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2章 天佑
京城。
冯家。
冯美玉心里很忐忑，从忠勇侯府回来以后，他就埋头苦读没有出门，但今日还是被家主叫去大堂。
冯家大堂是冯家议事之所，一般只有家族中管事的几位才能进入，能在此处出现，就必然是大事。
“梅枝，你说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吧？”在路上，冯美玉有些紧张的问身边的梅枝。
梅枝微微一笑道：“少爷，不会的，我听说，老爷们早起时候，没有发怒，都是笑呵呵的。”
他们这些丫鬟对家里几位老爷的消息最为灵通，毕竟，都是伺候人的，俱都害怕会让老爷们不高兴，所以看老爷们早起时候什么状态，就能大致推测出老爷们的心情。
“那就好，那就好。”冯美玉心里的紧张缓解了一些。
但等到他望见大堂屋子的木门，他又开始有些胆怯了，这也不能怪他，打小他就没来过这处家族重地。
“少爷，快进去吧，我只能送到这里了。”梅枝低声道。
在这里，她可不敢大声说话，要是冲撞了老爷们，性命不保。
冯美玉咬了咬牙，推门走入其中。
“美玉，来，坐这儿。”
冯美玉刚走入里面，耳边就传来一道慈祥温和的声音。
抬头一看，冯提益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他从未见过大伯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冯提益作为冯家的家主，平时都是摆出威严的表情，不苟言笑，哪里会像今日这般。
冯美玉心头一惊，他的目光迅速的扫了一圈，就看见屋里面的另外两人，冯轻崖和冯礼阳，脸上全都挂着笑容。
他父亲冯轻崖脸上带着笑，这还可以理解，但现在叔叔冯礼阳脸上也带着一样的笑容，这就不仅仅是可怕，而是惊悚了。
一时之间，冯美玉还以为自己依旧在睡梦中，没有清醒过来。
“愣着干吗？快来坐好。”这时，冯轻崖的声音传来。
冯美玉一个激灵，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小跑着，坐在了侧面的一处椅子上。
“美玉，你把骆公子跟你谈的事，一五一十的不要隐瞒说出来，当然，如果，骆公子要求你保密的不要说。”冯轻崖提了一句。
“这……”
冯美玉犹豫了一下。
骆星辰倒是没有让他保密的，但是，跟骆公子谈的事，很有一些不上大雅之堂的，怎好在此处说出呢？
不过，他也是稍稍犹豫了一瞬，下一刻，他还是将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包括跟骆公子展示赌术的具体过程……
说罢以后，他忐忑不安的低垂着头，等待着下一刻来自大伯的雷霆大怒。
但下一刻，传入他耳中的却是冯提益一串爽朗的笑声。
“哈哈，当真是天佑我们冯家啊，出了美玉这个孩子，冯家当真有机会显贵了。”
冯美玉小心翼翼的抬头瞟了一眼，就看见冯提益脸上已经喜形如色，另外，他爹还有叔叔冯礼阳，也一脸笑容。
“美玉，这件事，我和你爹，你三叔，态度是一致的，你放开了做，骆公子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千万不要恶了骆公子。”
“听明白了吗？”
冯提益望着冯美玉道。
“明白了。”冯美玉老实回答。
“明白了就好，你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要求，尤其是跟骆公子有关的，一定要回来提，不要藏着掖着。”冯提益叮嘱。
“知道了。”
冯美玉离开大堂，来到外面的走廊上，就看见梅枝站在外面迎接着。
梅枝的眼睛里充满了关切，冯美玉心底涌上了一丝暖流。
“少爷，没事吧？”梅枝语气紧张的问道。
“都是些小事，没大事，好了，我们回去吧。”冯美玉笑了笑道。
嘴上说的轻松，实际上，他的背上一层汗水，让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回去以后，还是要洗澡才成。
……
望着冯美玉关上门离去，冯提益收起了笑容，咳嗽了两声道：“这次真是天大的好运气，但我们不能轻忽，我们选择了骆公子这条船，恐怕要面对的敌人不少。”
“那是自然，这敌人，我看，头一个就是冯甲贵！”冯礼阳摸了摸鼻子道。
“我们算是彻底得罪冯甲贵了，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冯轻崖冷笑一声。
“是啊，以往我以为江南冯家是真心想要接纳我们，让我们这一支跟他们合二为一，是我看错了人啊，原本他们根本不是那么想的。”冯提益说到这里，脸上闪出愤恨之色。
“也不怪大哥，当时，我们不都冲昏了头脑吗？当初的决定，是我们一起下的，谁能想到……哎，他们拿我们当傻子呢。”冯礼阳叹气道。
“真狠啊他们，冯青岩那小子，比他老子还要狠，很多条人命，都不被他放在眼里，我们冯家祠堂，成了他们的停尸房，他们又制造了多少冤魂……”
“咱们冯家是光明磊落的人家，无论是经商，还是读书，没有他们那么干的。”冯轻崖道。
“我一开始觉得不对劲，还以为他们审问一些犯错的下人，想着，那是他们家事，就没管，谁能想到，后来越来越过分，甚至，到了后来，我都不敢管了。”
说到这里，冯提益心有余悸道：“我看到很多黑衣杀手出没在祠堂那边，有一些，分明是日出国人。”
“大哥做得对，当时的确不能说破，要是说破了，我怀疑，我们都会有性命危险，现在，咱们就不怕了。”冯礼阳道。
“还是要注意，虽然，隐卫已经在暗中护卫我等，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近，我们不要随便出门了，我怀疑，冯甲贵，冯青岩父子两个，可能已经在算计我们了。”
“我们要是落单了，或者或被他们用杀手强杀。”冯提益皱眉道。
“他们不会这么嚣张吧？暗杀也就罢了，他们还敢明着强杀？”冯礼阳有些不敢相信。
“有什么不敢的？三弟，你可要小心，我们这些人中，你跟冯青岩关系最好，可能第一个杀的就是你。”冯轻崖提醒道。
第7203章 背叛
“他要是派人杀我……我就不出去便是。”冯礼阳一开始语气开比较凶狠，后来逐渐平静下来。
冯提益心里好笑，冯礼阳用凶狠的语气说出很怂的话，这也符合他一贯色厉内荏的表现。
“好好在宅子里待几日吧，我听说，冯青岩手里有化尸粉，说不定他认识会放蛊的苗疆蛊师，到时候给你下蛊，那可就神仙难救了。”冯提益继续道。
“真的假的？这消息从哪儿来的？”冯礼阳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自然是跟隐卫合作以后，从隐卫那里得来的消息。”冯提益淡淡道。
“好吧，我记住了。”冯提益点头。
心里却在想，到时候回去，做好的饭菜，都要让人先尝过才行。
京城的那些有见识的权贵，哪个不是谈蛊色变，有小道消息传闻，包括现在的皇帝在内，已经有好几位皇帝中蛊，甚至还有皇帝死在蛊毒身上。
传闻，当今皇帝不能生儿子，就是被蛊毒害的。
当然，这也只是在私下传传，谁要是敢在外面说出来，怕是闲自己命太长了。
“也提醒你家儿子，最近别随便出去了，尤其是不要再跟冯青岩来往，小心他们拿你儿子来威胁你。”冯提益又提醒了一句。
“好，大哥我知道了。”
冯礼阳再次点头，他就纳闷了，为何这大哥总是提醒他，就不去提醒老二呢，难道冯美玉就没有危险了吗？
不过，他一想到冯美玉很快就要去跟骆星辰读书，心里便有些不平衡。
要是这个机会属于自己儿子冯宇就好了。
虽然自己儿子，也不怎么出色，但怎么着也比冯美玉强吧，只能说，人比人气死人啊。
事已至此，家族利益是一体的，那也无话可说了。
“这次咱们就说到这里，有些事，我们俱都要烂在肚子里面，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要是说出一星半点，后果你们应该明白。”
“咱们冯家这么多年不容易，谁也不想全家被满门抄斩吧！”
冯提益语气十分沉重。
“大哥，你放心吧，我们兄弟都是识趣之人，这么多年，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哪怕我们自己的性命不要，这件事也不会对外面透露风声的。”
冯轻崖和冯礼阳在这一点上，态度也是极为坚决的，谁都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以及极为严重的后果，这将是家族头等大事，万万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
此时，一处假山青竹环绕的阁楼之上，身着青衣的男子双手负在身后，望着外面在风中摇曳着的青竹叶子。
“青岩，冯提益当真背叛了我们？”青衣男子声音有些苍凉。
“父亲，我们的友人已经查明，冯提益跟朝廷隐卫合作了，他已经背叛了我们冯家。”冯青岩模样颇俊，但眉眼之间透露着一股子阴森之气。
冯甲贵两鬓已经有些斑白，他静静的望着外面的竹林，过了一小会才开口说道：“冯提益他们背叛冯家，我不意外。”
“他们那伙人，本就是冯家叛徒的后代，自然跟祖上一样，身有反骨，这样的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谈不上什么忠诚。”
冯甲贵嘴里发出一道冷笑声。
“父亲说的对，他们身有反骨，我们一开始的做法是对的，也幸好没有将真正的秘密告诉他们。”冯青岩道。
“从起初，我就没信过他们，他们哪里值得信任？当年，他们第一代祖宗，离开冯家，到京城，后来冯家是找过他的，也曾经叫他回归家族，还提出给他钱粮支援，但结果呢？他们先祖怎么说的？”
“宁死不食嗟来之食。”
“他说出这等话来，显得他多有傲骨似的，还不是靠着皇室齐家，才起家的，这就不是嗟来之食了吗？”
“说白了，还不是看中了皇室给他的更多，这才背叛冯家！”
冯甲贵咳嗽了一声。
“父亲，他们这么做，迟早有一天会付出代价的。”冯青岩斩钉截铁道。
“那是自然，这等背弃祖宗的负义之人，子孙后代也迟早会遭难的。”冯甲贵也理所当然的道。
“好了，青岩，不谈他们，我们最近大事准备的如何？”冯甲贵道。
“礼郡王齐灵仁，天资聪颖，父亲你的眼光真不错，要是礼郡王继位，以后众正盈朝是必然的了。”
“大事，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冯青岩道。
“当今皇上新封的几位郡王，真正有资格的，也只有礼郡王和平郡王两位了，其余的，俱都是庸碌之辈，相比平郡王，还是礼郡王更容易沟通。”
冯甲贵也是考察了很久，才选择了礼郡王齐灵仁。
“这次大事能成，就能给礼郡王重重增添一笔，这个恩情，你可要在礼郡王那里坐实，否则，他不知是我们帮他的，我们就白干了。”冯甲贵强调道。
“父亲你放心，我派的人已经成了礼郡王的贴身心腹侍卫，这件事必然会不着痕迹的让他知晓。”冯青岩点头。
“皇家之事，我等不能亲自上阵，不要轻易露出痕迹，否则当今皇上是会举刀的，他不会允许我等臣子干涉天家之事，因而，此时一定要慎之又慎。”冯甲贵叮嘱。
“父亲勿忧，孩子懂的。”冯青岩道。
“最近，平安县那头，都断干净了吗？”冯甲贵又问道。
“断干净了，冯源泉已经成功离开了平安县，自西北进入了草原。”冯青岩道。
“还能跟他联络上吗？我们在大蒙部有人，让他跟大蒙部的暗子接触，暂且在大蒙部藏身，等待时机到来，自然会有他的归期。”冯甲贵道。
“能联络上，只是，冯源泉在京城留了点麻烦，没处理干净，在潜逃之时，他手下杀了杨氏商行的一支商队。”冯青岩道。
冯甲贵听完，神色一变道：“怎么早没跟我说？冯源泉太莽撞了，怎么能招惹杨氏商行呢？京城谁都知道，杨氏家里养着一支护卫，厉害得很，招惹了他们，很危险。”
“父亲，杨氏不过是一位妇人，还许久不在京城，不用多担心吧？”冯青岩却不以为然。
“哎，你不知道那女人的厉害，算了，这件事，我亲自去看。”冯甲贵道。
第7204章 刘氏的八卦
长坪村。
“我呸，那个先俊娘显摆个啥呀？谁家儿子不娶媳妇儿？谁家闺女又不嫁郎？有啥好显摆的？没见识！“
杨华忠家堂屋里，几个妇人都在，包括杨若晴。
其中这个骂骂咧咧的人是刘氏。
也是因为刘氏，才把人都召集到了杨华忠家的堂屋，因为刘氏带回了姜先俊未婚妻要过门的消息。
“要我说，这郑家也是糊涂，两个村子路不远，也不晓得来打听打听姜二家的情况。“这话是曹八妹说的。
赵柳儿嗤了声，“姜二半身不遂躺床上那就是个废人，先俊娘也帮衬不了啥，娶个媳妇回来说白了就是添个劳力。“
廖梅英也叹口气，“最关键的不在那儿，问题在姜先俊。“
赵柳儿再次接过话茬，“大嫂说的没错，从先前他跟咱绵绵定亲的事儿来看，那就是个没主意的男人，啥事儿都得问他娘，哪个女人嫁给他，都做不了主，日子不好过。“
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反正都在谴责姜家，并对这桩婚事不看好。
刘氏环顾四下，左耳右耳都在听这些话，亢奋又满意。
甚至还有些感慨和唏嘘。
回想自己这么多年，不晓得为老杨家传递了多少外面的八卦事儿，可这般人的态度都是不咸不淡的。
像今天这种反响的热切程度，真是破天荒，刘氏也清楚，那是因为这件事儿不可避免的又牵涉到了五房和绵绵，大伙儿都在心疼绵绵，替绵绵抱不平，自然就要狠狠的谴责一番姜家。
就连平时不咋说这些话的廖梅英，今个都说了几句呢。
但孙氏和杨若晴却没表态，孙氏忙着给大伙儿泡茶，拿瓜子花生这些点心，杨若晴则是懒洋洋的坐着，靠在那儿手里拿着一只半青不熟的桃子在啃。
那桃子的青色外皮刘氏一看就酸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可杨若晴却啃得津津有味，这让刘氏越发肯定杨若晴这肚子里怀的是男胎，酸儿辣女嘛！
不过眼下，刘氏没有心思去带着众人探讨这个，当务之急探讨的话题是姜二家儿媳妇过门的事儿。
“我早上在池塘那儿浆洗的时候，偌大的池塘那么多人浆洗，就数先俊娘的嗓门最大。“
“听那话音，应该就是这两天过门，那个郑小琴还没过门呢，就被先俊娘夸到了天上，说咋样咋样的标致，勤快，亲家们如何如何的友善，“
“说白了啊，郑家的猫和狗，鸡和鸭都合她的眼，哪里像当初跟咱绵绵定亲的时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更别提在人前这样夸了。“
赵柳儿冷笑，“咱绵绵的好，不因为她夸还是不夸而有半点改变。“
“五叔五婶的宽厚大度，也不是她那种人家有福气沾的。“
曹八妹和廖梅英纷纷点头。
反正一句话，大家伙儿都坚决拥护五房和绵绵，不管那个郑小琴咋样好，那都是别人的事儿。
“三嫂，你咋不说话呢？这里你最年长，你也说两句呀！“
刘氏到底还是想拉着孙氏一块儿说说，将话头引向了孙氏。
孙氏苦笑，“我能说啥呢？我不想去评价姜家的事儿，我眼下只担心素云和绵绵。“
大伙儿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目光皆落在孙氏的身上。
杨若晴刚好也啃完了最后一口桃子，坐在那儿擦拭着手指头望向孙氏。
“娘，你是担心这个消息传到五婶和绵绵耳中，怕她们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心又被刺激到？“杨若晴问。
其实这也是其他人心里所想和所担忧的。
人之常情啊，毕竟这对男女之前议过亲。
退亲才半年多，若是女方先订了亲，那倒没啥。
可这男方抢着在前面先定亲，女方这边还没个着落的，首先且不说女方心里会不会失落，就是外人都喜欢拿出来议论和做比较。
一些不知情的人指不定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带了节奏，编排出一些难听的话出来诋毁女方。
比如说：女方哪里有瑕疵，男方不要，男方要定婚了，女方那边连个接盘的都没有，肯定是有瑕疵，怪不得人家男方不要。
又比如说：女方喜欢男方多一些，瞧瞧，男方都另结新欢了，女方还单着，是不是女方还不死心还在等男方啊？
孙氏心里的担忧被杨若晴她们猜了个正着，只能无奈的叹气。
“幸好绵绵这段时日都在县城帮她哥嫂带孩子，不在村子里。素云那儿，回头我去跟她打声招呼，让她也去县城住几日得了。“
听到孙氏这话，杨若晴下意识蹙起眉头。
廖梅英她们也都轻轻摇头，表示不赞同。
而刘氏更是大声嚷嚷起来：“三嫂，你这话一半对一半不对。“
孙氏便抬头看向刘氏。
刘氏接着说：“你让绵绵不要回来，这个可以有，毕竟咱村的人都晓得绵绵老早就去了县城。“
“至于素云那儿，我可不建议让她也去县城，这太明显了，到时候别人会说素云这是受不住刺激，故意跑出去躲，传到先俊娘那儿，指不定又要编排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所以素云不能走。“
孙氏很是为难，“走也不是，留下来也尴尬，我真担心素云。“
杨若晴想了想，说：“娘，你也别担心，这种事儿早晚都要面对的，除非姜先俊一辈子不成亲。“
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总不能为了跟姜先俊打擂台，让咱绵绵也赶紧找个夫家嫁了吧？那太草率了。“又有人说。
刘氏当时就冷笑，“不仅是草率，更是愚蠢，犯不着为了跟姜家拼口气就把绵绵的一辈子赌进去。“
“我打听过了，这先俊娘啊，跟郑家火速定亲，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抢在咱绵绵前头，好扳回一局。“
众人都赞同刘氏的话，杨若晴甚至当场夸赞刘氏：“四婶，今个你说话句句都在道理上。“
刘氏得意得不行，给她安副翅膀，立马就能冲破屋顶飞到天上去。
刘氏接着又说：“就算这回扳回一局又咋样？这过日子路还长着呢，咱绵绵是好饭不怕晚！“
第7205章 姜母的得意
众人纷纷点头，就连孙氏都被刘氏这番话说得心胸舒畅了不少。
等到人都散了，孙氏抽空去了一趟对面的五房找鲍素云谈心，其实也就是去给她打了预防针，开导开导。
杨若晴也跟过去了，当娘和五婶在那说话的时候，她就坐在边上喝水嗑瓜子，偶尔也搭几句。
五婶的状态还好，虽然有点小错愕和失落，但这都是人之常情，也是预料之中的。
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而且她自己也说了：“她娶她的儿媳妇，我过我的日子，我才不出去躲呢，犯不着，用老五的话来说，咱两家早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三嫂你不要担心，我想得很开，我家绵绵不比别的闺女差，将来，总有一个好女婿在那儿等着呢！“
至此，孙氏的一颗心也终于能放回肚子里了。
姜家院子里。
先俊娘手里端着一只大盘子，盘子里装的是葵花籽，自家种的葵花自家炒的瓜子。
她往几个前来打探消息的妇人口兜里狠狠塞了几把瓜子，送她们到院子门口。
几个妇人过来姜家喝了茶吃了瓜子打探到了想要知晓的事情，这临走的时候还能顺一口兜瓜子回去，心情都好，少不得站在院门口还要跟先俊娘这多说几句好听的话。
“这么说就是后日媳妇来登门是吧？那到时候我们可都要过来瞅瞅那姑娘咯。“
“先俊娘眼光高，能入你这个婆婆眼睛的儿媳妇，肯定是十里八村难得一挑的好姑娘。“
“我上回见过一回，没见着脸，就瞅见她和先俊并肩走的背影，瞅着个头就出挑，那屁股蛋子也圆润，一看就是能生儿子的。“
先俊娘听着她们这些恭维的话，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哎哟哟，瞧你们说的，我家小琴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啊！“
“不过呢，这话说回来，我就先俊这么一个儿子，给他挑的媳妇儿肯定也不能马虎，小琴那姑娘第一面就中了我的眼，我时常跟我家先俊说，我说娘不是给你挑媳妇儿，娘是给自个挑了个闺女儿，就算你不稀罕，娘也要稀罕！“
面前几个妇人听到先俊娘这番话纷纷附和，“你这话要是让郑家的亲家听到，指不定得高兴成啥样儿。“
“先俊娘，你可真是个好婆婆，你儿媳妇有福啦！“
“哈哈哈，都有福都有福，那邻居们你们后日可得记着过来热闹热闹哈！“
“先俊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娶媳妇儿我们肯定来肯定来。“
送走了那群妇人，先俊娘哼着小曲儿进了院门。
而那群妇人走出姜家院子没几步，就把脑袋凑在一块儿议论开了。
“那郑家姑娘别的不敢说，脾气肯定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好脾气，不然，咋能入得了先俊娘的眼呢？她可挑剔着呢！“
“再好脾气的姑娘进了姜家门估计也过不好日子，先俊娘这脾气不好伺候。“
“只要跟先俊好，得到了男人的心，还是可以的。“
“嗛，还提先俊？他啥时候有自个的主意了啊？啥都是他娘说了算，老杨家五房那个绵绵，多好的容貌和性情啊，陪嫁也给的多，跟先俊还青梅竹马呢，先俊娘不喜欢，躺在里头挑刺儿，这不，订了亲都还给搅黄咯！郑家这个啊，我看也悬！“
姜家。
先俊娘心情好得不得了，全然意识不到自己正在被人背后戳脊梁骨，相反她还很得意。
为啥呢？
因为她儿子先俊听话啊，让他娶谁就娶谁，郑家那姑娘是她一眼就相中了，他原本是不太乐意，可她这做娘的说了他一顿，他就乖乖的应下了这门亲事。
这门听话又孝顺的儿子，娶到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往后家里又多一个听她话，被她随便使唤的人，多好啊！
回到家里，姜先俊正在屋里给他爹姜二喂饭。
看到姜母哼着小曲儿进屋，父子俩都抬头朝她这看了一眼，又都默契的收回视线，一个接着喂，一个接着吃，谁都没有跟她这打招呼。
姜母心情好，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她在边上的凳子上坐下来，满足的喟叹了一声，“哎呀，我一想到后日我的好儿媳小琴就要来登门，我就高兴得合不拢嘴啊。“
“等到这登了门，接下来送一趟端午节的礼，就等着八月中秋迎娶进门了。“
“要是小琴肚子争气，那明年这会子我也要等着做奶奶，哈哈哈，真是想想都美啊，“
姜母高兴得抚掌，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有她这样闹腾的对比，越发显得姜二和姜先俊父子的异样沉默。
姜母懒得理会姜二的沉默，在她看来，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突然就瘫痪成了个废人，这废掉的不仅是身体，还有他整个精气神。
她不屑跟一个从里到外都废掉了的男人计较啥。
“先俊，娘跟说话呢，你咋不吱声？“
姜先俊僵硬的扭过头朝姜母那笑了笑，“我在给爹喂饭，没听太清楚娘说啥。“
姜母心情好，所以耐性也足，于是又把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末了又跟姜先俊那儿挤眉弄眼的说：“你要是争点气，早些让她怀上你的种，那咱就能赶在中秋之前，甚至端午前把她娶进门了，还能省掉两趟送礼的钱呢！“
“儿子，你可能加把劲儿啊！“
姜先俊勉强笑了笑，没表态。
床上的姜二却听不下去了，他皱着眉头跟姜母那说：“你这都把啥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交给先俊？咱娶媳妇儿三媒六聘该咋样就咋样，哪能算那些小账？“
张母辩驳说：“我哪里是算小账？我是急着抱孙子好不好！“
姜二又说：“就算急着抱孙子咱也得照着规矩来，提前就让人家姑娘有了身孕，那叫奉子成婚，被外人知道了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
“啊呸！“
张母阴阳怪气的笑着，一双眼睛斜觑着床上的姜二，那里面的嘲讽和讥诮仿佛一把无形的刀，狠狠刮擦着姜二的人格和自尊。
“你就别躺在那里说圣人的话了，自个不行也没人怪你啊，说那些正人君子的话不怕笑话嘛？“
第7206章 骆宝宝的要求
“你，你说啥？谁不行了？”姜二气得半截身子都直了，使劲儿瞪着姜母。
姜母笑而不语，但那轻蔑的表情却越发激怒了姜二。
姜二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屋子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姜先俊见状也吓得不轻巧，赶紧放下碗去扶姜父，帮他顺着气儿的同时又扭头去跟姜母说：“娘你少说两句吧，我爹要是真气出个好歹来，这婚也没法结了！”
姜母听到这话顿时就没了脾气，只得讪讪离开了这屋。
她只要不在这屋里煽风点火，姜二的情况也能有所改善，他仰靠在枕头上大口的喘着气，对姜先俊这咬牙切齿说：
“先俊，别听你娘她的馊主意，她那是把你往邪门歪道上带。“
姜先俊苦笑。
笑容苦涩又无奈，让姜二看着心里如同刀绞般难受。
“先俊，爹晓得你心里还装着绵绵，郑家那姑娘，你不是真心喜欢，对不？“
姜先俊还是苦笑，却没有否定。
这辈子他最想娶的人，只有绵绵。
可是，很多事情他做不了决定，谁让娘不喜欢绵绵呢！
“当初跟杨家退亲，都怪我，我要是拿出当家人的魄力来镇住你娘，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儿。“
“只可惜那会子我耳根子软，受不住你娘的闹腾，是爹害了你，爹悔呀……“
姜二说到动情之处，不由得两行热泪涌出来。
姜先俊也是低垂着脑袋，红了眼眶。
也怪自己当初主意不坚定，辜负了绵绵，退亲对一个女孩子的打击太大。
如今他又抢在她前头定亲，只怕村里那些闲言碎语都要指向她。
他很不情愿看到那样，可他没辙啊，这一切都是娘的安排，他想做一个孝子。
父子两个都沉默了下去，好一阵后，姜二再次开口打破这平静。
“先俊，事已至此，咱再说啥也没用了，这也只能说明你和绵绵无缘，咱做人，有时候也得信命啊！你说是不？“
姜先俊沉重的点点头：“我命中注定和绵绵有缘无分。“
姜二叹口气，“一切随缘吧，既然你跟郑家姑娘有缘，那往后你就得好好对人家姑娘。“
“人家后日就来咱家正式登门，将来是要为你生儿育女，陪你过一辈子的人，你得对人家姑娘好点，打从这刻起，就把绵绵忘了吧！“
姜先俊默默的想了下，只能报以苦笑：“我尽力吧！“
至于能不能忘，他就不敢保证了。
从小到大的玩伴，青梅竹马的情分，不是他想忘就能忘的。
对她来说，或许彼此的记忆不是很多，因为她是一个懂规矩，又矜持腼腆的好女孩，即便对他有青梅竹马的情分也一直保持了适当的男女距离。
但对他来说，就不一样。
他不知道多少回偷偷爬上她家的墙头去偷看她在院子里喂鸡，扫院子。
她跟村里其他女孩子一块儿进山挖野菜，摘蘑菇，春天去采杜鹃花，他都远远的跟着，看着。
从小到大，他眼中的异性只有她。
长大后渐渐知道男女间那些事情后，他午夜梦回做着那些羞涩的秘密事儿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也都是她。
但从今往后，她于他，是愈合不了的伤口是触碰不了的风，是说不出的保重是熬不过的冬，想要跟她结为夫妻白头到老，注定只是一个梦。
……
骆风棠进山去看闺女，顺便给闺女送物资，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两只野兔。
“是咱闺女猎的，说一定要让你尝尝，还说等她端午节闲了些就下山来看你，叫你好好安胎，不要上蹿下跳。“
杨若晴正在那儿打量着骆宝宝亲手猎的野兔，又听到骆宝宝捎的这些话，不由笑了。
“啥叫上蹿下跳啊？我又不是猴儿，棠伢子你确定这是她的原话？还是你自个私下篡改了内容啊？“
骆风棠理直气壮的说：“绝对是原话，一字不落，你要不信端午节亲自问她。“
杨若晴连连点头，“我信，我信还不行么。“
用成语很夸张，素来是那个丫头的特性之一。
“她听说我要给她生弟弟妹妹了，当时是啥反应啊？“杨若晴又问，对骆宝宝的反应很好奇。
骆风棠回想了下，说：“高兴得不得了，若不是手头事情正忙，估计都要冲下山来看你。“
“对了，她说让你多吃点辣的，也不晓得从哪听来的酸儿辣女这一说，叫你回头给她生个妹妹，她喜欢妹妹。“
杨若晴汗颜。
准确意义来说，胎儿性别其实在怀上的那一刹就已经注定了。
至于后面哪怕你求神拜佛四处祷告，都没法改变事实。
至于什么酸儿辣女的，则是根据孕期孕妇口味的偏好来推断胎儿性别，其实，误差也蛮大的。
“她这懂一半不懂一半的，真叫我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别回头给她生个弟弟，被她狂揍可咋整？“
杨若晴问，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肚子里这个小的是生来受虐的。
然而骆风棠却不这么想，他笑呵呵的说：“实在不行就接着生呗，一直生到妹妹为止。“
话刚说完他手臂就被杨若晴拧了一把。
这还不算，她又抬脚狠狠踩了他一脚。
“你这是把我当母猪呀，要生你自个生去，哼，生气了！“
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某人不跪断三块搓衣板都消不了气的那种。
……
骆风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把杨若晴给哄好。
只要媳妇儿不生气了，他就比啥都乐呵。
两个人商量着这野兔咋整，最后决定不能辜负闺女的美意，直接剥了用上生姜大料干辣椒之类的一锅烩了，把娘家双亲请过来一块儿吃。
然后再给嘎公，奶，还有其他各房都送一碗去。
然而，当夜里杨华忠和孙氏在骆家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鲍素云却慌里慌张来敲骆家的门，说是找孙氏。
“五婶，你这是咋啦？咋慌慌张张的？”
杨若晴过去开的门，赶紧扶住鲍素云问。
夜色下，鲍素云的手都是凉的，眼睛却异样的明亮，里面就跟烧着火星子似的。
“晴儿不好了，绵绵，绵绵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生这会子要回村了！”
第7207章 蒋桂玲的点子
“绵绵要回村？那人呢？“
比起鲍素云这慌慌张张仿佛身后有无数追兵的样子惶恐样子，杨若晴则镇定许多。
而且她还望院子外面张望了几眼，并没有看到绵绵的身影。
“她这会子还没到家，是托人捎话回来的，她陪着她嫂子和孩子回来，今夜暂时在蒋家村她嫂子娘家落脚，明日早上才回来。“
听到鲍素云这话，杨若晴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微笑着安抚：“我还以为人已经到了家门口呢，既然要明日才回来，那五婶就不要慌，咱来得及拦她。“
白日里娘和五婶商量了好一番后拿了个主意，五婶完全可以继续留在村子里该干嘛干嘛，犯不着为了姜家的事情背井离乡去躲，那样无疑是向世人进一步展露自己心里有鬼啥啥的。
五婶正大光明的留在村里生活，至于绵绵，因为她是年轻姑娘家，心态和面皮肯定都比较脆弱。
加之她又是当事人之一，所以绵绵可以暂避，这也是对绵绵的保护。
何况绵绵并非这临时离开村子的，而是早前就去了县城，村里人也都清楚这事儿。
所以只要绵绵这两日不回来就没事了。
没想到绵绵临时回来了，不过幸好今夜暂住在蒋家村。
“五婶，我爹娘都在我家吃饭，你吃夜饭了吗？进来一块儿吃，咱边吃边说咋样？“
杨若晴又对鲍素云发出了邀请。
鲍素云迟疑了下，还是谢绝了杨若晴的好意。
“我吃过了，碗筷还没洗，那你们先吃，我也回家去把碗筷给洗了，待会再过来。“
“嗯，那也行。“
杨若晴看出来鲍素云应该是不太想将这件事在更多的人面前拿出来说，毕竟这涉及到绵绵一个姑娘家的形象，所以，她也就没有强留她吃夜饭，并假装相信她吃过了夜饭。
鲍素云回到家后进了灶房，灶房里锅碗瓢盆早就洗得一干二净，摆放得整齐有序。
她魂不守舍的坐在灶膛口的滚条石上，陪伴她的是身后草堆里那只正在趴窝的老母鸡。
鲍素云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姜家媳妇登门的事儿，以及绵绵回家后听到那边放炮仗迎接的反应，焦虑得不行，生怕闺女被刺激到又伤心一回。
不知过去了多久，应该是很快吧，外面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还有孙氏的声音。
“五弟妹，你在屋里不？“
鲍素云打了个激灵，边应边起身往灶房门口迎接，“三嫂，我在呢，在灶房。“
孙氏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杨若晴陪着呢。
见到鲍素云从昏昏暗暗的灶房出来，孙氏皱了下眉，下一瞬便开始心疼起她来。
“晴儿把事儿都跟我说了，你先别急，咱一块儿想法子拦住绵绵。“
鲍素云苦笑，“绵绵都好些日子没回家来了，指不定也想了，孩子难得回来一趟我咋能不让她回来呢？“
“那就推迟几天回来，等姜家的事情过去了再回，反正风口浪尖上不回来就行了。“
孙氏又说，其实这番话是先前过来的路上，跟杨若晴沟通后才有的主意。
“推迟几天？“鲍素云迷茫的望着面前的孙氏。
“让绵绵先回县城去吗？“她又问。
孙氏却是微笑着握住鲍素云的手，“回县城太麻烦，咱找个借口让绵绵在蒋家村多住两日不就行了么？“
“啊？这、这也行？“
“这有啥不行的？五婶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我连夜就派人给桂玲那捎封信，桂玲看了自然就明白了。“
杨若晴实在接受不了鲍素云的脑子转速，真是遇事儿就全乱了，一点儿主意都没有。
“桂玲能行吗？能留住绵绵吗？“
鲍素云心里稍稍松缓了一点，但还是不能完全把心落到实处，又追问。
照着绵绵的脾气，原本今天就该回来的，结果路上耽误了一阵所以到清水镇的时候天色就晚了。
再往长坪村赶，姑嫂几个得走夜路，不安全。
刚好蒋家村距离镇上更近，所以蒋桂玲就提议先去蒋家村落脚，打发往长坪村这边过来的熟人捎话说明日回家。
“我担心桂玲留不住啊。“鲍素云又喃喃道。
杨若晴笑了，“五婶你绝对放心，桂玲的脑子远比你想的还要好使，咱只要把这里的情况跟她说了，她自然就明白该咋做。“
孙氏也点头，“我也觉得桂玲行，五弟妹你就放宽心吧！“
事实证明，杨若晴和孙氏对蒋桂玲的看好是非常正确的。
当天夜里，当绵绵带着小侄女儿睡下后，蒋父和蒋母寻了个借口把蒋桂玲叫去他们屋，交给她一封信。
“送信的人自称是长坪村骆夫人的属下，你快看看里面都写了啥。“
蒋家二老都很好奇骆夫人咋会给他们闺女写信，这神秘叨叨的。
而蒋桂玲自己也是满肚子疑惑，她很快拆开了信细细看了起来。
看完后，一双秀眉轻轻蹙在一起，侧首望着绵绵住的屋子那里若有所思。
“闺女，这信里说了啥事儿啊？“蒋母忍不住问。
“娘，这事儿说来话长，我晚些时候再细细跟你说。眼下，我需要你和我爹配合我演一场戏，留下绵绵，不需要多日，留个三日就行！“
……
隔天一早，鲍素云就跑到院子门口朝大路上张望。
她现在的心情是真的纠结啊。
媳妇，闺女，孙女儿出门一两个月了，她做梦都想快些见到她们。
可是，她又害怕她们回来。
烧早饭的那一小会儿功夫，她就往院子门口张望了七八趟，腿都要跑酸了。
眼瞅着日上三竿，还不见她们回来，鲍素云的心渐渐落了回去，这应该是桂玲想到好主意留下了绵绵吧？
但愿如此！
没一会儿，孙氏也过来了，身后还领着一个人，那个人是蒋桂玲的大哥。
“娃她舅，快，屋里坐。“
鲍素云赶忙儿把人往屋里招呼。
蒋家大哥说：“婶子，我是帮她们捎个信儿，原本是打算今个送她们娘几个过来，结果昨夜桂玲闹肚子，下不来地儿，那小娃儿谁都不要，就要桂玲和她姑姑绵绵，没辙，她们娘几个怕是还得在我家小住几日，跟你这里说一声，免得你担心。“
第7208章 招待
鲍素云听到这话，心彻底放到了肚子里。
但随即她想到什么，又把蒋家大哥拉到一边压低声问：“桂玲……严重不？“
蒋家大哥笑着眨了眨眼，“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反正三两天内是回不来了。“
蒋家大哥这么一说，不仅鲍素云，就连旁边的孙氏都听出点味道来了。
孙氏更是跟鲍素云那相视一笑，“素云，你放心，有桂玲娘在身边照看，三两天肯定就能好，到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蒋家大哥也说：“没错，等过两天好了我赶车送给她们回来。“
鲍素云连连点头，又对蒋家大哥说：“大侄子你这一路也累了，来，喝口茶，我去给你整点吃的。“
蒋家大哥忙地站起身跟鲍素云这客气说：“婶子不用费事儿了，我不饿，喝口茶就回家去。“
“不费事儿不费事儿，你坐一下下啊。三嫂，要不你帮我陪他坐一会儿？“
“成，你赶紧去灶房吧，整点快的。“孙氏叮嘱。
鲍素云点着头扭身就跑去了灶房。
蒋家大哥也没太坚持，因为他刚起床就被爹娘打发来了这里送消息，肚子里确实是空的，吃点也好。
鲍素云一会儿就捧了碗热腾腾的面条来了，猪油下的挂面，面条上面铺着两只荷包蛋，面条底下还藏着两只荷包蛋。
“来，大侄子，趁热对付一口。“
“婶受累了。“
“不累不累，你吃。“
蒋家大哥也不客气，端起碗就是一顿扒拉，而鲍素云则跟孙氏在边上拉着家常陪着。
不时瞥一眼桌边正扒拉面条的桂玲她哥，鲍素云心中暗暗欢喜。
看样子这咸淡口感还歪打正着了呢，幸好，不然人家大老远的跑一趟路却连肚子都吃不饱，多不好意思啊？
蒋家大哥很快就吃完了，他抹了把嘴角满足得不得了。
“婶子，怪不得我妹子回家都不吃我娘做的面条了，说起来就夸婶子煮的面条好吃，今个我有口福，吃了个过瘾，多谢婶子款待！“
猪油面条，不仅美味，还实惠，那么大的荷包蛋，足足四只，吃的老舒服老舒服了。
鲍素云听到他这么夸，也是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嘴上一如既往的说着谦虚的话。
“婶子，时候不早了，家里还有好多农活要打理，我就回去了。“
“不留下吃了晌午饭再走吗？“鲍素云跟着起身，礼节性的挽留。
蒋家大哥摆摆手，“下回再来。“
“那好吧，你等一下，帮我带点东西过去。“
鲍素云又跑出了堂屋，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抓了一只毛重大概七八斤的大白鹅。
“大侄子，这鹅带回去给你娘，是只母鹅，她要是乐意养就养，每天都能捡一只鹅蛋，要是不想养就杀了吃。“
蒋家大哥看到那么大的鹅，绑了翅膀还在'嘎嘎嘎'的狂叫，顿时就想到了昨夜怀孕的媳妇儿还跟他这念叨，说梦到吃铁锅炖大鹅了，馋得后半夜都睡不着。
他正寻思着上哪去弄只鹅来给媳妇儿解解馋，没想到亲家母就送了，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但嘴上他还是要客气几句，再推让一番的。
在庄户人家，一个妇人一旦下了真心要塞你点啥，又或是在饭桌上起心要给你夹菜，任凭你三头六臂都休想逃脱！
何况蒋家大哥本身就巴不得，所以，两下你来我往的客套了一番后他欢天喜地的收下了，拎着大白鹅兴冲冲回了蒋家村。
而鲍素云呢，这颗心也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她拉着孙氏的手说：“桂玲真有能耐，竟想出装病的事儿来缠住了绵绵，还不容易叫绵绵生疑。“
孙氏也微笑着说：“是啊，桂玲生病下不来地儿，绵绵自然得留在她身边帮着照看小孩，自然也不会自个跑回来，等过几日她们回来了，刚好姜家那边的事儿也过去了。“
反正，只要避开风口浪尖就行。
……
天色擦黑的时候，处理了一天公文的骆风棠陪着看了一天账簿的杨若晴出来散步。
这个时候是农历的四月底，天气已经渐渐的热起来。
傍晚时候水田里的蛙鸣一声高过一声，蜻蜓飞来飞去。
骆风棠一手牵着杨若晴，另一手拿着一把白色鹅毛扇子不时轻轻为她扇几下。
一方面是她双身子比一般人更容易出汗，二来也是为了驱赶傍晚时候的飞虫。
两人没进村，而是沿着家门口的那条大路往清水镇方向散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晚风习习，空气中弥漫着花的香味儿和草木的清新。
不时遇到收工归来的村民，便会停下来跟对方打声招呼说几句话，再接着往前慢慢的溜达。
“棠伢子，我好喜欢现在这样子的我们，仿佛就像一对退休的老夫妻，啥都不用做啥都不用管，就这样吃饭散步享受生活，真舒服呀！“
骆风棠一边继续为她送去阵阵凉风，温柔的目光将她罩在他的眼中。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放弃一切回来陪你，只守着你。“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眼中都是认真。
杨若晴挑眉：“要提前退休啊？“
他看着她，“你一句话的事。“
杨若晴还是笑，“那可不行，你如今正当壮年，可是大齐南面的守护神。“
“大齐要是缺了你，且不说齐星云失去了左膀右臂，老百姓估计都要恐慌。“
骆风棠却摇头，“不会的，大齐缺了谁都不打紧，优秀的儿郎太多太多，一辈辈如长江水浪推浪，是晴儿你太高看我了。“
杨若晴抬手手来轻轻捏住他的俊脸，那么凌厉紧绷的线条生生被她捏成了可爱又搞笑的包子脸。
“我可没有故意拍你马屁，我是实话实说。“
“我承认咱大齐人才辈出，可眼下这几年里，还没有出现那样一个可以接替，甚至超越你的新秀。“
“就算你想提前解甲归田，齐星云那边肯定不答应，再说了，咱也犯不着提前退休啊，如今这样也还不错，战事不是太紧俏，齐星云也体恤你，给你休沐的假期也多，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杨若晴还没说出来。
第7209章 那是谁？
那就是骆风棠的基因里便镌刻着这一块的光点，他生来注定就是不平凡的人，哪能为了她几句儿女情长的话便放弃他的志向回来只守着她一个女人呢？
她希望他快乐，充实，活得有价值感和成就感。
骆风棠还想再说点什么，杨若晴突然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往五房那边指了指。
骆风棠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不由得眯了眯眼。
杨若晴却是拉着他躲到了一边，露出一双眼睛出来打量着五房后院那儿。
是的，他们两个出来散步先是沿着大路信步溜达，最后走着走着不知被谁带的就拐了个莞尔绕到了另一条小路上，顺着那边的田坝走到了村南头的那边，也正好是孙家，五房，曹八妹他们家这些宅子的后面。
而一个人影，就跟孤魂野鬼似的在五房后院外面徘徊。
“那谁啊？看着像是个男的。“
杨若晴眯起眼，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看多了账簿的缘故不，眼睛有些疲惫，眼神自然也就没那么好使了。
骆风棠说：“是姜先俊。“
姜先俊？
杨若晴翛地睁大眼，“他明日就要接郑家姑娘来家里登门了，登完门接下来就是过门完婚，这还跑到五房来折腾个啥？“
骆风棠轻轻皱眉，思忖了下，沉声说：“许是不甘心，想做最后的挣扎吧。“
杨若晴却愣了愣，望着骆风棠，却见他的目光依旧锁定那边的姜先俊。
那眼神中，有悲悯，有同情。
“同为男人，姜先俊的心情我或许能理解一二。“
察觉到她在看他，他接着又说：“男人，对生命中第一个心动的女人最难以割舍。“
“他的遭遇让我同情，但他的行事方式却让我不屑，他是一个懦夫，配不上你堂妹绵绵。“
杨若晴这下完全听明白了。
但她的反应却跟骆风棠有些不同，她是完全站在女人的角度来看待这整件事。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姜先俊这种妈宝男，就算娶了郑家姑娘，婚姻生活也不会幸福的。“
因为心里装着另一个人，所以对自己的妻子不可能完全敞开心扉，甚至在很多时候都会将她拿来跟绵绵比。
绵绵无形中就成了他心中的白月光。
“我最看不惯这种怯弱男了，既然给不了绵绵幸福，甚至当他娘欺负绵绵的时候他都保护不了，还跑过来折腾个啥？“
“棠伢子，我要过去找他当面给他警告。“
骆风棠原本是想劝她不要过去管这事儿，指不定姜先俊徘徊一会儿没见着绵绵，也就自己回去了呢？
然而，当她接触到杨若晴的眼神时，劝阻的话就不说了。
而刚好这时候，徘徊了一阵后的姜先俊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然打算翻墙进五房。
“这个狗畜生，翻天了！“
瞧见杨若晴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给姜先俊教训，骆风棠赶紧拦住她。
“你还怀着身子呢，别冲动，我去把他给你抓过来。“
说罢，他脚下一掠身形化为一道残影就不见了。
不过是眨眼功夫就到了那边墙根下，一把将姜先俊拽下来，扛在肩上就回了这边，'砰'一声闷响，姜先俊被扔在杨若晴脚边，摔了个四脚朝天。
姜先俊连闷哼都没来得及，胸口就被她踩住的。
杨若晴把脚踩在姜先俊身上，俯下身冷着眼盯住他：“姜先俊你找死吧？翻我五叔家的墙是想偷东西不？“
姜先俊被摔得浑身骨头都仿佛断裂了，直到这时才看清摔他和踩他的人都是谁和谁。
“晴儿姐，不是那样的，我没想要偷东西，我、我不是那种人……“
“不是偷东西那你鬼鬼祟祟在这儿做啥？我们亲眼看到你翻墙，难道你不仅想偷东西，还想做点其他更龌蹉的事儿？“
“晴儿姐，我真的没有，我也不敢啊……“
姜先俊躺在地上，涨红着脸，弱弱的解释。
“那你说你到底想干嘛？你要不说，我就把你送到官府去，官老爷三板子下去看你还不老实！“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把你绑起来，先拉去游村示众！“
“棠伢子，你去喊我爹，还有几个村老，对了，把将姜爷爷和姜大伯也一并喊过来！“
骆风棠闷声应了声，假装要走，姜先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赶紧过来拦住骆风棠。
“骆大哥，求求你别去，我给你们下跪，求你们饶了我这回吧……“
姜先俊跪下去，却被骆风棠一把抓住肩膀提起来重又扔回杨若晴脚边。
“晴儿，接着踩。“他又说。
“好嘞。“
杨若晴朝骆风棠这弯了弯唇，重又踩住。
骆风棠又提醒：“换只脚，别踩酸了。“
杨若晴朝他挑眉，这体贴的。
她真的换了一只脚再次踩住姜先俊，指着他说：“你小子就算不说，我也晓得你打的啥鬼心思。“
“绵绵两个月前就去了县城，你翻墙进去也看不到。“
“你是个窝囊废保护不了她，就别再来招惹给她惹麻烦，惹了麻烦你又担当不起，你个缩头乌龟你配不上绵绵你晓得不？“
姜先俊躺在杨若晴的脚下，被踩得大口喘气，却因为杨若晴的那些话羞辱得脸红得能滴出水来。
“我、我也不想伤害她，是我没本事，说服不了我娘，我心里也好难过……“
说着说着，两行泪从他眼角滚下来。
他不仅哭了，还哭得哽咽，身体在杨若晴的脚下一抖一抖的。
这让杨若晴想起了他和绵绵他们小时候经常一块儿来三房玩耍，一群男孩女孩里，杨若晴看得最顺眼的就是姜先俊了。
白净干净，腼腆温柔，双眼皮大眼睛，笑起来唇红齿白的，她没少拿东西给姜先俊吃呢！
如今这样被踩在脚下，他不仅没有脾气，还哭得伤心又自责。
“你除了哭就是哭，真是个窝囊废！“
杨若晴烦躁的踹了他一脚，也终于移开了脚站到一边。
“你回去吧，往后不要再来找绵绵了，若是你真心为她好，就别再来，否则就是害了她。“
“你听明白了吗？“
姜先俊爬起来，站在那里缩着肩膀抹泪，哽咽着说：“我对不起绵绵。“
“没用的话少扯，“杨若晴翻了个白眼，“听明白了就滚吧，好好过你的日子去，再让我看到你来这里晃悠，扒了你的裤子绑到村口老枫树上去！“
第7210章 阳谋
京城。
忠勇侯府。
紫烟靠坐在柔软的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红酒。
“西域大夏国生产的葡萄酒，味道如何？”骆星辰站在窗口，伸手伸脚活动着身体。
“风味上佳，不过，最好还是夏日来饮，加上几块冰更好。”紫烟轻轻抿了一口，淡淡道。
“看来这笔生意大有前途。”骆星辰笑了笑道。
“那是自然，唯有我们杨氏商行，才能大规模的从大夏国带进关内最纯正的大夏葡萄酒。”紫烟淡淡一笑。
“紫烟姐，这酒的事情，杨含竹在管着呢，先不谈，先说说冯源泉之事吧，我得到消息，冯源泉，在草原现身了。”
骆星辰活动好身子，他迈步走到桌边，端起一杯清茶，喝了一口。
“那边来消息了？”紫烟道。
“是其其格公主亲自转交的消息，对了，我们不能叫她其其格公主了，应该叫她铁牙王……”骆星辰微微一笑。
“她说，冯源泉出现在大蒙部，在大蒙四王之一的卓尔王那里。”
骆星辰找处椅子，坐了下来。
“大蒙部四大王，呼兰王，卓尔王，和硕王，僧格王……唯有呼兰王对外温和一些，七苦大师在那里也成功建立了寺庙，其余几位王，基本上，都是听从吉利可汗的……”
“最残忍的莫过于当代卓尔王，此人喜好拿抓来的大齐子民当成练箭的靶子，经常残害无辜，他早已经上了朝廷隐卫必杀之人的暗榜。”
紫烟淡淡道。
“既然卓尔王已经上了隐卫必杀暗榜，而这么多年，隐卫也并未除掉此人，这便说明隐卫的力量不够，不足以在卓尔王的地盘杀死这种贵人。”骆星辰点出了重点所在。
“暂时只能这样了，冯源泉那边，暂且搁下，现在我们要把重心放在冯家之事上……”
紫烟慢悠悠的道：“鱼儿已经上钩，冯家已经介入皇子夺嫡之事中。”
“此事，能告诉我吗？皇上允许？”骆星辰皱了皱眉，涉及到皇家之事，他不想掺和进去。
他通读的史书有很多，而且，母亲杨若晴曾经也跟他说过很多奇奇怪怪，从史书上找不着的故事。
那些涉及到皇家的故事里面，都会有同样的结局，只要涉及到皇家，到最后都会十分的残忍可怖。
“这是皇上让我跟你说的，不然你以为我会自作主张啊。”紫烟笑了笑。
骆星辰仔细一想，也是，紫烟虽然是出自骆府暗卫，但她行事有自己的原则。
“可是，我不想知道。”骆星辰表情坦然。
“不行的，皇上他说，这件事，你要知道，你不能拒绝的。”紫烟叹了一口气，望着骆星辰的眼睛。
“……好吧，他是皇帝，他最大，我听着。”骆星辰苦笑。
他要是执意不从，也可以，但那就意味着跟皇帝齐星云之间出现裂痕了，他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说不定还会考虑一下，但他不是一个人。
他要为自己忠勇侯的父亲考虑，也要为自己一手创办杨氏商行的母亲考虑。
不能为了自己的想法，而任意妄为。
毕竟，在大齐得罪了皇帝，麻烦可就大了。
“星辰，皇上，也没有恶意，他的想法，我也猜不透，但我可以肯定，他绝不会是坏心思。”紫烟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个我知道，皇上很精明，很聪颖，他要是有恶意，就不会将军国大事托付给我父亲一手打造的护**了，也不会让杨氏商行坐大，成今日这种规模，这些，都是他默许的。”骆星辰道。
“只要不要恶意，我们就还是支持皇上的。”紫烟道。
紫烟的意思，骆星辰明白，君择臣，臣也会择君。
紫烟绝不是愚忠之人，只是目前齐星云还是值得效忠的皇帝，未来怎样，那是未来的事情。
“紫烟姐，别的话不多说，说说皇上想要我知道什么吧。”
骆星辰伸出手指，敲了敲椅子上的扶手，他的神情已经严肃了起来，既然决定了掺和这件事，那么他就会严谨对待，绝不会有半点轻忽。
“主要是郡王之事，最近皇上封了十二个郡王……”紫烟道。
“这个我知道，十二位郡王，从宗族里面选出来的，他们住在京城的一处皇家庄园，有专门的名师教导，有时候内阁大学士等高官也会去讲课。”骆星辰道。
这是最近大齐的一件大事，要知道皇子就是国本，这十二位年小的郡王，选出来以后，过继到齐星云的名下，从宗法上来说，就已经是皇子了。
而齐星云给他们封了郡王的名分，就更加确定了，未来的继承人将会从这十二个人当中选。
尽管齐星云表示过，他不会立太子，但有了这些明面上的继承人以后，大齐的朝政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些势力，必然受不了诱惑，会在暗中掺和进来。
“皇上以封郡王为诱饵，看看哪些人会上钩，这是阳谋，光明堂皇。”紫烟道。
“他们真的会上钩？”
“会的，他们自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呢，都会抱有侥幸的心态，皇上其实洞若观火，全都看在眼里，但如此处置，那就看皇上怎么想了。”
“我要做些什么？”骆星辰问道。
“皇上的意思，你只管看，什么都不要做。”紫烟笑了笑。
“我明白了，那我就按原计划进行，去白鹿洞书院读书。”骆星辰道。
“那帮小子，最近怎样？”紫烟问道。
“你自己去看啊。”骆星辰道。
“没时间，我忙的脚不沾地的，一会儿，我还要出去。”紫烟摆摆手道。
“好吧，他们挺好的，公孙霸霸很有一套，把那帮小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刺头儿都给治平了。”骆星辰笑了笑。
“那就好，看来，我一开始的决定是对的，不过，到时候去白鹿洞书院，你先过去，他们晚点去。”紫烟道。
“一起去不是更好？”骆星辰疑惑道。
“他们中还有一个没有回来啊，米琪，你忘了吗？”紫烟道。
“你看我给忙忘了，那好，我先去，其余人等她回来再去。”骆星辰道。
第7211章 大师兄
三日后。
骆星辰望着远处在朦胧细雨中的白鹿洞书院，心中暗自叹息。
“骆公子，咱们什么都不带真的可以吗？”
站在身边，举着一把纸伞的是冯美玉。
此时，他穿着书生穿着的普通青衫，身上以前佩戴着的那些玉器，都已经取掉了。
看起来，他已经是一个普通的贫寒学子。
只是，他的眼里却有着一丝惶恐不安。
终究，他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年轻少年，他第一次离开家，来一所学院读书……以往，他去赌坊，那也是短暂的停留，晚上还是回到熟悉的家宅的。
而，这一次真的不一样了。
“不需要，书院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了房间。”
骆星辰侧头望了冯美玉一眼，唇角上扬道：“你看，我不也没带那些出行物品嘛。”
“本来，我想带一位书童一块……”
冯美玉话说到一半，抬头看见骆星辰似笑非笑的面容，他急忙解释道：“别的书院，都可以带书童的啊，但是我父亲不让我带。”
“你哪有书童，难道带梅枝一块儿去？”骆星辰挑眉。
“不是，不是，不会带梅枝的，是让我父亲寻一位书童……”冯美玉脸皮微微有点涨红。
“忘了告诉你，我早就派人跟你父亲说了，什么能带，什么不能带，书童，恰好在不能带的范围内。”
骆星辰表情平淡。
“进入书院，以前的规矩全都不要记着，要按书院的规矩来。”
“以后，记住，不要叫我骆公子，要叫辰哥。”骆星辰郑重道。
“我明白了。”冯美玉道。
虽然嘴上他说自己明白了，心里却是浑浑噩噩的，不知前路如何，好在，他心里准备已经做好，读书嘛，他又不是没读过。
“书院的人要来了。”骆星辰目光望向前方的白鹿洞书院。
青石板路面一直延伸到书院的大门，而宽阔的路上，有好几座石头牌坊，上面镌刻着曾经书院缔造的辉煌。
是的，如今这般落魄的白鹿洞书院，曾经是有过辉煌的，在大齐建国之后，白鹿洞书院便建立了，在大齐起初几十年内，从白鹿洞书院里，走出过很多位高官。
走大门里出来的身影，那是一位青衫男子，看起来二十来岁，身材高大，脸上温润如玉，此时举着一柄油纸伞，缓步而行。
青衫男子的目光落在骆星辰和冯美玉两人身边，他便明显加快了步伐。
快步走到两人面前，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两位是骆师弟和冯师弟吗？”
“对，我们是，你是？”骆星辰略微有些疑惑，虽然眼前这人的笑容带着真诚，但他以前从未见过此人。
“我是书院的大师兄任清远，奉师父之命，来迎接你们。”青衫男子笑道。
“原来是任大师兄，我是骆星辰，旁边的是冯美玉，我们过来书院报到了。”
骆星辰恍然，原来，这位就是任清远，那位只闻其名，素未明面的大师兄。
“上次师弟来书院，我出远门了，前些时日，我刚回来，师父就对我说了有新师弟一事。”任清远笑道。
“上一次，师父说，任师兄是去南边了？”骆星辰一边跟在任清远身边一边问道。
“是啊，年前三月，我下江南，在南边四处游逛，将近一年，方才回到京城，师父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闭门读书是不成的，还是要出去亲眼看看才好。”任清远道。
“那是自然，亲眼去看看，就能得到坐在书房里得不到的感触，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骆星辰对此十分认同，虽然他方才十四五岁，但他的经历，已经胜过很多年长之人。
“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任清远嘴里面念了一遍。
这两句诗，他以前从未听过。
“好诗，这是师弟作的吗？”任清远双目挥发出神采。
骆星辰下意识的想要说出真相，这两句诗是从娘亲杨若晴的口中得来的，但，他又想起，娘亲说过，往后所有她跟他说的诗文，都不要说出真相。
骆星辰也不知是何缘由，但既然是娘亲特意叮嘱的，他也只能照办。
“偶尔所得。”骆星辰只好道。
这四个字，当然是推脱之意，既可以理解成偶尔从别的地方得来的，也可以理解成自己偶尔想出来的。
当然，任清远自然是理解成了后一种意思。
“京城里都说骆师兄是京城四大公子之一，本以为是世人传扬之故，如今才知师弟的才华当得起这个称呼。”
任清远感慨，他是喜好诗词之人，得了这两句很有韵味的诗后，他对新来的师弟，也更加亲近了几分。
“师兄，目前书院里还有几位夫子？”骆星辰随口问道。
“算上师父月鹿先生，还有五位，另外四位夫子的名讳是庄星火，崇星剑，牧建业，徐光辉……”
任清远先是简单说了另外四人的名讳，接着又详细的说出了他们的字号。
“庄星火夫子，字火云，崇星剑夫子，字剑易，牧建业夫子，字水笙，徐光辉夫子，字青雾……”
骆星辰听罢，就觉得这位大师兄为人很方正，厚实，这等夫子的名讳字号，介绍的如此详细。
“我知道白鹿洞书院已经没落了，没想到，只剩下这么几位夫子。”骆星辰微微叹息。
“还剩几位，已经不错了，京城的其他几位书院一起打压，在朝堂上打压，在民间到处诋毁白鹿洞书院的名声，时间一长，书院还能存在都算是异数。”任清远倒是觉得很正常。
“两位师弟，这里，就是你们居住的房间，另外，中午的饭菜，徐师已经去准备了，他说要准备一顿丰厚的来给师弟们接风洗尘。”任清远笑了笑道。
骆星辰先是打量了一下书院安排的房间。
跟忠勇侯府的房屋比起来，自然是不够好的，但比起普通人居住的地方，已经算不错的了。
骆星辰比较满意，这屋子窗户正对着的就是一小片院墙和小一块竹林，在朦胧细雨下，显得格外的静幽，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第7212章 有眼力
而冯美玉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配置是一模一样的，只是窗户对着的是一口水井，以及一些花卉。
除此以外，房间里面各种生活设置，俱都是齐全的。
“任师兄，你说过的徐师，是徐光辉夫子吗？”骆星辰收回目光，就想起刚刚任清远说的话。
“对，就是徐师。”任清远道。
“徐师是书院夫子，怎么是他准备饭菜？”骆星辰要问的重点正在于此。
“这不是书院没钱了啊，以前的厨子，都走了，正好徐师厨艺不错，就兼任着厨子了。”任清远叹了一口气。
“那这些花卉，房屋清洁，是谁来维护呢？”骆星辰又问。
“几位夫子的夫人，一起干的，有时候，我们这些学生，也会做的。”任清远道。
骆星辰这一下算是明白过来，当初为何提出要进入白鹿洞书院，并且捐出一笔钱，月鹿先生会亲自收人，那么的喜悦了。
这白鹿洞书院……按娘亲杨若晴的说法，这是已经破产了啊。
“我记得，上次来，据说书院在城外还有一百多亩地……不会没了吧？”骆星辰道。
“地还在，但遭了灾，哎，师父免了那些佃户的租子。”任清远叹气道。
“怎么又遭灾了？”骆星辰愣了一下。
“这天灾不断啊，这次灾情来的挺突然的，那些禾苗，忽然就开始烂根了，种好的禾苗，一片片的坏死，损失太大了。”任清远摇头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骆星辰表情严肃了起来。
“大概就是三天前。”任清远道。
骆星辰低头算了一下时间，三天前正好是紫烟回来跟他说郡王之事的时候。
他隐隐的就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或者有什么联系？
但，这仅仅只是一种直觉，没有任何实证。
或许就是单纯的农作物病害，也说不准。
“新鲜的饭菜已经好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骆星辰抬眼一看，便看见一位身上系着围裙，满脸络腮胡，五大三粗的壮汉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脸上挂着笑容，手里还挥舞着锅铲。
骆星辰倒还能镇定，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冯美玉已经目瞪口呆。
“那就是徐师。”
任清远说了一句，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你就是骆星辰骆小子？”徐光辉大声吆喝道，目光却投向了冯美玉身上。
“我不是，他是。”冯美玉急忙道。
“你是骆星辰啊，这模样儿，生的不错，就是这身子骨弱了点，男子汉大丈夫，身上没点肉怎么成？改天，我带你去练练，练出一身腱子肉来，方不愧男人之名。”徐光辉声如洪钟道，他蒲团般的手掌上油乎乎的，此刻也不避讳的在骆星辰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留下了一只油污手印。
骆星辰被他说的，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
还是夫子吗？
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走到了一家武馆，这馆里的武师，拍着他肩膀，叫他跟着好好练功夫。
这分明是白鹿洞书院，是读书人的地方呀。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看骆星辰没反应，徐光辉一双粗大的眉毛，皱了皱，说起话来像是在骆星辰耳边打雷一样。
“怎么会呢，夫子说的对。”骆星辰急忙点头，他还要在书院待上一阵子呢，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跟夫子怄气。
“有眼色，读书人，要想读好书，没有精力不成，别人一天能学八个时辰，你一天只能学三个时辰，除非天纵奇才，否则你怎么跟人比？”
“怎么比别人学的时间长？靠磨时间成不成？那样不成，效果不好，这就凸显有一个好体魄的重要性了。”
“只有身体强健，精力才能旺盛，比别人学的时间长，学的效果好！”
徐光辉说出一番理论出来。
“对，对，徐师说的是至理名言，值得深思。”骆星辰点头。
这就不是他故意恭维徐光辉了，而是徐光辉的这套理论说的是能自洽的，的确是有道理。
只要是有道理的话，骆星辰都会听。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多听听夫子们的话，并没有坏处。
见骆星辰说话语气很是诚恳，徐光辉高兴起来，声如洪钟的笑道：“孺子可教也，好了，闲话不多说，你们三个跟我来，饭菜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说罢，徐光辉就迈步向着里面行去。
里面，一处厢房，摆放着好几张大桌子，这里空间很大，举行个上百人的宴会，都完全没问题的。
其中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很多的菜，香气老远就进入了骆星辰的鼻子里面。
“来，都坐下来，尝尝我的手艺。”徐光辉招呼道。
骆星辰，冯美玉以及大师兄任清远，都坐在了桌子旁边。
在徐光辉的催促下，骆星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鸭肉进入口中。
“味道怎样？”徐光辉将油乎乎的手，在围裙上面擦了又擦。
“很好吃，徐师，你的手艺真的很厉害。”骆星辰点头道。
“冯小子呢？你觉得怎样？”徐光辉得了骆星辰的夸奖，一张宽大的脸上，露出笑容，他转头又望向了旁边的冯美玉。
“挺好吃的。”冯美玉也点头道。
其实，在冯美玉吃过的食物当中，这菜也就算是中等，但毕竟是书院里夫子烧制的饭菜，也并不难吃，他没必要评点的太仔细。
“那就好，你们几位吃着喝着，等吃饱了，让小远子带你们在书院里转转，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徐光辉丢下一句话，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徐光辉走了以后，三个人都明显送了一口气。
骆星辰心头记住了徐光辉走时候的话，任清远居然有个称呼“小远子”。
“徐师，其实学问很高明，他尤其擅长解读经文，在京城都是很有名气的。”任清远道。
“徐师一直都喜欢锻炼身体？”骆星辰问道。
“我进入书院后，徐师就是这样子，但听别人说，以前年轻时候，徐师不是这样儿的，后来怎么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任清远摇头道。
第7213章 解气了
长坪村。
姜先俊挨了两脚，外加一顿骂，最后被杨若晴警告了一通后狼狈又沮丧的跑了。
望着他跑远的身影，杨若晴遗憾的摇头。
“娘希匹的，可惜了一张好皮囊，底下却包裹着一张没有血性的肉，小白脸真是靠不住，呸！”
骆风棠听到她这番话，不由偷偷往旁边的水沟里照了照。
万幸万幸，他黑，他靠得住。
“晴儿，这下解气了没？”他走过来问。
杨若晴看着他笑，“解气了，老早前就想指着他鼻子痛骂一顿了，今个可算被我逮住机会。”
骆风棠也跟着笑了，“解气了就好，那咱是接着散步？还是回去？”
杨若晴看了眼四下，“那就回吧，散步明日还可以继续的嘛。”
两人经过一片秧田旁边时，骆风棠突然停下。
“咋啦？”走在他身旁的杨若晴问。
骆风棠笑得神秘兮兮，“等我一下，给你弄个好吃的。”
在杨若晴的目光注视下，他捡起脚边一根棍子在手里比划了几下，然后来到秧田的一侧照着那浑浊且漂浮着水草的水里一棍子插下去。
随着划拉一声水响，一条乌黑油亮的蛇缠绕在棍子上跟着带出了水面。
骆风棠出手利落，一下子就掐住了那蛇的七寸，拎到杨若晴面前：“看！”
杨若晴眼睛顿时就亮了，“这蛇好肥呀，能炖大半锅呢！”
“嗯，夜里就炖起来，走，回家！”
两人回到家中的时候，骆铁匠正跟杨华忠在院子里喝茶聊天，王翠莲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剥蚕豆米，不时也搭几句腔。
此时天虽已擦黑，但院子里挂着灯笼，屋子里有点闷热，院子里通风又凉快，他们才都在院子里说话。
“大伯，爹，你们快看我们带啥回来了！”
杨若晴刚进门就兴奋的朝他们喊。
“呀，好大的蛇啊！”王翠莲就坐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一眼看到差点从小马扎上摔下来。
没辙，她跟孙氏一样，老怕蛇了。
尽管这种蛇并不是那种有毒的蛇，这是一种可以吃肉的无毒蛇，在乡下的水田河沟里栖息，喜欢在傍晚时候出来觅食。
只可惜，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而早起的虫儿被鸟吃，这条傍晚出来觅食的肉蛇被骆风棠和杨若晴碰到了，所以，这注定是一场来自食物链顶端的碾压。
“大妈别怕别怕，这蛇被棠伢子掐住了七寸不会乱窜的。”
看到王翠莲这副慌乱的样子，杨若晴憋着笑赶紧上前来安抚。
王翠莲还是惊魂未定，只敢远远的看着。
而骆铁匠和杨华忠就镇定许多，两人不仅不怕，还上前来围着打量。
“这蛇不赖，剥了皮炖成蛇羹味道好。”骆铁匠说。
杨华忠也道：“我听说孕妇吃蛇羹对胎儿好，出身后身上不容易生疮长火毒。”
骆铁匠连连点头：“我也听过这个说法，说是因为蛇肉本身性凉，那蛇胆还能清热解毒呢！”
“正因为性凉，得适量的吃。”骆风棠也补充道，并看了眼身旁的杨若晴，眼中都是关心。
杨若晴也是目光含笑：“啥食材也不能吃过量啊，米饭没毒，但你一天吃五大盆下去也得死。”
“啊？吃米饭还能死啊？这说法没听过啊！”王翠莲满脸困惑，也忍不住探了个头问。
骆铁匠朝她笑：“撑死的呗，哈哈哈……”
王翠莲愣了下，随即也捂着嘴笑了。
院子里的气氛格外的好，骆风棠邀请杨华忠和孙氏夜里别烧饭，过来一块儿吃蛇羹。
杨若晴压根不给杨华忠客气和拒绝的机会，扭头就跑去了隔壁院子当面跟孙氏说去了。
杨华忠无奈的笑了，只得留下来，并去后院那儿帮骆风棠一块儿剥蛇皮。
知道王翠莲是怕这个的，所以不管是剥蛇还是清理啥的，骆风棠都一力承担下来，不让她沾手。
很快杨若晴就和孙氏一块儿过来了，一块儿来后院灶房看。
此时这蛇皮早就剥下来放在院子里晾晒，蛇皮晒干后到时候交给福伯，让他炮制入药。
还有那颗新鲜的蛇胆，也一并收好了。
剥掉皮的蛇白花花粉嫩嫩的，放在一只大木盆里还在蠕动不休。
看得王翠莲和孙氏身上惊起一片鸡皮疙瘩。
王翠莲跟孙氏这说：“我的亲娘咧，着玩意儿就算比龙肉还美味，单靠我自个都无福消受。”
孙氏也有同感，“我也怕这玩意儿，不过以前吃过两回，味道真心不赖。”
也不晓得是巧合呢还是真的有效，那一整年自己身上好像都没生过疮或者火毒之类的，暑天似乎都没以前那么怕热了，或许，也有一部分心理作用在作祟吧！
“棠伢子，接下来的活计交给我吧，你和大伯还有我爹，你们去歇息就行！”
杨若晴围裙一抖，袖子一挽，立马化身‘中华小当家’。
骆风棠直接摇头：“我都弄到这一步了，你就不要沾手了。”
“那你会烧蛇羹吗？”杨若晴问。
她认识的骆风棠，帮忙塞柴火是一把好手，可掌勺……
“放心吧，我在军营看别人烧过几回，应该能行。”他说。
“成，那今个就把锅铲大权让给你，我去淘米，咱同步进行。”
杨若晴在那淘米，骆风棠在这边剁蛇，旁边围着四个长辈。
分别是骆铁匠王翠莲夫妇，杨华忠和孙氏。
拓跋娴本月吃斋，见不得这些杀生的场面，所以没过来看。
但大孙氏听到动静屁颠着也来了。
当她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骆风棠在那里剁蛇，手起刀落，那么长的大蛇在他手里被剁成手指长的一截一截然后扔到边上的大木盆里。
“唉呀妈呀，这玩意儿都剁成这样了咋还没死断气呢？老吓人了！”
大孙氏这一咋呼起来，更是把灶房里的气氛给狠狠托了一把。
王翠莲说：“看着确实吓人，不过吃起来也是真美味。”
大孙氏添了下嘴角，“这玩意儿稀罕，有本事吃它的少。”
大孙氏这话不假，庄户人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水里有鱼虾蛇鳖，山里有各种飞禽走兽，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吃了。
第7214章 蛇羹牛胆
几个妇人经过了起初的一惊一乍，这会子也渐渐镇定了一些。
大孙氏是操刀屠户，做惯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营生，也是三个妇人里胆子最牛的一个。
她咬咬牙，伸出手去拿了一截新鲜的蛇段子在手里打量。
“呀，这么看着跟黄鳝差不多嘛，无非就是粗一些罢了，嫂子，老妹，你们瞅瞅是不是？”
她把蛇段子伸到王翠莲和孙氏面前，这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王翠莲和孙氏吓得四散而逃。
“哎呀，她舅妈你可真是个牛胆啊！”王翠莲笑骂。
孙氏也是脸色苍白，却哭笑不得：“姐，你能别吓人不？我和嫂子就怕那玩意儿，你快些放回去吧。”
大孙氏看到她们俩吓得可怜的样子，笑得可得意了。
骆铁匠也抬起一根手指头指着大孙氏，边笑边摇头。
杨华忠是妹夫，可不敢对自己的大姐咋样，只能假装没看见。
至于正在忙活的骆风棠和杨若晴，则是相视一笑，同时也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争取早一些让大家伙儿吃上热腾腾的米饭，喝上鲜美的蛇羹。
等到蛇羹炖好的时候，且不说灶房了，就连后院都溢满了浓浓的香味儿。
骆铁匠又过去请了老孙头和小洁爹过来一块儿吃，王翠莲则装了两碗给对面的鲍素云和曹八妹家各送去一碗。
“爹，要不要给我奶那送一碗去？”杨若晴跟杨华忠这讨主意。
杨华忠想了下，摇摇头说：“你奶就算了，现在天渐渐热了，她夜里都不吃饭的。不过……”
“不过啥？”
“要是有足够的蛇羹，倒是可以给你爷那里送一碗。”
老汉一直就是肝火旺盛，脾气暴躁，动不动发怒骂人摔摔打打。
甚至还因为对云伢思念成疾，弄脏过好几回床单……
既然蛇肉性凉，能够清醒明目去邪火，或许老汉吃了会平静一些？
只是，这些话真是不方便跟闺女这掰碎了说。
杨若晴是啥人？她咋能瞧不出杨华忠话里藏着的那点意思？
当下她就点头道：“好啊，那就给爷送一碗。”
“还有小爷爷那儿，也顺便送一碗孝敬下他老人家吧，我爷好多事儿也都多亏了他照应。”
杨华忠听到这话自然是高兴的，他原本也就有这个意思，但顾及两个原因这才没有开口。
一是因为蛇肉这东西稀罕，难搞，闺女家也不能时常吃到。
二来则是因为这是女婿搞回来的，虽说女婿是豁达的人，可借花献佛的事儿杨华忠这个岳丈却不想多做。
现在既然晴儿自己提出来了，杨华忠自然是乐见其成。
“那自然更好，你们有心了，你小爷爷肯定会欣慰的。”杨华忠说。
蛇肉就那么多，送了这么多去老杨家那边，待会自己随便吃两口子意思意思就行了，杨华忠心中暗暗想着。
然而，杨若晴却再次窥破了他的小心思。
但她这回只是抿嘴一笑，却啥都没说。
等把送人的那部分舀出来放到另一口小锅里，大锅里剩下的就是家里这些人吃的了。
而此时，王翠莲早已缓过来了，已经过来帮着摆碗筷。
杨若晴贴着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王翠莲心领神会的笑着点头，“放心，包在大妈身上。”
然后，杨若晴这才放心的跟骆风棠一块儿去准备那些需要外送的蛇羹。
装碗，放保温食盒里，再将几只食盒放到篮子里，骆风棠拎在手里，杨若晴则拿着一柄灯笼，两口子一起出门去送。
“晴儿，你们这就去送？吃完了再送也不迟啊。”孙氏跟了出来说。
杨若晴轻笑着摇头：“这会子是饭点，送过去刚好给他们添道菜，娘你们先吃，我们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杨若晴和骆风棠给老杨头送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院子外面把余兴奎叫了出去。
“我们就不进去了，省得我爷见了我又要恼火。”
杨若晴把碗递给余兴奎，“这蛇羹拿去给我爷降降火气，他太躁动了。”
余兴奎尴尬的笑。
“我爷这段时日还好不？”
这个好不好，指的哪方面，大家都明白。
余兴奎还是尴尬的笑，“春天的时候，总难免。”
这个话题确实不好再深入，杨若晴于是跟余兴奎说：“碗回头洗干净了捎我爹带给我就行，用不着专门跑一趟。”
余兴奎点头，目送他们二人走远这才端着碗回了院子。
厢房里，老杨头坐在床上正斜倚着床头抽旱烟。
余兴奎捧着碗进来，那股子浓浓的肉香味儿在这刺鼻的烟味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并瞬间主宰了房间的全部味道。
“啥玩意儿啊？忒香。”
就连老杨头都暂时放下旱烟杆子，撩起眼皮子文。
余兴奎把碗送到床前，“是蛇羹，先前晴儿和棠伢子送来的。”
“他俩？”
老杨头扬了扬眉，嘴角扯过嘲讽的弧度。
“老杨伯，你要是吃不下，我就先拿回去放起来，明日再热给你吃？”
余兴奎试探着问，从方才老杨头的反应，他感觉老汉不吃的可能性很大。
不是老汉不喜欢吃，而是老汉这段时日一直在跟老杨家其他人赌气。
不管他们送啥食材来，老汉都吃得极少，故意饿着自己就是为了吓唬老三老四他们，好逼着他们赶紧接云伢回来。
可是老三老四这回改变了策略，不跟老汉硬来，他们就是拖，不管老汉咋样骂，他们就跟滚刀肉似的不恼不急，嘴上全盘应下，转身却该干嘛干嘛，还别说这招真凑效了。
“你端走做啥？我哪句话跟你说我不吃啦？”
就在余兴奎等不到老杨头回应，正准备把东西端走的时候，老杨头突然瞪起眼没好气的喝问他。
余兴奎又转回来，诧异的望向老汉：“老杨伯，你吃？那太好了，筷子在这儿。”
老杨头哼了声，接过筷子，习惯性的在衣裳角上蹭了几下，然后一筷子捅进了碗里，在里面跟翻江倒海似的一通搅合。
“我看不惯的是他们的人，跟吃的又没仇，凭啥不吃？”
第7215章 小爷爷
老汉一边咕哝，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嘴边瞅了又瞅。
“咦？还以为是炖鸡，这是……啥呀？”
“黄鳝？不像，也没这么粗，难道是……”
“蛇。”余兴奎在边上笑眯眯提醒。
老杨头恍然，“难怪，这可真是稀罕东西，我得吃！蛇肉就是龙肉，吃了延年益寿，才能等到我的云伢回来见我！”
当杨若晴和骆风棠来到村南头小老杨头家送蛇羹的时候，小老杨头正在昏暗的灶房里烧夜饭，烟囱里汩汩冒着黑烟。
堂屋和几间厢房里都黑漆漆的，连个豆油灯都没舍得点，就更别提蜡烛了。
“小爷爷太勤俭了。”
骆风棠看到这样，忍不住轻声感叹。
杨若晴却说：“不勤俭不行，他唯一的孙子这两年运气不好，赚钱不给力，加之孙媳妇又生了两个娃，家里花销大，对小爷爷这儿的赡养肯定就大不如从前。”
“再加上永柏那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也不管小爷爷了，小爷爷好多时候还是靠着我堂姐从秀水镇捎来的钱买点酒呢！”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一嘴杨华忠他们了。
他们是小老杨头的侄子，他们也对小老杨头照顾，就拿杨华忠来说，他几乎每个季度都会给小老杨头送米送油过来。
孙氏和鲍素云她们也时常往小老杨头这儿送菜，或者过来帮着洗刷衣物，缝缝补补。
“先不说了，我要喊了。”
杨若晴说了声，然后朝灶房那里唤了声：“小爷爷。”
灶房里随即传来小老杨头的回应：“哪个呀？”
“小爷爷，是我，我是晴儿。”
“晴儿？”
很快，小老杨头就从灶房里出来了。
虽然年纪比老杨头小了好几岁，可小老杨头看起来比老杨头苍老很多，背都驼了。
“呀，晴儿？棠伢子？这夜里你们咋还过来了呢？”
小老杨头很是意外，赶忙儿要把人往堂屋里请。
杨若晴拦住了他，笑着说：“小爷爷不要忙活了，我么不进去坐了，给你送碗蛇羹来尝尝。”
“啊？给我送的啊？”
小老杨头看到骆风棠手里的大碗，很是意外，更多的是欣喜和感激。
杨若晴给骆风棠递了个眼色，骆风棠直接把碗送进了灶房。
杨若晴则接着对小老杨头说：“小爷爷，你去找个干净碗来装下，赃碗我们直接带回去。”
“诶，好，好。”
小老杨头赶紧回灶房去找碗去了，杨若晴也跟了进去。
趁着小老杨头和骆风棠在那转移蛇羹的当口，杨若晴打量了一下这灶房，看到锅里的东西，秀眉不由蹙在一起。
“小爷爷，你夜里就吃点玉米糊糊和咸菜丁啊？”杨若晴指着那些问。
小老杨头转过身，笑得一脸憨厚，“我就好那一口。”
“小爷爷，你米粮不够吃就跟我们说，我们给你送。”杨若晴又说。
小老杨头搓着手，连连点头，“我晓得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你爹前阵子还给我送了米粮过来呢，是我上了年纪，夜里吃干的，睡不踏实。”
好像是担心杨若晴不相信，小老杨头又转身去跟骆风棠那说：“是真的呢，到了我这个年纪就这样，不比你们年轻人啊！”
骆风棠微微笑着轻轻点头，没有说话。目光却越过小老杨头的头顶投向站在锅台那边的杨若晴。
杨若晴则对他这儿耸耸肩，也很无奈的笑了。
小爷爷这些话，用来骗骗三岁小孩子还差不多。
这种谎言像啥？就像那些穷苦人家用来哄骗小孩子的那一套，说小孩子不能吃夜饭，吃了夜饭脸上会长褶子……
事实证明，小孩子正处身体生长发育的关键时期，必须保证绝对的营养。
搁在现代，小孩子们睡前还得喝一杯牛奶来帮助睡眠呢。
至于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骨质酥松，以及其他的一些老病老伤困扰，营养这块也是不能落下的。
说白了，小爷爷这是日子紧吧。
两人在小爷爷家没有多待，临走前杨若晴特地叮嘱他：“小爷爷，这蛇羹是鲜货，这会子天气又渐渐热了，你家没有水井也存不住鲜货你最好今夜就吃掉，不然就要馊掉，馊掉就可惜了。”
小老杨头连连点头。
“你爷那有不？”他又问。
“小爷爷放心吧，他有呢，这会子应该正吃着，你也趁热吃。”
“好，好，我待会就吃，你们有心了啊，还送给我尝鲜……”
在小爷爷的客气话和目送下，小两口往家的方向走。
路上，骆风棠跟杨若晴这说：“见到你小爷爷过的那日子，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杨若晴也有同感。
“小爷爷原本可以过得不这么辛苦的，我爹他们送他的那些粮食，他偷偷拿去卖了一些。”她轻声说。
“还有这种事？”骆风棠扬眉，深邃幽暗的眼中掠过一丝错愕。
“你小爷爷为啥要那样做？”他又问。
杨若晴笑了笑：“兑换成钱，贴补他孙子，舍不得孙子一个人养五六口担子重呗。”
骆风棠思忖了下，“可这对于他孙子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反倒还苦了自己。”
杨若晴耸耸肩，“不管能贴补多少，至少他自个心里觉得踏实了呗。这就是人跟人的不同啊，你看我家里那位爷，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做啥只顾自己快活，根本不为子孙们考虑，至于曾孙子曾孙女，估计抱到他面前他都不一定认得了。”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后，骆风棠又问她：“我们需要为小爷爷做点啥不？”
杨若晴驻足望向远方，此时月亮已挂在了树梢，乡间的夜晚，空气中浮动的都是麦穗熟透的气息，泥土的腥香味儿混合着草木的清新萦绕鼻息。
“有句话叫，皇帝还有两门穷亲戚，人跟人不同，所以即便间有照拂，依旧不可能同步富裕的。”
“就拿我们老杨家来说，日子最好过的是三房，其次是五房，日子过得最差的是永青堂哥，这主要还是因为他个人的缘故，”
“其他房也都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和勤劳，再加上互相的扶持才过上好日子。没有什么幸福是唾手可得的，所以谁也不会烂好心去白养着永青堂哥。”
第7216章 接济
“但是，在小爷爷这块……情况却不同。”
“他是一个勤勉的老人，都这把年纪了还在为子孙操劳，我不忍心看他那么苦自己，他应当在人生的暮年过得好一点，至少，吃食那块不用苦着自己。”
听到杨若晴这么说，骆风棠上前来轻轻扶住她肩膀，“那咱就给你小爷爷一笔银子，让他颐养天年咋样？”
杨若晴感念着骆风棠的豁达善良，但对他的提议却摇头给予了否决。
“直接给银子不妥当，他肯定也是舍不得花在自个身上的，到时候肯定还是贴补到了子孙们身上。”
“抚养孩子担起杨家的重任应该是我的那位堂哥，咱只是想改善小爷爷的生活，不让他太委屈自己。”
听到她这话，骆风棠也意识到自己的提议确实不妥当。
“行，那咱就给你小爷爷多送些衣食住行方面的东西来，就算他还会偷偷卖掉一些，至少咱送的多，他多少也能留下一些来自己吃。”
“此外，咱还能隔三差五的给他送些吃食过来，让他除了自己吃，没法变卖，你说这样行不行？”
杨若晴没回答他好不好，而是定定看着他，然后踮起脚来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这就是最好的回答，和嘉奖！
吃过了蛇羹的第二天上昼，村里姜家二房那边放了炮仗。
“姜二婆娘这回可真是舍得啊，听这炮仗响的，这是万鞭呢！”
“一挂万鞭要好几十文钱吧？这只是媳妇儿和娘家人过来认个门，就整这么隆重，那回头彩礼啥的还不得往高处去筹备啊？”
“没法子，谁让这个儿媳妇是姜二婆娘亲自为先俊挑选的呢，有句话咋说的来着？丈母娘看中的女婿不一定能成，可婆婆看中的媳妇儿那是肯定能成！”
炮仗声炸得大半个村子都能听到，声响传到村口的水塘那儿，惹得一堆浆洗的妇人都在那叽叽咋咋讨论这个事儿。
突然，有妇人眼尖看到鲍素云过来洗东西了，于是赶紧跟其他人使眼色。
大家伙儿都赶紧打住了这个话题，有几个跟鲍素云平时打过交道的便主动跟她这打招呼，“绵绵娘，来这儿洗，这里有空儿。”
鲍素云笑了笑，过来了。
但人群中也有些妇人是像刘氏那种包打听的，尽管她们本身没有啥恶意，但就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洪荒之力就想问几句，以至于都顾及不到自己问的话会不会对当事人带来不悦。
“绵绵娘，今个姜先俊的媳妇儿过来认门呢，这事儿你晓得不？”
八卦妇人把嘴凑了过来，睁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望着鲍素云，就想捕捉到鲍素云神色里的异常。
若是鲍素云提前没有被孙氏，杨若晴她们轮番打预防针，恐怕这猝不及防的被人当着面问，肯定会失态。
但这会子的鲍素云只是淡淡的朝那个妇人笑了笑，“当然晓得啊，老姜叔跟我公爹交情不错，这事儿早些天就知会我们老杨家了。”
八卦妇人的脑子也转的快，“那这么说，你们两家交情好，今个你还得过去送礼咯？”
庄户人家都是这样，新媳妇过来认门，亲戚朋友和有交情的村民都会用帕子包几只鸡蛋送过去添彩。
鲍素云落落大方的点头，“肯定是要去添彩的啊，我家桂玲认门和成亲，姜家都来了，他们客气在先，咱肯定也要还礼啊，这是规矩嘛！”
鲍素云这番说，一下子就把那个八卦妇人的嘴给堵住了。
不仅堵住了，还堵了个天衣无缝。
若是不去送，显得你五房小家子气，还在为退婚的事儿恼怒呢。
甚至还会说你故意躲着不去，怕见着伤心，越发显得心虚气短。
你要是上赶着去吧，人也会说你没血性。
鲍素云用大宝和蒋桂玲成亲的事情来说，这就让整件事情的处理方式看起来圆润多了。
既保全了五房的气度，又完美的将绵绵撇开了。
别人要是再刨根究底的问，那就是故意过不去。若是故意过不去，那鲍素云也自然准备了其他的话来反击。
所幸先前招呼鲍素云过来浆洗的那几个妇人也开了口。
她们把八卦妇人用话给挤兑走了，然后跟鲍素云那转移了话题聊了起来，聊的都是蒋桂玲和大宝在县城做生意的事儿。
被问到这个，鲍素云心里松了一口气，回答起来也自然更加顺畅流利。
“嫂子你听岔了，他们在县城并没有开多大的铺面，就租赁了两间小屋子，也不是在县城繁华大街上，是在城郊靠近田庄的地方。”
“为啥要去那啊？他们做生意的人，不是应当哪里人多去哪吗？”
“呵呵……”鲍素云笑了笑，“他们主要是租赁了田地种烟叶子，得等到烟叶子成熟了，做成烟丝儿才能卖到钱，在这之前都是在城郊那儿呢！”
鲍素云也没解释太多，因为她知道这些人也就是好奇打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不会真的放在心里。
但她自己明白，等到烟丝儿做出来了，到时候还会再去县城大街上找铺面售卖的，这一块不用担心，老五老早就在留意了。
而且永进这么多年都在县城，他也会帮忙。
但那些事儿犯不着跟面前这些妇人们说。
“那你家绵绵呢？好些时日没见着她了，是去县城了吗？”
先前那个八卦妇人又隔着一段路朝这边问。
鲍素云对那妇人好脾气的点了点头：“是的呢，哥嫂要种烟叶子抽不开身，她得去帮忙带孩子啊。”
“哦，怪不得好久没见着了。”那妇人说。
鲍素云身边的其他妇人又帮着说：“你家绵绵跟去县城也好，开阔眼界，到时候指不定像晴儿那样有出息。”
鲍素云笑了，“不敢指望她能像她姐姐那样有本事，若是能有她姐姐十成里的一成，我就知足了哦。”
众人又说了一番口水话，鲍素云洗完了东西赶紧抽身离开。
待到她离开后，先前那个八卦妇人又说开了。
“要是当初没退婚，指不定这会子绵绵都要嫁进姜家门了，至于一个姑娘家离乡背井的去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