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3章 刘氏的发现
每五天杨若晴让人给三个粥棚拨付米粮等物资，每一轮物资足够粥棚五天的供给。 在吃过鱼的第二天，又到了一个五天。 杨若晴把物资拨付给三个棚长，并听了三个棚长的情况反馈，待到三个棚长离开后，刘氏端着一碗茶坐到先前廖梅英坐过的凳子上，砸吧着嘴跟杨若晴这说话。 “晴儿你发现一个事儿没有？” “啥事儿？” “你大嫂，梅英她的精气神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看到杨若晴望向自己，意在询问，刘氏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刚进门那阵子跟永仙在一块儿过日子，你大嫂唯唯诺诺的，说话都不敢大嗓门，跟谁都小心翼翼的客气着，太累了，也显得生疏。” “后面你大哥做出那一堆破事，那阵子梅英整个人都被打击到了，我还以为她要垮下去呢，没想到还是咬牙挺过来了。” “可是那会子她不爱笑了，也不咋说话，每天睁开眼睛皮就想着咋样干活，挣钱，养珍儿。” “可如今，你再看她，每天虽也是忙进忙出的，可那整个人都好像活过来了似的。” 经刘氏这么一说，杨若晴回想先前三个棚长汇报粥棚情况的时候，大嫂廖梅英确实是侃侃而谈，那眼睛里都有了亮光。 这是一种自信的表现，也是对生活重新焕发出兴趣和期待的征兆，不像从前有一阵，就跟行尸走肉似的撑一天算一天。 “这是好事儿啊。”杨若晴说。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快乐是十二个时辰，悲伤也是十二个时辰，人生短短也就几十年的光阴，对自己好一点，跟自己和解，这很好啊。 刘氏也点头：“好事确实是好事，不过，你就没想过这是为啥？” “还能为啥？大嫂自己想开了呗。”杨若晴说。 想开了，就自己跟自己和解了。 何况，这时间原本就像一块橡皮擦，每多过一天，曾经的伤痛和阴影就会被擦拭得淡去一分，日子久了，也就好了。 “我倒觉得不全是。”刘氏突然说。 “晴儿你就没察觉出你大嫂还有哪里不一样吗？”刘氏又问。 “哪里？” “你再好好想想。”刘氏笑着眨了眨眼，一脸的神秘莫测。 杨若晴先前跟三个棚长那听汇报，又给出了一些建议，用了些脑子。 这会子只想坐一会儿不用脑子，于是说：“四婶你就别卖关子啦，有啥就直接说。” 虽然这爽感度被打了个折扣，但刘氏还是拉近了凳子，跟杨若晴这神秘兮兮的说起了自己的发现。 “你大嫂也就刚嫁进门的那阵子穿衣打扮讲究一点，那会子一方面是跟永仙新婚燕尔，二来估计也跟李绣心有关系，不想被李绣心比下去了。” “可后面出了那一堆的事儿后，你再看她，整天灰头土脸的，再也不打扮了。” “而近来这段时日，我看她穿的衣裳，颜色比从前鲜艳了不少。” “今个你看，头上那跟戴了一两年的灰扑扑的竹簪子都换掉了，戴了一根镶银还有雕花的簪子，耳朵上还戴了耳钉。” “就连身上的围裙，都不是以往那条黑的，换成了蓝底白花。” 刘氏每说一桩，杨若晴的眼前就浮现出前后对比的两副图。 “还有今个过来说话，那脸都红润了，眼睛里就像有水光似的，笑起来也很实在，不像从前的强颜欢笑。” 杨若晴打断刘氏的话：“四婶，你分析这么多，观察得又这么仔细……你说结果吧，你察觉出什么了？” 刘氏咬牙，豁出去了：“我强烈怀疑你大嫂暗中有相好的了！” “啊？”杨若晴满脸错愕。 尽管，在分析了那么多之后，这个猜测也悬在她的喉间，可当亲耳听到刘氏把这个猜测说出口，杨若晴还是难免惊到了。 “四婶，这些猜测你在我这里说说还差不多，到了别处，可是半个字都不能说。” “大嫂是个命苦的女人，日子过的不容易，你这些没有证据的猜测的话，会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知道不？” 杨若晴对此慎之又慎，叮嘱了再叮嘱。 刘氏拍着胸膛保证：“晴儿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四婶不傻，四婶有分寸。” 杨若晴嘴角扯了扯，“你那分寸比一般人的尺度都要大，那天是谁差点跟桂玲那里说漏了嘴？” 刘氏讪讪，“晴儿你要是这样抓着我偶尔犯的一个错误来说，那可就没意思了哈！” 杨若晴摇头，“我这是在认真跟四婶叮嘱，大嫂的事跟别的事不同，你可千万别去跟第三个人说，包括我娘在内。” 刘氏捂住嘴，表情奇怪起来。 “咋？四婶你该不会已跟我娘那说过了吧？”杨若晴瞪大了眼睛问。 刘氏尴尬的笑，“你娘不是外人，她守口如瓶的。而且她也跟你一样的话，叫我不要跟别人再说……” “可问题是，你说了呀，哎呀，四婶你这个人呐，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你了！” 见到杨若晴拉下脸来，一副生气的样子，刘氏这才真正紧张起来。 “晴儿，我那不是天天无聊么，又跟你娘吃喝拉撒都在一块儿，就啥话都说了嘛！” “四婶我发誓，往后一定听你的，听你娘的话，这件事再不跟第四个人说。” “四婶你确定你没跟我四叔说？” “额……好吧，我拿我的性命发誓，我要是跟第五个人说，就让我不得好死，一辈子躺在床上只能喝水不能吃东西，神灵作证！” 这个誓言对于吃货刘氏来说，已经是达到了恶毒上限的誓言了。 但即使如此，杨若晴还是不敢完全信她。 誓言真的有用的话，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作恶的人了。 “四婶，我再强调一遍，这件事关乎到大嫂的名声，你一定一定要管住你的嘴！” “倘若因为你的嘴而给大嫂惹来麻烦，你会付出代价，我跟你先礼后兵，不开玩笑。” 刘氏看出了杨若晴这回是动了真格，忙地点头，脸上还很是懊恼。 至此，杨若晴恐吓的目的达到，她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第7534章 怀疑对象
“那四婶可有怀疑的对象？”她接着又问。 这件事只能在她和刘氏内部探讨几句。 刘氏调整状态的能力也是首屈一指的，刚被警告，这会子‘大老板’问起话来，她依旧能立刻进入状态。 “当然有，我老早就怀疑那个人了，一直在暗中观察，还别说，真被我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刘氏说。 杨若晴眨了眨眼，示意刘氏往下接着讲。 刘氏谨慎的看了眼四周，压低声接着说：“我怀疑那个人，是张有福！” “张有福？”杨若晴的眼皮子跳了下。 “四婶，你没搞错吧？咋会是张有福呢？咋……咋能是张有福呢！” 不怪杨若晴反应有点激烈，实在是因为这个张有福，不一样。 “哎，我起初也不敢相信啊，可是后面我留意了，发现他们俩私底下互动比别人要多。”刘氏说。 “一开始应该要从修堤坝那阵子说起，梅英那会子在堤坝上烧饭，指不定两人一来二去就打了点交道。” “我撞见过两回梅英去张家给张有福的娘送吃的，或许是张有福托付她顺带的，还是别的，反正我撞见过两回就对了。” “最近的一次，我看到梅英往安置点那边去，进了张有福家的帐篷，” “那天我是撞见了，我问梅英做啥，梅英亲口跟我说是张有福托她给张家老娘送两只馒头。” “虽然梅英说的大大方方，可我看她的脸还是红了，显然有点心虚。” 杨若晴眯起眼靠在那里听，双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皮，感受着两个小家伙的胎动。 同时也在琢磨着这件事。 两个人因为都在堤坝上干活而不可避免的有接触，这很正常。 因为张有福本身就是一个老实憨厚，又吃苦肯干的人。 不管是修堤坝，还是后面的船队救灾，以及如今的水车排水队伍，张有福都是最积极的一个。 夜以继日的跟在杨华忠他们后面，忙这忙那，以至于杨华忠他们谈起张有福都夸他。 而大嫂廖梅英原本也是一个坚韧顽强，在汗水里摸爬打滚的女人。 两人一个为了老娘尽了孝子本分，一个为了拉扯孩子将母爱和顽强发扬光大。 这样两个人本身就是一路人，互相搭把手也不稀奇。 起初或许是拜托，后面指不定就是化被动为主动了，再加上廖梅英在穿戴打扮以及精气神这块的悄然变化，这一切联系起来就很耐人寻味。 “他们两个要是真能凑一对儿，也是很般配的。只不过，哎，四婶，我奶近来没再提那事儿吧？”杨若晴忽然又问刘氏。 刘氏机灵，杨若晴刚一问，她就能猜准杨若晴想问的具体是哪件事。 “前阵子还提了呢，说让咱找个机会去跟梅儿那说说，最好是再走一家。” “对了，还让我去张家老母那里探探口风，反正你奶就相中了张有福这个女婿，死活就想让你姑姑跟他凑一块儿过日子呢！” “这下要是晓得张有福跟你大嫂的事儿，肯定恼羞成怒要阻拦的。” 这世上能入谭氏眼的男人简直是凤毛麟角，张有福因为救了杨华梅的命，也无限荣耀的入了谭氏的眼。 谭氏一直想让张有福做女婿，可没想过让他做孙女婿啊！ 大嫂跟张有福倘若真有那么点意思，估计还真有点难。 “就算大嫂跟张有福真有那么点啥，我奶就算阻拦，只要当事人铁了心，我奶也是阻拦不了的。” 杨若晴接着又说。 “不过这前提是两个当事人必须要能豁得出去。” “晴儿，倘若他们豁不出去，咱帮一把呢？”刘氏又问。 杨若晴却摇头。 “咱是旁观者，咋能主动去帮那个忙？” “到时候好心反倒帮了倒忙，除非，除非他们俩找到咱，苦苦央求咱帮忙说几句话，咱再考虑要不要站出来。” “这倒也是，船上人不使劲儿，岸上人推断腰都没用，咱还是慢慢等慢慢看吧！”刘氏说。 杨若晴点头，缘分没到，事儿不能成，急也没用。 缘分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就算好事多磨，最终也能磨在一起的。 “晴儿，那这事儿回头要是你奶再找我去说，让我撮合梅儿和张有福，我改咋说？”刘氏又跟杨若晴这讨主意。 杨若晴说：“肯定是不能应下来啊。而且，据我看来，这纯粹是我奶的一厢情愿，我姑压根就没想过要改嫁。” 就算杨华梅丧心病狂的偏宠大白和小黑，早已丧失了是非观，但改嫁那种事儿她还是做不出的，因为她现在满心眼里装的，念的，思的，还是姑父王栓子。 正因为王栓子没了，梅儿姑姑回忆起他生前的点点滴滴才越发感念他的好，越发的不能忘怀，又怎么会做背叛他改嫁那种事？ 而大嫂廖梅英则不同，她跟杨永仙的感情早在杨永仙一次次的背叛她，伤害她的时候，就已消磨殆尽。 而老实憨厚又勤劳朴实的张有福，让廖梅英这个身心疲惫的女人找到了栖息的港湾。 “那好办，咱俩先通过气儿，回头你奶再找我这逼逼叨叨，我就晓得咋样搪塞了。”刘氏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就连坐在那里都腰杆挺拔，好像比平时高了几公分似的。 …… 从骆家这里离开后，刘氏不再无聊得像一条咸鱼了。 虽然杨若晴没有授意，但刘氏自己发挥想象，她觉得杨若晴应该是想要知道廖梅英和张有福的后续进展的。 加上刘氏自己也是个喜欢八卦的人，于是她脚下一拐就往安置点那边去了。 不能直接去跟重廖梅英和张有福这两个当事人，也是两个忙得脚不沾地的人，那就从张有福的老娘那里做切入点。 刘氏觉得自己这样空着手去看人家老娘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回了隔壁杨华忠家，进了客房，在自己那一堆装零嘴小吃的箩筐里找了几把红枣芝麻糖之类的用帕子包裹着，再揣进兜里。 杨华明躺在床上‘养伤’，为了给他派遣寂寞，老杨头主动拉下身段让余兴奎给杨华明这送来了烟丝儿。
第7535章 胖老鼠
杨若晴给杨华明送来了话本子。 孙氏和鲍素云他们给杨华明送来了零嘴小吃。 从县城回来的大宝还专门过来探望了四叔，也给四叔带了礼物。 所以此刻杨华明就躺在那一堆礼物中间，边上放着抽了好几口的旱烟，手里又捧起了话本子。 然后看到刘氏进屋来就一顿翻找，杨华明的眼睛透过话本子的上缘打量刘氏的背影和动作，噗呲一声笑了。 “你笑个球啊你！” 刘氏懒得回头，只听声响随口就丢来一句骂话。 杨华明说：“我看你这翻找东西的样子，像一只胖老鼠，就差嘴上那两撇小胡须了。” 刘氏把东西揣进兜里后转过身，上下打量着杨华明，最后视线落在他养伤的部位。 “你还真说对了，可不就像一只胖乎乎油光发亮的老鼠么，可惜是只无毛鼠，有点滑稽……” “砰！” 刘氏话没说完，杨华明手里的话本子就朝她砸来。 刘氏二话不说脚底开溜就跑到了门口，扶着门框朝杨华明做鬼脸。 “哈哈哈，无毛鼠无毛鼠！” 杨华明气得全身的血气都往脸上涌。 这要是换做平时，他早一阵风似的冲上去扯住刘氏头发，将她按在脚下一顿暴揍了。 这会子才挪了一下腿，就扯到了，那个痛……就像是一百根绣花针在扎！ 杨华明指着刘氏，哆嗦着说：“你个嘴上不积德的，有本事就别回来！” 刘氏站在门口，学着杨华明的样子，一边哆嗦还一边眼睛往上呛翻白眼，嘴巴往一边歪，两只手更是扭曲得一个指天一个戳地，“胖老鼠，就是胖老鼠！” 杨华明气得抓起边上的一包东西再次砸向刘氏。 刘氏这回有了防备，跑开了。 那东西掉到地上，散开，竟然是老杨头送来的那包烟丝儿。 刘氏乐了，拍着巴掌笑起来你：“哈哈，你把你爹送来示好的烟丝儿给砸了，回头他要晓得了又得跟你急，骂你是个不孝子，不对不对，不孝的胖老鼠！” “滚，你滚，你个死女人有本事别回来！” “哼，滚就滚，姑奶奶想回就回！” 刘氏一跺脚，欢快的跑开了。 留下杨华明在屋里气得用拳头使劲儿砸枕头，砸到手臂酸痛都解不了气。 亏得他之前还自己安慰自己，说是福气福气，有福才有气。 现在他收回这句话，这就是纯粹的气。他早晚得被这个女人给气到吐血身亡！ 等老子好了，老子就去县城找小娟，气死你刘氏。 杨华明脑子里才刚闪过这个念头，他就愣住了。 我为啥要去找小娟？ 当初是她过不下去清贫的日子，执意丢下铁蛋和我走的。 晴儿上回给他的地址，那个地址可以找到小娟。 可是那个地址，他可不想去。 女人进了那种地方，就不再是干净的良家妇女了。 对于一个嫌弃过自己，抛弃过自己，还已经堕落了的女人，他还有必要去找回来吗？铁蛋有那样一个娘，也是一种羞辱！ 照着正常逻辑，到了这个地步一对比，就会得出还是刘氏不错这个结论。 可转念一想，康小子是咋样得来的？ 是刘氏和大哥杨华安苟且偷生的！ 杨华明躺了下去，像一条咸鱼一样完全躺平了。 这些女人们，就没一个好鸟！ 哎，如今，他自个身上这只鸟也不好了，还被刘氏瞧不起，做男人可真窝囊！ …… 刘氏前脚出了屋子，脸上还挂着像打了胜仗一样的笑容，可是当她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她站在院子里，冷静了一些后回想自己先前的那些语言和动作神态，以及杨华明暴跳如雷又拿她没辙时那抓狂的样子…… 她不怕，一点儿都不怕。 她就是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这样去欺负一个养伤的人，是不是有点不好啊？ 可转念一想，他年轻那会子是咋样对她的？漫长的十年里，小娟跟她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每一天看到小娟就像一根针扎在心口。 那种感觉，他又体谅过吗？ 咬咬牙，刘氏告诉自己一句自己悟出来的名言：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对，我不能心软，男人不能对他太好，蹬鼻子上脸呢！ 安置点。 刘氏过来逛安置点对于村里其他村民们来说，早已是见怪不怪的事了，因为刘氏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典型。 而且现在安置点的村民们也都没空去搭理刘氏，因为水位又退了许多，大伙儿每天都要淌着水进村去自个家里瞧瞧受淹的具体情况，村里这里那里都是人，一个个卷着裤脚在水里走，惋惜着，唏嘘着，好多人看着加不想家的院子和屋子，看着那些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家具在水里泡烂泡黑，鼻子一酸，铁打的汉子都忍不住潸然泪下了。 所以这个时候刘氏在安置点瞎逛，还摸进了张家的帐篷，根本就没人有空去搭理。 张家帐篷里。 刘氏过来的还真是巧，刚好赶上张母躺在床上，一张堆满了皱纹的脸涨得通红通红。 “哎呀大嫂子，你这是要解手吧？来来来，我来给你搭把手！” 刘氏嚷嚷着就奔到了床铺边。 这帐篷有点大，里面住着张家母子。 大一些的床铺是张母睡，小一些的是给张有福的，娘俩个的床铺中间还拉着一张用被单做成的帘子来做隔断。 张母看到刘氏，有些意动，但随即又不好意思。 摇摇头很艰难的说：“没事儿，我还能憋一阵……” 刘氏说：“大嫂子，人有三急，可不能憋，那比死还难受呢！” “咱都是女人，又是乡里乡亲的，我给你搭把手哪有不好意思的！” 刘氏撸起袖子上前来扶住了张母。 张母原本还想拒绝几下，结果被刘氏这么一扶，差点就没憋住。 只得眼一闭，厚着脸皮豁出去任凭刘氏摆弄了。 一阵稀里哗啦的释放后，张母暗暗呼出一口浊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刘氏又利索的帮张母把衣裳重新整好，在这个过程中刘氏的动作都很轻柔，面色如常，一点都没有嫌弃和看笑话的意思。
第7536章 徐徐图之
这让张母又松了一口气。 “咋样啊嫂子，是不是整个人都通畅多啦？”刘氏扶着张母重新躺回去后，又笑眯眯问。 张母躺在那里，满眼都是感激，“确实通畅多了，多谢你啊四弟妹。” “不客气不客气，就冲着你喊我一声四弟妹，咱就用不着说那些生分的话。”刘氏摆着手连声说。 张母望着旁边的一只盆，“那盆里有清水，是他们先前端来的，四弟妹你洗把手。” 刘氏于是过去洗了把手，又重新回到张母身旁，也不需要张母招呼，自己拉了把小凳子在床边坐下。 这还不算，刘氏甚至还问张母要不要喝点水？ 张母摇摇头：“不敢多喝，四弟妹你喝，茶壶茶碗都在桌上，也是他们洗干净的。” 两次用到了“他们”，刘氏暗暗记住了这个很有用的词儿。 她也摇摇头说：“我是喝了过来的，不渴，待会渴了再喝。” “哦对了，我给大嫂子你带了点零嘴，来来来，吃一点，吃一点没事的。” 刘氏掏出手帕，拿出红枣等东西来喂张母。 张母客气了几句，最终没能抵抗住刘氏的热情，两个妇人吃着聊着，说到了一块儿…… …… 日头落山之后，杨若晴把收回来的干净衣裳堆放在懒人榻上，自己侧身坐在一旁开始一件件的折叠。 这些衣裳经过一天的晾晒，上面除了紫外线的气味，还残留着淡淡的胰子的香味儿。 杨若晴有个习惯，就喜欢边折叠边嗅，尤其是看到一堆杂乱无章的衣裳经过她一双巧手的忙活之后，变得很熨帖的整齐码放在一块儿。 再分门别类的收纳进衣柜的橱窗和抽屉里，等到要穿的时候，拉开衣柜门现成的取用。 总而言之，她喜欢这种井井有条的感觉。 就在这时候，刘氏又过来了。 看到她这副兴冲冲的样子，跑得满头热汗，杨若晴不用猜也知道八成又是上哪去打听到一些八卦要过来讲了。 哎，这四婶真是生错了时代，换个时代让她去做娱记是最好的，保证明星们菊花上长几颗痔疮的秘闻都能被她给挖出来曝光。 刘氏估计是怀揣着重大秘闻，又跑太急，所以大脑欠缺了思考，眼睛也忘记了观察现场。 跑进屋后，找到杨若晴所在的位置然后直接就冲向了懒人榻，一腚儿就要坐下去。 “哎呀慢着慢着。” 杨若晴喊了一嗓子，赶紧抬手扯住了她，此时，她的腚儿距离骆风棠的那件上衣只有三寸的距离。 “啊？咋啦？”刘氏一脸懵懂。 “你看你底下是啥。”杨若晴说。 刘氏低头一看，叫了声‘哎呀’赶紧跳起来换了个地儿，不仅如此还伸出手来想帮着拍几下那件衣裳。 杨若晴已早一步将衣裳拿到了自己手里，“怕你压皱了衣裳，边上有凳子，四婶你拖过来坐。” “好，好。” 刘氏连应了两声，拖了凳子过来坐下。 “晴儿，你猜我下昼去哪了？” “去哪了？” 刘氏扭着身子，“哎呀，这不是让你猜嘛！” 杨若晴抿嘴笑了笑，四婶就喜欢玩这种一问一答的游戏。 自己心情不错，又有闲暇功夫就陪她玩两把，自己懒得玩的时候就催促她直说少卖关子。 四婶也不会恼，就这点真不错。 “去看排水了？”杨若晴问。 刘氏摇头，“前几天天天看，看腻歪了，你再猜。” “跟他们一块儿进村去了？”杨若晴又问。 “四婶，我劝你千万别跟他们一样卷起裤腿进村，那水原本就脏，经过这些时日的发酵，都有毒了，皮肤会溃烂的。” 杨若晴又郑重叮嘱。 关于这件事她也跟杨华忠他们那提了。 杨华忠他们也引起了重视，又开始去跟村民们劝说，尽量不要进村。 可是村民们不听，偷偷的进村，好多人甚至说： “咱庄户人天天跟烂泥巴和猪粪狗屎打交道的，这啥脏玩意儿没接触过？一点脏水咋啦？没那么娇气精贵！” 结果把杨华忠给气到了，后面他就不强加干涉了。 到时候皮肤溃烂，遭罪的是他们自个。 粥棚提供稀饭和馒头，保证灾民不饿死。 杨华忠他们带头排水，好让大伙早日能回村重建家园。 于是乎这两天杨若晴又让杨华忠和几位村老商量了一番，贴了告示出去。 明确点明村民们自身的健康问题，是各人自己负责。吃药看病，自个掏腰包。 谁要是出现了发烧，咳嗽，腹泻等症状，一律按照瘟疫疑似病例来处理，进行隔离收押。 这张告示贴出去之后，进村的人明显少了一大半。 但总有那么一些未经教化的蠢人还要去顶风作案，那就让他们作吧，出了岔子的时候没人同情。 所以听到杨若晴提到不要淌水进村，刘氏赶紧表态：“晴儿你放心吧，我可不是外面那些孬子人，到时候有啥好歹没处哭！” “想当年，你二妈染了瘟疫，那样子我到现在都还在眼皮子跟前呢……” “四婶心里有数就行，咱言归正传，你先前到底上哪去了啊？” 杨若晴知道自己若不把话题强行拽回来，刘氏都要跑题跑到天边上去。 刘氏挪了挪身子，换了副神秘兮兮的表情说，“我去安置点了。” “去老王家？”杨若晴又问。 刘氏一脸嫌弃的说：“咋可能？他们家的八卦请我去听我都懒得听，我去的是张有福家的帐篷。” “啊？” 杨若晴睁大了眼，“我没听错吧？四婶你咋，你咋还跑到人张家帐篷里去了呢？” 刘氏摇晃着脑袋，很是志得意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打探出张有福和你大嫂的情况，张母那边肯定不能放过！” 杨若晴边折叠衣裳边摇头，她都找不到词语来夸刘氏了。 “那四婶你都打听些啥出来了？你可别直接跟人张母那问啊！” 刘氏也跟着瞪起了眼，“晴儿你这也太小看我了吧，我有那么傻吗？我有一整套计谋的，我得先跟张母那打好关系，为以后接近她铺好路子，既不会太突兀让她怀疑到我的目的，又要让她对我放下防备，哈哈，这就叫‘徐徐图之’。” 杨若晴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直直望着刘氏。 “咋啦？我脸上黏着脏东西吗？”刘氏被盯得有点莫名。 杨若晴直言不讳：“四婶，你脸上一直都黏着脏东西，这不稀奇。” “额……”刘氏老脸一红，“晴儿你真坏，放心里不行嘛，非得说出来，让我多不好意思！”
第7537章 飘了
杨若晴一下子就笑了，对刘氏说：“四婶，不开玩笑，这回你还真是有勇有谋，让我刮目相看呢。”
“嘿嘿，我一直都有智谋的，只是，只是……咦，那句话咋说来着？”刘氏歪着脑袋想半天，却一直卡壳。
杨若晴提醒说：“是不是大智若愚？”
刘氏拍了下大腿，“没错，我就想说这句话，到了嘴边突然又忘了。”
“我就是那个大智，只不过很多时候都装傻充愣罢了。”
杨若晴笑着摇头，“这刚夸几句，你就飘了，好了，言归正传，说说你在张母那边的收获呗。”
刘氏坐正了身子，开始从头说起她的‘徐徐图之’大业来，从进去帮张母接手开始说起，再到最后分享自己带去的零嘴小吃。
“……从前没咋接触过，有福娘很早很早就瘫痪了，今个陪她坐了好一阵，我才发现她还真是个不错的人呢，”
“性子温温和和的，有点像你娘，人也看得开，怪不得张有福被她教导得那么好，吃苦耐劳，又不偷奸耍滑。”
“说起张有福的婚事，她就直抹泪，说是她连累了她儿子，三十五六了还单着，人家姑娘探个头看一眼他们这个家，这个瘫痪的老娘掉头就要跑，说她好几回都想寻了死，可都被张有福给拦下来了。”
“哎，这可真是一对苦命的母子。”
刘氏说着说着，眼圈竟然也红了。
杨若晴虽然听得也有点动容，但此刻她更关心的刘氏打探到的关于廖梅英和张有福的进展。
“四婶，你还是说说张有福和我大嫂吧，找到线索了么？”
刘氏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老半天竟还没扯到正题上去，于是赶紧坐正了身子接着说起后面的事情来。
“……我听她一口一个‘他们’，又是给她准备了洗脸的水，又是喝茶的水，其他吃喝拉撒的事也都安排得妥当，我就着这个线索去打听，果然这个‘他们’还真有梅英呢！”
“不过，可不止咱梅英一个，还有你大妈。”
“啊？我大妈？”
“对，梅英除了我撞见的那回是自己去张家帐篷的，其他时候都拉上了你大妈一块儿。”
“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避免尴尬吧，反正我从张母的口中听出你大妈是常客，不仅自己去，有时候还带着珍儿和杨永青的闺女一块儿去。”
“张母一直以为梅英她们婆媳过去主要是因为老杨家的关系，知道是老杨家和骆家在组织大伙儿抗洪抢险嘛，所以这后勤的事情也是老杨家的女人们在照顾，加上张有福又天天在外头忙，所以张母应该是没往那方面去想，尤其是今个见我也去探望她，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的念叨咱老杨家人好呢，大人好，小孩好，男人女人都好！”
杨若晴听得一愣一愣的，说：“张母其实不清楚，这一切根本就不关咱老杨家的事儿，纯粹就是大嫂和张有福彼此都有那么点意思，然后两个都没咋捅破，于是就各自找自己的娘和婆婆打掩护。”
刘氏感叹，“没错，就是打掩护，反正今个这一趟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大嫂梅英的心思啊，应该是动了，你大妈，或许清楚，但她还是打算帮媳妇，成全媳妇。”
“这一波，最让我意外的人就是你大妈了。”
杨若晴的心情其实跟刘氏差不多，大妈金氏在这其中的表现，确实让人错愕。
杨永仙可是她的亲儿子啊，即便儿子媳妇早已和离，可帮着媳妇去寻找下家，找真正的幸福，天底下的婆婆能做到大妈金氏这样，屈指可数。
看来真正大智若愚的人不是刘氏，而是金氏。
“晴儿，我今个跟张母那里拉家常的时候，也有意无意的流露出一点咱家梅英的情况，张母是个聪明人，她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若是她也有那个意思，我觉得她肯定会私下跟张有福那提，这种事儿，总该让男人来捅破窗户纸的，你说是不是？”
杨若晴说：“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我还是建议四婶你点到为止，后面的事儿让他们自个去做。”
刘氏点头：“放心，我不会再说半个字，尤其是跟梅英那里。”
……
村里的水基本排的差不多了，之前被淹了好久的地面和墙根终于重见天日。
大伙儿原本以为大水褪去了就可以抓紧功夫修整屋子，然后欢欢喜喜的搬回家去住。
结果没想到，水褪去，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还有更棘手的呢！
之前那些漂浮在水面，又或者沉在水底的衣裳鞋袜，家具物件，这会子因为水退了，那些东西却悉数留下来。
地面上，全都是厚厚的淤泥，淤泥里携裹那些东西，还有一些死耗子死鱼虾之类的东西，茅坑里的污物也被冲出来，黏在这些东西一块儿，地上的淤泥是黑的，在太阳的爆嗮下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那种绿头大苍蝇围着这些臭东西飞，一抓一大把，蚊子也是嗡嗡的叫，这环境脏乱差，臭气熏天，空气中漂浮着的都是细菌，让人窒息。
外面的大路上是那样，村民们家中也是如此，大伙儿怨声载道，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收拾。
这个时候，杨华忠这个里正再一次站出来，家家户户的点名征调人员，每家每户都要出人，不出人就出钱，拉起几支队伍，专门清理村里每一条大路的淤泥污物。
一车一车的脏东西往山里运，然后扔到悬崖底下去。
这样的忙碌又持续了好几天后，村里的环境总算好了一些，至少路面是完全被清理了出来。
这时，杨若晴把事先准备好的消毒药粉拿出来，兑换在清水里。
杨华忠和骆风棠他们带着人推着推车在村里游走，进行地毯式的洒水消毒，走进家家户户，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所以一连好几天，村里到处都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杨华明的伤已经差不多了，他和杨永智杨永青他们每天也都在忙着拾掇老杨家老宅，但吃住还在村口这边。
第7538章 赚钱的法子
这不，吃饭的时候杨华明跟杨华忠他们这说：“前面院子的地势高一点，水退了就墙根下露出这么深的印子，墙面的皮都脱落了。
后院地势低矮一些，那可就惨了，永青他们那屋子靠南面的半面墙都塌了，怕是不能再住人。”
杨永青刚好也在边上，他大手一挥说：“那地儿我住腻歪了，塌就塌吧，我跟二哥二嫂他们商量好了，回头把闺女放在娘那里，我去县城找二哥，跟他做事，等到年底攒了点钱我回村就选块村口的地皮盖新宅子，搬出来！”
“哟呵，青小子这个钱花见底了，不得不出去赚钱啦？”杨华明打趣问。
杨华忠目光有些警惕的望向杨永青，也沉声问：“上回你奶分给你的银子该不会都挥霍掉了？”
杨永青摸着后脑勺说：“三叔，你开啥玩笑呢！那钱我都攒着一个子儿都没花！”
杨华忠松了口气，“没花就好，那钱得攒着应急，盖房子这事可行，刚好能派上用场。”
杨永青咧着嘴笑，“盖房子的话，那钱还是不够的，所以我还得去县城找二哥，再赚点钱凑合凑合。”
杨华忠点头：“可以，水灾过后横竖你也不会种庄稼，留在村里也是游手好闲。”
杨永智说：“三叔，青小子真想赚钱，就别去县城麻烦二哥，留在村子里，我带他赚钱！”
大伙儿把目光都齐聚杨永智身上，杨永青更是双眼冒精光，“三哥，这话可是你说的哈，到底啥来钱的路子？快说快说！”
杨华明也竖起了耳朵，要是永智的路子好，他也想掺和一脚。
有钱不赚，王八蛋！
杨永智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因为这场水灾，十里八村都遭了殃，水灾后一堆人家需要修缮房屋，需要重新打制家具，这个时候泥瓦匠和木匠就最吃香了。”
“早些年晴儿没做生意那阵子，算上五叔，二哥，还有我们，咱一家子泥瓦工木工，农闲时候都被我爷奶打发出去赚外快，所以这趟，我打算重操旧业，趁着这个机会赚一笔。”
众人纷纷点头。
杨华明也心动了，“可你在道观有差事啊，你去给人做木工活，道观的差事咋整？”
杨永智说：“这事儿我也犯难过，所以我事先去找了晴儿跟她实话实说。我说我也想趁着孩子们还小先攒些钱把新宅子盖起来，是晴儿支持我先去揽木工活的。”
“晴儿说，灾后十里八村的乡亲们自己都吃不饱饭，又要忙着第二季庄稼的抢种，日子紧吧下肯定没多少心思去道观求神拜佛。”
“所以接下来这几个月道观的香火肯定会衰减，留袁道长他们几个在就能照料过来。”
这意思就是说，等杨永智把这边的木工活忙完了，钱赚到了腰包里，还是能回道观接着做事的，道观的‘饭碗’一直给杨永智留着。
“智小子，你能带四叔一个不？”杨华明迫不及待的问。
杨永智打量着杨华明，略为有些犯难。
杨永青说：“四叔，给你一块砖刀，你砌不上墙，送你一把锯子，你又锯不出一个凳子来，你说带你去，你能干啥？”
一巴掌轻轻拍在杨永青的脑门上。
是杨华明。
杨华明瞪圆了眼睛，“你小子咋跟四叔说话呢？四叔拿砖刀的时候你小子还穿开裆裤！”
杨永青揉着后脑勺笑得一脸的不信，“四叔你可劲儿吹吧，我穿开裆裤那阵子你是天天搞得油头粉面的，生怕弄脏了一片衣裳角，看着就不是拿砖刀的人！”
杨华明龇牙，作势还要再打，杨永青捂着脑袋溜到一边去了。
“臭小子，翅膀硬了就挑起四叔的不是了？谁给你的胆子？”杨华明又虚张声势的呵斥了两声，方才放过杨永青，转过头来接着跟杨永智这缠磨。
“带四叔一个呗，你们工地也需要人做小工不是？四叔就算技艺那块不如你们兄弟，可四叔还没老，肩能扛，手也能提，给你们打打下手不比别人好啊？”
边上，刘氏也帮着杨华明在那央求。
在出去挣钱这点上，刘氏是坚定的跟杨华明站在一条线上。
刚不是说了嘛，赚钱盖房子啊，刘氏老早就想住透气明亮的大房子了。
“永智，给你四叔一个机会吧，带上他，成不？算四婶求你了……”
“四叔也求你了……”
杨华明和刘氏两个这妇唱夫随的苦苦哀求样，真是让边上的杨华忠和孙氏都不忍直视。
杨永智也不忍心拒绝。
“四叔，四婶，我带是可以带你一个，不过这事儿你最好先去跟晴儿那说一声。”
“道观我走了，你又走……你先去问问晴儿的意思，我这都好说！”
“好，我这就去问晴儿。”杨华明刚起身，门口就传来一个声音。
“谁要问我？我送上门来啦！”
刘氏激动的叫起来，“呀，说晴儿，晴儿就来了。”
杨若晴刚往门里探了个头，就被杨华明和刘氏夫妇一左一右给架到了桌边，坐下。
然后刘氏给杨若晴轻轻捏着肩膀，杨华明捧了茶过来，“来来，晴儿喝口茶。”
面对这样的大阵仗，杨若晴哭笑不得，边上其他人也都看得目瞪口呆。
“四叔，四婶，你们这是干嘛呀？我咋感觉这满满的都是阴谋呢？”杨若晴左顾右盼，今个这两口子不对劲啊！
杨华忠在边上也看不下去，摆摆手说：“老四，你们别整那套了，没个长辈样子，有啥话就跟晴儿直说得了！”
杨若晴更是点头。
于是乎，杨华明搓着手赔着笑说：“晴儿，四叔是想跟你这告一段时日的假……”
“四叔，你有啥情况？”
难道是四叔的伤又复发了？不能啊，看他刚才行动如风……
“晴儿，你放心，你四叔的伤已经好了。”
还是刘氏看懂了杨若晴的意思，一下子就把答案给捅了出来。
“你四叔是看到永智能去做木工赚钱眼红，想跟着也去做小工赚几个子儿好盖屋子，怕你不答应，到时候道观的差事也保不住……”
第7539章 美好的回忆
刘氏这个实在人，直接就把杨华明心里想的一股脑儿给捅出来了，说话一点儿都不圆润。
期间杨华明给她递过去好几回眼色叫她别说别说，她直接装瞎，一口气把话说到底。
这不，说完后杨华明老尴尬了，站在那里搓着手，脸上躁红一大片。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杨若晴心里偷偷笑了声，却故意端起面前的茶碗抿了一口，不忙着吭声。
这个动作，落在杨华明的眼中，突然就让他有些没底了。
难道，晴儿不答应？
还是刘氏那个婆娘先前把话说得太直白，引起了晴儿的反感？
想到这儿，杨华明就更郁闷了，要不，就算了吧，道观的差事蛮好的，做人嘛，也不能太贪心，啥都想要……
“四叔，你别再搓了，手指头都要被搓秃噜皮了。”
杨若晴突然说。
杨华明一愣，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可不已经秃噜了嘛！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手背到身后，站直了身板说：“晴儿，四叔方才仔细琢磨过了，那假我不告了，你就当方才我和你四婶啥都没说过哈！”
“啊？”
不仅杨若晴诧异的睁大了眼，边上其他人也都满头雾水。
先前最眼红叫的最欢的人是他，这会子打退堂鼓的人还是他。
“四叔，你葫芦里到底装的啥药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咯，我都打消了去县城投奔二哥的念头，留下来投奔我三哥呢！”
杨永青第一个对杨华明发起了质疑。
杨华明说：“正因为永智眼下不在道观，我才更要坚守道观，总不能让给道观连个自家人都没有。我得盯着！”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杨华明两根手指头弯曲，指着自己的双眼，用力说。
那眼神，很有穿透性，带着质感和一股子犀利。
杨若晴眉眼间都是笑意，放下茶碗抬起头对杨华明说：“四叔，你去吧，我答应了。”
“啊？”杨华明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若晴接着又说：“你对你和三哥一视同仁，你们两家未来都是需要用大钱的时候，道观的差事虽然能养活一家人，可终究发不了大财，
刚好眼下有赚钱的机会，我当然不会拦着你们，你们都去吧，我准你们假，差事也给你们保留着。”
“晴儿，真的嘛？四叔这不是在做梦吧？”杨华明激动的问，从内心深处来说，他是真的很希望能跟着杨永智去做小工赚点钱的，。
铁蛋今年十岁了，再过六七年就要给他说亲。
铁蛋念书不咋地，杨华明是打算让他念到十二三岁，然后就送去酒楼从跑堂伙计开始做，等将来靠着酒楼的差事糊口。
考功名？不是那块料。
投军？
杨华明舍不得，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有个啥闪失他还活不活？
让他跟着荷儿和康小子做生意？
那也不行，荷儿和康小子的摊位是刘氏传给他们姐弟的呢，且不说姐弟俩自己也才刚刚养活自己，带不动铁蛋这个弟弟，就算能带，刘氏这边肯定也不答应。
回来干农活？
那更是开玩笑，他这个做爹的都没踏踏实实做过一天庄稼汉，咋样握锄头柄他都没教过铁蛋呢！
所以思来想去，还得背靠大树好乘凉，所以去酒楼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去酒楼也要识字，所以杨华明才死活坚持着要让铁蛋去念书。
“晴儿，我保证，我保证等到事情做完我立马就回道观来。”
“不对，做小工不像他们工匠，我的空闲比他们要多，但凡我得空我就去道观转转，不会完完全全等事情结束再去的。”
“只要道观那边有事，我哪怕不做小工我都会赶回道观去！我保证绝对不会耽误道观的事！”
眼见杨华明这样郑重其事的保证，杨若晴神色越发温和。
“好，我相信四叔不会耽误道观的事，那就先这么说定了。”
杨华明高兴得不行，刘氏也是欢天喜地。
而这边，杨永智也是笑着说：“四叔，在接别家的活计之前，咱得先合力将咱老杨家的老宅给整一整，然后再去外面赚钱。”
杨华明说：“那必须的，不先紧着咱自个的老巢还能紧着啥呢？”
老巢这两个字又把众人给逗乐了。
“四叔这话要是被我爷奶听到，肯定得打你，老宅是老巢，那他们不就是那孵蛋抱窝的老鸟么！”
“青小子，啥逗趣的话都是出自你的嘴，你爷奶最想打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杨永青嘿嘿的笑。
打就跑，他怕个鸟！
“对了，我那几间屋子不要整哈，横竖我是不打算再住啦，倒也给你们省功夫！”
杨永青拍打着自己胸膛，豪气干云的说。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遍说这话了，先前就说了一遍，所以杨华明他们没对这话有反应。
只是杨华忠皱眉，“永青，就算你不住，可那屋也得修缮修缮，就那么让它塌陷着也不安全，孩子们从边上玩耍，大人走路经过，都不安全！”
杨永青也犯了难。
“啥屋子啊？你们在说啥？”杨若晴有点迷糊，问。
刘氏抢着说：“就是永青他们眼下住的那三间西屋呗，靠近南边的那间灶房半面墙壁都塌陷了。”
“永青说他跟永进两口子说好了，这段时日就住二房那边，等回头再找个地皮盖新宅子。”
老宅最后面那西边三间屋？
杨若晴眯了眯眼，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
杨永青口中不值一提的屋子对她来说，意义完全不一样。
那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住过的最有感觉的屋子。
虽然夏天炎热冬天寒冷，下雨天滴滴答答漏雨，可在那间屋子里，她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她创业最艰难的时刻，也是从那里起步。
大安小安在那里成长。
靠南面那间倒塌的灶房里，曾经烧过她抓回来的大乌蛇，那鲜美的肉汤在那个时候，是一家人从天而降的惊喜……
关于那间屋子的回忆还有很多很多，都是记忆里宝贵的财富。
每次去老宅，她都特意去那里看看，瞧瞧，摸摸，回忆回忆。
如果那屋彻底倒塌成废墟了，谁来承载她那些美好的记忆？
第7540章 霸道
林泽城。
“此地的城墙很有特色啊。”
骆星辰掀开马车车厢布帘子，望向前方。
映入他眼帘的是大约三米高的城墙。
这么高的城墙，跟没有，几乎没有太大区别。
“林泽城不需要城墙，此地是商业之城，来自各方的商人，可以自由出入城池……林泽城北方南方，自有雄关，不需要它来承担防务。”紫烟淡淡道。
“我听说，我们杨氏商行在天宛郡内分行，就坐落在此地。”
骆星辰抬头望着外面。
车水马龙般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种感觉，像是很久没有体验到了，仿佛回到了京城。
相比山里的清净，他显然还是更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
“不少海外之人嘛。”
看到路上不时出现的金发碧眼之人，骆星辰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样的海外之人，京城倒是经常见到。
如今大齐开放了通商口岸，以至于商业越来越繁荣。
“以后归你操心头疼了。”紫烟道。
“或许朝廷通不过决议呢？海关总督，这么权力的官，诸位大人们，怎么会让其落在我的头上呢，尤其是，最近内阁大学士，不是又进了两人嘛。”骆星辰道。
“对，冯月恒，江万流两人进了内阁，内阁现在不是三人，而是五人了。”紫烟道。
“皇上怎么想的？为何会让这两人入阁？他们是东陵书院出身的。”骆星辰皱眉。
“皇上有皇上的考量，这两人虽然是东陵书院出身，但他们并非完全代表着东陵书院那一派的利益，而且，让他们进入内阁，相当于将他们摆在台面上，这样他们想做什么，就不能让朝廷背锅了，他们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就代表着朝廷。”
紫烟道。
“皇上的想法，我不懂，真要是任命通不过，也不关我的事，我还不想去呢。”
骆星辰撇撇嘴。
他还想好好的读几年书，过几年安稳日子呢，毕竟，他年纪还小。
另外，他水军提督的职位还在，到时候怎么办？
“你已经位高权重了，只是京城的大人们，哪里清楚，水军提督有多大的份量，海关总督也不比水军提督强多少。”紫烟道。
“那不一样，海关总督是文官，水军提督是武官，这哪能一样啊，大齐自开国以来，就是文贵武轻……”
“另外，我任水军提督是没有加衔的，要是成了海关总督，按例要加尚书衔，那就成了一品官……呵呵，不到二十岁的一品官，还不是进士，只是个举人，这在我朝还有第二位吗？大人们肯定不会通过这项任命的。”
骆星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胖大海泡茶。
“你就别操那个心了，真要不成，那也是皇上的事，我们办好手头的事再说。”紫烟道。
“好，既然说到手头的事，先不谈北离家，紫烟姐你先说说林泽城杨氏商行的分部，做的是哪方面生意？”
骆星辰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主要是这几方面生意，成衣，瓷器和红糖，白糖……”
紫烟抿抿唇道：“具体的不要问我，杨氏商行的生意，你要去问当地的负责人。”
“那么，林泽城分部的负责人，是谁？”
骆星辰问道。
“负责人是龙君昊，此人是林泽城土生土长的一名商人。”紫烟淡淡道。
“龙君昊？没听说过。”骆星辰摇头。
“没听说过不是很正常嘛，现在杨氏商行摊子铺的这么大，就算是杨含竹也未必尽知，她还要看点名册呢。”紫烟道。
“杨含竹最近在做什么？她不在四象城吗？”
杨含竹在杨氏商行内地位很高。
杨若晴不大管理杨氏商行的事儿，很多具体的事务，基本上都是杨含竹在负责。
骆星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接到杨含竹发过来的关于杨氏商行的很多最新的商报。
“她不在四象城了，最近都在码头城池那边，在为以后的海运做准备，未来的杨氏商行，海运将是很重要的一块业务。”
紫烟道。
“杨含竹要是在，就好了，那个龙君昊，我没见过此人，但分部我还是要去的，我要清楚杨氏商行在天宛郡究竟有多少力量。”
骆星辰深知，财富就是一种力量，他不能稀里糊涂的，必须清楚明白的掌控。
“没见过也没关系，你是少行长，他自然该向你交代清楚。”紫烟道。
“去了再说吧。”
骆星辰又喝了一口，便不准备再说话了。
马车向城门的方向行去。
却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惊呼。
“不好了，撞人了。”
骆星辰抬起帘子一角，朝着前方望去。
只见一位瘦弱的男子，张开双臂，护住后面的一位女子，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女子蜷缩在地上，表情很痛苦。
四周的人，有一些民众停下脚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
“杨氏商行的人，太霸道了。”
“是啊，难道没有王法了吗？这是第几次撞人了？”
“我们小老百姓得罪不起啊，人家权势大的很。”
“这家人惨了。”
“……”
骆星辰眼眸微微眯起。
他听到杨氏商行这几个字了。
“紫烟姐，那辆马车是杨氏商行的人？”
“不清楚，我派人去查查。”
紫烟手指在马车的车厢上敲了敲，随后，前方便有一人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过了一阵，那人回到马车上，递给了紫烟一张纸。
“已经调查好了。”
紫烟瞟了一眼道。
“这么快，隐卫办事很利索啊。”
“那是当然，这是我调教的下属。”
紫烟将手中的纸递了过来。
骆星辰接过以后，扫了一眼。
纸上的字，写的很细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初步的调查，还迅速的细整理写出来，这份能力，在隐卫之中，也算是较为优秀的了。
骆星辰看完以后，脸上闪过一丝怒色。
“林泽城分部的人无法无天了，是谁给他们的权力？”
纸上记载了附近百姓对杨氏商行的一些控诉，都是杨氏商行的人做的一些欺压百姓的事，包括这次马车飙车，撞倒百姓在内。
“这种调查也只是一面之词，先不要发怒，等我叫人再去查清楚。”紫烟道。
第7541章 人心
紫烟的话的确是中肯之言。
但骆星辰不知为何，心里堵的慌。
娘亲杨若晴说过，杨氏商行不能只图着赚钱，也要兼顾百姓的利益。
毫无顾忌的侵吞百姓的利益，那也既不长久，也不符合骆星辰自小受教育的道德观。
要是作恶的是别家，骆星辰可能并不会有这般难过的情绪，他只要想办法让其付出代价即可。
但现在作恶的竟然是杨氏商行。
“屠龙者终成恶龙。”骆星辰冷笑了一声。
“不玩初心何其难……但我认为，这不是你的错，不管是哪一家的商行，都会有蛀虫，这本就是天道至理……我们只能用完善的制度来尽量避免蛀虫不断壮大，却不要妄想清除所有的蛀虫。”
“人心难测，蛀虫来源于人心，你又怎能清除的干净？”
紫烟淡淡道。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放到自己身上，依旧觉得难过，以前听人说，未曾经历，何曾懂的，以前我以为，书中就能学过现实所有的学识，但现在看来，即使书上学到了，放到现实，依旧觉得肤浅。”
骆星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年纪小，阅历不够，仅凭书本上学到的知识，那是远远不够的。
“那就多走，多看，多学，只要肯下功夫，有什么难的。”紫烟挑眉。
“是的，紫烟姐，我不想现在就去分部，我想亲自走访林泽城，去调查一番。”骆星辰道。
“你要自己调查？话我说在前头，你自己去没问题，但隐卫也是要调查的。”
“不冲突的，隐卫调查隐卫的，我调查我的。”骆星辰眼中露出一丝坚定。
“好，那就如你所愿，但我没空陪你，我要想办法整合金蛇卫，另外，还要去和北离渊他们联络上。”
紫烟道。
“你去忙你的，我能找到人跟我一块儿。”
骆星辰找到的人就是墨安白。
进城以后，骆星辰下了马车，独自一人穿梭在街道上。
当然，只是表面上独自一人，他的附近实际上都藏有隐卫。
隐卫们得了紫烟的命令，在暗中保护骆星辰。
骆星辰能察觉出来，但并没有反对。
他四处问路，终于找到了一处客栈。
竹香客栈。
客栈不大，在一处偏僻的巷子口，但十分的清幽，这里有不少来往的商人，落脚于此。
骆星辰来到，小二将其迎接进去。
他量了量腰间的一块小木牌，小二就将其带入二楼的一处包厢里。
不久以后，木楼梯上，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木门推开后，墨安白身姿娉婷袅娜，手中提着一只茶壶，脸上挂着笑容。
“公子，奴家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一壶林泽城的好茶。”墨安白娇笑。
“这里是你的产业？”骆星辰抬眼道。
“公子说错了，这里不是我的，是我师父的。”墨安白一边沏茶，一边轻笑一声解释道。
“哪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客栈赚的银子，名义的是师父的，虽然，现今都是奴家在打理。”墨安白眼波流转。
“只要你师父不管，就没区别。”
“好吧，公子说怎样就怎样。”墨安白轻笑。
“你在林泽城待了那么多年，这里，你应该很熟悉才对，什么时候带我去逛逛？”骆星辰喝了一口茶，抬眼道。
“公子愿意跟奴家一起逛街？”墨安白眼睛一亮。
“我想调查一件事。”
墨安白正高兴着呢，没想到骆星辰下一句话就破坏了气氛。
原来骆星辰是专门过来找他，配合调查的。
真是个直男。
对此，墨安白颇为无奈。
“你就说行不行吧。”
看墨安白很久没有回答，骆星辰有些不耐烦了。
他想着，要是墨安白不肯，他就自己去，反正他银子带的多……没有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如果真的解决不了，那就说明，银子还不够多。
“行，公子你想调查什么。”墨安白抿唇。
“林泽城杨氏商行分部的真实情况。”骆星辰道。
“杨氏商行……在林泽城是很有名气的，生意做的很大，想了解杨氏商行分部，不难，只是……”
墨安白疑惑道：“公子不就是杨氏商行的少东家嘛，想要了解分部，直接去分部查账不就好了。”
“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件事，杨氏商行的马车撞了人，杨氏商行的人，十分傲慢，后来我得知，杨氏商行在林泽城名声很差，由此，我怀疑，分部的账目可能有问题。”
骆星辰绝不会抱着侥幸的心理。
能干出欺压百姓这种事的杨氏商行分部，做人的底线肯定很低。
指望他们能遵守规矩，记好账目？
骆星辰不大相信。
“杨氏商行分部……在林泽城名声是不好。”墨安白点头。
“就连你都知道了。”
“这都是附近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奴家知道也不稀奇啊，再说，竹乡客栈，经常有人边吃边叙话，很多消息都是从客栈传开的。”墨安白笑道。
“一般都是什么样的名声？”
“什么坐地起价，哄抬物价，缺斤少两，陷害栽赃……这些都有，好像有不少商人被坑的底裤都没了……奴家就知道一人，以前是卖珠宝的，被坑的，妻离子散，自己去做乞丐了。”墨安白道。
骆星辰等大了眼睛，淡定不起来了。
这名声，简直臭不可闻，这不就是典型的奸商吗？
弄到最后，小丑竟是我自己。
“你说的那人，现在还在做乞丐吗？”骆星辰问道。
“应该在的吧，他是半年前去当乞丐的，一般待在东街那头，那边有一处小码头，很多乞丐藏身在那里。”墨安白道。
“那就带我去那里。”骆星辰道。
“公子，这是不是不妥？东街那块儿……乱的很，那些乞丐里面，谁也不知，会不会有魔教的人藏身在里面……”墨安白犹豫道。
“魔教的人，有受虐倾向吗？他们干吗要当乞丐？”
骆星辰觉得，潜伏在城里，可以做的工作太多了，没必要去做乞丐。
“这可说不好，魔教嘛，他们对着火焰都能拜下去，脑子不正常的不是一个两个。”墨安白撇撇嘴。
第7542章 混合双打
长坪村，杨华忠家的堂屋里。
杨华明和刘氏都留意到了杨若晴的神色有点不对，两口子暗暗交换了个眼神后，刘氏站了出来，大声呵斥杨永青：“青小子，你可别说那些无情无义的话，就算你不打算在那住了，可那屋子也不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杨华明立马接上，说：“没错，虽然只是几间低矮的土坯屋子，可那也是咱老杨家的产业，在那几间屋子里，不晓得来来回回住了多少人，多少孩子在那里长大，那能是一般的屋子嘛？那是有感情的老宅子，就跟咱家的老人一样，是有感情的！”
“我决定了，就算青小子你不管那屋子，我自个掏腰包也要把那屋子给修缮起来，就算不住人，搁在那里锁着，也是好的！”
杨永青被杨华明和刘氏这一番‘混合双打’给弄懵逼了。
他心里一万个疑惑，四叔四婶平时是最贪小便宜的人，今个这是吃错了啥药，变得这么，这么啥来着？糟糕，书念少了竟找到词儿来形容了。
尤其是杨华明还越说越愤怒，越发的义愤填膺，唾沫横飞，桌上都湿了一层。
害得旁边人都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像杨若晴这样还在喝茶的，赶紧用碗盖子捂住茶碗往边上让。
可即使如此，他一番话说下来，屋里的众人脸上都有了动容之色。
孙氏说：“我们三房在那屋里住过，我到现在还记得夜里下雨，老三爬到屋顶去堵漏，我在屋里捧着盆接雨，几个孩子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孙氏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眼角却溢出了泪花。
鲍素云也深受触动，说：“我们五房在那屋里也住了很久很久，绵绵在那屋里出生，和大宝都是在那屋里长大呢。”
说到这儿，就连杨永青自己都挠了挠头皮：“可不就是么，我家闺女也是在那屋里生下来的，这会子那墙壁上的窟窿里，还被她偷偷塞了她的小玩意儿呢！”
这要是真的放任不管，让那屋子给塌陷成一片废墟，损失的确实不是眼睛看到的那点。
这时，久未出声的杨华忠突然拍了下桌子：“我决定了，那屋子必须修缮！”
杨华明说：“钱算我的！”
杨华忠说：“不，算我的，我是兄长！”
这下，换杨华明动容了。
如果之前感慨激昂说那番话还带着一些表演的成分在，那么这会子杨华忠‘武断’的话，真的让杨华明暗自羞愧。
所以，他咬咬牙，发自真心的说：“三哥，必须算我一份！”
杨永青咧嘴笑，“我拿不出钱来，但我有力气，我出力吧！”
刘氏翻了一个白眼给杨永青：“说得好像我们这些出了钱的就做甩手掌柜似的，咱可是出钱又出力！”
杨永青像滚刀肉一样朝刘氏嬉皮笑脸，反正不管刘氏咋样奚落，他都受着，死活就是不松口出钱。
杨若晴这时茶喝好了，听他们商量也听得差不多了，也该表态了。
何况修缮那屋子的事儿，她嘴上不挑明，心里头亮堂。
四叔四婶这是在猜度着她的意思才提议的，是冲着她的面子。
“爹，四叔，几位哥哥，你们都别争了，咱来分工一下。”
“钱呢，我来出，力气你们来出，事儿就这么定了。”
……
得，拍板了。
大伙儿动作很快，隔天杨华忠他们大部队就浩浩荡荡杀回了老杨家老宅。
杨华忠，杨华明，杨永智杨永青兄弟，大宝。
骆铁匠和骆风棠也过去帮忙了。
七个大老爷们，外加孙氏，鲍素云，刘氏这几个打下手的媳妇辈。
除此外，饭菜茶水则由曹八妹赵柳儿蒋桂玲这些孙媳妇们操持。
老杨家全家总动员，火力全开，这阵容看得村子里其他人家眼红得不行。
这个时代谈不上啥科技力量，人力是最大的主流。
甭管是上层，还是底层的老百姓，家里人丁兴旺，日子才能过得好。
瞧瞧，老杨家这么多男子汉齐上阵，做啥的都有，光靠着自己一家人就能把事情办妥当，不用去外面求人。
所以说啊，还是要多生儿子，多生闺女也行，骆风棠这个好孙女婿就是最好的例子。
村里的老汉们羡慕老杨头有本事生儿子，村里的老妇们则佩服谭氏能生。
明明那么瘦小的个头，站那儿就跟一把柴禾似的，前平后板，可这生儿子就跟母鸡下蛋，咯咯咯一顿乱叫满窝都是，有福气啊！
而此时，这两个被村里人羡慕的有福气的老夫妇，除了谭氏还是半死不活的躺在屋里为杨华梅的事儿烦心，老杨头却是走出来了。
这不，老汉听说了大伙儿要修缮老宅子的事，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这不，他让余兴奎推着轮椅，也来了老宅这边看。
老汉上一回来老宅，都是一年前了，这趟回来看到受灾后的宅子，看到昔年他苦心经营起来的心血被洪水肆虐，老汉的心里很不好受。
所以杨华忠他们修缮屋子的时候，屋顶，地面都是人，老杨头就坐在不远处仰着头盯着，哪个地方没做到位，他还要大声吆喝几句，提点一番。
干活是一件苦差事累差事，头顶还有烈日在晒呢！
老杨家爷们一个个在日头底下晒得汗流浃背，杨永青更是把麦草帽子歪着戴，嘴里还咬着一根牙签。
手里拿着砖刀正跟那忙活，听到老杨头坐在阴凉处‘指点江山’，他把嘴里的牙签吐到地上，龇牙咧嘴的跟旁边其他人说：“你们看你们看，我爷要么就窝屋里不出来，这一出来就跟太上皇巡视似的，逼逼叨叨没完没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杨华明一张自诩被怎么晒都晒不黑的‘小白脸’此刻也是红通通的，气喘如牛。
“这会子要是给我一把躺椅，一棵大树，一碗凉水，那真是神仙日子。”
杨永青补充了句：“旁边最好有几个牌搭子，躺累了就摸会牌。”
“没错，还得跟酒楼那订菜，到了饭点酒菜就送过来，也不要多，一顿五菜一汤一壶烧酒。”
第7543章 你管得着嘛
“哎呀呀，白花花的日头底下还有人在做白日梦哦，你们快别说了，待会把我笑死你们赔不起！”
梯子底下传来刘氏的大嗓门。
杨华明低头瞅了眼刘氏，顿时就被她夸张的防晒装备给雷到了，并无情的展开了嘲讽。
“就你那张大黑脸，天天躲地窖里也不见得有别人腚儿蛋子白，你还又是草帽又是大帕子的捂，真是瞎费劲！”
刘氏双手叉腰仰头瞪杨华明：“老娘高兴，你管的着嘛！”
一阵风吹过，她被草帽压在脑袋底下的帕子就在两边脸颊那里扇动着，就像两只大大的猪耳朵。
杨华明看得直乐，笑着说：“我管不着，你就算把你那裤头罩在脑袋上防晒，我都管不着。”
裤头罩脑袋上？
那被日头爆嗮，气味散出去，谁受得了？
“杨华明你个满嘴喷粪的，就埋汰我，你给我等着！”
刘氏跺着脚嚷嚷起来，竟然双手抓着梯子就要往屋顶爬去抓杨华明。
杨华明变了脸色，大喊：“臭婆娘你别抽风啊！”
杨华忠他们一直背对着这边干活，对他们的插科打诨装没听到。
这会子刘氏的举动让他没法再装下去了，赶紧扭头朝刘氏这大声呵斥：“这上面不稳，四弟妹你别闹，快些下去。”
刘氏踩在梯子上，没上，但也没下。
她一脸委屈的嚷嚷着：“三哥你别偏心眼啊，就说我，也不管管你四弟！”
杨华忠抬起脖子上搭着的帕子擦了把脸上的热汗，又去瞪杨华明，“你也是，嘴巴就一下不停歇！”
杨华明连连点头，发现杨永青在边上偷偷笑。
“三哥，你快看青小子，都是他挑起来的，还在那偷着乐呢！”杨华明将祸水引向杨永青。
杨永青躲避不及，杨华忠的训斥就已经到了。
“再让我听到你们扯淡，晌午都别想吃菜！”
杨华明和杨永青刚准备点头，突然，杨华明诧问：“三哥，你是不是说错个字了？应该是罚我们不准吃饭啊！”
“对啊对啊，一般都是这么说的啊，哪有不准吃菜，还给吃饭的呢？”杨永青也问。
踩在梯子上的刘氏这时也扬起脑袋，俩扇‘猪耳朵’底下露出一张困惑的脸。
杨华忠目光从这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一字一句说：“白米饭给吃，不吃下昼没有气力干活。菜不给，一桌子的菜都不准碰一下！”
顿时，三人都异口同声的呜呼哀哉起来了。
杨永青更是哭丧着脸说：“三叔啊，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狠啦？不让吃菜，白米饭哪个噎得下去？还不如让我干干脆脆的挨饿得了！”
不远处的阴凉处，老杨头冷笑几声，“你这些话可别让外面受灾的乡亲听到了，白米饭不吃？你要吃啥？吃龙肝凤胆？”
“臭小子日子太好过了，就没挨过苦头，真到了那会子为了保命，别说白米饭，屎都抢着吃！”
“呕~”
杨永青捂着喉咙，当时就面孔扭曲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连杨华忠的嘴角都狠狠抽了抽，“好了，大伙儿都不说了，抓紧功夫干活吧！”
临近晌午的时候，曹八妹和赵柳儿她们打发绣绣来老宅这里喊大伙儿回去吃晌午饭。
经过了一整个上昼的忙活，大伙儿都累了，也饿了。
听到绣绣这一声喊，简直像是听到黄鹂鸟在唱歌，尤其是杨永青更是激动的直接从第五层的梯子上跳下来，落到绣绣面前，吓了女孩子一跳。
“四叔，你吓死我了。”绣绣说。
杨永青用他那只脏兮兮的手摸了摸绣绣的头发：“大侄女儿莫怕，四叔不会撞到你的。”
绣绣拍开杨永青的手，又是嫌弃又是无奈的说：“四叔，人家头发上昼刚洗的，你这一拍就全毁啦，哎呀你真是的！”
绣绣今年十五岁，又说了亲，正是爱美的年纪，身上容不得半点瑕疵，更何况顶着满头泥土？
看到绣绣这样跺脚着急，杨永青哈哈大笑，“来来来，四叔帮你把泥土搞掉……”
他故意又把手伸过去，吓得绣绣尖叫着赶紧跑开，躲到孙氏她们身后去了。
孙氏和鲍素云洗干净了手，温柔的帮绣绣弄着头发丝上粘着的泥土。
刘氏则双手叉腰挡在前面谴责杨永青：“你那手脏的要死，偏生还要捉弄绣绣，不像个长辈样子！”
杨永青哈哈的笑，“我跟我大侄女玩闹，又碍着四婶你啥事儿了？再说了，我又不是捉弄我大侄女，我稀罕她还来不及呢！”
刘氏翻了个白眼。
绣绣从刘氏身后探了个头出来，跟杨永青这说：“四叔你还是别稀罕我了，我可扛不住。”
杨永青故意瞪起眼：“你个丫头片子胳膊肘往外拐呢？你忘了你小时候四叔把你驮在肩上去村里摘桃子吃吗？你那会子咋说的来着？你说你长大嫁人了要给四叔送酒喝呢！”
小时候的事儿拿出来调侃，绣绣的脸红透了，跺着脚捂着脸，“四叔你越说越离谱了，我小时候哪里说过那种话。”
撂下这话，绣绣不好意思的跑开了。
孙氏这时也对杨永青那说：“晓得你疼绣绣，可绣绣如今不是小孩子了，十五岁的大姑娘，婆家都有了，往后你就少逗点，说点正经话。”
杨永青没有跟孙氏那辩驳，只说：“就算嫁人了也是我大侄女，我看着长大的，还给她把过尿呢！”
“等回头李伟那小子来了我还得跟他好好说说，要是欺负我家绣绣，我就把他打成李萎！”
大伙儿一开始还没听出杨永青话里的玄机，然后也不知是谁反应了过来，其他人也都在瞬间意会到了。
顿时，孙氏和鲍素云都红了脸，假装没听见这句话，都纷纷往外走。
刘氏捂着嘴笑得前仰后翻。
杨华明看到自家婆娘这副傻样，恨得牙痒痒。
她就不能学学三嫂和五弟妹，多少有点女人家该有的矜持么？哎！
杨华忠黑了脸，骆风棠是只要杨若晴不在边上，他永远都是一张不会笑的冰山脸，看不出喜怒哀乐的那种。
此刻对杨永青的那句话，自然也是无动于衷。
不管骆风棠心里怎么想，但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啥来，那是不可能。
杨永智则不同了，上来就一脚踢在杨永青的腚儿上。
第7544章 吃饭去！
杨永青还没反应过来，杨永智的巴掌和喝骂又到了。
“屋场上就你屁话多，回头等二哥回来了，我们混合双打，给你把牙都拔了！”
杨永青吓得捂着腚儿往前跑，边跑边回头跟杨华忠他们这嚷嚷：“三叔四叔，哥哥打弟弟你们也不管吗？这是咱老杨家的传统吗？”
杨华忠杨华明装看不见，大家说说笑笑往村口走，吃饭去！
余兴奎整个上昼都陪着老杨头在这里看热闹，中间还抽空过去帮着干了一会儿活。
这会子推着老杨头走在大部队后面，偷偷看老汉的侧脸。
老汉面色松弛，眉峰微扬，嘴角似乎还有残留的笑意。
于是余兴奎便跟老杨头这说：“还是咱老杨家这氛围好啊，大伙儿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但兄弟间那些情分都是实实在在的。”
老杨头点点头，“别的不敢说，他们在兄友弟恭这块，做的还不错。”
“这也是老爷子您教导的好啊。”余兴奎又夸说。
老杨头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但随即好像想到什么，又生硬的收回那个笑容，故意板起脸说：“要真听我的教导，比这会子还要好，这帮兔崽子们私底下兄友弟恭的，可对我这个老汉就不咋地了，一帮不孝子，哼！”
余兴奎满头黑线，心说您老真是煮熟的鸭子，就剩嘴硬了。
明明这段时日在老三家住着，住的很开心呢，就是不承认。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像现在这样跟子女们处着，也挺好。
晌午饭摆在杨永进家的院子里，大伙儿进门的时候，大树树荫下摆着一张八仙桌，绵绵绣绣绣红几个女孩子正在把碗筷和菜一样一样的摆放到桌上。
金氏带着几个小一些的孩子在边上玩耍，有小一些的孩子想要爬到凳子上去抓桌上的菜，就被金氏给抱到一边去。
看到众人进来，绣绣赶紧招呼大伙儿坐。
杨华忠他们这些男人径直过来坐，孙氏她们这些妇人则去了灶房帮忙端菜。
灶房里，曹八妹，赵柳儿，蒋桂玲这妯娌三个正忙得团团转。
杨若晴也在，但她不忙，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
在这种场合不见大嫂廖梅英的身影，大伙儿都不觉得奇怪。
因为廖梅英在粥棚那边，那边每一顿开伙可是上百人的粥饭呢。
而且因为廖梅英在那边做棚长，也是杨若晴的意思，相当于帮杨若晴扛起了那边的管理事务，所以大伙儿自然更不会挑剔廖梅英不参与家中的事了。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嗅到家里饭菜香，快些让我瞅瞅都有些啥好吃的啊！”
刘氏闻着味儿进了屋子，直奔灶台而去。
大伙儿一块儿吃饭的钱，是凑的份子钱。
三房和五房出的大头，其他房出小头，杨若晴承担了老杨家后院那三间屋子的修缮费用。
这笔费用她给的很富足，超出了原定钱俩的两成，这多出来的两成也算进了饭菜赞助里面，让大伙儿干活期间每天都吃好。
所以这会子刘氏一问，赵柳儿就指着锅台上一字排开的菜碗说：“红烧肉，清蒸鱼，油焖虾，熘肥肠，炝猪舌……”
等到赵柳儿说完，刘氏的口水已经流到下巴上了。
她随手抹了把下巴，兴奋的说：“还缺点辣菜下饭。”
灶台里面，蒋桂玲从菜碗橱柜里端出两盘炒菜。
“四婶你看这儿，辣炒豆芽菜，辣炒水芹豆腐干，够你下饭不？”
刘氏用力点头，“够，够辣够劲爆，不过，要是再能有点咸菜就好了，天热流汗多，得多吃点盐。”
话音刚落，曹八妹抿嘴一笑，拿出一碟子拍的酸黄瓜条来，上面还点缀着一颗颗绿头蒜。
仅仅是让刘氏看了一眼，那咸酸味儿就让刘氏刚刚止住的口水再次哗啦啦流淌出来。
“四婶，够不够？还要不要再提点条件？我们都能满足你。”杨若晴摇着扇子笑呵呵问。
刘氏原本已经觉得够满足了，结果杨若晴这么一问，她便歪着脑袋沉下气来好好琢磨了下，说：“都是咸的辣的，下饭确实是下饭，要是有点饭后甜品那就更完美了，就算让我吃了这顿接下来就连饿十顿，都值了！”
杨若晴看了眼其他人，其他人也都在面面相觑。
杨若晴故意耸了耸肩膀，一脸为难：“哎呀呀，四婶这还真是把咱给难住了呢，咋就没想到甜品呢？这还真是美中不足。”
赵柳儿和曹八妹都笑。
刘氏正要得意，杨若晴突然用手里扇子指向刘氏身后，“四婶，你去外面桌上看看。”
刘氏满头雾水，但还是跑出了灶房，片刻后她又一阵风的冲回了灶房。
“枣泥糕，水塔糕，还有绿豆凉粉，你们这些小滑头啊，合起伙儿来逗四婶是吧？太坏了啊！”刘氏笑骂起来。
灶房里大伙儿都笑了。
杨若晴更是笑着起身来到刘氏身旁，扶住刘氏的肩膀，“饭前笑一笑，就算是给肠胃做个热身，待会吃得更过瘾，走吧四婶，咱端菜出去。”
饭菜很快就都摆上了桌，男人们坐下吃菜喝酒，女人们则先忙着给孩子们的小碗里夹满饭菜打发他们端着去边上的小凳子上坐着吃。
然后再有空位置，就拉着孙氏她们这些婶子坐。
像曹八妹她们这些孙媳妇辈的，基本是不坐的，大伙儿端着碗筷站在边上吃，就算让她们坐她们也坐不安稳，一会儿要帮男人们添饭，一会儿要起身去照料小孩子们。
这个小家伙掉了筷子，那个小东西打翻了碗……
总之，这也是一种常态，女人吃顿饭要麻利，还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老杨头也上了桌子，坐在首位，小老杨头坐次位，骆铁匠老三。
桌上氛围破天荒的很不错，老杨头也没有人前疯，更没有在人多的时候提‘云伢’‘云伢’。
这让杨华忠兄弟们心中暗暗高兴。
但谭氏却缺席了。
谭氏躺在后院屋子里的床上，耳边不时还能听到前院传来吃饭的声响，还有小孩子跑来跑去的叫声和笑声。
谭氏躺在那里，睡意全无，望着帐子顶蓬，神情郁郁。
大家伙儿都过得乐呵，日子也有盼头，就她的梅儿，要把一条死胡同走到底啊！
第7545章 把子肉
鲍素云和孙氏一块儿过来给谭氏送晌午饭的时候，老太太就这样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声不响的盯着帐子顶蓬发呆。
要不是看到她垂在床侧的手指头在她们进来的时候动了动，她们都要怀疑这老太太是不是驾鹤西去了。
孙氏和鲍素云对视了一眼，两人用眼神互相给对方打气，这才端着碗筷一起来到床边。
“娘，吃饭了。”鲍素云柔声说。
孙氏俯下身来，“娘，我扶您起来？”
谭氏眼皮子动了动，扭头看了她们一眼，目光又落到手里端的碗。
“碗里都是点啥？”她问。
听到谭氏竟然关注起碗里的吃食，孙氏和鲍素云还真是意外之喜。
“娘，我碗里是白米饭，饭头给您老夹了一块鱼腹的肉，没刺儿，还有一块烀得烂烂的酱猪蹄子。”孙氏说。
“五弟妹碗里是一碗青菜猪肝汤，里面还搁了些鸡蛋皮和虾米。”
这菜，都是谭氏喜欢的，只不过不是太辣。
毕竟谭氏最近心火很旺，不宜吃太辣的饭菜。
谭氏又问：“没有把子肉？”
“把子肉？”
孙氏和鲍素云面面相觑，她们从来没听过把子肉这个菜，那是啥菜啊？
谭氏说：“我今个啥都不想吃，就想吃几块把子肉，像吃猪油糯米糕那种，光是躺在这里想想，都有滋味……”
孙氏和鲍素云暗暗交换了个眼神，孙氏说：“娘，您先把晌午饭给吃了，夜里我们给你整把子肉好不？”
鲍素云也说：“是啊，晌午吃过饭我们还得去老宅干活，来不及，夜里一定给您老整把子肉。”
孙氏和鲍素云说完这些，心就悬了起来，忐忑不安的立在一旁。
换做很久以前，婆婆应该会不高兴，说不定还要骂她们。
她们也不想惹婆婆不高兴，只是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不仅晌午时间来不及，就算来得及，上哪弄生肉去？
没想到，谭氏不仅没有骂她们，反而自己撑着床板坐起了身。
“把碗拿过来吧，我先对付几口。”谭氏说。
孙氏和鲍素云赶忙儿照做，看着谭氏小口小口的吃着米饭，碗里的其他菜也都尝了一遍，妯娌俩真是暗暗欢喜。
这么多天了，娘每天都不咋吃东西，今个总算是吃了。
而且还说夜里要吃把子肉，一个人不怕没有惦记的东西，就怕你不惦记。
有惦记，有追求，有**，说明你对这个世上还有眷恋。
要是一个人彻底无欲无求了，那么是生还是死，也会变得不重要，生无可恋才是最可怕的。
孙氏和鲍素云拿着空碗回到前院，大伙儿见她们两个欢天喜地的样子，也都很好奇。
刘氏直接打趣问：“三嫂，五弟妹，看你们俩这都笑得合不拢嘴，咋？咱娘偷偷给你们糖果子吃啦？”
鲍素云抿着嘴笑。
孙氏说：“比给了糖果子吃更高兴呢！”
“哦？那是啥啊？快说来听听。”
经过刘氏这一大嗓门的宣扬，其他吃饭喝酒的人也都将注意力放到了这边。
孙氏便把谭氏晌午终于肯正儿八经吃饭的事告诉了大伙儿。
大伙儿听了也都很高兴，老太太之前一直为了杨华梅的事儿烦心，都患上了心病，这会子应该是想通了。
“对了，啥是把子肉啊？”孙氏突然又问。
“把子肉？”
大伙儿面面相觑，他们都没听过把子肉这个词儿。
于是他们习惯性的把问询的目光投向杨若晴。
“晴儿是开酒楼的，天南海北的菜名都晓得，晴儿肯定晓得啥是把子肉。”
杨若晴放下手里的筷子，眯起眼。
“我不晓得我奶惦记的把子肉，跟我所知道的把子肉是不是同一种肉。”
“晴儿，那你先说说你晓得的把子肉是啥样的肉啊？”
杨若晴点点头，抽出帕子轻擦拭了下唇角，“相传很久以前某个朝代末年，天下大乱。有三个汉子彼此惺惺相惜，决定在桃园中‘拜把子’。”
“其中一人是屠户，他们拜把子之前那人就在瓦罐里炖了大块的五花肉，等到把子拜完，肉也炖好了，三人吃肉喝酒从此以兄弟相称，在乱世中杀出一方天下。”
“这三个人名留青史，而把子肉也跟着传了下来。”
“呀，这么说来，吃把子肉吃的不是肉，是义气和肝胆相照啊！”杨华明喝了几盅酒，体内某些情绪被触动，把戏台上的一句唱词都拽出来了。
却没有人反驳他的话。
“晴儿，那你们酒楼有把子肉吗？是咋样煮的？好不好吃？”
有人边狂吞口水边打听，不用猜，能做到这样的，除了刘氏再无别人。
“我们庆安郡的酒楼有，底下的酒楼以前有，现在没有。”
“为啥？难道咱这边人不爱吃把子肉吗？”
“喜欢的也有，但比例少，不赚钱，所以那道菜就从菜单上勾掉了。”
杨若晴照直了说，这也没啥好隐瞒的。
开酒楼嘛，哪些菜是热门，受顾客青睐，哪些是冷门，酒楼都有专门的人来追踪记录这些事，然后从数据中进行适当的营业调整。
杨若晴自己前世也是吃货，上酒楼吃饭最烦的是什么？
明明菜单上白字黑字写着那道菜名，可点菜的时候告诉你：没有！
或者：没在做了！
既然没有，那你丫的为啥不勾掉？
重新打印一份新菜单有那么难吗？
做不出来的菜，为啥要搁在菜单上让顾客挑选？搞得这么花团锦簇，这不是存心欺骗顾客么？
所以，在天香楼，但凡出现在菜单上的菜，只要你敢点，就必须有！
把子肉因为销路不孙氏很宽阔，考虑到成本问题，所以被拿掉了。
“晴儿，你奶奶惦记把子肉，咱都不会烧，那你会烧么？”这话，是孙氏问出来的。
考虑到闺女身怀六甲，大热天的烧菜肯定不方便，孙氏又说：“你若是会烧，你把方法跟我说，我来烧。”
杨若晴笑了笑说，“方法其实很简单的，取一块五花肉放到瓦罐里，用浓油赤酱的熬着就行了，肥而不腻，色泽鲜亮，汤汁醇香，盖在饭头就完工了。”
第7546章 老两口的往事
这法子她是专门跟以前酒楼里一位鲁菜师父学的，关键有两点，调汤汁，火候。
孙氏和鲍素云在那小声议论了几句，妯娌俩似乎都有了信心。
刘氏更是激动得恨不能这就去草场那边找大孙氏他们买肉。
然而，就在众人觉得这不是啥难事，甚至是小菜一碟的时候，老杨头重重咳了两声。
他这么一咳，有点意味深长，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望向他。
这才想起老汉跟老太太好久都不对付了，两人待一块儿就互掐。
方才大伙儿都在探讨如何去做一道把子肉来讨老太太的欢喜，这事儿落在老汉眼中，指不定就要吃醋。
“爹，你有啥想吃的不？一并说来，咱跟把子肉一块儿给办了。”
杨华忠今天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啊，加上又喝了几盅酒，于是恭敬的问老杨头。老杨头的脸色有点阴沉，看向杨华忠的时候，花白的眉头还皱了皱。
这让杨华忠脸上的笑容微微滞了下，那种要被骂的警惕感突然就涌了上来。
然而，就像谭氏今天让孙氏和鲍素云意外那般，老杨头接下来话语的转变也让杨华忠兄弟有点措手不及！
“老三啊，你们……抽点空，赶紧给你们娘把后事准备起来吧！”
“啥？”
“啊？”
好几根筷子掉到了地上，好几只勺子碰到了碗口。
好几个人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也有好几个人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爹，你说啥呢？我娘好端端的，胃口也上来了，你说那些话做啥！”
杨华忠笑容僵在脸上，说话的语气明显不高兴。
杨华明捡起自己掉了的筷子，指着老杨头，忿忿说：“晓得你跟我娘不对付，可你也用不着这样诅咒她吧？这话太损了！”
杨永青更是说：“爷，我可事先声明啊，就算我奶死了，也不准你续弦，咱老杨家不缺新奶奶！”
杨华明朝杨永青竖起大拇指：“青小子好样的，爹，我也不缺后娘。”
老杨头没想到自己掏心窝子的一句话，竟然惹得这帮兔崽子们反应这么大，而且还全都跳起来攻击他，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老杨头黑着脸，扫了一眼杨华明杨永青几个，往地上啐了一口。
所有的鄙夷和嫌恶，全在那一口里面了。
“老子话才说个半截，一个个就抢着又怼又喷，一帮沉不住气的兔崽子们，没出息！”
杨华明几个被骂得灰头土脸。
杨华忠的面色却缓了缓，说：“爹，你就一次性把话说完整吧，咱这回都不打断，你好好的说。”
老杨头面对着杨华忠，脸色稍稍好了一点点。
“你比他们年长一些，多吃了几年的饭，终归要沉稳一点，那我就跟你这说吧！”
“诶，爹你说你说。”
杨华忠一边做出垂耳恭听的样子，同时用眼神去暗示杨华明他们不要胡来。
就算要发飙，也得先让人把完整的话给说完再攻击。
这边，老杨头就着先前谭氏惦记的‘把子肉’说开了。
“把子肉是晴儿说的把子肉，这本身没有毛病。”
“问题就在于你们娘，她一个乡下老妇人，你们都没听过的新鲜吃食，咋地她就晓得，还给惦记上了，你们咋就不往深层次去琢磨这件事？”
经老杨头这么一提醒，大家伙儿回过味儿来才发现这事儿还真有点蹊跷呢！
刘氏也拍着脑袋质疑：“对啊，像我这样对吃食很有追求的人都是头一回听说把子肉，咱娘一个足不出户的老太太，咋就晓得呢？”
“四婶，你那不叫有追求，你那叫馋嘴，无孔不入的馋嘴。”
杨永青像个真正的勇士，当着众人面直接纠正刘氏话语里的错误。
刘氏嘴里正在吃糖炒花生，听到这话直接把嘴里咀嚼得稀碎的花生碎朝杨永青脸吐过去。
不偏不倚，吐了杨永青满头满脸。
刚好杨永青张开嘴似乎还想说点啥，这一下好了，满嘴都是刘氏吐过来的花生碎。
杨永青嗷了一嗓子，先是本能的闭上嘴，接着站起身，张开嘴，铁青着脸往边去吐，吐得撕心裂肺。
边上人帮他拍背都被他推开，他弯着腰眼睛盯着地上，信手往桌子边缘去一阵乱摸。
“青小子这是要摸啥？酒还是筷子？”
“给他茶，他要漱口。”
“没茶，只能用酒了。”
不知是谁真的递给杨永青一盅酒。
杨永青闭着眼就往嘴巴里倒，然后，辣的他像被火烧到了尾巴的猴子似的，在地上乱蹦乱跳，双手抓车扯着自己的脸和喉咙那一带，嘴里咯吱咯吱的叫。
旁边人都在帮着杨永青想法子，要么就是担忧的望着。
唯独刘氏笑得前仰后翻，眼泪都飚出来了。
“哎哟哟，青小子你抓耳挠腮的样子活脱脱一只猴子，下回有跑江湖的马戏团，就该请你去演猴子。”
杨永青还在那里漱口，听到这话抽空抬起头来回怼：“四婶你还好意思笑，都怪你，吐我一嘴粪，丑死啦！”
刘氏笑着说：“你扯淡，四婶那是心疼你喂你吃花生呢！”
“呕~”杨永青再次捂着喉咙，“我下半辈子都不想吃花生啦！”
众人看杨永青已经跟刘氏怼上了，这应该是没多大问题了，也就不再担心。
至于接着吃饭？
抱歉，经过这么一番闹腾，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子，其他人谁还吃得下去？
尤其是杨永青还在桌子边上吐了一地……
绵绵赶紧回灶房去拿了草木灰和笤帚簸箕过来清理地上的污物。
而其他人则被招呼着去了堂屋里喝茶，歇息，留下鲍素云等几个妇人在这里收拾碗筷。
堂屋里，杨华忠对刘氏和杨永青说：“你们俩接下来要是还打岔，就别怪我不客气。”
刘氏嬉皮笑脸的应了，杨永青觉得很委屈。
但是杨华忠的样子不像开玩笑，所以他只能把委屈放在心里，以后找机会再跟四婶那报复回来。
杨华忠接着请教老杨头关于谭氏和把子肉的事儿。
老杨头的表情已经不黑了，说一件事三番两次被打断，他已经愤怒到麻木了。
第7547章 租赁
原本是不打算再说的，但是杨华忠泡了茶，杨华明拿了旱烟丝儿，杨永智和杨若晴他们这一个个的都很安静的望向他，就连骆风棠都在。
老杨头突然又找到了昔日作为焦点人物的感觉。
在小老杨头鼓励的眼神下，老杨头喝了口杨华忠泡的茶，又抽了口杨华明奉上来的烟，然后清了清嗓子接着先前的话往后说：
“这还得从那一年说起，那会子我和你们娘刚成亲没多久，我在县城的一家铺子里做账房，你们娘怀了你们大哥，才刚刚六个多月。”
“那会子我们都还很年轻，手头虽然攒了点小钱，可想要在县城置办宅子很困难，加上我们原本也没打算在县城置办房产，只想再多攒点钱就回村子里来安家立业。”
“我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在县城一条巷子里租赁了两间屋子，因为那是一条老巷子，住在那里的都是县城的原住民，那些人排外，得知我们是从乡下过来租赁屋子的，往来的也没啥有体面的亲戚，都瞧不起我们。”
“但我和你们娘都不把那些人的白眼看在眼中，人嘛，为自己活着，无关紧要的人的眼光管他做啥！”
老杨头手里端着旱烟杆子，烟火在指间忽明忽暗，淡淡的烟雾袅袅飘散。
他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冬日窝在塌陷的墙根下晒日头的迟暮老汉，岁月像河流在他的生命里流淌而过，但总有一些零星的贝壳搁浅在水退后的沙滩上，即使他某一天衰老到忘记了一切，都忘不掉生命早期的那一段经历。
而人的暮年，子女的赡养陪伴是其次，支撑自己的，是对曾经的回忆。
如此才说，当一个人开始频繁的回忆从前，开始怀旧的时候，你已经老了。
或许，是你的心已经提前老了。
杨若晴默默打量着老杨头，心中竟有种异样的情绪在起伏。
于是，她不动声色的往骆风棠身边靠近了一点。
趁着此刻那个人还在你身边，趁着彼此都还年富力强，多粘一会儿。
毕竟，早晚会有分离的那一天。
不敢想，想起来就伤感。
桌子底下，放在腿上的手突然变暖。
骆风棠正襟危坐，肃容凝听老杨头说话，然而底下却悄悄将杨若晴的手握在掌心。
丝丝暖意，从杨若晴的掌心直达心底。
耳边，老杨头的声音继续低沉的响起，堂屋里很安静，今天的他，在跟大伙儿讲述很久以前的事情，他的声音今天一点儿都不聒噪，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
引导着大家沉浸到很多年前，老杨头和谭氏还年轻的时候……
“……虽说如今我和你们娘互相嫌弃，可不得不说当年的她，跟着我确实吃了不少苦头。”
“我就算有一天啥都不记得了，我也记得那一年暑天的事儿。”
“因为你们娘身怀六甲，我们家中没有长辈能帮衬我们养育孩子，我们原本是打算在县城里生娃，一切靠自己。”
“我们租赁的屋子是两间老屋子，房东一家在别处买了新宅子，老屋纯粹就是空闲着，我们这些租客频繁的搬迁屋子很费劲，尤其你们娘身怀六甲，我们只想有个稳定点的落脚地，也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
“因此，我们刻意跟房东那里打好关系，每回过来收房租，我们都不敢拖欠，甚至还会给房东送点小东西讨好一下，目的就是为了长期租赁。”
“事实证明，这世上的白眼狼真多，那房东看你们娘隆起了肚子要生娃，就翻脸了。死活要收回屋子，就算我们求他，哪怕加点房租，我们都认了，只要别再这个节骨眼上叫我们搬。”
“人房东死活不答应，生怕我们在他家屋里生娃，给了我们两天期限。”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也是像现在这样的三伏天，出日头的时候晒得人要死，可一会儿又下雨，那天晌午下着雨，我和你娘撑着一把伞，满大街小巷的找房子……”
“我倒没啥，一个大老男人啥都不怕，可你们娘不一样。”
“挺着六个多月的大肚子啊，天上下着雨，地上都是水，伞遮不住两个人，她大半边身子都湿了，鞋子也没一块干燥的地方。”
“走一阵就要停下来喘会气，腰酸背痛的，街边的人躲在屋檐底下躲雨，看着我们两个还在雨里面走，就跟打量傻子似的。”
“那一天我们找了好几条街，问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儿落脚生娃。”
“我还记得有个人家有房子出租，那人家都没让我们进屋去说话，就站在门口询问。”
“我当时顾着跟那人商量，你娘抽空偷偷瞅了那人家屋里的，回来后跟我这说了一路，羡慕了一路。”
“那会子我们俩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间属于我们自个的屋子，地上不是泥土地，是铺了地砖的那种。”
“下雨天走路不湿滑，地底下不会钻出蚯蚓来，我们想要坐北朝南，门窗通透的屋子，想要一张宽敞的大床，想要一张可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桌子和椅子。”
“想要一把藤椅，三伏天的时候也能像那些人那样躺在上面摇着扇子，喝着凉茶躲暑，我们不想在低矮潮湿还没有窗户的小屋子里闷热到半夜醒过来汗如雨下……”
老杨头说到最后，眼中早已没有面前的一众儿孙，他的眼中只有回忆，只有泪水。
而堂屋里的人都沉默下去，孙氏和鲍素云她们则忍不住低下头去抹泪。
就连杨若晴都忍不住轻轻摇头。
她能想象出老杨头和谭氏当年的那种心境。
因为曾经，她还不能接任务赚钱的时候，她也度过一段难熬的日子。
那时候酷暑难当，她住在十平米不到的小屋里，热到失眠，热到生出幻觉。
走在大街上看到商场和住户门口的空调外机，都会忍不住驻足观望，幻想着那屋里的清凉……
“爹，娘，你们当年吃苦头了！”
半响后，杨华忠沉声说，声音有点沙哑，显然老杨头和谭氏的经历让杨华忠心里酸楚。
就连杨华明也是神色柔和，不过嘴里却是狠狠咒骂着那些无情的房东。
也暗暗庆幸爹娘当年在那么差的情况下还能坚持下来，若是没能坚持，那也就没有如今的他们了。
“可是，爹你说了那么多你和娘的经历，只说你们找房子，还没说把子肉呢！”
得，这么好的氛围，又被刘氏给生生打破了。
有她在的地方，话题永远都会被拽回吃喝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