先俊娘更是天天在疤子脸妇人面前炫耀，气得疤子脸妇人头发都掉了好几把。
这会子好不容易逮住老杨家五房订亲的事儿，疤子脸妇人觉得自己打翻身仗的机会到了。
于是，别人只是挤眉弄眼窃窃的笑，不敢当着先俊娘的面直说，疤子脸妇人敢！
疤子脸笑呵呵说：“先俊娘，我们不看你看哪个？咱这里只有你家差点跟老杨家五房做亲家呢！”
先俊娘的脸沉下来，虎着脸看着疤子脸妇人，试图用目光震慑住对方。
但不好意思，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还是多年的老对手了，怎么可能被先俊娘一个眼神就给吓唬住呢？
“哎，你们这差一点点就要做成亲家了，也是缘分，如今五房另觅女婿，你们家有没有人过去道贺下啊？”疤子脸妇人又问。
“道贺你个头，都做不成亲家了还道贺？你瞎扯啥蛋！”先俊娘直接朝疤子脸妇人这啐了一口开骂了。
旁边人手里都端着碗，看着这架势，一个个兴奋起来，嘴里说着劝和的话，脚下却纷纷往边上退让，生怕待会她们两个闹起来波及到他们手里的碗。
疤子脸妇人很满意先俊娘的怒容，越发怒越撒泼就证明自己的话像一把利刃，扎进了先俊娘的心窝里，在一片片刮着对方的逆鳞呢！
“先俊娘，你别这么没气度嘛！”疤子脸妇人笑嘻嘻说。
“要是我没记错，当初你家先俊跟郑小琴定婚，老杨家那边可是来了人恭贺了哦！”
“那是老杨家其他人，又不是五房，我们姜家跟五房没半点干系！”先俊娘使劲儿摆动着她手里的筷子。
“再说了，当时老杨家送贺礼过来的人是余兴奎，贺礼是老杨头送的，冲着的是那老汉我家老汉的交情，跟其他人半文钱干系都没有！”
“谁来恭贺的，我就承谁的人情，回头那老杨头要是娶小老婆，我肯定去恭贺，礼金还得给他倍起来！”
疤子脸妇人顿时嚷嚷起来：“呀呀，先俊娘你这话说的荒唐哦，那老杨头都七十五六岁的高龄老汉了，谭氏老大娘也还健在，先俊娘你说这话要打雷哦，被谭氏老大娘听到要来撕你的嘴……”
旁边看热闹的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疤子脸妇人的话：“说得对，这些话真不能胡说，先俊娘你真是口无遮拦。”
“祸从口出，你还是少说几句吧。”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是在谴责先俊娘。
先俊娘气得从地上蹦起来，跺着脚摇晃着脑袋，就跟一头快要发疯的母狮子似的嗷嗷的叫。
第7606章 干架（中）
“你个死疤子臭疤子，故意挖了坑在这儿等着老娘是不？你个没好心的，你要烂心肝！”
“先俊娘，你别自己不占理儿就骂脏话呀，大伙儿评评理，我那句话骂她了？”
大伙儿议论纷纷，话锋都是向着疤子脸妇人。
先俊娘这下更气了，她跳着脚骂疤子脸妇人：“你就在这装好人吧，打量我看不出你那点黑心思？怪不得你家儿子娶不到媳妇儿，这就是报应！”
“你家那儿子就是不如我家先俊，你家注定要绝户！”
疤子脸的逆鳞也被先俊娘给狠狠掰扯下好几片，疼得她面孔都扭曲了。
她也尖着嗓子回骂先俊娘：“我儿子行得正坐得端，不像你家姜先俊披着人皮做着畜生的事儿，还没过门就把郑家姑娘肚子搞大了，你家姜先俊是个臭流氓，你这个娘更不是好东西，
你那媳妇儿也是个心里没数的，还没进门就怀上的孙子是不是你们姜家的种还得另说呢！”
先俊娘把手里的碗扔向疤子脸妇人：“臭疤子你这是羡慕嫉妒我家双喜临门，你家儿子生下来就是光棍命，你们家马上就要绝户，你死了都没人给你上坟烧香！”
疤子脸妇人被砸了个正着，顾不上疼，在旁边的惊呼声中也把自己手里的碗扔向了先俊娘。
哼，就你有武器？老娘也有！
先俊娘往边上躲，却没想到疤子脸妇人在扔碗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
先俊娘要是不躲，还砸不到呢，结果这一躲，得，砸了个正着。
先俊娘又恼又气，在那跳着脚拍打着身上的饭米粒，口吐芬芳。
疤子脸妇人得意一笑，只有对手才最了解对手啊，就是可惜了这碗里的稀饭啊！
不过没事儿，又不是自家的米粮，是骆家粥棚那里白领的。
“五房跟你家退亲，不要你家姜先俊，真是万幸！”疤子脸妇人指着先俊娘破口大骂。
“人家夜一，甭管是哪方面都甩你家姜先俊十万八千里……”
疤子脸妇人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为啥？
因为先俊娘已经红着眼扑上来，两个妇人文斗转为武斗，抱在一起滚到地上扭打成一团。
扯头发，是她们的主打招式。
除此外就是互相撕咬，嘴里含糊不清的咒骂呜咽。
咋一眼看过去，像极了两只猫在地上干架，满地都是毛发乱飞。
……
五房这边，订亲的酒宴顺利结束。
待到宾客们散去，杨华洲坐在堂屋里，看着面前鲍素云，蒋桂玲，绵绵她们几个在收拾堂屋，大宝在边上抱着小孙女玩耍。
杨华洲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从眼底到心窝，全都是满足。
儿子已经成家立业，闺女也有了着落，女婿更是人中龙凤，踏实靠谱。
人生这日子到了这个份上，真的没啥不足的了。
杨华洲笑眯眯的看着眼前忙碌的这一大家子人，忍不住笑着笑着，笑到鼻头都有点泛酸。
鲍素云和蒋桂玲婆媳俩偷偷交换了个眼神，都会心一笑。
家里的气氛，真的无比的好，大家伙儿都感受到了团圆和知足。
堂屋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小闺女困了，在大宝的怀里打着呵欠。
大宝这个当爹的手笨，搂抱的姿势估计让小家伙感觉哄睡的不舒服，于是她在她爹怀里烦躁的扭动着小身子。
蒋桂玲见状正要去接下孩子来哄，绵绵已经早先一步过去了。
“来，妞儿，姑姑带你去后院睡觉啊。”
绵绵抱着侄女儿回了后院，蒋桂玲原本想跟过去，横竖堂屋里已经收拾干净了，她闲着也是闲着。
结果被鲍素云拉住。
“你就让她去给妞儿哄睡吧，从昨夜到今个晌午，你也累坏了。”鲍素云说。
蒋桂玲笑了，“娘，我不累，就算累，我心里也是乐呵的。”
小姑子有个好归宿，她这个做嫂子的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娘，你歇会吧，我再去灶房看看有啥要拾掇的不。”
蒋桂玲说着，拎起旁边簸箕里的果壳瓜皮啥的去了院子里。
鲍素云便吩咐大宝：“你也别跟这里待着，去给你媳妇儿搭把手。”
大宝应了声，追着蒋桂玲出去了。
堂屋里于是就剩下鲍素云和杨华洲俩人，杨华洲拍了拍旁边的凳子，示意鲍素云坐下来说会话。
鲍素云也确实是累了，后腰一阵阵酸紧。
她温顺的坐了下来，夫妇俩说起今日订亲的事来。
两口子都是满意啊，看哪都满意。
杨华洲说：“我想过了，回头就在咱这边上搞块地皮，盖新宅子给咱闺女做嫁妆。”
鲍素云含笑点头：“好啊，这最好了，我就是羡慕三嫂和晴儿她们，隔着一面院墙，喊一声就行了。”
杨华洲也笑着说：“咱这隔壁左右是孙家和永进他们，没法跟闺女家一墙之隔，但咱跟闺女也能做对门！”
“夜一这孩子虽说不咋爱说话，但该说的话，也是一句都没耽误。”杨华洲接着跟鲍素云这讨论起这个新女婿来。
“你看今个，我原本还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怕他们年轻人遇到这样的场合会很拘谨，没想到他竟然处理得这么好，大伙儿都夸呢！”
人都爱面子，都喜欢家里的儿女们被人夸赞。
但是如果儿女们哪里做的不到位，也不能强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行事作风，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领域。
只要大事上大差不差的，其他一些小事犯不着太苛刻。不然，自己累，孩子更累，日子久了都不敢跟长辈同处一室了，感觉像个提线木偶。
“夜一这孩子虽说自个很不错，可家里确实也不幸，年纪轻轻就没了双亲，往后的事咱得帮他们多多操持。”杨华洲又说。
鲍素云除了点头还是点头，“那必须的啊。”
对于她自己来说，还有一个亲生儿子大宝。
可对于老五来说，虽然将大宝视为亲生，父子两个的感情也深厚。
然而，不是亲生就不是亲生，血脉得不到延续。
而绵绵就不一样了，绵绵是老五的亲生闺女，夜一是嫡亲的女婿，女婿就是半子。
将来绵绵和夜一生的孩子，也是老五血脉的真正延续。
也难怪老五今日喝了酒，心情这么好啊，鲍素云好久好久没看到杨华洲这样开怀了。
第7607章 干架（下）
当天下昼，先俊娘和疤子妇人吵嘴干架的事儿，就经过‘热心人士’的一番添油加醋传遍了全村。
然后，刘氏就跑来找杨若晴了。
“……两个人打得裤衩子都被扯下来了，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腚儿，真是把人给活活笑死！”
杨若晴听得直摇头。
“四婶，你去帮我传个话给几个粥棚的棚长。”
“啥话？你说！”
“明日的两顿赈灾粮，先俊娘和疤子媳妇那份不准给。”
“啊？不给她们俩？为啥？”刘氏讶问。
杨若晴斜睨了刘氏一眼，似笑非笑：“四婶觉得呢？”
刘氏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动着，突然一拍大腿，“哈，我晓得了，那两个泼妇糟蹋救济粮，得罚她们！”
“罚了她们两个，同时也是警告村里其他人，谁要是再像她们俩那样糟蹋救济粮，后果就跟她们俩一样，对不？”
杨若晴赞赏的望了刘氏一眼，“四婶，你是会读心术吗？我心里想啥全让你给读去了。”
这是夸赞的话，刘氏听得飘飘然。
“那必须的，咱俩天天凑一块儿，你想啥我多半也能猜到些。”她说。
随即雄赳赳气昂昂的站起身，“晴儿你放心，这事儿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打铁趁热，我这就去办！”
刘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屋子，那自信的步伐，昂扬的脑袋，仿佛得了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似的，势不可挡啊！
这个下昼，刘氏一口气跑了好几个粥棚，跟那几个棚长，还有负责施粥的几个妇人都特别打了招呼。
完事后她往村子这边走，路上但凡遇到有人跟她打招呼，她都要停下来跟人好好唠几句。
就算对方不主动跟她打招呼，她也要热情的喊住对方，然后跟对方唠几句。
唠的都是关于先俊娘和疤子妇人的事儿，然后告诉对方，晴儿对她们二人那种糟蹋救济粮的行为不满，打算停她们一天的伙食，以观后效。
要是她们两个还不知错，就接着停，一直停到她们俩知错为止。
而她俩剩下来的那份救济粮，刚好可以分给其他人。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全村人几乎都晓得了这事儿。
大家伙儿私底下都在议论这事儿，那些没有浪费过救济粮的人满心坦然，理直气壮。
而那些浪费过的人，则心里打鼓，很怕这事儿被别有用心的人给捅到杨若晴那儿。
杀鸡儆猴这一招，杨若晴用得很到位，以至于夜里发放救济粮的时候，大伙儿都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碗，生怕不小心打翻了碗泼洒了粥惹怒了杨若晴……
姜家二房。
姜二刚刚在姜先俊的帮助下撒完了尿躺回床上。
“先俊啊，现在啥时辰点啊？“姜二问。
姜先俊望了眼窗外，说了个大概的时间。
姜二又说：“你娘往常这个点都拿着夜饭回来了，今个啊还没回来呢？“
姜先俊说：“许是在路上遇到谁，停下来聊几句吧。“
姜二点点头，“差不多吧，要是跟人聊，那就好好聊，我就怕她聊着聊着就跟昨日那样，又跟人打起来了。“
说到昨日先俊娘和屋后疤子婆娘吵嘴干架，姜先俊脸色就不太好看。
心中，也好像有什么东西郁结在那，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在意村里人把他跟夜一放在一块儿比，他觉得自己也没哪里比夜一弱，夜一就是运气好跟了骆风棠，谋到了一份好前程。
自己是庄稼汉，庄稼汉咋啦？有自己的田地庄稼，靠着自己的双手干活吃饭也能顶天立地。
他心中郁结，是因为绵绵。
这才一年，绵绵就跟别人订亲了？
她怎么变心变得那么快？两人从小到大的情分，真的就一点都没了吗？
他自己是身不由己，被老娘逼的，可是绵绵那边，她爹娘应该不舍得逼她啊？
夜一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这么快就改变了心意？那时候自己跟郑小琴订亲，绵绵不是为了躲避这件事跑去了县城住么？
她肯定是心中有我，不然不可能躲避。
那也就是上半年的事情，这才过去了几个月，她怎么就变心了呢？
姜先俊满肚子的疑惑，昨晚做梦还梦到自己去绵绵家找到了她，正要当面质问的时候，天就亮了，鸡叫惊醒了他的梦……
“先俊啊，外面人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听，更不要往心里去。“
姜二瞧见自家儿子神色落寞，猜测儿子是不是被外面那些话给影响到了，于是老父亲躺在床上自己半身不遂，还忍不住为儿子担心。
姜先俊回过神来，跟姜二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爹你放心吧，我不会的。“
“你不会就好，你和绵绵，过去就过去了，有缘无分也是没法子的事。“
姜二轻叹口气，要不是孩子娘梗在中间搞破坏，这会子俩孩子都完婚了。
而自己，也不至于跟老五闹得见面尴尬。
可事已至此，又能咋样？人总得往前看啊！
“小琴都有了你的娃，等过两个月咱家的稻谷入了仓，就把婚事给你们办了。“
“往后你和小琴好好过日子，莫要委屈了人家姑娘，至于绵绵那边，自然有夜一疼她，你就不要再惦记了，甭管她过得好，还是不好，都跟你没有半点干系了，晓得不？“
姜二是过来人，这番语重心长的叮嘱，让姜先俊深受感动。
他用力点头，“爹，儿子心里有数，您就别为我操心了。“
姜二这才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他靠在枕头上，望着窗外一点点暗下来的天色，口中念叨着：“你娘咋还不回来呢？这天都要黑了啊……“
姜先俊也不放心他娘，考虑到他爹应该也饿了，于是起身说：“爹，你先自己待着，我出去接接我娘。“
“好，你快去吧！“
姜先俊出了屋子，刚走到堂屋，刚好跟他娘兜面相遇。
她娘手里端着一口大钵，还拿着一只大碗。
这两样器皿是她这段时日每天去粥棚的必备，大钵用来装三个人的粥，大碗用来装三个人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