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7章 送行
杨若晴把这烤红薯的外皮小心翼翼撕开一个小口子，热气混合着甜香气争先恐后的往外冒，勾得她都来不及问一句孙氏要不要尝一口，自己拿起小铁勺就挖了一勺子塞到嘴里。
哇，太好吃了。
等到第二勺才送到孙氏面前：“娘，你也尝尝。”
孙氏把脸扭到一边去，笑着说：“这又不是啥稀罕东西，我天天吃，你自个吃就好。”
好吧，杨若晴于是又塞回了自己嘴里。
又甜又软，糯糯中又带着一丝丝纤维，让你怎么吃都不觉得腻歪。
“奇怪，之前没咋觉得烤红薯好吃呢，今个这红薯是被开了光吗？”
杨若晴自言自语着，三五口就把红薯吃了个干净，差点就把红薯皮给刨了。
早饭摆上桌的时候，骆风棠和小安他们都过来了。
大家伙儿围着桌子团团坐，在饭前就已经吃了一只虾仁烧麦，一只半斤重的烤红薯的杨若晴，在看到这满桌的饭菜，再次胃口大开。
“说起来是给小安践行，可我这姐姐就会埋头狂吃，真是不好意思哈！”
估计是自己表现的像一个饿了两三天的人，连福娃黑溜溜的眼睛不停往大姑姑这边瞟，杨若晴不得不放缓进食的速度抬起头红着脸笑。
孙氏慈爱的把她爱吃的东西挪到她面前，“这又不是在别处，自个家里还不是想吃啥就吃啥嘛！”
大安和小花他们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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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风棠正在跟杨华忠那说话，闻言也给杨若晴这投来一个温暖宠溺的眼神。
媳妇多吃点好，肉肉的抱着舒服。
杨华忠在饭桌上依旧没有正面跟小安那说话，要么扭头跟左边的骆风棠，要么扭头跟右边的大安说话。
就是不搭理小安。
而小安呢，这性格也是百分百的继承了杨华忠，也不主动跟杨华忠那说话。
其实父子俩都忘记了，在早上，当孙氏受惊吓的时候，父子两个还很父慈子孝的说了几句话呢。
可这坐到了饭桌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俩个人又别扭起来了。
父子两个在饭桌上的气氛略有尴尬，但如果你仔细听他们各自跟旁边人说话的内容就又想笑。
就比如杨华忠跟骆风棠那说：“棠伢子，以往你们在军营的时候开春后操练的多不？”
骆风棠：“多。”
杨华忠：“虽说离了春，可这天早晚还是很冷的，操练的时候出一身的热汗把衣裳甩了，操练完了可得再穿起来，不然会着凉的，是不？”
骆风棠往小安那边看了一眼，点头：“是。”
而小安呢，则跟孙氏是这么说话的：“娘，平时我不在家，你也要保重自个，别太受累了，要是去了嘎公那儿，叮嘱嘎公少抽点旱烟，抽多了对嗓子不好。”
孙氏眨巴着眼睛，“小安你忘啦？你嘎公好长一段时日都没抽烟了，你大舅妈怕他伤身体不让他抽了。”
小安一脸认真的点头，“我当然晓得啊，我就是想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孙氏还是满头雾水，小花悄悄扯了扯孙氏的袖子，孙氏突然明白了什么，忙地笑着说：“小安你放心吧，你的意思娘明白，娘会叮嘱的。”
杨若晴已经吃光了面前的一大盘饺子，还喝了一大碗桂圆粥，现在手里又戳了一只牛肉烧麦在吃。
嘴巴太忙了压根没空搭腔，但双耳支楞着，尤其是听到杨华忠和小安这对父子的隔空对话真是乐得不行。
早饭就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中结束了。
饭后，因为小安被孙氏告知杨华忠的安排，小安很是意外，也很高兴。
翻身上马的时候他跟家里每一个送行的人告别，扭头看了眼众人，发现杨华忠一个人站在院子门槛里面，并没有出来，就站在那里不进不出。
小安朝杨华忠那扬起唇角，大声说：“爹，我走了，你保重身子！”
杨华忠等的就是这个台阶，于是也顺势跨出了门槛，朝小安那板着脸叮嘱：“你也是，一路顺风！”
看到父子两个终于‘和好’了，孙氏高兴得不得了，扶着小安搭在马腹上的腿仰起头跟他说：“等过完元宵大安和花儿他们也要回京，到时候我和你爹顺道一块儿去庆安郡，到时候咱一家人再一块儿吃顿饭啊？”
小安欣然应好。
又扭头跟大安说：“哥，那我们庆安郡见咯。”
大安含笑点头：“好。”
小安又看了眼姐姐和姐夫，姐夫扶着姐姐，姐姐依着姐夫的肩膀正微笑看着他。
“走吧，抓紧时间。”杨若晴摆摆手。
小安双腿一夹马腹，扬尘而去。
……
“晴儿，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送走了小安，骆风棠低声问臂弯里的杨若晴。
他自然是要回家去看会兵书，然后在陪陪闺女。
而照着他对杨若晴的了解，她应该是要去娘家陪岳母他们说会话的，毕竟小安才刚刚离开，岳母心中难免空虚。
然而，杨若晴却是打了个呵欠，“今个许是起得早了一点，突然就犯困了。”
“这样啊……”
“爹，你别信我娘的，我看我娘是早饭吃得太撑了，用她自个的话来说，早饭吃太撑，血都跑去胃里消化了，大脑严重缺氧所以才犯困。是不是啊娘？”
杨若晴斜睨了一眼这个快嘴的丫头，“是的哦秀儿。”
骆风棠故意沉下脸来看了一眼骆宝宝：“不准跟你娘贫嘴！”
骆宝宝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到小花那边去逗福娃去了。
骆风棠接着跟杨若晴商量：“既然困了，那你要不要回去补个觉？”
杨若晴点头的当口，又连打了两个呵欠。
“娘，我回去睡一会儿，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哈！”
“没事儿，你好好歇息。”孙氏道。
又补充了句：“不用记挂我，花儿他们都还在家里呢，我不冷清。”
杨若晴方才跟骆风棠一块儿离开。
走了几步，骆风棠突然停下，扭头问骆宝宝：“你上昼要做什么？”
骆宝宝歪着脑袋想了下，“我跟红袖姑姑，还有兵兵约好了，今个上昼我们仨一块儿进山去那日松大伯的营地转转。”
第7058章 欠他们的
骆风棠点头，“好。”
杨若晴赶紧补充：“到了那儿只准看，不准捣乱。”
骆宝宝朝她这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娘你说的啥话？就这么不看好我？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杨若晴赔着笑，“娘这不是担心你嘛，就顺口一提咯……”
没想到骆宝宝竟然还上纲上线了，跺了跺脚，“我最讨厌你这种随口一提了，搞得很不信任人似的，我是那种人嘛？”
孙氏和小花见状赶紧哄着骆宝宝。
孙氏说：“宝宝乖不气了啊，你娘也没有恶意……”
骆宝宝眉头皱得跟什么似的。
杨若晴也是斗大如牛，这孩子是咋啦？小时候比现在还要乖巧，现在咋跟她说话都要细细斟酌组织词语了？
难不成叛逆期到了？哦my god！
“闺女，你忘了爹刚刚还提醒你的话么？不准这样跟你娘说话！”
这回，骆风棠是真的沉下了目光，很不悦的盯住骆宝宝。
父亲的威慑那如山似海，骆宝宝顿时就老实了一些。
站在那里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头，斜着眼睛偷瞟杨若晴，倔强的样子真是……妥妥的青春期啊！
杨若晴知道这种情况自己早晚得遇到，跟这丫头短兵相接的时候，只能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先去让步。
先安抚住叛逆期的孩子，把它当个宠物顺着把炸了的毛撸顺，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她耐心的讲道理。
你讲一百成的道理出去，她能听进去百分之十，就算成功了。
一点一点的教吧，不然能咋样？
“哈哈，是我用词不当，我家闺女是大姑娘了，做事儿很周全呢，这我是清楚的。娘就是过分的担心了，往后娘一定把这个坏毛病改掉啊，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罩在骆宝宝头顶的乌云也飘走了。
趁此机会杨若晴赶紧拽着骆风棠加快了步伐离开原地，直到进了院子门她才长松了一口气。
骆风棠的脸色也好了，他很意外也很赞赏的打量着她：“晴儿，我不得不夸你几句。”
“夸我啥？”
“夸你温柔大度，那么包容闺女的小脾气。”
这可跟那个在外面呼风唤雨，雷厉风行的晴儿判若两人啊！
杨若晴抬头看着他，意味深长的一笑，“实不相瞒，照着我的本心在她摆出那副桀骜不驯模样时我就想上去抽她几耳光。”
“啊？”骆风棠愣住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恐怖的想法！
他竟然毫无察觉，估计先前连闺女自个都没意识到她跟几耳光擦肩而过吧？
“那你为啥忍住了呢？还主动让步？”他很不解。
杨若晴抚着自己的心口说：“因为我告诉自己：别气，忍住，亲生的，这是亲生的。”
骆风棠：“……”
……
鲍素云和杨华洲一块儿来了杨华忠家，目的不用说大家都清楚，打听谭氏的态度呗。
杨华忠不喜欢撒谎，开门见山说：“你们没做错啥，用不着管她的想法和态度了，该咋整咋整，随便她生气吧！”
“三哥，娘真的还在生气啊？不能吧，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
杨华洲有些错愕，要是都像他一样，不管多大的愤怒，睡一觉肯定火气消灭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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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绵绵和姜家退婚的事除外，那是触碰到他底线了。
“昨日我还问她要咋样才能消气，结果开出来的条件能把人给气死，非得要你们把牌位烧了，这可能嘛，也不能那么做啊！”
听到杨华忠的直言，杨华洲和鲍素云面面相觑。
鲍素云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
杨华洲也恼了，挺直了腰板坐在那儿气呼呼说：“这脾气，我这回还真就不惯着她了。”
鲍素云轻轻扯着杨华洲的衣袖，红着眼眶说：“老五，你别那么说，实在不行就，就……”
后面那句话，鲍素云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
爹妈去的都早，后面几年里哥哥是她生命里的唯一依靠，直到老五出现。
当初跟老五议亲的时候，若不是哥哥硬气了一把顶着嫂嫂的压力坚持，恐怕自己早就被嫂嫂安排给一个老员外做小妾了，更不可能有如今这儿女双全吃穿不愁的好日子过。
所以让她抛弃哥哥的牌位，让哥哥成为孤魂野鬼，又或者把哥哥送去道观，鲍素云都没那个勇气。
哥哥在这个世上明明是有亲人的，亲人就是她这个妹子。
“素云，你千万别说那种对哥哥大不敬的话，你甚至想都不要想，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杨华洲气得直接甩开鲍素云的手，浑身上下冒着怒气。
“你哥当初顶着你嫂子的压力也要把你嫁给我，冲着这份情义，我都要给他供奉，留他的牌位在家里，让他晓得这就是他的家，他有后辈记得！”
鲍素云泪如雨下，不是因为被他粗暴的甩开袖子，而是被他的话彻底感动了。
孙氏拉着鲍素云过去洗脸，嘴里安抚着。
杨华忠下意识想要把旱烟杆子递给杨华洲，让他抽几口平复下怒火，突然响起小安的话，忍不住嘴角扬了扬。
意识到这会子实在不适合笑，于是起身拿了一碟子瓜子放到杨华洲面前。
“来，嗑几颗，压压火。”
他自己做了个表率，抓了一把嗑了起来，也不抽烟了。
杨华洲实在是没心情，坐在那里叹气。
“摊上一个瞎折腾的爹，又摊上一个较真的娘，我这是造了啥孽？上辈子，我是不是欠他们的？”
“嘿嘿，要真是那样，那咱就是难兄难弟，一块儿欠了他们的，如今一块儿过来还债。”
“三哥，我说的是真心话，有时候看到别人家母慈子孝，我真是打心眼里羡慕啊！”
杨华忠苦笑：“你以为三哥我就不羡慕了？如今我自个都做了爷爷，可我有时候还是忍不住羡慕。”
杨华洲愣了下，兄弟俩突然相视一笑。
而洗脸架那边的孙氏和鲍素云也听到了这兄弟俩的话，孙氏也忍不住笑了，对鲍素云道：“真算起来，那咱妯娌也是难姐难妹，上辈子也欠了。”
杨华洲说：“这么多人欠了他们，难不成他俩上辈子是放印子钱的？”
一句话，大家都笑了，愤怒的氛围可算是冲淡了许多。
第7059章 选择
平安县。
葛家。
葛宏民沉默了许久，他的记忆回到了数年前的时候……
那时候，他娘子的身子不太好，但没到卧病在床的程度，最多是寒冬来临，会受一些风寒。
但那一日，县衙里的一位旧识过府来用酒，过后，娘子便一病不起，辗转床榻已经数年了。
但那位旧识，实在是打小的交情，怎么都不像是会毒害他娘子之人。
“我……我想不出。”葛宏民低声摇头。
“你按我这个方子来抓药，再给你娘子调养调养，这是银子。”
紫烟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迅速写了一副药方，并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无功不受禄，公子，我很惶恐。”葛宏民低垂着头道。
“不必，我自然是有事要你去办的，你仔细思量一下，错过今日，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哪里还有活路？”紫烟挑眉，淡淡道。
“公子，容我考虑一下。”葛宏民迟疑了一下，缓缓道。
“好，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去好好想想。”紫烟道。
葛宏民起身默默的行了一礼，就迈步离开这处客房，并轻轻的掩上了房门。
“少爷，真的要给他选择的机会吗？”米琪有些疑惑道。
“给他选择机会有用吗？难道他还有别的选择不成？”紫烟道。
“我听说有些儒家子弟，信奉宁死不是嗟来之食，葛宏民会不会是这种人？”米琪问道。
紫烟冷笑一声道：“他不是，从他默认我替他还债的那一刻，他就算以前是，现在都已经不是了……”
“葛宏民，早些年或许还是个性子直，有所坚持的儒家子弟，现在，不是了，他的棱角已经被磨平，学会了妥协……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会为他娘子考虑，我看出来，她跟她娘子的感情很深。”
“少爷就是高明，算计的没有死角。”米琪用崇拜的目光望着紫烟。
“你这丫头，少拍马屁，多看，多学，以后暗卫迟早要交到你手里。”紫烟笑了笑道。
“是，少爷放心。”米琪点头。
紫烟的确放心，这小丫头是个能吃苦的性子，做事训练那是一丝不苟，从来不流一滴眼泪。
要知道，很多五大三粗的汉子，都吃不了暗卫训练的痛苦，被淘汰出局。
偏偏米琪一直坚持下来，还做到了同批次中成绩最好。
“对了，米琪，当年，你怎么从人贩子那里逃出来的？当初进来的时候，我允许你保留秘密，现在你要是还不想说，我也不勉强。”紫烟淡淡道。
她问到这个，也是有缘由的。
当年，抓走米琪的人贩子窝点就在平安县，但不在县城。
所以，米琪回到平安县，算是故地重游了。
“当初，我刚刚被少爷带进暗卫，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敢多说……现在不一样了，少爷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没有必要隐瞒了。”
米琪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当时，我年纪小，嘴甜，就哄骗了那个人贩子几句，那个人贩子，没绑我的手脚，就让我待在厨房帮忙给锅灶塞柴禾……”
“后来，我晚上趁着他们都睡着了，就从狗洞里钻出去，逃了。”
米琪虽然只是简单的说了说当时的场景，紫烟脑海里却仿佛出现一幅幅画面。
“那个人贩子，后来被官府抓住，已经砍头了。”紫烟淡淡道。
“啊？少爷，这个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米琪眼神露出惊愕之色。
“就在你进入侯府一阵子后，我亲自带队抓的。”紫烟凝视着米琪。
“少爷……”米琪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大恩不言谢，只要在心里默默记住便可以了。
“这次带你出来，也有这方面的考量，毕竟，你以前就是平安县人。”紫烟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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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稀记得，老家在山里，究竟在哪里，不清楚。”
米琪离开家的时候，年纪不大，只有七八岁，随后的几年，颠破流离，渐渐的记忆里的家乡都模糊了。
后来进入忠勇侯府以后，就拼命努力训练，根本没想过去的事情，这次还是第一次离开侯府出远门，以往最多只会在京城的一些繁华地带逛逛。
“我已经在派人找你的老家了，这次我们分两条线路进入平安县，一路是我们这些明线，另一路是暗线，暗线的人比明线的人多。”
“暗线的人，有一部分负责找你的老家，他们有几个本身就是平安县人。”紫烟道。
“少爷有心了，真要找不着也没事，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米琪道。
“试试看吧。”紫烟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即使是她，也不能确定就一定能找到。
平安县境内山岚极多，那些因疾患，匪患，疾病等原因毁掉消亡的村庄，不是一个两个。
有一些彻底淹没在山中，没有知情人的话，很难找到相关的踪迹。
格拉一声。
木门从外面被拉开，葛宏民从外面迈步走了进来。
“决定好了？”紫烟抬眸道。
“公子，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葛宏民苦笑道。
“想要你娘子继续活，你只有顺从。”紫烟道。
“公子很直白，好吧，我承认，我想要娘子活，但……我还想要，一个真相。”葛宏民慢慢道。
“真相往往很残酷，你能接受吗？”紫烟盯着他的眼睛。
“能，其实，我发现，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明知道里面有很深的算计，却装作看不见……”
“但这是我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假象，本来我可以蒙着头装作不知道，但现在，我装不下去了，娘子，她撑不了太久了。”
葛宏民眼中满是歉疚，这件事本就是他引起的，要不是他，他的娘子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的感觉挺敏锐的嘛，没有我开的药，你家娘子最多只能活三天，有的药，还不成，还要找个好地方好好调养才能延寿……”紫烟淡淡道。
“我要怎么做，公子才能帮我？”葛宏民上前一步道。
“很简单，听我的安排。”
第7060章 百草屋
“好，公子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葛宏民低着头道。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拿着银子去买药，现在就去，越快越好。”紫烟淡淡道。
葛宏民点头道：“好，公子稍候，我先跟夫人说一声，就走。”
很快，葛宏民拿着钱匆匆离去。
紫烟朝着外面打了个口哨，随即，窗户口跳进来一个黑衣人。
落地悄无声息。
“去，派人跟上葛宏民。”紫烟小声吩咐。
“是，大人。”
黑衣人应了一声，飞身从窗户口离去。
直到黑衣人走了以后，米琪才惊讶道：“少爷，这暗部可以啊，这里都跟上了？”
“还不止他一个呢，一般一组是三个人，一起执行任务。”紫烟笑了笑道，“以后你也要独立执行任务，日常的体能，武技训练已经登堂入室，接下来，你也要参与这些执行任务方面的训练了。”
现在的暗卫，有着一整套的执行任务的典章制度，原始的本子是由杨若晴制定的，后来又经过星陨，紫烟等人的修订完善，现在已经足够应付大部分任务情况了。
“少爷，你是不是有什么算计？”米琪总感觉不对劲，紫烟很直爽的拿出银子，让葛宏民去购买药材，这种施恩是否有些过头了？
过犹不及，升米恩斗米仇，往往给予的太多不是好事。
“这是一个考验，既是给葛宏民的考验，也是给另外一些的考验。”紫烟微微一笑。
米琪沉默了一阵，她在思考这里面的问题所在，究竟紫烟有什么用意？
在她看来，其实紫烟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
这次的考验，还针对她的。
考的就是，米琪她能不能看出紫烟的用意。
米琪脑子转的很快，她过了一阵，就抬头道：“我知道了，少爷还有一些用意，其一，用葛宏民购买药材的行为，查探有没有人在监视葛宏民，或者葛宏民是不是跟某些人保持联系，这是一种钓鱼行为，就看谁来咬这个鱼饵。”
“其二，药方有几种很特别的药材，针对冻伤很有用，京城都比较缺那几种药材，就看这里的药房缺不缺，要是不缺，就说明，平安县没有按照朝廷发的通知来办事，没有积极救治那些寒冬冻伤的百姓。”
“少爷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能用一次买药的行为测试出这么多层的用意，简直是四两拨千斤，举重若轻。”
米琪用越发崇拜的目光望着紫烟。
紫烟是恩人，亲人，也是暗卫的前辈，是她学习的对象，她很久之前，就以紫烟为目标了。
她很想成为像紫烟那样的人，这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她是真正付诸行动来做的。
……
葛宏民双手笼在袖口里面，快步前行。
他不时的用自己的手肘部触碰一下腰部。
银票就藏在腰部，但只是总数中的一小部分，还有一些藏在身上更隐秘的地方。
对于穷惯了的人来说，这笔钱是个庞大的数目。
他每走一段路，就小心翼翼的朝着四周张望一下。
走到街道以后，此时的街上行人变得稀少。
街上人最多的时候，是清晨时分，很多住在县城附近的村民，会挑着担子进城来赶集。
而临近中午的时候，人流逐渐消散。
他站在了药铺的门口。
上面有着鎏金的三个大字，百草屋。
寓意很明显，取得是上古时代神农尝百草之意。
百草屋就是平安县城最大的药铺，十里八乡的很多药材，采集好了以后，都会被送入百草屋来。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还未曾进门，站在门口的小厮就打量了他一眼，嘴唇翘起。
“哟，这不是老葛吗？哪阵风把你刮来了？”
“没空跟你闲话，快叫你的掌柜出来，我有生意跟你掌柜的谈。”葛宏民挺了挺腰板，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句话说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
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挺直腰杆了？
很多年了啊，这种滋味，还是当时在县衙当文书之时，才拥有的。
“老葛你这就不地道了啊，你要买点药材，我就可以给你拿，你要是赌气叫掌柜的，那我可不依。”小厮双手叉腰，嘴皮子上下翻飞。
“你能做的了主？我要买的药材，不是你能拿的。”葛宏民冷笑一声道。
百草屋里面的药材是分层次级别的。
一些贵重的药材，譬如五百年何首乌之类，那都是锁在里面的柜子，不让人动的。
一般的小厮可以给客人拿点普通药材，但他们没有资格和权限拿更贵重的药材。
葛宏民说的话是没错，但小厮听着，却眼睛里快要喷火了。
“老葛你今个是咋回事？嘚瑟起来了？吃错药了吗？我不能拿的，你买得起吗？”小厮冷冷道。
有几名拿药的百姓，已经在附近看起热闹来。
“要是买得起，你怎么办？”葛宏民道。
“不说别的，就说我们百草屋新进的一颗西洋参，一口价三百两银子，你买得起吗？你要是出得起这个价，我刘五跪在地上，朝你嗑三个响头，叫你三声爷爷，要是买不起，嘿嘿，你反过来叫我爷爷！”小厮刘五的声音都变得尖利了起来。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孙子，你也甭跟我来这一套了，我要是买得起，这钱你替我出，敢不敢接？”葛宏民淡淡道。
“好，我……哎哟喂……”小厮刘五刚说出一个我字，店里面飞出一根鸡毛掸，直接就砸中了刘五的鼻子。
小厮惨叫一声，捂着鼻子蹲下去了。
“刘五，你瞎嚷嚷什么呢？不讲规矩，我们百草屋，进门即是客，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还不快给我滚到一边去，别让我看着碍眼。”里面传来一阵怒喝声，从里面迈步走出一个胖子。
穿着锦袍的中年胖子，胖乎乎的富态脸上却有着一双精明的眼睛。
刘五起身呲溜的朝着后面奔去。
葛宏民心里暗叫一声可惜，差点就把刘五给绕进去了，要是把刘五给绕进去，这钱今天就该刘五出，他自个就不用出钱了。
第7061章 囚笼
长坪村。
杨华洲和鲍素云听从杨华忠的建议，这几天都不要过去搭理谭氏，就让一个人好好的生会闷气，啥时候气消了，他们再过去看望她。
“三哥，待会你和三嫂要去老宅给娘送晌午饭吧？”杨华洲又问。
杨华忠点头。
“那老汉那边今个你就甭过去了，我去转一圈看看。”
老杨头自打云伢离开身边后，老汉浑身的精气神仿佛在顺便被抽走了。
从年前到年后，这头尾都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了吧，老汉一直是半颓废状态。
平时杨华忠兄弟过去探望，又或者给他送吃食过去，老汉从不搭理。
也懒得坐轮椅去院子里晒日头，反正整天不管睡着还是醒着就躺在床上，望着帐子顶发呆想云伢，抽着旱烟走神想云伢。
上回王栓子过世，老汉的情绪上倒是有了一点波动，还想去祠堂那里送王栓子最后一程。
这不，红梅和杨华梅她们大闹了一场，杨华忠担心老汉又是怀揣目的而来，大家真是经受不起那些折腾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杨华忠他们一合计索性不让老汉出来，理由肯定是不想老汉白发人送黑发人徒增悲伤……
“你去看看爹也好，不过得控制自己的脾气，不能跟他争吵，甭管他说你啥，你都装听不见就是了。”杨华忠再三叮嘱杨华洲。
杨华洲咧了咧嘴，三哥这是用自个的经验来提醒我啊，可见三哥去探望老汉，挨了老汉一乌篷船的骂回来。
“三哥放心吧，老汉啥尿性别人不懂，咱哥几个还不清楚么？”
杨华洲咧着嘴笑，“要是这会子把那个云伢搞回来，他保准气也顺了心情也好，逢人就能笑出一朵喇叭花来。”
“老五，就你贫！”孙氏这个嫂子嗔了杨华洲一眼。
鲍素云也跟着捂嘴偷笑。
杨华忠指着杨华洲：“你三嫂说的对，你别贫，到了那儿转一圈就回来，别像你四哥那样，三五天都去不了一回，去一回就要吵架受一肚子气回来。”
两兄弟暂且分道扬镳。
村南边那栋独门独院好像被整个村子孤立了的宅子里。
杨华洲推门进来的时候，破天荒的发现老杨头竟然坐在院子里的轮椅上晒日头，手里还拿着一根竹子正跟那逗猫呢。
猫是前阵子余兴奎从家里带过来的，说是家里的猫下了崽，太多了养不过来，他娘就让他带一只过来给老杨头打发无聊。
余兴奎原本以为老杨头不会接受的，没想到除了云伢外对任何事物都很抗拒的老杨头竟然很爽快的收下了那只橘猫的幼崽。
橘猫送过来的时候刚刚两个月，养了个把月，如今半大的幼猫，还是有点瘦弱，但却很机灵。
因为脑袋很小，所以那对猫耳便显得格外的大，支楞在脑侧随着老杨头手里的竹子甩动而左摇右晃，不时还伸出小爪子去掏一下。
老杨头弯腰逗猫，逗得还蛮投入，以至于杨华洲都走到他跟前了还没察觉。
还是那只幼猫察觉到有陌生气息的闯入，一个纵身跳到旁边墙角摆着的笤帚后面躲着去了的时候老杨头方才看到杨华洲竟然站在跟前。
老汉脸上的笑容顿时就跑了个没影没踪，他坐直了身形，丢掉手里的竹子，冷着脸子斜睨着杨华洲：“跑这来做啥？”
“还能做啥？自然是看看爹你啊！”杨华洲如实道。
“哼！”老杨头冷哼了声，指着这院子的四角围墙说：“盖了这么一个囚笼把我关在这儿，就跟养畜生似的，还假惺惺的过来看，谁稀罕！”
杨华洲嘿嘿笑了笑，在旁边蹲下来，捡起老杨头扔掉的那根竹子接着逗躲在笤帚后面的幼猫。
嘴里却笑着说：“爹你说的哪里话，这是专门为你盖的宅子，吃喝拉撒一样不缺，这要是囚笼，十里八村不晓得多少老头老太太巴巴着想住进这样的囚笼呢！”
“哼，谁爱住谁住去，横竖我是不稀罕，住在这里，还不如死了清净！”老杨头朝地上啐了一口，很是忿忿不平。
杨华洲谨记杨华忠的叮嘱不管老杨头说啥他都只是笑。
看到杨华洲不跟自己吵，还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老杨头就越发气闷。
他最喜欢的就是儿子们跟他吵架，然后又吵不过他，看到他们气得抓耳挠腮踢翻凳子或者去砸墙壁的疯癫样子，老杨头就有种说不出的舒适。
可今个这老五死活不接招，还笑呵呵的逗猫，这下气闷的人就是老汉自个了。
“这是我的逗猫棒，拿过来！”
他俯身一把抢过杨华洲手里的竹子，因为用力过猛，身子差点从轮椅上冲出去。
幸好杨华洲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
“爹，你慢着点儿啊，待会摔痛了可不好。”
老杨头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杨华洲：“我就算摔死也比被你们气死好，不孝子，假惺惺，把我当畜生关着，没良心……”
老杨头骂骂咧咧着推着轮椅回了屋子，经过那笤帚旁边时还大手一捞，把幼猫一并带走了。
杨华洲原本想跟着进屋子去坐一会儿，没想到先一步进去的老杨头竟然砰一声把堂屋门给关上了，还从里面插了门闩。
“这老汉……也只有老宅里那位才能磨了。”
“同理，老宅里那位的克星也是这老汉，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杨华洲挠挠头，转身回去，余兴奎从旁边的小灶房里探出个头，朝他着压低声唤：“老五，老五你过来下。”
“啥事儿老余？”
杨华洲刚到灶房门口就被余兴奎给拽进去了。
“哟，这么神神秘秘的，咋啦？”
“老五，有句话吧原本不该我说，我只是你们花钱请回来照顾老汉的，可我不说吧，又堵在心口怪难受的。”
杨华洲笑了笑，“到底啥话你就直说吧，横竖不恼你就是了。”
听到杨华洲的保证，余兴奎这才壮着胆子说：“你们还是想想法子，要么让老汉跟婶子住一块儿去吧，老汉这一天天的在这耗着，也不是个事儿。”
“老余，你要说的就是这事儿啊？嘿，我还以为是啥呢！”杨华洲乐了。
第7062章 老汉的问题
他指着堂屋的方向：“你去问问，那老汉可还想回去跟老太太一块儿住？用句起鸡皮疙瘩的话，他们老两口子感情早就破裂啦，别说老汉不乐意回去，老太太那边也是死都不接受的，你这话啊，好心是好心，可行不通，行不通哦！”
杨华洲摆摆手，转身欲走，余兴奎又追上来拦住。
“老汉昨夜又弄湿了床单。老五，你说这咋整？”
杨华洲愣了下，“啥？我爹尿床了？咋还加个又呢？他隔三差五的尿床？”余兴奎的表情很复杂，“哎，这话咋说呢，老汉不是尿床，而是，而是……”
“而是啥啊？老余你快说啊，这是要把我急死！”
余兴奎抬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又把杨华洲往灶房里面拉了几步，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啊？还有这种事儿？”
这回，换做杨华洲震惊了，嘴巴张得合不拢，眼珠子也差点瞪出来。
直到走出那宅子往大路这边走，满脑子都还在回荡余兴奎说的话。
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仿佛踩在云端的来到了杨华忠家，结果发现院子门锁着，显然三哥三嫂去老宅探望娘还没回来呢。
杨华洲也懒得回家了，双手往袖子里一抄就势往门口背风的地方一蹲，还在脑子里琢磨先前余兴奎说的话。
直到头顶罩下杨华明讶异的声音：“嘿，老五，你咋跟这蹲着啊？”
杨华洲抬起头，发现不仅三哥三嫂回来了，连四哥四嫂也跟过来串门了。
这也好，省得他同样的话多说一遍。
“三哥，四哥，我有事儿要跟你们说，关于咱爹的。”
“嗛，老汉肯定又在闹腾，他的话题我是不想听哈！”杨华明直接摆摆手，脸上一片漠然。
杨华忠拍了下杨华洲的肩膀：“有啥话先进屋再说。”
那边，孙氏早已掏了钥匙开了院子门，招呼着弟弟弟媳们进家门。
到了堂屋里，孙氏照例又要去泡茶拿瓜子点心来招呼。
杨华洲很是焦躁的说：“三嫂别忙活了，先听我把事儿给说了吧。”
“啊？”
孙氏诧异的看了眼杨华洲，又将问询的目光投向杨华忠。
在孙氏的待客理念里，哪怕你一天来一百回，我就要泡一百回茶招待你一百回。
长坪村有些村民摸到了孙氏的这个特性，有时候在池塘那块浆洗口渴了，跑回家去又比较远，这种情况下她们会找个借口，比如说，过来借一根棒槌啊，一只刷子啊啥的，然后跟孙氏攀谈几句，说几句好听的话。
往往这种时候，别说一碗茶了，孙氏都恨不能留对方在家里吃了早饭再走。
幸好杨华忠是村里的里正，平时跟那些妇人没啥语言交流，面对那些妇人的时候也不爱笑，故意板着脸，所以她们在不敢在孙氏这儿得寸进尺，顶多混到一碗茶，抓把瓜子就走了。
就孙氏这种性格，杨华忠说过她好多回了，但没辙，这是与身俱来的性子，跟当初孙老太如出一辙，孙老太临终都改不了，孙氏怕也改不了。
“你就听老五的，这会子先别忙活，说正事要紧。”杨华忠给孙氏拿了主意。
刘氏也急着听事，于是道：“咱都不是外人，待会谁要是口渴了就自个去倒茶，三嫂你来我这边坐。”
就这样，现场秩序好了，除了歪着身子吊儿郎当坐那儿摆弄手指头的杨华明，其他人都支楞起耳朵听杨华洲说老杨头那边的事儿。
“今个我过去，老汉一切如常，不过余兴奎却把我拉到边上说了几句话。”
“咱爹这段时日，弄脏了好几回床。”
杨华洲话音刚落，杨华明就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
“弄脏了床有啥稀奇？他都七十多岁往八十奔的人了，大小便控制不住拉在床上也不稀奇！”
刘氏立马附和道：“老四说的没错，不然咱花钱请他余兴奎过来做啥？不就是那些事情上照顾老汉的嘛！”
杨华忠说：“你们两个说的都有理，不过，我相信老五应该还有其他的话没说完全，你们先让他把话说完！”
“老五，你接着说。”杨华明又道。
杨华洲眉头拧起来，脸却涨红了，把脸别到一边去都不好意思正视哥面前的哥哥嫂嫂们。
“咱爹不是在床上拉屎拉尿，是、是、是遗了！”
堂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孙氏满头雾水的望向杨华忠，杨华忠的脸色微变，接着一点点往下沉。
孙氏不敢问他，又转过头去看刘氏，发现刘氏正咬着嘴唇做思索状。
一直吊儿郎当的杨华明突然轰隆一声从凳子上摔到地上。
“老四你咋样？摔痛了没？”
孙氏一惊，下意识就要起身去扶，被刘氏强行拽住。
“甭管他，那么大个人了连凳子都坐不好，摔死拉倒！”
杨华明没像往常那样爬起来后跟刘氏这抬杠，而是坐在地上瞠目结舌的望向杨华洲，那表情仿佛一只要渡劫的蛤蟆精突然被雷给劈了。
“老五你没听错吧？咱爹咋还能那啥？他、他可是快要奔八十的人呐！”杨华明抬起手指比划了一个沉甸甸的数字，手指头还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杨华洲转过脸来，一脸郁闷的道：“四哥，我也希望我听错了，可余兴奎拿了脏了还没来得及洗的床单给我看了，确实……是那玩意儿。”
“而且还不止一回，这段时日好两回了。”
“哎呀妈呀，这老汉咋这么心不老呢？这也太吓人啦！”刘氏突然就想通了，满脸的错愕，突然能理解杨华明为啥从凳子上摔下来了。
看旁边凳子上的孙氏还是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热心肠的刘氏凑到孙氏耳边低语了两句。
孙氏低呼了一声，脸刷地就红了，跟蒸熟的螃蟹似的。
她不敢再听下去，抬起双手捂住脸。
杨华忠重重咳了一声，向刘氏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刘氏讪讪一笑，赶紧坐了回去，不敢再跟孙氏那咬耳朵。
但八卦之火早已在刘氏身后熊熊燃烧起来，这要是换做是别人家的老汉出了这种事，这趟闲话的标题刘氏都已经想好了。
吓人，奔八的独居老汉竟然在床上偷偷做这事儿，儿子听得大发雷霆，儿媳听得满脸躁红……
第7063章 尴尬死了
“屋里热水不多了，晴儿娘，你再去烧两罐吧！”
杨华忠看出了孙氏的尴尬，找了个借口想打发她离开。
孙氏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头也不回的去了后院。
来到后院，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又用力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方才缓过气儿来。
往灶房走去的路上，看到大安他们那紧闭的屋门，孙氏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他们今个都不在家里，小两口带着一双孩子去道观上香去了。
若是他们在家，听到这些，更不妥当。
堂屋里，杨华忠看了眼稳坐在那儿的刘氏，“四弟妹，你也去后院帮帮你三嫂吧！”
刘氏对杨华忠这笑眯了眼，“三哥，你怕我一个妇道人家留在这里听那些话尴尬就直说嘛，何必找那样一个借口打发我走呢？烧水又不是啥难事儿，用不着我帮啊！”
杨华忠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加重了语气道：“既然你啥都明白，也晓得你留在这儿尴尬，那你就自己去后院吧！”
刘氏的屁股就像被钉子钉在凳子上似的，纹丝不动的架势估计用老虎钳和锯子都没法将她给弄走。
“三哥，有些话说开了也就不尴尬啦，你就让我留下来听几句呗，不然我贴着堂屋后门也是听，还听得不周全，老麻烦了。”
杨华洲满头黑线，对这个四弟妹真是无语了。
“三哥，你就让她留下吧，她那脸皮比城墙还厚，咱想咋说就咋说，不用管她。”杨华明也说。
刘氏对杨华明这种让她留下的态度很满意，但对这说辞却不爽。
“你那皮比母猪胯下的皮还要厚呢，还好意思说我！”她咕哝着，没纠缠这个话题，而是把接下来说话的机会让给堂屋里的三个爷们。
果真，杨华洲苦着一张脸说：“算了，别管四嫂了，三哥，四哥，我就想问问你们这事儿该咋整？”
杨华明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接着懒洋洋靠在椅子上，还架了个二郎腿。
“老五，你可是在外面闯的人，跟五湖四海的人打交道见多识广，这话该我们问你啊！”
杨华洲勉强挤出一个笑：“四哥实在太抬举我了，没错，酒楼生意那块我是有经验，可再多的手段都没法用在老汉身上，你也不看看他做的是啥事儿？处理这方面的事儿，我摊牌，我认输，我处理不来！”
杨华明说：“咱总不能习惯性的去喊晴儿来拿主意吧？”
“老四你别口无遮拦的，晴儿一个年轻女人家，你拿这种事儿去埋汰她？”刘氏抢在杨华忠和杨华洲前面驳斥了杨华明。
杨华明嘿嘿一笑，抖了抖腿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嘛，所以这才说咱不能事事都指望晴儿啊！”
“来来来，咱一块儿合计合计这事儿该咋整！”
杨华明放下腿，坐正了身体一本正经起来。
“老四，这事儿你咋想？”杨华忠问。
杨华明道：“还能咋样？老汉这显然是想女人了呗！”
“老四，你说话有些粗鄙，别那么说。”
“三哥，那你换个文雅点的说法听听？”
杨华忠认真想了下，“阴阳失调吧！”
杨华明噗呲一声笑了。
刘氏也捂着嘴笑得前仰后翻。
“三哥不愧是做了里正的人啊，这说话用词就是讲究，弟弟服！”杨华明笑着朝杨华忠竖起一根大拇指。
杨华忠满头黑线，“别贫，咱接着说正事儿。既然是阴阳失调，那咱该咋整？哥几个都说说。”
杨华明道：“还能咋整？对症下药呗，他阴阳失调咱就让他阴阳调和啊！”
“咋个调和法？给老汉娶个女人回来给咱找个小妈啊？”刘氏问。
杨华明翻个白眼：“我吃饱了撑的啊，当然是安排老汉跟老太太住一块儿去啊！”
他拿出两根大拇指弯曲起来，那么一碰，“喏，这不就成事了嘛！”
刘氏嗛了一声，“且不说老汉看到老太太还能不能有那不正经的想法，就说老太太吧，她要是能让老汉挨着她一片衣裳角，我跟你姓！”
杨华明：“拉倒吧，我可没你这种蠢闺女！”
“杨华明你找死吧？”刘氏抬起手作势要掐他，被杨华洲喊停。
“我这一个头两个大呢，你们能正经点不？”
“是你四哥的嘴欠抽。”刘氏忿忿回了一句，重新坐了回去。
杨华忠拧眉琢磨了片刻，“老汉该不会是身体哪里出了毛病吧？要不，我们先给他找大夫诊断诊断？”
杨华洲猛地抬起头来，“三哥你这话突然提醒了我，我忽地想起在庆安郡的时候听到店里说趣事，说有个才十来岁的小子不知是吃了什么怪东西，也是这种情况，后来看大夫吃药治好了。”
有些细节因为刘氏在，杨华洲不便细说。
才十岁的小孩子，有些东西竟然比大人的还要大，这明显不正常。
指不定老汉也是体内出了毛病呢？都那把年纪了是吧！
“嗯，既然三哥和五弟都赞同找大夫先瞧瞧，那我也不反对，横竖分摊一点药钱就是了嘛！”杨华明说。
“你别老是把钱挂在嘴上，看病能花几个钱！”刘氏没好气的啐了杨华明一口。
还别说，刘氏自打有了自己的菜篮子生意，手头充裕，底气足，说话行事的气魄也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当然，喜欢八卦的本性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倘若咱爹是生病了，那咱自然是给他治病。”杨华忠接着说。
“倘若不是生病，那咱想法子也要将爹跟娘凑合到一块儿去。不然，任由那种情况恶化下去，我怕会影响寿命。”
“三哥，你就直接说老汉会纵欲而亡不就得了嘛！”
“老四，你说话注意点，太难听了。”
“嘿嘿，好，好，我注意我注意……”
“那要是咱娘不乐意凑一块儿呢？”又有人抛出疑问。
“不乐意？咱想方设法也要劝通咱娘接受。”杨华忠斩钉截铁的说。
“呵呵，三哥你这话还是别说太死了，到时候再看吧，只能说咱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要是还不行可咋整？咱……去把云伢接回来？”
“老四你放屁，云伢都跟了永仙，被永仙睡过了又找回来塞到老汉被窝里，我的天，亏你想得出来！”
第7064章 诊断
几兄弟打定了主意后，由杨华忠去找福伯给老杨头诊断身体。
然而，当他带着福伯赶到老杨头的住处，老杨头听明来意，抗拒得跟什么似的。
“我好好的，能吃能喝能睡，没病，我不诊断！”
杨华忠就知道老汉没那么好安排，于是拿出之前就想好的说辞：
“爹，我晓得你身体好，可这是村里给你们这些老汉们的福利。”
“啥福利？啥意思？”
杨华忠说：“就是村里掏钱，给你们这些六十五岁以上的老汉老太太们诊断身体，药钱也不要你们掏。”
“啥？还有这样的好事？”老杨头依旧半信半疑。
这时，拿到剧本的福伯也开始了他的台词。
“老杨哥啊，这是真的，你兄弟还有老姜头他们都是自己去我家诊断，你这边情况特殊，我就过来了。”
“哈。”老杨头对福伯那笑了笑。
他的臭脾气只对家里几个儿子们，对外人，尤其是对大夫，老杨头其实还是保持着从前的态度。
因为他骨子里还是有些好面子的。
“让你亲自跑一趟，不容易，不过，我这身子骨我自个清楚，那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用不着检查。”
老杨头接着跟福伯那说。
福伯笑了笑，“老杨哥，我从你这气色和说话的嗓门就能看出你没事大毛病，”
老杨头连连点头，人到上了年纪，最喜欢听到的就是别人夸他身体健朗，看起来显年轻。
“不过，有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毛病，咱也不能忽略，提前做个预防也好防患于未然，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福伯又说。
老杨头有点迟疑。
站在边上的杨华忠这时也憨厚的劝道：“横竖人大夫都过来了，爹，你就随便检查检查吧！”
老杨头目光扫过杨华忠，“你在这儿，我看着闹心，没问题都检查出问题来了。”
杨华忠愣了下，随即赔了个笑：“成，那我先出去。”
杨华忠离开后还贴心的把西屋的门给带上了。
当屋内只剩下老杨头和福伯的时候，老杨头很爽快的撸起袖子并把手伸了过去：“来吧老弟，把脉。”
杨华忠去了灶房跟余兴奎那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了解了解老汉这几日的饮食和睡觉情况。
又跟余兴奎那详细问了老汉弄脏床的事儿。
“他平时提云伢提的多不？夜里做梦还喊她的名字不？”
问出这些话的时候，且不考虑余兴奎会不会尴尬，反正杨华忠自己早已是面红耳赤，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竟然问那种不正经的问题。
好在余兴奎如今也不算外人了，老杨家的一些丑事他不仅是知情者，而且还是最近距离接近当事人的人。
回答起杨华忠的这些问题，余兴奎毫无心里压力。
“喊的多。”
杨华忠满头黑线。
“不仅睡梦里喊，好几回还跟我这打商量，想让我偷偷帮他捎信去给云伢，问问云伢在永仙那边过得咋样。”
“要是过的不好，只要她回来，他还要她。”
杨华忠彻底无语了。
余兴奎苦笑，“老三，说实话，我觉得老汉吧跟那个云伢也是上辈子欠了的，这心心念念就是她，哎！”
杨华忠只能沉默。
云伢都被当众给了永仙做小妾，怎么可能再接回来伺候老汉？
上一回云伢回来的风波这阵子才终于平息下去，咋可能再接回来？不可能！
“平时你多帮我劝着他点儿，到了这个年纪养生最妖精，别整天想些毛头小伙子想的东西！”
最后，杨华忠只能如此叮嘱余兴奎。
余兴奎点头，“你放心吧，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不，我娘养的猫下了崽我给带了一只过来给老汉养着，好让他消磨点注意力。”
杨华忠赞同的拍了拍余兴奎的肩膀：“你有心了，回头我再想法子搞一只小狗来给老汉养着。”
这边说着话，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杨华忠探了个头看到是福伯出来了。
“兴奎，那就先这样了，你盯紧点有啥事儿随时跟我们说。”
“好。”
杨华忠去了院子里送福伯，两个人到了院子外面，福伯方才跟杨华忠这说：“放心吧，你爹的身体很平稳，除了那腿没得治，另外咽喉这里抽多了旱烟有点红肿，其他方面都没发现异样。”
“那方面呢？”杨华忠很紧张的问。
因为今个的主要目的就是搞清楚老杨头是不是传说中的‘阳亢’。
福伯笑笑摇头，“也没有异样，一切正常。”
这下杨华忠可有些郁闷了。
“不对啊，他都七十五六的人了，照理说不该有那种事儿，那不是十六七岁还没成亲的毛头小伙子才有的么？”
就算是当年他做毛头小伙子的时候，那种情况也少。
没日没夜的体力活，累得跟一条狗似的，到了家胡乱扒拉口饭，脚都懒得洗倒头就睡了。
福伯停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杨华忠，这笑容让他有点发毛。
“老三啊，人跟人呐，是不一样的。”
“我这辈子见过的病人太多了，啥样的情况都有，像你爹这种男人，是男人里的极品。”
……
“极品？三哥，咱爹到底是咋样的人间极品，男人中的男人啊？”杨华明惊讶的张大了嘴，满眼的错愕。
杨华忠的脸一直红着，感觉自己这大半天里好没羞没躁。
“福伯没细说，他就说咱爹只要有那想法，这把年纪了照样给咱整个弟弟妹妹出来。”
“啥？”
杨华明第二次从凳子上摔下来。
这回摔的比上回还要痛，尾椎骨都好似裂开了。
“我滴个亲娘咧，这也太吓人了，我特么的都做嘎公了还要给老子整个弟弟妹妹？”
杨华洲汗颜，“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我怕我都比不上咱老汉这战斗力。”
杨华明朝杨华洲那挤眉弄眼的直乐。
“老五，这话你可不能说，你年纪又不大，五弟妹又那么有女人味，你咋能这么早就认输了呢？”
杨华洲有点恼怒的瞪了杨华明一眼。
“说得好像四哥你战斗力很强悍似的？”
第7065章 让他憋着
杨华明两手一摊：“哎，我强悍个屁啊，入冬到现在都喝了三斤枸杞啦！”
杨华洲忍不住又笑了。
杨华忠原本很尴尬，这会子被两个弟弟的话惹得也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俩都给我正经点儿，我这正烦着呢！”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杨华明咳了一声，赶紧端正身形摆正态度。
“三哥，言归正传，既然老汉不是身体的毛病，而是正常需求，那咱该咋整？就那么一直让老汉憋着？”
杨华忠看了眼杨华明：“不憋着还能咋样？之前咱说去劝老太太，那是假设，可这不是假设了，是实情，我就又没有胆量去劝了，让他憋吧！”
杨华洲说：“咱娘也不是咱爹的发泄工具啊，对咱娘不公平！”
杨华明乐了，“咱娘难道就不憋？指不定咱娘也巴不得呢？”
“不能吧四哥，我觉得咱娘很正经的，你别这样编排长辈。”
“老五你不懂，怕就怕咱娘心里头乐意，可咱爹瞧不上咱娘，到时候无动于衷就麻烦了……”
“四哥你错了，咱爹咋能无动于衷？那咱们这些兄弟还有梅儿都是咋整出来的？”
“嗛，那是当年，如今咱爹还是当年的那个爹嘛？他的心早就野啦！”
“再野也不能拒绝咱娘，咱娘可是他的发妻。”杨华洲还是很坚持。
杨华明摇头：“云伢是白面馒头，咱娘是杂粮窝窝头，让你天天吃白面馒头你还对窝窝头感兴趣嘛？”
杨华洲很想说他还是能勉强吃的，可是心里却明白再次吃起来肯定咯牙，没胃口。
“好了，那些屁话就别扯太远，”杨华忠又把话题拽回来。
“也不用去劝娘了，就让爹自个憋着吧！”他最后下了决定。
这种去劝的话他张不开嘴，活像一个拉皮条的，埋汰人。
“那不会憋出啥毛病来吧？”杨华洲有点担忧的问。
杨华忠嘴角抽搐了下，“你看永青，他快两年没婆娘了，自个还是正当壮年，可憋出毛病来了？”
杨华洲点头，“行，那我就放心了。”
杨华明吃吃的笑。
“老四你笑啥啊？”杨华忠又问。
杨华明说：“我想到上回我和永青一块儿去孙家养猪场，我们几个盯着那些待宰的大肥猪盘算，一扭头发现他小子竟然趴在那儿打量那头老母猪。”
“哎哟哟，那眼神老吓人了，要不是咱几个在，恐怕那头母猪要晚节不保……”
“老四，你说话越来越过头了。”杨华忠指着杨华明忍不住数落起来。
杨华明嘿嘿笑着，“三哥，不是我说的夸张，是永青真的那样啊，后来咱离开养猪场的时候他还恋恋不舍呢，偷偷跟我说，说那头老母猪越看越清秀……”
杨华忠抬起巴掌作势要打，杨华明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三哥莫恼莫恼，我保证我再不说话了。”
杨华忠这才把手垂下去。
“拿纸笔过来，我得开个清单。”
杨华忠坐了下来，扯了扯袖子。
“三哥，纸和笔来了，你要写啥啊？”
“接下来咱给老汉的饭菜要做点调整，除了保证必备的营养，饮食口感各方面得往清淡那块靠拢。”
杨华洲和杨华明对视了一眼，哥俩瞬间明白了三哥的用意。
这是让老汉吃清淡点，好修身养性。
老杨头那边的事情暂时就这样了。
杨华忠特地跟两个弟弟叮嘱又叮嘱，这事儿不要声张，就当没发生过。尤其是刘氏那里，还得要杨华明回去再好好提醒下，千万别去外面大嘴巴，更不能在谭氏面前说漏嘴。
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在这几天里，老杨头那边吃的很清淡。
打个比方吧，平时一只鸡是给他红烧，这会子是煲汤，里面还放了一些清心安神的药材。
吃了几天之后余兴奎偷偷过来说，说老汉这几日都再弄脏床了。
杨华忠三兄弟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想要清心寡欲，饮食这块就得清淡。
而谭氏那边，依旧在生五房的气。
她一个人住在老宅东屋里，但凡有人过去探望她，她就拉着对方数落五房的种种不是。
搞得别人都不敢过去看她了，幸好三丫头回娘家要住到正月底，她陪谭氏陪的多，谭氏把三丫头当做了最主要的倾述对象。
这不，正月十五元宵节转眼就到了，一大早杨华忠就过来跟谭氏这说，说晌午给她送汤圆过来。
结果谭氏拒绝了。
“今个元宵节，我不在你家过，我要换个地方过。“
“娘，儿子的家就是娘的家啊，娘要换去哪儿过？“
谭氏：“三丫头，你来跟你三伯说。“
三丫头甜甜一笑，对杨华忠说：“三伯，我奶说今个元宵节想去我姑家陪姑一块儿过。“
“啥？去老王家过？娘，没得那个理，过节还是得在自个家里一家人团圆才好啊。何况，晴儿娘一大早就在包汤圆，白糖黑芝麻馅儿的，你不是最喜欢吗？“
谭氏像个老佛爷似的坐在那里，鼻孔朝天哼哼了声。
“让她把汤圆给我留着吧，我夜里回来也一样的吃，反正今个晌午我是必定要去老王家陪我的梅儿一块儿过元宵节的。“
“娘，是梅儿捎信来请你了？“
“没啊！“
“既然没，那你过去做啥？这不让她没准备嘛，指不定都没打你的米。“
谭氏扯了扯嘴角：“我去我闺女家难道还要事先请求？我要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这样才好看看他们家到底是啥情况，看看你妹子有没有被大白红梅他们欺负，对了，还有王洪全那个老东西，一肚子的坏水……“
杨华忠知道谭氏一旦数落起老王家来，没有三天三夜是数落不完的，忙地打断她的话说：“你要去也行，我送你过去，咱在那边转一圈就回来，成不？“
“你去做啥？你去了添堵。“
“不行，我必须去。“
“我让三丫头陪着去。“
“不行，鉴于上回你跟红梅之间的冲突，我必定跟过去盯着，到时候又吵闹起来搞出人命不得了。“
第7066章 噩耗
杨华忠坚持的态度让谭氏恨不得咬死他，最终谭氏还是服了软，因为双腿生在杨华忠的身上，他铁了心要跟去，她拦不住。
“成吧成吧，那就一块儿去，三丫头，给我拿拐杖过来。“
“奶，有我扶着您老，用不着拄拐杖啊。“
“你错了，拐杖不仅仅是用来拄的。“
“那是用来做啥的？“
“打狗。“
打狗？
三丫头美丽的眼珠儿转了转，突然猜到什么，眉心一跳。
“奶，还是我扶着你吧，咱不打狗了，有三伯一块儿没有狗敢靠近。“
“不行，我得拿着拐杖，不然心里不踏实。“
三丫头使劲朝杨华忠使眼色。
杨华忠也反应过来，拉下脸来，“娘，你要是存心去老王家找事，那这道门我可就不要你出了。“
“你小子敢！“
“为了不出人命，我啥都敢！“
杨华忠高大魁梧的身形往东屋门口一站，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个混球，还真敢堵门啊！“
谭氏气得走上去照着杨华忠的肩膀重重捶了两个。
这肩膀就跟铜墙铁壁似的，捶的一点反应都没有，相反还把她的手给捶痛了。
“奶，你把这个抹额系上，今个虽出了日头可外面风大，我怕你头痛。“
三丫头把她亲手给谭氏做的漂亮抹额拿过来帮着谭氏系。
“呀，我奶用这抹额可真精神啊，三伯，你说是不是？“
杨华忠也一本正经的打量，点头道：“嗯，确实。“
谭氏真的很喜欢这抹额，自己还跑回去拿起小铜镜照了几下，估计被身后两个人盯着有些抹不开脸，把小铜镜重重扔到床上。
“有啥精神的，邋邋遢遢的老太婆了要那么精神做啥，你们就忽悠我吧！“
“没忽悠，是真的呢。“三丫头又说。
“好了好了，我是给你面子才戴的。走吧，去你姑姑家看看。“
“好嘞，我扶着奶。“
三丫头跟谭氏走前头，杨华忠跟在后面，三人锁了东屋的门往前院去。
刘氏端了把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晒日头，嗑瓜子，边上蹲着金氏，金氏手里还拿着鞋底子在纳，眼睛却不时追着院子里玩闹的几个孩子。
这几个孩子分别是杨永智杨永青两家的闺女。
鸿儿和铁蛋这些男孩子已经不喜欢带这些小丫头玩了，放下饭碗就跑出去了。
珍儿跟着廖梅英一大早就被廖梅英哥哥接回廖家村去过元宵节去了，赵柳儿在池塘那块洗衣裳，所以闺女自然是交给金氏照看。
看到这边的三人往外走，刘氏立马站起身笑呵呵打招呼：“三丫头，你这是要跟你奶上哪去啊？“
三丫头脚步顿了下，对刘氏那说：“我陪奶去姑姑那儿转一圈就回来。“
“呀，去老王家啊？我也去我也去，刚好我也好几日没见着梅儿了……“
三丫头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悄悄看了眼谭氏。
果真，谭氏一脸的不高兴。
三丫头知道奶奶和娘一贯的婆媳不和，两人凑一块儿随时随地都能吵起来，她正准备找个借口让娘别去，身后的三伯杨华忠开了口。
“四弟妹你就别去了，人多了添乱。“
“三哥，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啊，我又不是那三岁的小孩子。“
“娘，你就别去了，今个元宵节家家户户都要做汤圆，我先前就让你把糯米粉准备好，等我回来做汤圆，你准备了吗？“
“哎呀，我关顾着晒日头倒把这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娘，你看看你这记性，待会晌午爹和雪云回来，还赶着吃元宵呢！“
刘氏明白三丫头这也是不想让她去，很是纠结，“那行吧，我就先不去了，帮我跟你姑那带个好啊，就说我回头得空了再去看她！“
“收起你那好心吧，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谭氏直接断绝了刘氏的善意。
刘氏拉下脸来，双手叉腰摆开阵势，三丫头赶紧朝刘氏使眼色，同时扶着谭氏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杨华忠经过刘氏身边的时候，怕她追上来闹，于是对她说：“你三嫂在家里包汤圆，你可以过去看看。“
刘氏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先前因为谭氏带来的那一丝不快也瞬间烟消云散。
“好好好，我这就去。“
糯米粉照样还是没准备，谭氏他们前脚离开老杨家，刘氏后脚也跑了，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孙氏那儿尝上一口又大又甜的汤圆，刘氏甚至还是抄小路过去的。
这不，在小路上刘氏看到了两个人。
两个人沿着那边的田埂走路，一男一女，男的手里还拎着一只篮子，篮子放了啥刘氏没细看，而是盯着那个女的背影猛瞧。
“他四婶，你在这瞧啥呢？“
刘氏猫着腰跟在一段安全距离外偷窥，没提防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下她肩膀。
她吓得哎哟了一声，扭头一看是村里一个'志同道合'的女队友。
“呀，你个天杀的走路咋没响声呢？吓我一跳。“
刘氏照着对方的肩膀也拍了回去。
开玩笑，她可不能给人白拍了，而且她的这只手先前还抠了几下鼻孔，不亏。
“哪个说我走路没响声？是你不晓得瞧啥瞧入神了。“对方说。
“诶，那边跟姜先俊走一块的女的是谁啊？“刘氏又拍了下对方的手臂好奇的问。
对方顺着刘氏的指引望过去，这一会儿的功夫姜先俊和那个女的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噢……那是项家庄的姑娘，我听人说这两家正在说亲，差不多了，就差择个日子过明路。“
“项家庄谁家的姑娘？叫啥名儿？眉眼模样性情咋样？“
对方报了对方老爹的名字，刘氏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那闺女好像叫小琴，跟大磨他媳妇儿重名，眉眼模样性情啥听说还不错，不过肯定是没法跟你们老杨家五房那绵绵相比啊……“
这个时候，刘氏就展现出了护短的性格。
“那必须的啊，我们家绵绵那是没得挑，是姜家没福气！“
“对，对，是姜家眼瞎。”
两个妇人凑一块儿又说了几句八卦，就跟信息交流似的互相交换完毕后分道扬镳，刘氏也没心思再追上去盯了，拔腿就往杨华忠家跑，她要把这个‘噩耗’快些告诉孙氏和鲍素云她们去！
第7067章 药材
平安县。
百草屋。
掌柜刘钦守将葛宏民迎入了客房，并让下人去沏茶。
葛宏民皮笑肉不笑道：“刘掌柜太客气，我不过是来买一些药材，当不起这么大的礼遇。”
昔年，他还是县里文书之时，偶尔来百草屋，比这个待遇要好得多，每次，刘钦守都是礼遇有加的将他迎入后院厅房招待，到了后来，他失势以后，待遇就一落千丈。
别说不招待了，就连见上刘掌柜一面都难，门口的小厮都能用言语来讽刺他。
“葛兄，昔日是我的错，我给你配个不是……”刘钦守肉嘟嘟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你哪里有错？刘掌柜你是大忙人。”葛宏民摆摆手。
这些年，他什么阵仗没见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嘴上说着，他心里已经警惕了起来。
刘钦守忽然的示好来的毫无道理。
他未曾担任一官半职，也未曾有意外的前程。
刘钦守这种势利小人，没有利益好处，他会这么做？
别说是为了以前的“交情”？那就好笑了，“交情”是什么东西？
“有错，有错，葛兄多担待点啊……对了，刘兄要买什么药材？”刘钦守脸上时刻挂着笑容，面对着葛宏民的揶揄冷刺热讽，没有半点动容。
越是如此，葛宏民越是警惕。
“需要这些药材，你看有没有存货？”葛宏民没有继续阴阳怪气，而是从袖口里面取出了一张纸。
纸皱巴巴的，显然是在袖口里面笼久了，有了褶皱。
葛宏民将纸放在桌上，用手按了一下展开摊平。
纸上面用毛笔写的一笔娟秀的小字，已然映入眼帘。
看到上面的字，以及上面的药材，一直保持着笑容不变的刘钦守，眼睛在一瞬间有勒细微的变化，笑容微微收了一下，又重新绽放开来。
就这么简单的一瞬间表情的变化，一般人多半会忽略过去，不大可能会细细探究其中的问题。
但葛宏民不一样，他在县衙担任文书一职多年，迎来送往的，对表情变化察觉很快。
他立刻就感觉到，刘钦守对这张纸很在意……
究竟是在意纸上的文字，还是这种特别的药方？
又或者两者都在意？
葛宏民不得而知，但他有一种预感，当年他夫人中毒一事，多半刘钦守知道些什么。
他直接亮出紫烟手写的药方，目的就在于此，他就是在试探。
“有是有，但是这药，挺贵啊，尤其是这几味，紧俏的很。”刘钦守掌柜伸出手指，在纸上面点了几下，将其中的几味药材指了出来。
“钱，不是问题，我有！”
葛宏民袖口里取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
刘钦守下意识的就拿起一张，用食指和中指一捏……
以他对银票以及金银方面的了解，这银票是真的，不是伪造的。
五十两一张的银票，上面俱都有皇家钱庄的方为标记。
皇家钱庄原本就有，但以前规模很小，而现在遍布整个大齐是始于当今圣上。
就凭这一点，当今圣上就已经胜过太上皇了。
“葛兄哪里来的银子？”刘钦守笑眯眯的道。
“这个就不必跟你说了吧？你我仅仅是买卖的关系。”葛宏民冷笑一声道。
刘钦守点头道：“我随口问一句而已，没别的意思……”
“这样吧，这些药材，我这里都有，但有一些，需要去府库里取，劳烦你稍等片刻。”
“好，我在这等着。”葛宏民淡淡道。
眼看着刘钦守匆匆离去，他心里忽然就有些忐忑，万一试探出了什么，要是有人过来害自己性命怎么办？
至少他现在还不能死。
一念至此，他就觉得不应该冒这个险。
可是，但他站起身，走出门口之时，就看见一位壮年男子朝他行礼道：“掌柜的去去就要，请稍候。”
这壮年男子话语说的客气，但从他腰间悬挂着长刀就可以看出，他不是个好相与的。
“叫你们掌柜快点，我赶时间。”葛宏民丢下一句话，又重新回到房间。
他看到了壮年男子眼睛里流露出的寒意，他曾经见过这种眼神……
那种亡命汉，将人当成小鸡仔的眼神。
他不敢出门了，要是他敢绕过那人，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他心情有些沉重，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一开始的想法是对的。
没过多久，他听见了从外面传回来的脚步声。
他心跳不由得加速，等木门从外面被拉开的时候，挪动着步子走进来的是掌柜刘钦守。
刘钦守喘息了几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葛兄，这药材不要找，可把我累坏了，太难了啊。”
刘钦守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厮，手中大包小包的提着很多药材。
“你来清点一下，看看够不够？”刘钦守道。
小厮把药材放在桌上，就向后退去。
葛宏民有些惊疑不定。
他还以为刘钦守会找个机会不给他药材，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然的将药材拿出来。
药材有没有问题，他只需要初步的看一看。
他不怕药材里面有猫腻，回去以后还有一个厉害的公子来鉴定。
“差不多就这些了，钱在这，你自己点。”
过程很快，等一切清理完毕以后，葛宏民提着包好的药材，笼着袖子，离开百草屋。
等到葛宏民的身影消失在附近的街道尾部，小厮刘五低声道：“掌柜的，为啥要放他走啊？”
“那个蠢货，这事儿你别问别管。”刘钦守照着刘五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葛宏民快步走到街道尾部，他前后看了一眼，迅速的将厚厚的长衫外套脱下，然后翻过来穿上。
他这件外套，两面都能穿，而且两面的颜色不一定，还是前些年叫人特制的。
反穿以后，再把圆顶的帽子翻过来，拉动里面的镶边，样式就发生很大的变化，再次带到头顶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他也没指望瞒过有心人，只要能瞒过那些偶遇的，就可以了。
一切都处理妥当以后，他换了一个方向，准备绕个圈子走回去。
虽然，换条路线，要多走几步，但比来时的路线要安全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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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8章 灯下黑
葛宏民刚刚走进了一条巷子，忽然，他感觉身上的汗毛竖起，从墙头，三道寒光飞快的朝着他冲来。
仅仅只是一刹那，葛宏民就仿佛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唰，唰，唰……”
葛宏民耳边似乎听见尖锐的啸声，等他意识到了的时候，身体已经跟不上反应了。
剩下的只有绝望……
但下一刻，从另一个方向也飞过来几道寒光，正好击落了一开始的三道寒光。
随后，墙壁后面响起一道道呼啸的风声，还有刀剑相击的声音，渐渐的远去。
葛宏民身体僵直在原地，好一阵子才回过头来。
他伸手抹了把额头，发现，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
这时候，他才有心思去看落在地上的暗器。
那是一种形状奇特的飞刀，流线型，刀刃像是鱼肚子一般，上面有着莹莹蓝光。
很显然，飞刀浸毒了。
“幸好赌对了。”
曾经，葛宏民都是以求稳为主。
而这一次，他赌的很大，是拿一家子性命来赌。
赌的是，百草屋有问题，而家里那位神秘的公子，一定会派人保护他。
他赌对了，那么，他已然确定，自己卷入两方势力的斗争中了。
这不是坏事！
有危险就会有机遇，在夫人快要病死的关头，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葛宏民脑子里飞快的思量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以后，就加快速度往家里赶去。
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就看见跟在公子身边的书童已经等在门口。
“少爷在屋内等你，你快进去吧。”书童米琪淡淡道。
葛宏民注意到，米琪垂下来的手掌有些颤抖……
他没敢多看，点头以后，就快步进入家里。
“坐。”等葛宏民进入房间里面以后，就听到耳边传来紫烟的声音。
“现在可以说你真正的用意了吧。”紫烟淡淡道。
“公子明鉴，我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我也不知究竟会是怎样。”葛宏民苦笑道。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现在前因后果，都跟我说清楚，不得有半点隐瞒。”紫烟面无表情道。
“是，公子。”
葛宏民将手中的药材放在桌面上。
“还请公子看看，这些药材是不是有问题。”
紫烟站起身，她伸手将药材外面的包装解开。
随后，她对每一份药材都进行鉴定。
过了一阵，她才抬头道：“这几分药材，有问题，俱都添加了一些额外之物。”
“单独来看，没有问题，但放在一起熬制，就会产生毒性，这毒会挥发，产生毒气。”
“公子，也就是说，这种毒气能毒死我？”葛宏民道。
“那是自然，这毒就是毒你的，你夫人，有什么好对付的？”
“公子，这就对了！”
葛宏民叹了一口气。
“他们这次真的想要我死啊。”
“他们是什么人？”紫烟问道。
“县衙里的人，县丞冯源泉，县尉刘元义……”葛宏民道，“以前我只是怀疑，现在起码有七八成可能，就是他们想要我死。”
“知县房飞荣呢？”紫烟问道。
“不清楚，房知县……看不透，不能确定。”葛宏民摇头。
“好吧，不谈知县，你就说说，县丞冯源泉和县尉刘元义，以前没有杀你，为何现在要来杀你？”
葛宏民道：“公子，这事是从前些年开始的……那时候，我还在县衙里面做一名小吏，管着一些来往的文书……”
“一些常见的账目，我都经受过，一般人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我却看出，有些账目上有漏洞问题。”
“有些田地，缴纳的税赋，数目上对得上，但田地的位置不对头，不是长期住在本地的人不知道，一些田地的位置在山林里，这怎么可能……”
“我将其中的一些有问题的账目，抄写记录下来，藏在隐蔽之地，也不是做些什么，就是保命的手段，以后，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以拿着证据来撇清自己。”
“一般做文书的，很多都是家传的手艺，这些手段，也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我家祖上三代都是文书，到我这一代，本想着通过科举考个举人，没想到因当年考场舞弊案的牵累，成绩被取消了，也不准再考，只得再去干回了文书一职。”
“祖上传下的手艺，没丢，但我还是年轻不够小心，当时跟一个好友吃饭喝酒之时，无意中说了一句……而后，县丞冯源泉找了个借口把我撵回家了。”
“而很凑巧的是，我刚回家没多久，夫人就生病，孩子也突然得急病夭折……”
“那时候，我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自己是太惨了，走了背运。”
“后来想想，就觉得可疑，那些厄运，未免太过凑巧了。”
“就是说，你后来才怀疑你那个好友的？”紫烟问道。
“是的，一开始我没弄明白，过了很久，才有所怀疑……”葛宏民叹气道。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
“刘家的，刘顺义，跟百草屋掌柜刘钦守一个宗族的，跟县尉刘元义也是一家的亲戚。”葛宏民道。
紫烟哂笑道：“那么大的事，都不知道保密，喝完酒就敢说出来，被人盯上也是活该。”
“不过，我还有个疑问，要是我，就不会那么麻烦的暗中下毒，而是直接宰了你一家子，什么麻烦都没了。”
紫烟说话就是这么直接，要换了是她，绝不会这么客气。
“我觉得，可能他们是在暗刀子割肉，起因就是他们不确定有没有账簿，如果有，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葛宏民苦笑道：“可能就是这个，我才逃得一命，但是我可怜的孩儿，我夫人，却遭了难。”
“账簿有没有？”紫烟盯着葛宏民的眼睛。
“有，账簿，我藏在一个他们想不到的地方。”葛宏民点头。
“什么地方？”紫烟淡淡道。
“就在县衙里面，那些积年的档案中……”葛宏民道。
“原来是灯下黑，怪不得他们找不着。”紫烟恍然。
第7069章 大手笔
长坪村。
孙氏正在后院搓汤圆呢，灶房里的小桌上放着一大一小两口盆，大的那只盆里装的是面团，小的那口盆里装的是馅料。
在边上还放着一面筛子，筛子上垫着一层白色的蒸笼纱布，孙氏把包好的汤圆整齐有序的摆在筛子里。
“呀，我滴个乖乖，三嫂你今年大手笔呀，竟然包这么大个头的汤圆，这一口都包不下啊！“
刘氏来到桌边，俯下身打量着筛子里的汤圆，每一颗都快赶上鸽子蛋了，比鸽子蛋还要圆润光滑，还要诱人。
孙氏干活说话两不误，“往年的汤圆都不够吃，今年我多包一些，一半水煮一半油炸，油炸的让大安和花儿他们带去京城。“
还有一些顺便带给何家，反正明后两日就要动身去庆安郡了。
“三嫂，啥时候下锅啊？“刘氏迫不及待的问，料子这么足，卖相又这么好看，真想快些吃到嘴里。
孙氏哪里能不清楚刘氏的意思，笑了笑说：“再包五六个就下锅煮。“
“好嘞好嘞，我帮你一块儿包。“
看到刘氏扯起袖子，孙氏原本没反对，多个人多份力量嘛。
突然想到杨若晴和小花之前反复叮嘱过的，但凡是家里吃食这块，千万千万不要让四婶插手。
万一真的推不掉四婶的殷勤，那也必须让她先洗手，还得用香胰子洗。
“不用了，你歇着吧。“孙氏说。
“哎呀，两个人更快一些嘛，咱也不是外人。“刘氏说。
孙氏于是停下手里的活计，“那先洗把手吧。“
“不用那么麻烦，我的手干净着呢。“
刘氏说这句话的时候，俨然忘记了自己抓了一早上的瓜子嗑，还抠了两回鼻子，挠了一回后背……
“你的手上都黑了，不洗洗待会白汤圆变成黑汤圆，你还是洗洗吧，我给你打水去。“
孙氏当真放下手里的活计去拿水盆了。
刘氏撇撇嘴，“这包几个汤圆咋还那么多讲究呢，真是麻烦。“
热水很快就端来了，孙氏还准备了香胰子和帕子。
刘氏乖乖洗了手，妯娌两个站一块儿开始包汤圆，刘氏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来意。
“三嫂，我跟你说个事儿，保准吓你一跳。“
“哦？啥事儿啊？“
“那个姜先俊，说亲啦！“
孙氏手里的动作顿住，扭头看着刘氏：“谁？姜先俊？哪个姜先俊？“
刘氏乐了，“瞧这话问的，咱村还能有几个姜先俊，自然是当初跟咱绵绵退亲的那个姜先俊啊，那个泼妇的儿子！“
“说亲？你咋晓得的？“
“我刚亲眼瞅见了，项家庄一个叫小琴的姑娘，两人挽着手臂在那边田埂里走路呢，姜先俊还拎着好大一只篮子，看那样子八成是送那个小琴回项家庄，两人边走边说说笑笑，卿卿我我的，哎哟哟，看了我都恼火！“
孙氏的手又缓缓开始包汤圆了，但显然心思已经不在手里的汤圆上了。
“这是啥时候的事儿啊？村里也没听到风声……“孙氏喃喃着说，心里却在担心这消息传到五房，且不说老五他们难看，绵绵那闺女心里八成不自在哦。
“三嫂，这事儿村里有人晓得啦，是咱住的离姜家远，加上咱也不跟姜家走动，这才蒙在鼓里。“
“不过，我从后面瞧着啊，那个小琴甭管是身材还是模样，肯定给咱绵绵提鞋都不够。“
孙氏苦笑。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俩个退亲还不到半年，姜家就先给儿子定了亲，这事儿落在外人眼中，怎么着也是咱老杨家五房面子上过不去。“
“三嫂，这事儿要不要跟素云那提一嘴啊？“刘氏又问孙氏。
孙氏想了想，摇头。
“还是别说的好，省得素云烦心。“
“可这事儿也瞒不住啊，素云早晚得晓得。“
“那就晚一些晓得吧，今个是元宵节，老五过完元宵就要回庆安郡了，今个就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过个节吧！“
刘氏只得强忍下想冲去五房报信的冲动，“那好吧。“
今个就让他们好好过节，等明天她再跟素云那说，好叫素云有个心理准备。
刘氏又狠狠谴责了一番姜家，越骂越难听，甚至都带上诅咒了。
孙氏听不下去，打断了刘氏的话：“四弟妹，我晓得你也是心疼咱绵绵，可有些事儿得看缘分，这只能说明咱绵绵跟姜先俊没有缘分。你就别骂了，骂也没用，反倒损了自己的阴德。“
“哎，三嫂你可真是太良善啦！好吧，我给你面子，不骂了。“
“嗯，不骂就好，相反咱还要表现得无所谓，尤其是在素云，还有别人面前。“孙氏又耐着性子叮嘱刘氏。
在素云面前，是为了安抚她，劝她这不算啥事儿，绵绵以后会找到更优秀的夫婿。
在外面面前淡定，是不想被外人看笑话。
刘氏连连点头，“三嫂说的在理，咱才懒得搭理姜家的破事儿呢，管他们咋整都不碍着咱的事儿。“
孙氏放心的笑了，走过去揭开锅盖，“汤圆差不多了。“
刘氏立马冲向装碗筷的橱柜，“我去拿碗。“
老王家。
越靠近老王家的院门谭氏的脚步就越发的快了，与此同时脑海里也脑补出即将出现的画面：
杨华梅一个人在烟熏火燎的灶房里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就被炒菜的辣油气给呛得咳嗽流眼泪。
大白陪着红梅在屋子里说悄悄话，一会儿你喂我一口点心，一会儿我又给你一块糖。
小黑在院子里逗狗，王洪全眯着眼睛坐在院子里晒日头，茶碗里的茶喝空了就朝灶房吆喝一嗓子，然后杨华梅就抱着热水罐子出来赶紧给王洪全续水。
小黑还要问：“娘，啥时候吃饭啊？我饿死了。“
大白也从窗口探出个脑袋：“娘，饭菜还没熟吗？你大孙子饿了，烧快些。“
然后，王洪全就煽风点火：“磨洋工，烧顿饭都不利索，谁家的婆娘像你这样磨蹭的？“
接着，她家梅儿就哭着跑回了灶房，炒菜的时候眼泪掉到锅里。
第7070章 谭氏造访
塞柴禾的时候眼泪跟柴禾一块儿塞到灶膛里烧，冒出的黑烟就是梅儿眼泪的湿气。
她的梅儿眼泪只能往肚子里流，在这个家里再没有人去抚慰她，体贴她，全都合起伙儿来压榨她，把她当骡马一样的驱使。
然而，当谭氏推开老王家院门蹬蹬着冲进去，嘴里还在嚷嚷着：“梅儿梅儿……”的时候，两个人影从灶房里出来。
“嘎婆，表姐，三舅……”
是大白，他笑容满面的跟谭氏三人打过招呼后，站在她身后的红梅也露出半截身子。
“红梅，叫人啊。”大白说。
红梅红着脸，有些矜持的跟谭氏他们打招呼。
“嘎婆，三舅，三表……姐。”
她的年纪比三丫头大几岁，让她喊对方表姐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大白是三丫头的表弟呢！
不过话说回来，大白的这个表姐长得真标致，怪不得能嫁给一个吃衙门饭的男人。
好像叫刘雪云来着吧？
前几日公爹做头七，跟骆风棠站在一块儿的那个男人？
啧啧，都养眼啊，这三丫头好福气。
红梅心里胡思乱想的当口，三丫头也在打量红梅。
早前就听说大白跟他的师母好在一起，还以为是个年龄很大的老女人，没想到看起来很年轻啊，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段好，保养的也好。
虽然这会子很矜持，可这个叫做红梅的女人骨子里肯定不是矜持胆小的人，长这种细长眼睛的人通常都很精明。
再说了，要是真的矜持，也做不出跟自己徒弟（义子）好的事儿来。
三丫头对红梅这种做派的女人感觉不好，所以回应很淡很淡。
杨华忠也没回应，只是抬了抬下巴。
三人中只有谭氏有反应，而且反应还很激烈。
“别喊我嘎婆，脏了我的耳朵，我可不认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红梅没想到这老太太是一只疯狗，见面就乱咬人。
当即红了脸，还很委屈的朝大白那看了一眼。
大白也很尴尬。
“你娘呢？”
好在谭氏并没有兴趣跟红梅纠缠，又或者说，在谭氏眼中红梅这种是跳梁小丑，根本不配跟她战斗。
她拨拉开挡在门口的红梅，朝灶房里探了个脑袋。
灶房里的架势看起来应该是在烧饭烧了一半，却不见杨华梅的身影。
“你们跑灶房来做啥啊？是不是逼迫你们娘给你们做好吃的啊？你们这些不孝的，就晓得吃吃吃，净压榨你娘……”
“嘎婆你搞错了，我和红梅是在灶房烧晌午饭呢，没敢压榨我娘，我们是想孝顺她。”
“你说啥？我没听错吧？”谭氏退了回来，上下打量着大白，又反手指着身后的日头：“日头打从西边出来啦？”
大白哭笑不得，红梅也赔着笑。
“是真的，我早就想来烧饭，好好伺候我婆婆了，只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今个过节，我又好了一点，就来下厨了。”
红梅抚着自己的肚子，弱弱的解释。
谭氏斜觑了红梅一眼，扭过脸去翻了个白眼，“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红梅讨好的笑容再次尬在脸上。
虽然像红梅这种跳梁小丑是不配激起谭氏的战斗，但若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主动往上撞，谭氏肯定也会顺便教训她几句，谭氏可不是啥善男信女。
眼瞅着大白好像很心疼红梅的样子，三丫头动了动。
“奶，我们是来看姑姑的。”
她不想引起更大的纠纷，赶紧贴着谭氏耳边小声提醒。
谭氏抬了抬下巴，又问大白：“那你把你娘藏哪去了？”
大白哭笑不得。
杨华忠和三丫头也是满头黑线。
红梅嘴角抽了抽，想笑，又憋住了。
“嘎婆，我娘那么大一活人我哪敢藏她呀？这家一直是我娘做主，我娘想跟哪屋待着不就跟哪屋待着么！”
“那可不成！”谭氏张口就把大白准备的这个一百分回答给判了不及格。
“你爷那个孤寡老汉的屋子可不能待，又脏又臭！”
大白耷拉下脑袋，赔着笑点头，“好好，嘎婆说啥都对，我娘在西屋里呢……”
谭氏下意识就往那边走，大白和红梅稍稍松口气，突然谭氏一个回马枪又回到他们面前，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很疑惑的问：“这大好的日头，你娘为啥不出来晒日头要躲在屋里？快说，是不是被你们气到了？”
大白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这段时日他可是忍气吞声忍辱负重的在家里待着，别说发脾气了，连发屁都不敢大声响！
“嘎婆，你真是冤枉死我了，要不这样吧，我陪嘎婆一块儿去西屋，当着我娘的面嘎婆好好问问？”
谭氏一副动摇的样子，好像还真的打算这样做。
杨华忠再也听不下去，重重咳了一声。
“娘，去看梅儿吧，看完了咱还得回去吃汤圆。”
“还有大白，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大白如蒙大赦，赶紧拉着红梅躲回了灶房。
而三丫头也扶着谭氏接着往前面屋子走，谭氏老大不高兴，边走边扭头根杨华忠这抱怨：
“要你做啥烂好人啊？那小子贼眉鼠眼的肯定有啥瞒着我，你何不让我再审问几句？”
“娘，别闹了，赶紧见梅儿吧！”
“我没闹我没闹，我是正常说话！”
“好好好，你没闹，是我闹行了吧？还见不见梅儿了？不见我们这就回家去！”
真的要逼到老实人动真格了谭氏才收敛，三人总算是进了屋，来到了杨华梅的西屋里。
西屋里，杨华梅正在收拾衣裳柜子，好几只箱子放在桌上，地上，听到脚步声进屋她才有所察觉。
“娘，三哥，你们咋过来了？”
尤其是看到谭氏，杨华梅更是错愕，自打栓子办法事那天娘生气离开，这都十多天过去了老太太一直不登老王家的门。
有两次她找哥嫂递话过去，就想见见老太太，可老太太气未消，不见。
没想到今个元宵节，老太太竟然自个上门了？
“咋叫唤了一声就杵在那儿没动静？是不待见我么？成，那我这就走了，不来碍你的眼！”
第7071章 谭氏的真实目的
谭氏噼里啪啦一顿说，扭身掉头就走。
杨华梅还没从错愕和惊喜中回过神来，立马就拔腿去追谭氏，口中唤着：“娘，娘，你莫走啊，听我解释……”
谭氏的走说白了就是故意吓唬吓唬杨华梅的，这不，杨华梅的手才刚刚扯到她的袖子，谭氏立马就停在原地了，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
杨华梅对谭氏的小性子一清二楚，立马抱住谭氏的肩，亲昵的把脸贴过去。
“娘，我是高兴的呢，你这贵脚终于肯踏进我这屋了，我高兴得都傻掉了，还以为自个眼花呢，我咋能不待见娘啊？在这世上我最待见的就是娘了，娘也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谭氏刮了下杨华梅的鼻子：“哼，亏你还有点良心，没枉费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拉扯你长大！”
杨华梅笑，挽着谭氏的手臂往床这边走，同时又去招呼杨华忠和三丫头坐。
“先前在收拾东西，屋子里乱糟糟的，我去喊大白送热水过来泡茶……”
“梅儿你不要招呼了，我们不喝，坐一会就行。”杨华忠说。
三丫头也微笑着道：“姑姑，你跟我奶说会话吧，奶专门过来看你的。”
谭氏也说：“他们两个也不是外人，不用招呼，咱娘俩说几句话。”
“那好吧。”杨华梅被谭氏拉着坐在了床沿边，身子紧紧挨着谭氏。
谭氏拉起杨华梅的手握在自己双手中间，虽然只有一只眼睛能看物，可一点儿不妨碍谭氏打量杨华梅。
“十多天不见，你咋瘦成这样？这些时日他们是不是又给你气受了？”
“没有没有，大白小黑孝顺的很，我说啥他们都听呢。”
“那就是红梅给你气受了。”
“红梅也没有，她跟我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喊，她绝对不敢来堂屋和我这屋的。”
杨华梅说的也是大实话，红梅这几日开始去灶房烧饭了，大白帮忙塞火，确实让自己轻松了不少。
做的饭菜口味也很不错，若是没有那层义母和师母的身份膈应人，这个媳妇就算年纪比大白大十来岁，她也还是能勉强接受。
可那层身份实在太膈应人了，尽管她知道红梅这段时日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讨好自己，大白也在帮着说好话，可自己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梅儿啊，娘就是不放心你，人死呢不能复生，栓子没修到那么长的寿元这只能怪他命不好，你不要钻了牛角尖，再咋样日子还得接着往后过，明白吗？”
提到王栓子，杨华梅就笑不出来了，眼眶渐渐泛红，垂下头去。
道理谁都明白，可做起来却好难好难，那个人毕竟跟自己形影不离的陪伴了十几年，哪能在短短十来天里就忘了？
她做不到。
“娘你放心吧，看着大白和小黑，我也会咬咬牙活下去的。”
“栓子不在了，他的那部分责任，我来帮他扛。”
杨华梅原本以为这番话会让谭氏放心，没想到谭氏的反应却根本不是那回事。
“我滴个傻闺女哟，你咋这么傻，一辈子就真给他们老王家人当牛做马？”
杨华梅抬起头来，看着谭氏，有点不解。
“娘，我没有当牛做马，大白小黑如今都渐渐懂事了，也会孝敬我了，你瞧，灶房都不用我进，我已经要享福了……”
这个回答，让谭氏更不满意，甚至，谭氏还激动的拍了拍杨华梅的手背，大骂她傻。
“梅儿啊，你可真是傻到冒泡哦，娘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你咋还听不明白？”
“娘，你暗示我啥了啊？”杨华梅更加迷惑，求助的目光头向杨华忠和三丫头。
三丫头微微歪着脑袋，若有所思，而杨华忠也是满头雾水。
谭氏咬咬牙，又拍了拍杨华梅的手，贴着她耳朵低语了几句。
没想到谭氏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华梅给推开了。
“娘你千万别说那种话，栓子尸骨未寒，我咋能做那种事呢！”
“成，那就等他尸骨寒透了，你再改嫁！横竖是不能留在老王家守活寡！”谭氏说。
三丫头眼中露出一丝恍然，果真被她猜对了。
而杨华忠则听得眉心直跳，怪不得老太太今个跳手跳脚的要来老王家看妹子，搞了半天原来是打了这种主意？
杨华忠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这屋里四下，不知是不是那天早上孙氏看到的那三个黑影的缘故还是啥，反正杨华忠总感觉王栓子的气息还在似的。
正躲在暗处听着谭氏对于杨华梅改嫁的建议……
“娘，现在不是说那些话的时候，栓子才刚走，梅儿的心也不在别处，你就让她留在老王家好好过日子吧！”杨华忠说。
他自然是遭到了谭氏的一记白眼。
“你们夫妻儿女热炕头的，哪里晓得寡妇人家的苦？”
“你妹子要是有个四五十岁，我啥话不说，可她才多大？三十五还不到，往后日子那么长你让她一个女人家咋过？”
吃穿用度这块短缺了，娘家人是可以贴补，可关起门来被窝里的孤单凄苦，你们这些做哥哥的能帮到吗？
她才三十多岁啊，想当年老娘我三十多岁那阵子正忙着跟你爹造娃呢！
啊呸，又想到了那个死老头子，晦气晦气！
谭氏照着地上狠狠啐了两口，扭过头去接着劝杨华梅：“你前半辈子就是把自个死死捆在老王家这辆破车上，我老早就想劝你改嫁，可我晓得你搁不下栓子，如今栓子走了，你也算是解脱了，犯不着为了那两个儿子接着掉在这深坑里。”
“娘，这不是深坑，是我自己的家啊，俩个儿子也是我亲生的，我哪都不去，我只跟他们在一块儿。”
“你个死闺女，脑子进水了还是咋地？咋就这么不为自个打算呢？”
谭氏气到极限，照着杨华梅的脑袋直接蹦了两下。
杨华梅眼泪滚出来，站起身对谭氏下了一跪。
“娘，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好，我是你的儿，可我也有我的儿，我只想跟我的两个儿在一块儿，帮衬着他们成家立业，将来带带孙子孙女，其他啥的我都不想了。”
“这种话你往后也莫要再说了，对不住栓子，我杨华梅这辈子只认他一个男人，死了也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