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6章 讨人欢心
“还有啊，有些事儿拖太久了夜长梦多，总怕生出变数。”
“这婚啊，明年下半年是肯定得完婚的，只有你稳稳当当嫁人了，爹娘才放心。”
锅里的大鲫鱼煎得两面金黄，滋滋作响。
伴随着曹八妹掏心挖肺的分析，绣绣也没有出声反驳，凝视着灶膛里的火光有点出神。
有些话，她不敢跟爹娘这里说，可是，有些感觉，却是在她心里一直存在呢。
她没念什么书，也就当年和宝宝他们一块儿去村后学堂里念了一两年，学了几个字不至于做睁眼瞎。
她没法说出心中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挥之不去的感觉，而那种感觉，却跟李伟有关。
这么说吧，李伟对她好，对她一家人都好。
逢年过节送礼，农忙时候不用这边开口，他就能主动过来帮忙干活。
甚至上回秋收的时候，他家的稻谷先晾着也得过来帮她家把稻谷收了。
捡棉花的时候，李伟更是昼夜不分的在她家棉花地里帮忙。
他尊重她爹娘，对她弟弟妹妹都好，把弟弟举在肩膀上玩闹的时候不像大姐夫，反倒像个亲哥哥。
身边人都夸他，都说李伟好，说李伟在乎她才对她娘家的一草一木，甚至只猫都那么好。
她自己也挑不出李伟的错来，他那么大的高个儿，在她面前永远都是笑呵呵的，脾气和耐心都好，就算她有时候想赌气想撒娇，都找不到借口。
她总觉得他们两个太好了，好到不真实，不像真正的夫妻。
真正有情有爱的夫妻，他们看对方的眼神都不一样，就算感情再好也会又吵又闹，和好后那种默契变得更多。
她和李伟……太相敬如宾，她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闺女啊，娘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吧？”
乱糟糟的思绪因为曹八妹突如其来的这个问而被掐断。
“娘，这些事儿回头再说吧，我心里乱着呢！”
“你这丫头瞎乱个啥呀？李伟那么好，能嫁给他你就偷着乐吧！”
曹八妹走了过来，手里多了一碗茶。
“去，把这碗茶送给李伟，他忙活了好一阵肯定渴了。”
绣绣站起身，接过茶，出了灶房。
曹八妹又跑到小窗那边朝外张望。
看到李伟放下了铁锹，接过绣绣手里茶的时候还跟绣绣那道谢，绣绣有点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雪。
“这个丫头真没出息? 抬起头来也说几句好听的话呀? 地上又没有金子捡? 真是的……”
曹八妹这个热心的丈母娘看着这两个年轻人? 急得恨不能跑出去抬起绣绣的头? 让他们俩来个深情的对视。
不一会儿，绣绣就回来了? 把空碗放到锅台上。
“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跟他说几句话？”曹八妹讶异的问。
送茶只是其次，主要是想给你们两个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啊? 这都不会把握？
绣绣将曹八妹的心思一眼看穿，她撇撇嘴坐回了灶膛口? “外面冰天雪地的冷死了，我叫他累了就进屋? 他说不累，那我也没啥好说的了。”
“你这丫头……哎！”曹八妹气到无语。
等到饭菜烧了个七七八八的时候? 杨永进来了灶房。
“差不多能摆碗筷了吗？”杨永进问。
“我再炒碗菠菜就差不多了。”曹八妹说。
杨永进看了眼四下，说：“不急，你慢慢来? 那啥我是想跟你商量下，我想把娘叫过来一块儿吃饭。”
金氏虽然老早就守寡? 由几个儿子轮流赡养，就连杨永仙都要在过年的时候捎点钱回来。
但是过年的时候她却不像谭氏那样轮换着在几个儿子家中过年，她一直都是跟着杨永青过。
许是看杨永青境况不如几个哥哥吧，还带着个小闺女，所以金氏跟着他过，好歹帮衬一二。
自从杨永仙和廖梅英闹翻之后，金氏有时候还得抽空帮廖梅英看孩子，都是自己的孙子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
“你去叫娘过来吃饭，我不反对。”曹八妹说。
“就算娘过来，带着永青家的小闺女，我也是喜欢的。”
那丫头打从出生就跟着金氏，金氏到哪她到哪，就没分开过。
“可问题是，她们祖孙俩都过来了，晌午没人给永青烧饭，那永青不也得过来嘛？我就烦他每回见着酒了就没个把持的，喝多了还胡言乱语，今个咱家可是亲家拜年。”
听到曹八妹的顾虑，杨永进也有些为难。
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前几回亲家过来吃饭，杨永青也在，没喝酒之前就在吹牛逼，三盅酒下去，那饭桌上没有别人说话的份儿，全是他一个人的天下。
不仅如此，他还死喜欢劝酒，就算别人不想喝，不能喝，他都得拿话去怼，什么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我二哥面子，不给我二哥面子就是不给咱老杨家面子等等这些重话来压对方，强行给对方施加压力。
“算了，那还是不去叫了。”杨永进权衡了一番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曹八妹知道他是个大孝子，这顿饭婆婆金氏没吃到，他心里不舒坦。
于是她又说：“不如这样，待会你给咱娘送碗菜去，我煨了鸡，你端一碗去给娘晌午加道菜吧！”
杨永进脸上自是欢喜的，但嘴上还得犹豫着问：“那家里待客的菜够不？”
曹八妹自信的笑了，“这你绝对放心，多着呢！”
家里到了如今，吃喝穿戴啥的真的不用愁。
过年的鸡鸭鱼肉虾，一样都不缺，给婆婆送碗煨的鸡块过去，也是应该的。
“那我去送？”杨永进又问。
曹八妹摇头：“你就别去了，家里有客你咋能走开？”
“该不会是你吧？这灶房你也走不开啊！”杨永进又问。
曹八妹笑了，朝灶膛口的绣绣那儿呶了呶嘴，“绣绣去，叫李伟陪她一块儿，顺便也让李伟给咱娘拜个年呗。”
杨永进觉得这主意好，转身去院子里找李伟说这事儿去了。
而灶房里，绣绣也被曹八妹从灶膛口拉起来，拍着她裤子上的松毛叮嘱她路上走慢点，别把鸡汤给泼了啥啥的。
第6937章 跟姑姑学学
“娘，你这是创造一切机会让我跟李伟单独相处啊，有必要吗？”绣绣很无奈，也很想笑。
曹八妹乐了，“这都被你看穿啦？没错，娘就是这样想的。”
“你们年轻人啊，就要多接触多培养感情，想当初晴儿姑姑和棠伢子姑父没订婚之前，经常搁一块儿，那感情蹭蹭的往上涨，人家如今成亲十几年了感情还越来越好，所以你也得向你晴儿姑姑学学。”
很快，李伟就来了灶房接绣绣。
曹八妹不仅给金氏装了一碗鸡，还给装了一碗酸菜溜肥肠，四只红烧狮子头。
这些东西全都放在一只多层保温红木食盒里。
像这种食盒，老杨家几乎每个房都有，而且都是一样的款式，上面刻着几个字：天香楼。
“岳母，我来拿。“
看到曹八妹把食盒往绣绣那边递过去，李伟赶紧抢着接到了自己手里。
这个举动，曹八妹和杨永进悄悄对视了一眼，对李伟的好感又上了一层。
“那你们赶紧去吧，把菜给你们奶送去就回来，莫耽误。“曹八妹跟在后面叮嘱，看着两个年轻人出了院子。
李伟不仅一手拎着食盒，另一手还不时腾出来在绣绣身后虚扶着，唯恐她滑倒。
“李伟真不错，心细，勤快，对咱闺女好。“曹八妹再次感叹。
杨永进也是满意的点点头，“这就是缘分啊，这两年咱多攒点钱，等绣绣出嫁的时候多贴些嫁妆，让他们小两口婚后日子好过。“
曹八妹对此当然没有异议。
女孩子多些嫁妆傍身，在娘家腰杆子硬，说话也有底气。
就在李伟和绣绣出门的时候，隔壁五房，鲍素云也打发绵绵出了门。
绵绵手里同样也拎着同样的食盒，只不过送的对象不是金氏，而是老杨头。
除夕那天是杨华忠在负责老汉，大年初一原本是安排给四房，结果杨华明和刘氏说要回刘家村去走亲戚。
因为三丫头正月初三要过来拜年? 他们得把空隙腾出来，所以先将刘氏娘家的年先拜了，正月初二他们可以照顾老杨头。
所以这才有了绵绵拎着食盒出门。
没想到刚到门口就遇到了李伟和绣绣。
他们两个走在雪地里，绣绣身上披着一件红色的斗篷? 李伟则是一身青色的衣裳，他一手拎着食盒另一手放在绣绣身后虚扶着。
仅这个动作，就让绵绵看出他们的感情有多么的要好? 他有多么的疼绣绣，而绣绣呢，又有多么的依赖李伟。
这画面真美? 绵绵突然就有点走神。
“姑姑? 你是给我太爷爷送晌午饭吗？“
绣绣看到绵绵很是高兴? 小跑着过来挽住绵绵的手臂。
绵绵回过神来，微笑着对绣绣点头：“嗯? 那你们呢？又是上哪去？“
绣绣指了村里北边：“给我奶送几碗菜去孝敬下? 姑姑，我们一块儿走吧。“
“我们不同路? 还是你们先走吧。“绵绵说。
他们两个太般配了，走在皑皑白雪里就像画卷那么美? 她插进来一块儿走? 总觉得有哪里不合适。
“嗯……那好吧……“
“还是能同一段路的? 你不也要走塘坝那边嘛！“
一直没说话的李伟突然出声打断了绣绣的话? 他笑眯眯望着绵绵，发出的邀请的时候，话语很真诚，目光也很坦荡。
绣绣却对他投去错愕的一瞥。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相处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打断她的话。
但李伟目光坦荡，面无虚色，就算绣绣狐疑的打量他，他也能朝她投去一个灿烂的笑容。
脸上还有两只浅浅的酒窝，无辜又温和，仿佛比这脚下的白雪还要纯洁良善。
绣绣先前生出的那一丝小不快顿时便烟消云散，她也转身再次挽住绵绵的手臂，“是啊姑姑，我们一块儿走呗，大不了到塘坝那边再分道扬镳嘛！“
但绵绵却对绣绣温柔的笑着，压低声道：“咱天天都能见着面，用不着这样腻一块儿，你还是跟你家李伟腻一块儿去吧！“
“哎呀姑姑你说啥呢！“
绵绵抿着唇笑，又抬头朝李伟那说：“我突然想起有个东西落在家里还得回去拿，你们先走吧。“
说罢她转身回了院子。
绣绣还想进院子去把绵绵拉出来，这时李伟又出了声。
“算了绣绣，既然你姑姑落了东西，那咱就先走吧。“
绣绣只得点头，跟在李伟身旁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李伟悄悄回首，望着五房那扇紧闭的院门，紧绷着脸，眼中若有所思。
接下来在去老宅的这一路上，李伟以积雪太厚，得全身心小心翼翼走路为由，没再主动跟绣绣说一句话。
绣绣也没主动跟他说话。
就这样一路到了老宅，见到了金氏，李伟的脸突然就不紧绷了，人也笑逐颜开。
不仅给金氏恭敬的拜年，还抱起杨永青家的闺女逗弄着。
绣绣是金氏的大孙女，金氏看到绣绣和李伟一块儿过来，高兴得不得了。
在屋里翻箱倒柜的给他们拿吃的，又张罗着倒茶。
“绣绣，跟咱奶说一下，叫她甭泡茶了，咱坐一会儿就走。“
李伟抽空跟绣绣着提醒，语气一如既往的亲切又随和，仿佛跟她是成亲多年的夫妻，力往一处使，心往一块儿用似的。
绣绣于是把李伟的意思跟金氏这表达了。
金氏茶没泡，但吃食却抓了好几把放到桌上，拉着绣绣的手指着绣绣身上的衣裳，艰难的挤出两个字：“好……看。“
绣绣笑了，又偷偷往李伟那边瞥了一眼，发现李伟又抱着小侄女在那玩闹成一团，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绣绣心里难免有点失望，但她不想在奶奶面前表现出来，环顾四下于是换了个话题问金氏：
“奶，我小叔呢？咋不见他人啊？“
金氏指了下里屋，嘴里啊啊啊的也跟绣绣这比划了一番。
不时还能带出一两个含糊不清的音节来，绣绣把这些拼凑在一块儿，大意就是：小叔闹肚子，从昨夜到今日上午，跑了八趟茅厕，最后两趟没跑得及，拉在屋里。
第6938章 不是那种感觉
这是一个有味道的话题，绣绣不想多聊，于是跟金氏这匆匆告辞离开了老宅。
食盒已经留在金氏那里，回来的路上李伟是空手。
绣绣原本以为他或许会在角落里牵自己的手一块儿走，毕竟先前过来的时候虽然他紧绷着脸全神贯注的走路，可有一只手总是不离开她的身后，生怕她脚滑。
然而，都快要走到村口了，也没等来李伟的主动牵手。
他一路上也在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但那些话题都很浮于表面，全都是围绕这一路上看到的人家和景物来聊的，寥寥几句便换下一个话题。
绣绣很想听他说说他大年夜都是咋样过的，吃了啥？玩了啥？
放炮仗了吗？
长坪村这边的年轻人除夕夜都喜欢打牌，他也有打牌吗？
她很想听听他说他的事儿，也很想听他问问她除夕夜都做了些啥。
她说不出来为什么会这么想，她就是本能的觉得两个人感情好，就应该去聊那些细细碎碎的话题，去分享彼此。
而不是他指着池塘的冰面对她说：“快看，这池塘结了好深的冰，回头岳母过来浆洗可得带块石头砸。“
她有点失望了。
回应他的问题也有些心不在焉，就这样两人一路热闹又寂寞的进了院子。
家里已经准备要摆饭了，看到他们两个并肩进来，李伟笑容满面，绣绣虽然没什么笑容，但也面色平和。
杨永进和李乙这对亲家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绣绣是女孩子，矜持，害羞是正常的。
李伟笑呵呵的，说明这一趟两人去老宅送饭菜路途很愉悦，两个年轻人肯定聊了什么私房话李伟才乐呵呵的进门。
“亲家，屋里坐屋里坐，咱把酒喝起来！“
杨永进赶忙招呼李乙回了堂屋。
李伟去灶房帮忙端菜，全然不把自己当客人。
这让曹八妹对他的夸赞根本就停不下来。
绣绣坐在灶膛口看着李伟跑进跑出，熟稔得仿佛这里是他的家，他是爹娘的儿子，她是媳妇似的，若是换做以前，绣绣肯定也偷着乐。
可是今日，她却感觉怪怪的。
甚至，他觉得李伟真正喜欢的是她这个家，而不是她这个人。
可是这些话她又不好跟曹八妹那里说，而且李家父子几个还在堂屋里呢。
绣绣把心事闷在肚子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也起身帮着曹八妹烫碗筷。
待到晌午之后，李家人方才离开。
临走之前李乙跟杨永进这里约拜年的时间，暂定在正月初三。
“初三日早上我就打发小伟过来接你们。“李乙打着酒嗝，拉着杨永进的手许诺。
李伟在旁边微笑着点头，“好啊，我乐意。“
杨永进赶紧摇头：“不用不用，路又不远我们自个过去就行了。“
李伟却看向绣绣的弟弟? “弟弟还小? 雪后他不好走? 我过来驮他去我家吃饭。“
这考虑的多么周全啊? 再一次把杨永进和曹八妹的心窝子给捂热了。
杨永进和曹八妹带着绣绣站在院子门口送客? 李家人前脚走出院子? 李伟甚至还在回头跟杨永进他们这儿挥手的时候? 绣绣一扭身回了院子。
曹八妹想把绣绣抓回来让她给李伟也挥几下手? 发现这闺女脚下就跟抹了油似的早走远了。
曹八妹只得挥着手替绣绣道别，待到李家人走远? 她和杨永进方才相携着回了院子。
杨永进心情大好? 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儿。
曹八妹絮絮叨叨说：“咱家这闺女真不懂事，人李伟还跟她挥手呢? 她一扭屁股回了院子? 哎！“
杨永进笑了，“女孩子嘛，矜持一点也是应当的。“
曹八妹纠正说：“这不叫矜持，这叫摆架子。“
杨永进笑得更欢? “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 咱闺女摆点架子咋啦？难不成要咱闺女还没嫁过去就屁颠的去讨好男方？没那个理儿！“
曹八妹气得跺脚，“这闺女啊，早晚被你惯坏！“
杨永进哈哈大笑：“咱老杨家的闺女就是用来惯的，这是家规也是传统，你看，连永青那么混的人在他闺女跟前都没半点脾气呢！“
“呀，你这不提永青，我都差点忘了。“曹八妹忽然道。
“先前绣绣回来说，永青病了，从昨夜到今个上了七八回茅厕，他们过去的时候他在里屋睡觉呢，屋里臭烘烘的不像样。“
听到这事儿，杨永进也收起笑容。
“该不会是除夕夜吃多了又受了凉吧？要不是难受得紧，他可是个闲不住的人。“
“要不，你去看看他吧？实在不行帮忙抓点药？“曹八妹试探着问。
杨永进满脸动容，“你可真是个好二嫂，我娶你没娶错。“
换做村里别人家，兄弟各自成亲分家后，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不计回报的照拂了。
做哥哥的想给弟弟家孩子买点东西，都得事先在嫂子这里哄，而曹八妹呢？过年的时候给永青家的孩子买了好几身衣裳和吃食，这会子又催促他去关心下永青。
这种女人不好，世上还有哪种女人好呢？
反正杨永进是想不出来，他就认准眼前这个个头矮小，容貌不扬，却心地善良的女人是最好的。
曹八妹被他夸的很不好意思，拧了他手臂一下，叫他别贫，然后撵着他出了院子门。
杨永进刚出院子门刚好遇到骆宝宝和红袖合撑着一把伞从杨华忠家院子里出来，正往骆家走。
此时，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骆宝宝欢快的朝杨永进这打招呼，喊'舅舅过年好'。
杨永进也点头回应。
红袖对杨永进这淡淡一笑，也算是打了招呼。
杨永进一事同仁给予回应，但目光只是礼貌性的在红袖身上略作停留便赶紧移回了骆宝宝身上。
“你爹好些了吗？“他问起了骆风棠的情况。
“多谢舅舅关心，我爹好些了，烧已经退了。“骆宝宝如实说。
“那就好，这会子天冷，叫你爹还得多加注意。“
“嗯，我会把话带到的。舅舅，这下着雪你急匆匆的是要上哪去啊？“
第6939章 那不稀奇
“啊？先前你绣绣姐姐回来说你永青小舅病了，我到老宅看看啥情况。“杨永进也没藏着掖着。
“病了？可是昨夜看他还好好的啊，生龙活虎……啊不对，他临走的时候还在我家堂屋拉了一裤裆，该不会就是那时候病的吧？“
骆宝宝惊讶的睁大了眼，脑子快速转动着，积极的帮助杨永进分析病症的由来和前兆。
杨永进苦笑，“谁晓得呢，他平时啥都不注意，冷热酸甜拉起来就是，一点儿都不晓得顾惜自个的身体，闹肚子也不稀奇。“
骆宝宝鼓起腮帮子轻轻点头，“那舅舅你去吧。“
杨永进走了两步，骆宝宝突然追上来，把手里的伞塞到他手里。
“舅舅你撑伞去，一个舅舅倒下了，另一个舅舅可不能病倒啊。“
杨永进心下很是感动，这个外甥女他都没怎么为她做过啥，可她却能为他如此考虑。
平时大大咧咧跟男孩子般的性格，没想到心思竟能这么细，这么体贴，这么孝顺，不愧是晴儿和棠伢子教导出来的闺女。
“昨夜你永青舅舅的事儿，我替他跟你们说句对不住了。“杨永进涨红了脸，很是羞愧。
虽然昨夜他和杨永智听闻消息，也赶紧过来打算帮忙清理堂屋，可骆铁匠和王翠莲死活不让，说他们已经清理好了。
但这事儿不敢回想，回想起来就两字：羞愧。
杨永进撑着骆宝宝塞过来的伞走了，而骆宝宝也返身回到红袖身旁，两个人拉起披风上的帽子罩在头上，挽着手快步回了骆家。
骆家后院。
骆风棠自早上喝了粥，又吃了一回药后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睡到下昼才醒。
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手臂被人压着，有温热的气息均匀的拂在他的手背上。
果然是杨若晴。
她趴在床边抱着他的手睡着了。
秀发如瀑垂下来，清秀的面容憔悴了不少，一夜没睡，卷翘的睫毛下印着淡淡的青影。
骆风棠记得自己临睡前明明叫她带着孩子去拜年，可她还是留在家里陪着他。
他之前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感觉有人给他喂了两回水，他以为是梦，这会子想来果真是她。
这个固执的傻丫头啊！
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她的脸很柔，肌肤干净滑腻，岁月好像格外的善待她，并未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
骆风棠侧眸凝视着她，世间所有的怜爱都融在他深邃的眼眸中? 唇瓣那微扬的弧度诠释着他此刻的满足。
……
京城。
敕造英国府前。
骆星辰盯着匾额望了一阵? 一直等到府门大开? 从门口走出很多仆人管家，以及英国公赵尚亲自出现，他才掀开帘子，走出马车。
“骆公子来寒舍，蓬荜生辉啊。”
英国公赵尚上来就拱手行礼? 快步上前以后? 他拉住骆星辰的手? 脸上堆满了笑容。
骆星辰只好在脸上挂上笑容说出寒暄的话。
随后，英国公赵尚开始给骆星辰介绍一些重要的家人……
一圈过后，骆星辰晕乎乎的? 什么人都没记住，就看到一张张扑满分的脸在晃悠。
主要是英国公赵尚这后院妻妾，以及子嗣数量真的多，足有数十人? 这都是主子啊。
至于那些伺候的丫鬟仆人? 就更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了。
看完以后? 骆星辰一点都不羡慕，反倒很同情英国公赵尚。
这身体怎么吃得消？
又怎么能解决一大家子的问题？
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痛欲裂。
表面上客套完以后，英国公赵尚就带着骆星辰来到一处安静的房间里。
骆星辰迈步进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墙壁。
这里的房间里面布置的低调奢华有内涵！
看起来并不金碧辉煌，但无论是挂起来的画卷，还是摆放着的瓷器等等，都是大有来头的……甚至有一些上面有故事。
“骆公子请看，我这张字怎样？”
英国公赵尚指着上面悬挂着一幅字画，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是……书圣王晟的真迹，难得啊！”
骆星辰仔细的看了看，上面的字气势磅礴，自成一体，至少对书法有所了解的，都应该看得出来，这就是书圣王晟的真迹。
书圣王晟是前朝南朝的名人，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成圣了，到了后来，名气越来越大。
时至今日，已是书法界当之无愧的魁首。
“你看这幅字值多少银子？”英国公赵尚笑眯眯的摸着下巴上修建整齐的胡须。
“这字是无价之宝，哪里是能用银子衡量的？”骆星辰惊愕的望了赵尚一眼。
说实话，他实在是没想到，英国公赵尚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要知道，这可是书生王晟的字，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获得的书圣真迹，这是独一无二，不可再生的。
金银珠宝那些充满铜臭味的金属货币，怎么能跟那等无价之宝相提并论呢。
“这字的确好，但不能吃，也不能喝……不够实用啊。”英国公赵尚叹了口气继续道，“骆公子，你看着字，我要是想脱手，能不能帮我找个出价高的买家？最好是大齐人……”
“英国公，你在天下商盟里股份不少，这每月都能分红，赚的可不少啊，这等字画，卖掉岂不可惜？”
骆星辰忽然觉得，英国公赵尚很庸俗……
但这字画是他，他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也管不着。
“骆公子，你是不知道我的难处啊……”
“英国府已经传承三代了，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这都是明面上……这底下，哎，早就被蛀空了，缺钱啊。”
英国公赵尚没有再装模作样，而是直接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一月十万两银子，一年百万两进账，在加上英国府百年积累，这还不够？还能缺钱？”骆星辰不大相信。
“还真就不够，这偌大的英国府，需要消耗的钱粮，难以计量啊……”
“骆公子，你是自己人，这个我瞒着别人，却用不着瞒你，这里有我英国府得一本账册，你看一眼就明白了。”
英国公赵尚从袖口里面掏出一份账册出来，他可是有备而来，该提前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目的就是让骆星辰看明白，看清楚。
第6940章 没头没尾
骆星辰可不信英国公赵尚内心真的当他是自己人，他之所以如此热情，还不是因为骆星辰的背后是杨氏商行，同时杨家也是天下商盟的大股东，这都是金钱的力量。
骆星辰接过账册以后，翻开来看。
这账册不厚，大体上，是一些支出的账目。
都是大的方面，没有太过的细节。
稍微翻了下，又心算了一遍。
骆星辰抬头望向英国公赵尚的眼神都变了……
这英国公赵尚一家子，可真够能耐的，也真能消费啊，光是吃这一块就是庞大的费用。
总体一算，一年百万银子还真不够使。
“这银子，没以前值钱……不经花啊。”英国公赵尚又叹了口气道。
骆星辰知道英国公赵尚的意思。
他听母亲说过一个词“通货膨胀”，同样多的银子，购买的物品，没有以前多，这就是银子不值钱的真相。
这个问题很难解决，母亲说过，要开办新式的钱庄才能想办法处理金融上的问题。
前些年，杨氏商行不成熟，只建立了小规模的钱庄，并没有扩大规模，现在看来，应挑选一个地方，扩大规模建立起新式钱庄来。
至于要挑选什么地方，骆星辰目前还没有想好。
“骆公子，你看我这个屋子里的东西，都可以出售，帮我找个好买家吧。”英国公赵尚继续道。
“你为何不办个拍卖会？邀请京城的富商们过来拍卖，价高者得。”骆星辰问道。
拍卖会在京城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很多商行都会以拍卖的形式出售一些稀有的物品。
英国公赵尚既是勋贵，又是外戚，以他这种身份，那是不可能进入朝廷，干个一官半职了，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做生意，这一块，朝廷对他没有太多的限制。
由此，生意里面的一些门道，他也算是门清，不可能不知道拍卖会。
“拍卖会……”
“不成的，这些东西，它们见不得光啊。”英国公赵尚搓着手，苦笑道。
“这却是为何？”骆星辰疑惑道。
“这些东西，来历有点……哎? 我说，你可不能传出去。”说到这里，英国公赵尚脸色凝重了起来，他犹豫的恢复踱步了几下，随后盯着骆星辰的眼睛。
“我保证正常情况下，不说出去? 只要这事对我家没有妨碍。”
骆星辰不能保证一定不说出去? 这都是有前提的。
“好吧，我相信你不会乱说的。”
“这些东西，来自皇家? 是太上皇前些年交给我的。”英国公赵尚道。
骆星辰挑眉道：“太上皇放在你这儿? 你怎敢自己留着不交回去？”
“而且，这东西留着是祸害。”
骆星辰觉得英国公赵尚是不是失心疯了，太上皇的东西? 他敢接就已经是离奇了? 居然后来还一直保留着……
不怕惹上杀头的大罪？
骆星辰不觉得英国公赵尚家有足够的底气? 能承受里面蕴藏的危险。
“我一开始也不敢接啊，但是? 当今圣上? 他派人找我过去，让我接下来，我哪敢不做。”英国公赵尚哭丧着脸。
尽管他生了一个好女儿，做了皇后，当今皇帝齐星云，算是他的女婿，他也是名副其实的国丈。
但天家的事情，跟普通人家哪里会一样。
这个国丈的身份在外人看起来，很是荣耀，但在英国公赵尚看来，这个身份却是祸福相依。
什么时候大难临头，都不知道，不如单纯的英国公快活。
“陛下有何说法？”骆星辰挑眉。
“陛下的意思，让我收着，看看太上皇作何打算，我不敢不做啊，最近，太上皇派人递信过来，叫我把古董字画给处理了，换些银子送进宫里……你看，我这里正好也缺钱，我也需要脱手一些字画，正好就放一块处理了……”
“但这事，都是见不得光的，不能外人知晓，因某些藏品，上面有太上皇的印章，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宫里的。”
英国公赵尚再次叹气，他这些时日愁人的很，要不是骆星辰终于来到了京城，他忍不住就要启程去找杨若晴了。
这种大事，思来想去，也只有杨若晴可以商议……
当然，骆星辰也勉强行，只是跟杨若晴这种商业奇才比较起来，终究是不够成熟，年轻人年纪小了，阅历不足。
好在骆星辰能代表杨若晴，有杨氏商行的管辖权，这种少东家的权力，足以让他拥有解决诸多难题的能力。
“这次太上皇要出售这些古董字画，陛下知不知晓？”骆星辰问道。
“那自然是知道的，没他点头，我哪能卖啊。”
在这一块，英国公赵尚还是能拎得清，就算他再缺钱，也应该明白，有些钱可以挣，有些钱不可以挣。
“这件事，我可以帮忙，我会尽管派一位信得过的人，来清点这里面的古董字画，并且估价……”骆星辰道。
“那就好啊，这次的事，就拜托了。”英国公赵尚面色大喜。
“我有条件的。”骆星辰却不慌不忙的道。
“什么条件？”
“放心，不会让你难办的……”
骆星辰低下声音，说了一件事。
英国公赵尚立刻严肃了起来，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抬头道：“我应了，但这件事要是有任何牵连，我不会承认的。”
“不需要你承认，只要你办事即可。”
“没问题，那就约定好了。”
口头约定就可以了，毕竟他们这等身份地位，也不能出尔反尔，都是天下商盟的股东，大伙儿一起挣钱，那就必须将话敞开了说。
骆星辰心头也略有轻松之意，他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意外的达成了。
“小心一些朝廷命官。”
英国公赵尚设宴好好招待了一番骆星辰，在送他离开的时候，悄悄的说了一句。
骆星辰进了马车以后，他脑海里始终在回荡着英国公赵尚最后说的那句话。
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心哪一位朝廷命官？还是一群朝廷命官？
这没头没尾的，颇是有些类似母亲杨若晴讨厌的谜语人。
把话说清楚，难道不香吗？
第6941章 噩梦
长坪村。
当骆风棠温柔凝视杨若晴的时候，杨若晴却深陷在噩梦中难以自拔。
她梦见风雪夜，在一座简陋又陌生的农家小院里，院门被风拍得劈啪作响，看家的土狗狂吠不止。
一匹纸马驮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踢踢踏踏进了院子。
刚进院门，那人就从马背上摔下来，噗通一声闷响后滚到她脚边。
是骆风棠。
她俯身将他抱起来，手刚触碰到他手臂就烫得差点叫出声，他整个人就跟罩着一团火里似的。
而先前驮他进门的那匹马这时候突然自燃，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咬着牙抱紧怀里的骆风棠。
星星点点的火光从他脸里钻出来，皮肤下面的血管冒出红光，然后，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他越来越热，热得跟一团火似的，最后浑身冒烟烧了起来。
就跟先前那匹纸马一样，顷刻间烧成了一摊灰烬，风一吹洋洋洒洒，杨若晴伸出双臂，双臂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棠伢子？”
“棠伢子！”
“别走，别走……”
“不走不走，我在呢！”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覆在她的头上。
杨若晴猛地睁开眼，发现是个梦，这才松了口气。
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把脸贴上去，脸还冰冰凉凉的，心脏也还在砰砰乱跳。
“咋？做噩梦了？”
骆风棠摸着她的发，轻声问。
杨若晴没吭声，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温顺乖巧得就像一只猫。
“梦都是假的，我这不好好的么？”他又说。
“昨夜把我吓坏了，心里有阴影，就怕你有啥不测。”
杨若晴继续把脸贴在他手掌心里，瓮声瓮气说。
骆风棠笑了，将她拉到怀里。
“对不起晴儿，是我吓到你了……”
“棠伢子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只要你好好的。”
也许是他一贯在她面前塑造的形象太过坚强，就跟铜墙铁壁似的好像永远都不会垮下，也不会有脆弱的时候。
所以昨夜那样的场景才会让她惶恐，以至于留下阴影。
其实，他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啊，即便有太祖的血脉在身上，可终究还是凡人一个? 也会累会生病会受伤会死亡……
“棠伢子? 这趟答应我? 留在家里多过段时日吧？让我好好照顾你，帮你调理身体。”
她突然仰起头来，巴巴的望着他。
从未想过用儿女私情去束缚彼此，但此刻，她就是想要像个普通女人那样撒回娇? 任性一点? 粘着他。
骆风棠垂首望着她? 目光温柔如水。
“你回答我呀，好不好嘛？”
他俯身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下，“好? 我正求之不得！”
“爹，娘，我来看你们了。”
骆宝宝人刚进院子，大嗓门就先传进了屋里。
到了门口的时候? 红袖突然拉住了她。
骆宝宝脚步一顿? 扭头有点诧异的看向红袖? 不知她这是何意。
红袖朝她做了个表情，然后清了清嗓子：“姐，我和宝宝回来了。”
内室的帘子被掀开，杨若晴穿着居家的常服笑盈盈走了出来。
“回来了好，都进来吧，我给你们泡好了热茶。”
红袖略迟疑了下，“将军姐夫可醒了？”
“嗯，醒了有一会儿，进来吧！”
“我进去看爹。”
杨若晴跟红袖两个在那里一问一答的当口，骆宝宝已经撩起帘子一马当先进了内室，脆生生唤了声‘爹’，大步奔向床边。
“刚刚才吃完饭吗？“帘子外面，杨若晴微笑着询问红袖。
红袖摇头，“吃完饭有一阵了，三婶和朵儿她们太热情，拉着我在那里说了好一阵的话，后来是娇娇犯困吵着要回去，我们才散的。“
杨若晴眯起眼笑了。
让红袖去自己娘家拜年做客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受冷待，因为娘家爹妈和弟弟妹妹们都是最热情好客的。
尤其红袖还是她派过去的，他们不管从那一方面都会拿出最真挚的心去招待红袖。
“那你有没有见到项家的另一个孩子？“杨若晴又问。
红袖歪着头想了下，“姐说的可是朵儿的侄女，娇娇的堂姐，那个小名叫灵灵的小女孩？“
“对，就是灵灵，灵灵来了嘛？“
“来了，那孩子的胆子不是很大，从头到尾都是跟在朵儿身后，不怎么说话。“
杨若晴点点头，“那孩子的情况跟别的孩子不同，等回头得空我再跟你说。来，进屋来喝茶烤火，外面冷着呢！“
杨若晴伸手来拉红袖，红袖却定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还有啥事儿？“
“姐，我、我好像闯祸了……“
杨若晴打量着红袖，看她这副红着脸，心虚的样子，还真有些意外。
这丫头跟在她身边那么久，素来做事都很沉稳。
她竟然闯祸？杨若晴对这个'祸'顿时来了兴趣。
“来，这边说话。“
她带着红袖进了右边的厢房，这间厢房从前孩子们幼小的时候，为了方便夜里照顾，是安排给他们的。
后来长大了他们各自都搬到了外面自己的屋子里，这间厢房便没再住人，但里面的摇篮，小床，小被褥小凳子啥的也都保持原样摆放着。
这是一份留存的回忆。
“说吧，到底闯了啥祸？“杨若晴掩上门问。
红袖垂着眼，小声说：“姐，先前我们进门的时候遇到宝宝的永进舅舅，他正往老宅去，说杨永青病了。“
“他病了一点儿都不稀奇，过日子一点儿都讲究，甭管生冷香臭都往嘴里扒拉，十天半月都不洗回澡，满身的大肠杆菌不病才怪呢！“
这一堆话里，红袖有好两个词儿听不明白，她也没心思去细细分析，只更深的埋下头说：
“杨永青这回拉肚子，是我做了手脚。“
“啥？你？“
杨若晴以为自己听错了，红袖才刚来长坪村两天一夜，咋就对杨永青做手脚？
红袖素不与人主动结怨，这丫头看似隐忍，但性格中那好强的一面又让她不甘吃亏受辱，所以，必定是杨永青主动招惹了她。
至于做什么手脚让杨永青生病，杨若晴压根不需要问。
第6942章 老实交代
对于她们来说，想要让一个人生病闹肚子，或者身上其他地方痛啊，精神萎靡不振什么的，法子太多了，简直不胜枚举哦。
“红袖，你跟杨永青之间咋啦？你老老实实跟我说说。“
红袖咬着唇，唇都要被咬出血来，脸更是红成了苹果。
“他，他言语轻薄我，约我出去，试图威胁，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也没跟他闹翻脸，假意敷衍了两句并暗中做了点手脚，他就闹肚子了……“
杨若晴突然就想到了什么，“怪不得昨夜他跑不及竟然把屎拉在我家堂屋，原来……如此啊！“
红袖听到这话，越发尴尬，抬手捂住了脸不知该说什么好。
杨若晴拉下她的手，眼中憋着笑，“你别心虚，这事儿啊你做的对，就该这么整整他。”
“啊？姐你……我原本还怕你会生气，毕竟是……”
“毕竟是我的亲堂哥对不？”
“嗯。”
“哎，你跟了我那么久，我是啥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别说只是堂兄弟了，就算是亲兄弟，我眼皮子底下也容不得那样龌蹉的事啊。”
红袖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些释然。
其实从昨夜到今天，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主动把这件事告知杨若晴。
每一次想说，又不好意思开口。
毕竟这件事不光彩，而且很可能让杨若晴夹在中间难做。
这会子听到杨若晴如此说，红袖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心里也暖暖的。
跟着一个开明的主子就是这样好。
“这事儿目前就咱俩晓得，连我永青堂哥自个都不晓得是你做了手脚吧？”
杨若晴突然又问。
“嗯，他并不清楚，我是点了他的穴位，原本是腹痛五六次就差不多了，可先前听永进堂哥说，他已经跑了七八次，我有点担心会不会是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杨若晴摆摆手：“你的本事我清楚，你那力度和带来的后果肯定事先算计清楚了的，他呀，八成是回去后又没管住自个的嘴，这才加重了情况。”
“姐，那可如何是好？我担心他再这么下去会虚脱而死。不如，我去帮他诊疗？”
“不用不用。”杨若晴连连摆手。
“你整他主要就是烦他纠缠你，你再去给他诊，他到时候自作多情觉得你对他有意思，变本加厉的来缠你? 你这不是挖了个坑把自个给埋了？”
红袖的俏脸垮了下去? 两条细细的秀眉蹙在一块儿。
“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脱水而亡啊，我虽不喜他那轻狂的性格? 可也不至于让他为此送命? 姐……”
“你呀，就把心放肚子里好了，我二哥去看他? 自然会给他请大夫的。”
“可我是对他穴位动了手脚? 我担心大夫开的药不能完全对症……”
“那大夫跟我熟? 回头我放两味药在大夫开的药里面就行了，这事儿红袖你接下来就别管了。”
红袖点头，? 满眼感激：“那就多谢姐了。”
杨若晴莞尔? 打量着她? 年轻，貌美? 文武双全? 落难的官家小姐? 由内而外的气质本身就极好。
别说勾了杨永青的魂? 就连她同样身为女人? 都很喜欢观赏红袖这样的温润美人。
当然了，杨永青觊觎红袖，无疑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趟就算咱把药添进去，也够我永青堂哥在床上躺个三五天的，这三五天都不会来烦你。”
“等到三五天之后，他若再来烦你，你跟我说，我来搞定。”
“姐，那你打算如何搞定啊？”
“哈哈，法子很简单啊，先礼后兵呗，道理如果讲不通，那就大耳瓜子扇到他懂事，放心吧，不会牵扯上你的。”
“娘，红袖姑姑，你们躲在我屋里做啥呢？”
虚掩着的门外传来骆宝宝好奇的声音。
“门没关，你进来啊！”
杨若晴应了声，骆宝宝随即就推门进了屋。
她先是环视了一圈这屋，翘着嘴角笑着说：“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地儿呢，一点儿都没变样儿，真好。”
“你咋过来了呢？不陪你爹了？”杨若晴摸了摸骆宝宝的头，笑眯眯问。
再过个一年半载，只怕自己就摸不到她的头了，因为那时候她已经比她这个当娘的要高。
“我爹大病初愈，不能说太久的话，我怕他累着就让他先闭目养神。”
“嗯，不错不错，想的很周到。”
“娘，你和红袖姑姑躲在这里说悄悄话吗？我也想听。”
红袖顿时红了脸。
杨若晴轻轻刮了下骆宝宝的鼻子：“我们大人的事儿，你们小孩子瞎掺和啥？”
“我都跟你一样高了，还是小孩子啊？”
“没到十八岁，都不算真正成年。即便你一百岁，在娘眼中你都是小孩子。”
骆宝宝掰着手指头边算边笑：“这么说来，娘的意思是你最起码能活到一百一十六？你确定吗？牙都掉光了的老太太你啥都吃不了，满脸的褶子又老又丑，我爹都吓得不敢看你……”
“瞧瞧，刚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这就说孩子话了。”
杨若晴指着骆宝宝跟红袖这里无奈的笑。
红袖也抬起袖子捂着嘴优雅的笑着。
骆宝宝像一只小奶狗似的凑上来挽住杨若晴的手臂：“娘，我刚是说笑的，就算你又老又丑，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杨若晴轻轻捏了下骆宝宝的鼻子：“你呀，少气我一点我就谢天谢地啦！”
得知骆风棠在闭目养神，红袖没有去跟他打招呼，而是随着骆宝宝一起离开了。
杨若晴重回内室，骆风棠靠在那里眉眼轻闭。
听到脚步声，他便知道是她回来了。
“跟红袖说完事了？”他问。
杨若晴对于他这话一点儿都不讶异，这是他们夫妻间的一种默契。
她先前没有同骆宝宝一块儿进来，在外面逗留，必定就是有事要私下里说。
而他这边跟骆宝宝说需要休息，其实也是假的。
“睡了将近一天了，身体感觉咋样？”她给他倒了一碗热水，问。
骆风棠抬起手臂感受了下，“觉得浑身轻松多了，早上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四肢仿佛用无形的绳索捆绑着。”
第6943章 鸡汤面条
“那脑袋里呢？”杨若晴指了指头。
感冒的时候头重脚轻，脑袋里不清晰，就像装了一台机器无休止的嗡嗡叫，看东西眼睛都没有焦点。
骆风棠微微一笑：“脑袋也舒服多了，至少看你的时候，不吃力。”
杨若晴稍稍心安，这确实是好转的迹象。
但一想到之前他经历的，她还是忍不住心疼。
“你呀，往后再不可以那样玩命似的赶路了，幸好咱家马王聪明，把你带回来了，要是你一个人，晕倒在冰天雪地里，咱都不晓得，还在家里傻乐的过年呢，我一想到这些就后怕。”
正因为后怕，先前才做噩梦。
并非她不如从前那般坚强了，而是她太过在乎，因为在乎，才害怕失去。
“好，我答应你，往后再不让你这样担惊受怕了。”骆风棠说。
先前她的噩梦里，他肯定比现在还要惨，不然也不可能醒了脸色还那么苍白。
“对了，红袖找你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他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对别的女人的事更不感兴趣。
此番这么问，无非是想要转移话题。
被问到这个，杨若晴摇摇头，满脸不屑的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事儿。”
骆风棠挑眉。
夫妻本就是一体，杨若晴跟他这儿是没什么隐瞒的，而且他有轻重，不会去外面传谣。
“永青小堂哥，竟然打红袖的主意，你说说，他哪里配得上红袖？提鞋都不配哦！真是敢想啊！”
骆风棠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问出这么一桩爆破性的事来。
这也怪不得晴儿会跟红袖在那边屋子里嘀嘀咕咕老半天了。
“若是出于真心的爱慕和追求，倒没什么可嘲笑他的，因为真爱是不分贵贱。”
骆风棠分析道。
古往今来，很多穷小子娶了员外家的闺女，又或者寒门学子跟官家的小姐结了姻缘。
再比如说，当初的自己，光棍一条无父无母，家不像家，田地没半块? 晴儿家方方面面都比骆家要优秀? 可自己不还是幸运的入了她的眼？
所以一方身份的悬殊和家境的落差都不是阻碍两个年轻人在一起的最主要的原因。
还是那句话? 真爱无价，真爱无界限。
“可问题是，你小堂哥对红袖，只怕是一时冲动下的见色起意。这不是真爱，这是耍流氓，必须予以制止！”骆风棠再次开口，眉眼间多了一分冷峻。
红袖跟刘雪云一样，都是晴儿的左膀右臂。
晴儿一声召唤，人家红袖不远千万里火速赶来长坪村。所以红袖的事儿就是晴儿的事儿? 也是他的事儿，他们必须保护好红袖。
尽管，红袖本人很有本事，不可能真的被杨永青占了便宜去? 但身为东道主? 骆风棠觉得他和杨若晴还是有必要站在红袖身前。
“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小堂哥懂个屁的真爱哦！”
杨若晴撇撇嘴? 满脸的讥诮。
“昨日下昼在土地庙那边看到红袖的，当时就凑上去搭讪，夜里又跑到咱家后院来撒泼，还顶撞了大伯，想约红袖出去爬山游玩，这是真爱吗？这连喜欢都算不上，一点儿都不尊重，更不为对方着想，这就是个精虫上脑的混账东西。”
杨若晴回想起红袖跟她说的细节就来火。
骆家的大门啥时候对他那种混子没有震慑力了？是她这段时日太温和了吗？
“大伯也晓得这事儿？那怎么没听他提起？是在我回来之前还是我回来之后发生的？”骆风棠有些诧异。
杨若晴摇头：“八成是没顾得上说吧，因为永青堂哥来咱家找红袖，是你回来之前。”
骆风棠沉下脸来，“如今我回来了，他再敢过来，我直接把他扔出去。”
“用不着你动手，放着我来。”杨若晴说。
“你扔不好，娘家那边不好解释，毕竟是堂兄妹。”骆风棠说。
杨若晴乐了，“放心，我自然有解释，再说了，清理门户这种事儿我在行。”
“前阵子刚把我大堂哥给清理了呢，还给他拉了根红线，哈哈哈……”
“拉红线？啥意思啊？”骆风棠听得云里雾里。
关于老杨头那些风流韵事，杨若晴极少在家书里浪费纸张和笔墨，他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棠伢子，关于这一茬，那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了。”
“其狗血程度和各种阳谋阴谋，最口齿伶俐的说书先生都得说上三天三夜。”
他拉住她的手，“说书先生说的没我家晴儿说的好听。”
杨若晴笑：“哈哈，那好吧，横竖你也是养病，闲得蛋疼……”
骆风棠的眼角轻轻跳动了下，目光下意识往下扫了眼。
不疼啊……
“哎呀，我就口头禅，你别真看啊，这样搞得我很尴尬耶。”
杨若晴红了脸，没料到他这么直男。
骆风棠笑了笑，“我有大把的空闲，你慢慢的说给我听好不？”
我就喜欢看你说话的样子。
杨若晴正需要一个听众呢，而且这大正月的也不忙，最忙的是腊月。
正月里雨雪封门，窝在家里吃吃喝喝睡睡扯扯闲话，这才叫过年嘛！
“好啊，我回头一桩桩的跟你道来，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去灶房给你整点吃的，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空腹听故事可不好！”
……
当杨若晴在灶房忙着给骆风棠煮鸡汤面条的时候，老宅那边，金氏也用杨永进家送过去的鸡汤煮了面条端到杨永青的床前。
杨永进也在，看到这样皱起眉头对杨永青说：“你这上吐下泻都折腾大半天了，就该看大夫吃药，咋还这样管不住嘴呢？”
“二哥，我、我拉空了，不吃没力气，身体也……也扛不住。”
杨永青裹在被子里，有气无力的说。
同时伸出手来抓住床头的横档，挣扎着坐起身。
被子底下他早就没穿裤子，腚儿下面压着一只装满了土木灰的布袋子。
“娘，把、把鸡汤面条拿过来，喂，喂我吃。”
金氏看了杨永进一眼，有点犹豫。
杨永青用力拍了拍床沿，开始烦躁。
金氏吓得赶紧收回目光来到床边侧身坐下，一筷子一筷子的喂杨永青吃面条。
第6944章 看得闹心
“说你不能吃，你偏不听，待会儿有你罪受的。”
看着床边一个喂，一个伸长了脖子来接食的画面，杨永进摇摇头真的被气到了。
“呵……好香啊，二嫂煨的鸡汤真心不赖。”
杨永青吃了几口，舒服的眯起眼，还不忘跟杨永进这夸一声。
金氏也扭头朝杨永进这咧着嘴笑了笑，她这是在附和杨永青的话，二媳妇的厨艺好！
杨永进免为其难的笑了笑，没说啥，继续看着杨永青吃。
若是当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吃些热腾腾又滋补的鸡汤面条下去就能病好，那倒也不错。
鸡汤是滋补的，能不吃药就不吃药嘛！
杨永进心里猜刚升腾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床边杨永青又吃了三大口。
就在即将吃第四口的时候，他突然眉头一紧，咀嚼了一半的嘴突然闭得紧紧的，脸也开始变白，脑门上好像还在往外渗汗。
“咋啦？”杨永进探了个头问。
“咕隆。”杨永青把嘴里的东西囫囵吞下去，嘴里说着：“不好，要出来了！”
人已往后仰，身体绷直，两手抓着被褥骤然发力。
就好像炮仗藏在被褥底下炸响了似的，噼啪一顿后，杨永青翻了个白眼，抓着被褥的手背上青筋隐没回皮肉里，嘴巴微张，发出一声舒服的吟声。
屋里，原本就怪怪的气味这下多了几丝分明的臭。
杨永进捂着口鼻退到房门口，望着金氏在那手忙脚乱的帮杨永青收拾残局。
将一块装了土木灰的布袋子从被子里抽出来，那布袋子被丢在地上发出砰一声闷响，上面屎黄一片，看得杨永进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就吐了。
金氏抓起地上的一件脏衣服塞到被褥里，给杨永青胡乱擦了一把，当那件脏衣服被扔到地上的时候，颜色也跟先前的土木灰袋子统一色系了。
接下来金氏又拿过一块新的装了土木灰的袋子塞到被褥里，让杨永青压在腚儿底下，坐好这一切之后金氏方才拿着脏东西出了屋子。
经过杨永进旁边的时候，金氏朝杨永进这尴尬的笑了笑，并比划了个手势。
这是叫杨永进往边上让一让，她怕这些脏东西沾到杨永进身上去了。
杨永进压根就不需要金氏给提醒，他早就躲到一边去了。
待到金氏离开后，杨永进捂着口鼻问躺在床上一副虚脱样子的杨永青：“你这会子觉着咋样？”
杨永青勉强睁开眼，声音轻飘飘的，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二哥，我这身子仿佛被掏空，就跟那上了年纪的老树似的，树干是个大窟窿……”
他又抬手指着自己的肚子：“五脏六腑? 凉飕飕的，浑身上下冒冷汗? 使不出半点力气来。”
还吃啥拉啥，仿佛一根肠子连着嘴巴和肛门? 这边吃那边出? 都不带走中间绕个弯子的。
“从前也不是没闹过肚子，都没像这会子这样难受过，娘希匹的老子今年真倒霉！”
“你呀，就是病了，病了虚不受补。我去给你找大夫? 你先管住嘴别再吃了，吃了你肚子里也存不住东西！”
“二哥? 别急着请大夫啊……”
“为啥？”
“先把三叔五叔给请过来啊……”
“他们又不是大夫? 请他们过来有啥用？再说人家家里正月拜年忙死了。”
“二哥? 三叔五叔人好，看到我这样他们肯定舍不得要我掏诊金的……”
“你呀? 都啥时候还在打这些小算盘？有你这样算计家里叔叔们的嘛？”杨永进气得差点冲上去敲杨永青的脑袋。
实在是屋里太臭? 这散不去的臭味保护了杨永青。
“到底是钱要紧要是你的命要紧？都拉到虚脱了还扯那些犊子？让你拉死拉倒！”杨永进站在屋门口跺着脚说。
杨永青一脸委屈，“我这不是手头紧嘛，没个正经事儿做? 总不能动用我闺女的压岁钱啊？那得给她攒着做嫁妆……”
“得得得? 你少跟我这演苦情戏啊? 我不吃那套。”杨永进摆摆手打断了杨永青的话。
“我去给你找大夫，诊金我出，这下你放心了吧？”
“真的嘛？二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啊，你比我亲爹老子对我还要好……”
“马屁少拍，你得答应我，在此期间你不准胡吃海喝，你要是胡吃海喝加重了病情，就算死在我面前我都不看你一眼，我说到做到！”
杨永青挣扎着举起一只手发誓：“我保证啥都听二哥的。”
“成，那你先躺着歇息，我去请大夫。”
“二哥，你可得麻利点儿啊，我这难受死了……”
“这会子晓得难受，你早干嘛去了？”
杨永进数落了一句，但脚下还是加快了速度往院子里去。
很快，他就把旺生给请过来了。
旺生给杨永青诊了脉，翻了眼睛皮，又看了舌苔，末了呢还看了几眼杨永青的排泄物，最后开了一副药。
又交待了一番，收了杨永进的钱赶着回家吃夜饭去了。
今个大年初一，夜里家里还有两桌饭呢！
送走了旺生，杨永进让金氏先去隔壁灶房熬药，自己则留在杨永青床前跟他说：“旺生先前叮嘱的事儿你都听到了吧？不用我再多说啥吧？”
杨永青咧着嘴笑，空荡荡的肚子里一阵阵痉挛，表现在脸上就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是个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你要是连自个都照顾不了还咋照顾你闺女？咋拉扯她长大？”
“人家都是儿子孝敬娘，你呢？这么大老爷们，光着个腚儿躺被窝里还得咱娘来给你洗洗抹抹，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杨永青不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他混不吝是真的，没有自知之明也是真的，色胆包天也是真的，偷懒卖坏更是真的。
可是，做人该有的羞耻心，还有人伦大防那些，他也都有。
作为一个正常人，听到二哥指着鼻子这样一通数落，他脸上也火辣辣的，浑身不自在。
“二哥，我这不是逼得没法子嘛！跑茅厕的力气都没啊，再说了，我是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小时候光着腚儿也是她照看，顾不上那么多了，嘿嘿……”
第6945章 求你一件事儿
对这种强词夺理的解释，杨永进也没法反驳了。
反驳得多了，到时候他让你这个做哥哥的留下来照顾，自己能做到吗？
那肯定做不到啊！
既然做不到，那就不如不多说。
“那我先回去了，你记得吃药，今夜就先别吃东西了，明早我让你二嫂熬点粥给你带过来。”
“多谢二哥和二嫂，还是自家亲兄弟好啊！”杨永青躺在那里虚弱的说，感动得一副要哭的样子。
他这副样子，让杨永进的心也软了。
叹了口气刚要转身，杨永青突然又喊住他：“二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又有啥事儿？”
“二哥，我这副样子，这屋里待着就是受罪，娘又要照看我，压根腾不出手来照顾我闺女，大冷天，又过年，孩子今个就吃了一顿，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
“你甭说了，我明白，这就把小妞妞带去我家住两天。”
杨永青挣扎着要起身给杨永进磕头，被他抬手制止：“别整那些虚招子，好好躺着吧，小妞妞是我侄女儿，我能不疼她？”
“是，是，我晓得……”杨永青赔着笑连连点头。
就这样，杨永进过去灶房跟金氏说了一声，抱着小妞妞走了。
他从前院走的，经过杨永智那屋的时候，刚好看到杨永智一家四口在灶房的小桌子边吃夜饭，于是进去跟杨永智那说了下杨永青的事儿。
“啊？我竟然一点儿都不晓得，娘也没过来招呼一声。”
杨永智也是满脸焦急，说话鼻子还瓮声瓮气的。
不是他感冒着凉了，而是上回跟大白打架，鼻子落下了后遗症。
“大夫给他请了，药也熬上了，小妞妞我也带去我家让你二嫂帮忙带几天。”
“你们跟他住的路近，回头得空就去后院转一下吧，我看咱娘一个人累得也够呛！”杨永进再次吩咐。
杨永智连连点头，“二哥你放心，我待会就去看看永青。”
杨永进拍了拍他的肩膀：“个人建议，你还是先把夜饭吃了再过去。”
“为啥？”
“因为你看了，可能夜里就吃不下了！”
杨永智：“……”
老王家。
杨华梅今日回娘家五房拜年，真的是对小黑憋着一肚子气回来的。
原以为他能咬文嚼字一回给她挣点脸面，没想到用词不当，晦气！
后面饭菜摆上桌? 那更不得了? 吃相就跟饿了八百年的猪似的。
“娘? 今个在五舅家吃饭? 桌子底下你为啥老是踹我脚啊？”
王栓子和王洪全在灶房烧夜饭，杨华梅和小黑坐在堂屋里边烘火边等，小黑回想起拜年的事，还满肚子委屈? 哼哼唧唧的跟杨华梅这质问。
杨华梅冷冷看了他一眼? “你那吃相难看得要命? 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的? 像样吗？我踹你是为了给你一点提醒? 你这都不明白? 还好意思问？”
小黑抠了抠鼻孔，瓮声瓮气说：“拜年不就是去做客吃好吃的嘛？我爷说了? 叫我到了五舅家不要客气，要多吃? 咋地也要把拜年带过去的礼品给吃回来，不然就亏大发啦……”
“你这混小子可别瞎说啊? 我几时说过那种话了？”
王洪全刚好端着饭菜进门? 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
“明明就是爷你说的啊，我出门前去茅厕的时候你跟在我后面叮嘱我的? 你还想抵赖？”
“你这孩子听错啦，我是叫你去你无就不家拜年要懂事。”
“我没听错? 你就是叫我要多吃，发狠吃。”
王洪全又气又急，站在桌边双手颤抖。
这个大孙子，就是个愣头青，傻狍子啊！
咋能把这些话给抖出来呢？
杨华梅抄着手坐在那儿，好整以暇的看着王洪全，啥话不说，那目光似笑非笑，这更让王洪全尴尬得想钻地缝。
若是杨若晴在这儿，肯定得给这个现象标上个新名词儿：社会性死亡。
小黑梗着脖子还在跟王洪全这辩驳，他这会子可是掌握着事实，说话站理儿所以底气足腰杆子硬。
杨华梅故意不打圆场，也是故意要让王洪全尝尝搬砖砸了自个的脚是啥滋味。
所以这时候从后面进屋的王栓子便成了王洪全生命中的天使。
“先别说那些了，吃饭吃饭。”
听到吃饭，哪怕刀架在脖子上小黑都会不管不顾的。
“爹，不叫吃饭，叫干饭！”
小黑坐了回去，抓起碗筷，朝王栓子这咧着嘴乐呵呵的说。
“为啥要叫干饭？你要跟饭打架吗？”王栓子问。
小黑得意一笑，“看我的！”
于是，他一手端碗，一手挥舞筷子，把桌上的菜往自个碗头倒扣，接着把碗送到嘴边，筷子仿佛成了两截粗粗的双节棍，嘴巴成了一只巨大的血盆，米饭和菜成群结队的被驱赶着扒拉着往那张血盆巨口里赶。
甚至都不需要咋样咀嚼，一碗饭菜就要见底，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你以为他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的碗吗？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他的眼睛会像探照灯一样来来回回的扫过桌上的菜，那手见缝插针似的抓起其中一碗菜往自己碗头接着扣……
等到一波下来，他放下空碗，筷子丢到一边，张开嘴满足的打出一个长长的饱嗝。
“唉呀妈呀，这吃的跟干架似的，怪不得叫干饭。”杨华梅看呆了，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王栓子和王洪全也是全程目瞪口呆。
王洪全甚至忍不住问小黑：“你晌午在你五舅家没吃饱吗？”
小黑说：“吃饱了啊，可这不过了一下昼吗，肚子又空了。”
王栓子摇头，“他晌午那一整只烧鸡全进了他的肚，胖头鱼的头也是他吃了，没别人的份儿。五嫂捏的肉丸子他连肉带汤干掉一大海碗，除此外还吃了其他的菜和三碗大米饭。”
“这还不算饭前吃的那么多零嘴小食，这么多东西，别说过一下昼了，就算是两天不吃饭我也不会饿。”
王栓子心里长叹一口气，这儿子真有些养不起了。
王洪全也是听得嘴角直抽抽。
人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这不叫吃穷，这是存心不让爹妈有活路啊！
第6946章 饕鬄能吃吗？
“娘，明日咱去哪家拜年啊？“小黑打着饱嗝扭头问杨华梅。
杨华梅不冷不热的说：“你不听话，甭管去谁家拜年都不想带你了。“
小黑一听这话急眼了。
“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拜年去别人家吃好吃的！“
这番话，虽然很多大人也存了这种心思，可多少都是藏在心里头。
像这样嚷嚷出来，还边嚷边坐在凳子上扭屁股，这到底是个孩子还是个大人呢？
真是啥都不像，四不像！
“明日是你大姑来咱家拜年，后日咱去你大姑家拜年。“王洪全从旁提醒了句。
小黑愣了下，再次嚷嚷起来，“娘要是不让我后日去大姑家，明日大姑他们拜完年我就跟他们一块儿走，先过去等着！“
这逻辑……差点没把杨华梅给气笑。
她一指头戳在小黑的大脑袋上，恨铁不成钢的说：“吃吃吃，多大个人了就惦记着吃，我咋生了你这么个饕鬄啊！“
王栓子也是直摇头，确实像饕鬄转世，做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啊！
小黑歪了歪脑袋，一脸懵懂的问：“娘，啥是饕鬄啊？能吃吗？“
杨华梅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左耳朵里有个声音在叫：打死他打死他，这个废物。
右耳朵里也有个小人在喊：忍忍吧，终究是自个亲生的，就算傻到冒泡也得养着不是？
最后，还是王栓子这个'天使'站了出来，“好了，你吃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屋歇着吧，明日一早就起来把院子里的雪接着铲，好让你们大姑他们过来能有条路。“
“啊？还要铲啊？我今个可真倒霉，在五舅家铲，回来还得铲，手都起了泡。“
小黑举起自己那双肉呼呼的手伸到王栓子跟前让他看。
哪里有半个泡哦？都是扯淡的话！
王栓子推开他的手，放下脸来一脸威严的说：“你念书啥名堂都念不出来，只能回家来跟你爷学着打理农活，早晚都是捏锄头柄的命，起点小泡算个啥？“
小黑满脸委屈，瘪着嘴想反驳，又畏惧王栓子所以不敢辩驳。
王栓子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回屋去吧，明日一早我喊你起床！“
就这样，小黑被打发走了，堂屋里杨华梅感觉呼吸都畅快了几分。
突然，门外一个脑袋冒了出来，是小黑杀了个回马枪。
“你咋又回来了？快回屋快回屋。“王栓子像赶苍蝇似的摆手。
小黑扒着门，眼睛发光的望向王洪全? “我就想问问我爷? 明日早上整啥吃的？“
王洪全和颜悦色的回问他：“那你想吃啥？“
小黑掰着手指头正要报出心中早就想好的那一长串食物名单，杨华梅猛地拍了下桌子朝门口呵斥：“你个猪脑子里净装着吃吗？再废话明日早上没得吃，让你饿死拉倒！“
王栓子也一脸肃容道：“咱吃啥你就吃啥? 你有空就多琢磨琢磨你爷教你的那些庄稼经验，别回头一问三不知！快些走吧！“
“噢！“小黑悻悻走了。
杨华梅担心他再次去而复返? 于是自己起身回了西屋关上了门。
桌边，王洪全拉下脸来对王栓子说：“你待会回屋跟梅儿那说说? 叫她也要适当控制下自个的脾气，一个做娘的，对孩子不是打就是骂，死啊活啊的脏话张口就来，大正月的多不吉利？“
王栓子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西屋门? 生怕杨华梅听到了? 于是压低声跟王洪全这道：“爹，你就别在这点小字眼上抠把了，梅儿这是不是被小黑给气到了么？她是小黑的娘，她疼小黑的心那是真的? 您老就别管这些了，碗筷我来收拾? 你早些回屋歇息吧！“
“你呀，就是惧内，这都不敢说。“
王洪全继续虎着脸数落王栓子。
“你要是不说，她还继续这样骂小黑，回头我可要当面提了，先给你提个醒儿，我就是心疼你夹在中间难做！“
“行行行，这事儿回头我跟梅儿那好好说下，您老可千万别在她面前提啥，算我求你了。“
目送王洪全回了西屋，王栓子坐在桌边这才虚脱的吐出一口气。
有时候他真的很佩服自己，生来就病怏怏的，可这弯弯扁担竟然也不折断。
瞧瞧，这复杂的家庭关系，换做别的健壮男人估计都扛不住吧？可他还是顽强的夹在中间调停，他真的有些担心某天他这根弯弯扁担没了，这个家，会闹成啥样哦？
但愿老天爷保佑，让他多活几年吧，不然真不放心这个家！
等王栓子收拾完碗筷回到西屋的时候，发现杨华梅坐在床边拉长着一张脸生闷气。
“咋？还在为小黑的事儿生气呢？嗨，用不着那样，那小子就是那副德行。“
因为刚洗完碗筷，手上还沾着些水，王栓子随手拿起一块帕子擦拭着边朝杨华梅这劝导。
杨华梅抬起头直直看着他，不吭声。
王栓子便接着往后劝：“有些道理咱从前都不懂，自打上回在学堂听到两位先生闲暇时候拉家常，说的一番话，真是让我陡地就想开了。“
“那先生说，咱人这一辈子啊，得经历三个阶段。“
“一，接受咱爹妈是普通人。“
“二，接受咱自个也是普通人。“
“三，接受咱孩子还是普通人。“
“就拿咱俩打比方吧，前半生都过去得差不多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两个儿子呢，就摆在那儿，甭管是科举，还是经商，都走不好，咱啊，也甭对他们有啥大的指望了。“
“大白我就不说了，疏忽了教导走了歪路。“
“小黑这块啊，咱不指望他将来咋样，咱就尽力去教导他做个老实，正经，踏实的普通人。有手有脚，将来不至于喝西北风。“
“咱要是对他把要求放低了，咱也就没那么多失望了，用先生的话来说，人生到了这个年纪，凡事要看开，还得跟自己学会和解，过好自己的日子，保养好自己的身体，气病了，儿孙不会心疼你，罪还得你自个受着。“
说话的当口，王栓子已经擦完了手来到了杨华梅身旁，抬手抚着她的后背，微笑着说：“所以啊，你就别生气了！“
第6947章 白鹿洞
京城。
忠勇侯府一处房间里。
紫烟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面上堆满了来自各地的卷宗材料。
她看了许久，忍不住伸出双手，闭上眼睛，用手指揉捏眼眶，这样用来缓解眼睛的疲劳。
过了一阵子，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紫烟知道敲门的人是谁。
“我从英国府回来了。”
骆星辰取下外面的大衣外套，顺手挂在衣架上面。
“赵尚说什么？”紫烟抬头问道。
“英国公赵尚缺钱呢，他想处理掉一批古董字画……”
骆星辰对紫烟直呼赵尚之名，毫不意外。
紫烟对这些吃老本的勋贵，基本上都没有好感。
“价格合适的话，你买下来。”紫烟直接道。
“我就是这么想的……但这里面还有别的问题。”骆星辰皱眉。
“什么问题？”
“古董字画不是英国公赵尚一个人的，还有一大半是太上皇的……”
“皇上知情吗？”
“知情。”
“那还犹豫什么？叫人去评估价格，让沈碧玉去。”
“好，我明天就去找她。”
骆星辰不需要说的太细，甚至不需要跟紫烟说出自己为何要收购这批货物的理由，这就是跟聪明人相处的好处。
“对了，既然你跟赵尚联系上了，找机会跟他说一下，让他配合我们做些事。”紫烟道。
“我已经跟他说了，他同意帮我做事，第一件事，就是这几日联络东陵书院，办个诗文会。”
“不错，你现在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嘛。”
对于骆星辰的表现，紫烟比较满意，他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在她没有提前吩咐安排的情况下，能自己想到借助英国公赵尚的能量来办事，这就很厉害了。
“还是师父教得好。”骆星辰笑眯眯的道。
紫烟曾经教过骆星辰不少东西，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就是骆星辰的师父。
只是，紫烟可以自称，却不愿骆星辰这样称呼她。
“你还是叫姐吧，别叫师父，把我叫老了。”紫烟说罢，伸了个懒腰，身姿曲线玲珑，很优美，魅力十足。
“紫烟姐绝代风华，不会老的。”骆星辰靠着座椅。
“你现在小嘴越来越甜了嘛，好吧? 小子? 这本册子，送你了。”
紫烟从书堆里? 抽出一本册子抛到骆星辰面前。
“这是什么册子？”
骆星辰瞟了一眼? 发现封面上一个字都没有。
“自己看啊。”紫烟继续埋着头看文件，可没空去跟他解释。
骆星辰见紫烟不理他，就自个拿起册子? 翻开来看。
里面不是用毛笔写的? 而是用硬笔写成。
这硬笔需要使用特别的黑墨水或者蓝墨水。
他记得母亲对这种硬笔有一个称呼? 叫做钢笔。
但最后还是唤作了硬笔，和使用软毛作为笔头的毛笔区分开来。
这笔不好弄，科技苑花费了很长时间? 才让技术真正成熟起来。
因制作不易? 所以价格昂贵? 真正拥有硬笔的人也不多。
骆星辰细细的看着册子，不久就深入进来了。
这册子里面记录了很多属于紫烟自己的独门绝学? 包括紫烟会的一些武技? 易容之术? 蛊毒之术? 甚至还有权谋? 战争的见解等等……
只是册子不完整，仅仅只是第一册。
“就这么多？还有吗？”总共三十多页，骆星辰翻了翻，很快就看完了。
“还没写呢，最近忙，没空写……再说，这些不够你学的吗？”紫烟斜瞟了他一眼。
“够了，只是这些关于权谋的小故事，看着可有意思了，我还想多看几个。”骆星辰笑道。
“以后再说，现在没有！”
紫烟放下手中的书卷，慢悠悠的道：“好了，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去办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骆星辰陡然紧张起来，在紫烟的口中都叫做大事，究竟什么事能到这个程度？
“你跟我就成，别的不要问，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紫烟唇角上扬。
“好吧，紫烟姐，你说了算。”骆星辰只好道。
……
第二日清晨，骆星辰还在睡梦中，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睁开一望，外面还是黑乎乎的，太阳都没出山。
而昨晚，闲下来的紫烟，教他一些武技，同时指导他训练，折腾到很晚，全身的肌肉都酸疼不已。
还以为能多睡一会，没想到这么早，紫烟就来敲门了。
“起来了，等我一会。”骆星辰起床吆喝了一声。
“快点，我在厢房等你。”
过了一段时间，已经洗涮完毕，随便吃了几个馒头包子的骆星辰跟着紫烟出了门。
骑在马背上，骆星辰打着哈欠，眯着眼道：“这是去哪儿啊？”
“去城北。”紫烟淡淡道。
“去城北干嘛？”
骆星辰在脑海里转了几个念头，思量着城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愣着没想出来。
“等你到了，就明白了。”紫烟故意卖关子，就是不说。
骆星辰也没辙，有时候紫烟的性子就是这么恶劣，除了母亲杨若晴能让她说老实话，其余的任何人都不成。
一路上，骆星辰闭着嘴没有说话，这清晨太阳未曾出山，正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
今年的京城，冬天尤为寒冷不过，路上根本就没有几个行人，只有清脆的马蹄声回荡在街道上。
幸好，紫烟走的都是大道，不是那些偏僻的小道，否则，骆星辰还不知道紫烟究竟想要做啥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直到，紫烟身下的小红马速度愈来愈慢，骆星辰由此确定，他们快要到目的地了。
而这个方向，在他记忆里，只有一处有名的地方。
那就是京城四大书院之一的白鹿洞书院。
说是四大书院，实际上，另外三大书院加起来都比不过东陵书院在京城的分院，更别提东陵书院在江南的本部总院了。
世人皆称，天下有名读书人有四，东陵书院得其三。
这便是东陵书院能横行天下，独步无双的现实。
白鹿洞书院，外面的牌坊看起来，颇是有些破败，很多地方的红漆，都已经脱落了。
门外的青石板路，缝隙之间有着杂草生出来，而悬挂着的木匾，也有些掉漆。
第6948章 月鹿
从外面来看，木匾都已经掉漆了，可以看出，白鹿洞书院已经十分的落魄。
骆星辰翻身下马以后，侧着脸朝着紫烟望了一眼。
“紫烟姐，你带我来白鹿洞书院吗干嘛？”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但是没有紫烟亲口说出来，还是不能真正完全的确定。
“来书院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来拜师的。”
紫烟这句话说的十分的顺溜，仿佛只要她说出来，就一定会变成现实一般。
似乎笃定了骆星辰一定会同意一般。
“拜师？拜什么师？”骆星辰顿时就有些茫然了。
“拜师啊，你不还没有正式的师父吗！天地君亲师，你没师父怎么参加科举？”紫烟唇角上扬，轻描淡写道。
“什……什么？我要参加科举？”骆星辰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紫烟。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水师提督，这是朝廷命官，甚至，他身上还有一个皇上御赐的子爵，而且，他已经参加过一次科举了，可是有着举人的身份，还是大齐最年轻的举人。
按理说，这已经足够了啊。
以他的身份，哪里还要继续参加科举？
“对，你的确要继续参加科举，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这是你母亲的主意。”紫烟又说出了一个让骆星辰更加吃惊的消息。
这件事竟然是出自他的母亲……可是，之前，他没收到半点风声。
“别说是我假传的啊，我这里有书信的，你是现在看，还是回去再看？”紫烟挑眉道。
“当然是现在就看。”
这谁还能忍得住啊，骆星辰只想快些知道真相。
紫烟从袖口里掏出一份信来。
骆星辰望了一下天边……日头已经露出一点边角，光明重新回到了大地，祛除了笼罩在大地之上的黑暗。
这下子，省得打开火折子了，可以直接打开信笺来看。
这信分明不是新写的，而是有一段时间了。
骆星辰从信封里面抽出信笺来。
信笺使用薄纸，上面用硬笔写成，并且写出来的文字顺序和一般读书人的书籍顺序大不一样。
这文字是从左往右写成的，而不是传统的从上到下，从右往左。
甚至，每一小段时间，都加点符号隔开。
仅仅只是扫了一眼，还未曾阅读上面的文字，骆星辰就已经判断出，这肯定是他母亲杨若晴写出来的，而不是紫烟伪造出来的。
随后，他就浏览了一下内容。
内容很简单，就是让他听从紫烟的安排，找个机会好好读书，读完那些儒家经典，继续参加科举，考个进士，如果能考一个探花就更好了。
“你母亲说什么？”紫烟道。
“你没看信？”
“没看，这种私信? 我不会看的。”
“好吧……她说? 让我去考个探花回来。”骆星辰收起信笺，道。
“为何考探花，不是状元？我看你有状元之才。”紫烟挑眉道。
“我母亲没说，但我可以猜得出来? 她想必是觉得探花这个称呼好听。”骆星辰叹气道。
“这倒是很有可能，你母亲就是这样的人。”紫烟点头表示认同。
自从认识了杨若晴以后，紫烟渐渐就发现，杨若晴不仅是一位良师益友，她还有一种跟整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背离感。
这种感觉，一般人可能体会不出来，但紫烟是绝不认为自己的感觉出错了。
但她思来想去，就觉得这是一个人过于优秀的缘故。
可能优秀出色的人，都是超越时代的，当然，也自然是孤独的，这可能就是背离感的由来了。
“既然是母亲安排的，我也只好同意了，只是，我曾经在另外一座书院待过，也是有过师父的……”骆星辰犹豫了一下，随后缓缓道。
“我知道，但谁能规定，你不能进入另一所书院呢？再说，你入的书院和白鹿洞书院，其实是一家的啊……”紫烟缓缓道。
“当真？我怎么不知道？”骆星辰疑惑道。
“当年，你说弃文从武，不继续参加科举了，你所在的书院，那是相当遗憾的，后来，你进入水军，没有再关注这一块，又怎么了解呢。”紫烟道。
“说的也是，我的确了解不多。”
骆星辰点头。
他的事情格外的多，忙的晕头转向的，因而很多事情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要知道没有人是万能的……
说自己什么都懂的人，说不定样样都一知半解，本质上应该什么都不懂才对。
母亲杨若晴曾经跟他说过一个故事，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家，那里有一位皇帝，总是说自己什么都懂，结果把国家大事弄的一团糟……
“喂，不要发呆了，跟我进去拜师吧。”紫烟伸出手，在骆星辰的眼前晃悠了一下。
“等下，你要我拜的师父是谁？”
骆星辰赶紧询问道。
拜师可以，但他想要有个知情权……首先，他要自行判断这位师父的学问很高明，能让他真正学到东西。
他可不想拜一位水货做师父……
“这个人，你应该听说过，张太岳，字台山，号称月鹿先生。”紫烟缓缓的说道。
“是月鹿先生啊！”
骆星辰微微有些惊愕！
这位月鹿先生，他的确听说过。
月鹿先生名气很大，但却被儒学的主流所排斥。
因他的流派独具一格，是引入了西学的新型流派。
在传统士大夫看来，月鹿先生离经叛道，乱诠释圣人的经典，宣称自己的一套理论。
因这种理论，月鹿先生就被排挤出了朝堂，只能回老家隐居起来。
“月鹿先生怎会在白鹿洞书院？”骆星辰疑惑道。
“他是我请来的，不在白鹿洞书院还会在哪？难道去东陵书院不成？”紫烟笑了笑道，“要知道，东陵书院的那些人，恨不得将月鹿先生扒皮抽筋……”
“好吧，你怎么安排就怎么来吧。”
骆星辰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工具人……
既然要拜月鹿先生为师，这里面要说没有一点算计……打死他，他都不信。
好在，这月鹿先生得学问还是精深的，应该不亏。
第6949章 少了
长坪村，老王家。
杨华梅嘴角抽了抽，“栓子，你说很有道理，不过你放心，我早就跟自己和解了，因为这两儿子，我知道一个都指望不上。“
“哦？和解了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王栓子话音未落，杨华梅又说了：“不过，我这会子生气，跟小黑无关，是别的事儿。“
“别的事儿？啥事儿啊？“王栓子问。
杨华梅没答，而是抬手指了下方衣裳的柜子：“你去把柜子拉开。“
王栓子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过去拉开了衣柜。
身后，杨华梅下一步的指令随即传来。
“把装补药的那只包袱卷拿出来，搁到这桌上。“
王栓子照做。
包袱卷是那只青蓝色的，年前杨华梅落水，娘家人过来探望送了不少东西，其中晴儿送的是补药。
补气血的，补元气的，零零碎碎都有好几斤。
可是当王栓子刚把包袱卷拿到手里，眉头就轻轻皱了下。
“咋？你是不是也觉着份量不对劲儿啊？“杨华梅问。
王栓子笑了笑，“这些天你每天喝的汤里都搁了，少了也不稀奇。“
他把包袱卷放到桌上，杨华梅便起身过来了。
她解开包袱卷，又把桌上的灯火凑近了让王栓子看。
“我要是没记错，这几日我每天就喝一回汤，汤里面放的是阿胶和天麻。“
“晴儿当初就说了阿胶是给我补气血的，天麻是因为我有头痛的旧疾，两株人参都有这么长这么粗，也是让我补元气的，除此外还有一些散碎的红参白参之类的。“
“前些时日我记得我跟你说了，那两株人参我舍不得吃，那玩意儿是能吊命用的，我得留着，你这身体我不放心，我得留给你，你还记得我说的这话吗？“
王栓子当然记得啊，当时他还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我当然记得，这世上，除了我娘，便是梅儿你对我最好了。“王栓子说。
他又把包袱卷细细翻了一遍，各种药材都少了大半，而那两株人参却不见了！
“人参哪里去了？“王栓子喃喃自语。
杨华梅摇头，“我也想问，人参呢？“
“这几日给我熬汤，有时候是你，有时候是你爹，药材也都是你们两个过来衣柜里拿。这话，你不该问我? 你应该去问你爹。“
杨华梅说完这话，转身坐回了床边? 脸色冷下去，摆出的架势俨然在跟王栓子传递出一个讯息：这事儿今夜你不去找你爹问清楚，我就没完！
王栓子知道这事儿自己是没法和稀泥和过去了，一咬牙：“爹应该还没睡? 我这就去问个清楚！“
望着王栓子疲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杨华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她何尝不心疼自家男人夹在中间辛苦？
可这事儿要是她自己去问? 今晚的事情肯定会闹得很大很大。
让他去问? 还是不想跟公爹那把脸皮彻底撕破? 今夜毕竟是大年初一? 别人家都热热闹闹的过年? 唯独自家吵吵闹闹不像样。
可这事儿? 她又不能装作看不见就这么让它揭过去。
因为那是晴儿送过来的滋补药材? 那两株参，就算把老王家的田地房子全卖了都买不起。
贵重是一方面? 还有一方面是因为那是晴儿的心意。
她不能让这片心意在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被黑掉了，所以这事儿? 她必须要查。
东屋那边，隐约传来王栓子父子两个说话的声音。
隔着两扇门? 杨华梅听不清楚都在说啥，但她能从王栓子陡然拔高的声调里感受到在这件事上? 王栓子嘴上没说啥，但心里也是动了真怒。
东屋里，王栓子背过身去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火气稍微压下来一些，方才转过身接着跟王洪全这交涉。
“爹，你别跟我这打马虎眼了，这几日你都自告奋勇给梅儿熬汤，我原本心里还偷着高兴，觉得你这是在心疼梅儿。“
“可我实在想不明白，咱都是一家人，你为啥要玩这些小把戏呢？“
王洪全歪着身子靠着床头抽旱烟，吧嗒吧嗒的声响就像是在给王栓子打拍子。
“爹，你别这样不吱声，你不吱声我也晓得是你做了手脚，“王栓子自顾自的接着说。
“你说你这是何必？梅儿是你儿媳妇，她身体养好了这个家才有女主人打理，你儿子我才有媳妇照顾，你孙子也有娘帮衬。“
“你说你拿她的药材做啥？还有那人参，你就算拿去外面卖，你不懂行价到时候还得被人忽悠，何必呢？“
王栓子前面的话王洪全都没啥反应，但后面这句，王洪全有了。
“栓子你个混球说啥呢？你爹我的人品有那么下贱？我再贪财也不可能偷儿媳妇娘家送的人参去外面卖钱！“
“既然没拿去卖钱，那爹你把人参拿出来啊？“
看着王栓子伸到面前的手，王洪全的表情明显心虚了。
“我发誓，我要是拿了她的参去换钱，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王栓子跺脚：“爹你这又是何必？大过年的你好好说话不行嘛？非得这样诅咒发誓！“
“那我能咋样？我真的没拿去换钱啊！“王洪全也急了，脸膛全红了，口水喷溅。
“没拿去换钱，那参呢？参在哪儿？“
“我咋晓得在哪？我上了年纪，昨日的事儿都记不清了，说不上来。“
王洪全开始耍无赖，王栓子开始束手无策了。
“爹啊，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别这样好不？“
王栓子说到做到，当真在王洪全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地是土巴地，又冷又硬，王栓子跪下去的时候用力过猛，差点把膝盖给震碎了。
他的脸色变了变，身体也摇晃了几下。
王洪全也吓到了，赶紧丢下烟杆子下床来扶住王栓子。
“栓子你别吓爹啊，爹说，爹啥都说，你快起来。“
王栓子刚被扶着站起身，就听王洪全说：“那两根参确实是我拿了，我看小黑正长身子，就拿来给他煮了吃了。“
“啥？给小黑吃了？“
“是啊！“
“全吃了？“
“嘿，那小子胃口大你又不是不晓得，两根炖了三碗汤，他连汤带渣吃得一点不剩。“
第6950章 对质
“那其他那些药材呢？每天梅儿就喝一回汤，咋也消耗那么快？“既然问了，王栓子肯定要把肚子里的疑惑问个明明白白。
“那些药材啊……实不相瞒，我给小黑喝了一些，也顺带给红梅喝了一点点，横竖都是熬汤嘛，拿药材的时候手指头可能就多拿了几根……“
至此，王栓子全搞明白了。
这时，东屋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
王栓子赶紧过去拉开门，便见杨华梅黑着脸往小黑那屋去了。
“不好！“
王栓子咕哝了声，拔腿追了上去。
杨华梅走太快，而王栓子的膝盖刚才跪痛了，他没追上，杨华梅就这样进了小黑的屋子。
小黑裹在被子里，光着帮着露出个脑袋。
被子中间有什么东西在上上下下的动，杨华梅一愣，突然意识到什么，脸颊一烫又退出了屋子。
重新把门拍了几下，“小黑，睡了没？“
屋里小黑的声音透出几分显而易见的惊惶，“娘，我睡了呢，你做啥啊？“
“娘有几句话要问你。“
小黑老大不高兴，他正跟自己的右手玩的高兴呢，这是他最近这段时日发现的一个好玩法，很有意思。
“啥话呀？”小黑问。
这时，王栓子和王洪全也都跟了出来。
王洪全站在堂屋门口没过来，王栓子踩着积雪踉跄着来到杨华梅身旁，拉住她的手：“太晚了，有啥话明日再问吧，让孩子睡觉。”
杨华梅轻轻发力就把王栓子的手推开了。
他就像一个灯草扎的人似的站在雪地里，稍微一点力度就摇摇晃晃。
杨华梅心里一紧，想去扶他，但看到不远处正往这边瞄的王洪全，杨华梅忍住了扶王栓子的冲动，咬着牙说：“我眼皮子里容不下沙子，有些事儿今夜一定要问清楚，你回屋去别管！”
王栓子勉强稳住身形，跟杨华梅这赔着笑说：“梅儿，该问的我都问清楚了，没啥再问的了，你先随我回屋去容我细细说给你听好不？“
“哼！“杨华梅冷哼了声，目光扫过屋檐下缩头缩脑的王洪全，“你以为你真的问出了全部吗？有些人说一半留一半，把我当傻子忽悠呢！“
王栓子的脸色很难看，也不由扭头往王洪全那望了一眼。
王洪全却在瞬间站直了腰杆，理直气壮的说：“我堂堂一个大老爷们一口唾沫一口钉，没啥遮遮掩掩的，你们要问就问，横竖那参我是半点没吃，全进了你亲儿子的肚子? 你看着办吧！“
杨华梅眯起眼，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在一起? 指甲陷进了掌心里。
这老汉滑头? 这是笃定小黑会帮他做硬证？
她上前两步又拍了拍门，对屋里的小黑大声问：“小黑? 上回你爷搞给你的三根参你咋全吃了也不跟我这说一声？谁教你吃独食的？”
屋里突然安静了一下，站在她身后的王栓子拍了拍她的肩正要提醒她说错了数字，杨华梅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就在这时候? 小黑裹着一件大棉衣一下子拉开屋门冲出来。
他跺着脚一脸憋屈的嚷嚷起来：“啥三根啊？爷你冤枉死我了? 你叫我去拿两根来可我却吃了一根好不好！”
王洪全的脸色忽地就变了。
王栓子也是再次扭头望向老汉，眼神很是纠结。
“娘? 你可一定要信我啊，我是真的只吃了一根！“
小黑急得不行，一件大棉袄裹到膝盖上面，棉袄里面是光膀子? 棉袄底下也是两条光溜溜的腿? 赤着脚踩着棉鞋? 他有点外八字，棉鞋都给踩变了形。
杨华梅到底是心疼他的，拍了拍他肩膀说：“信你信你? 这里没你啥事儿了，快些回被窝里裹着去。“
小黑这才一溜烟跑回了屋里，跳到被子里瑟瑟发抖。
院子里，三人尴尬的站着，王洪全搓着手，率先打破沉默：“那啥，其实还有一根参吧，那天栓子大姐过来的时候……“
“又要找大姐来背锅吗？信不信明日大姐来了我当面找她讨要回来？“杨华梅打断了王洪全的话，没好气的问。
王洪全当即哑巴在原地。
杨华梅冷哼一声，扭身走到大白那屋门后，原本屋里还着灯光，结果她往门上拍了第一下，屋里的灯光突然就灭了。
杨华梅冷笑：“红梅，你要脸不？我家偏心眼的老汉为了护着你啥谎都扯了个遍儿，这会子在这儿抓耳挠腮直着急呢，你要是有个人样就别躲着，出来应一声你会死啊？“
“闷声不响的吃了我的参连个屁都不放，你的脸皮比母猪胯下的皮还要厚，从前穿得人模狗样的我还以为你是个会来事儿的人呢，没想到这一趟你的原形露出来了，戏子就是戏子，下贱的东西，我呸！“
屋里，传来红梅嘤嘤的哭声。
哭声中还夹杂着埋怨。
“我是戏子怎么了？戏子就不是人嘛？戏子就活该被你们踩吗？“
“不是你们家王大白弄大了我的肚子，还弄丢了我压箱底的钱，我至于沦落成这样嘛？“
“吃你一根参怎么了？我要是傍身的钱在手，啥人参燕窝吃不起？你们把王大白弄丢我的钱还回来，我立马就走，再不看你们的眼色，孩子我自个生自个养，就算是饿死冻死也不瞅你们这一片天！“
门外，杨华梅气得笑出了声。
“哈，你个不要脸的，我家大白再咋样也是毛头小伙子，你呢？你个老破鞋，千人睡万人压的臭女表子，你克死了你男人就跑来勾搭我儿子，还把我儿子坑进了大牢，你这个扫把星，瘟神，吃我的喝我的还这么猖狂，你弄脏了我家的地儿，快别跟我家屋子里待着了，滚，这就给老娘滚……“
杨华梅边骂边踹门。
这门的结实程度其实很一般，只不过从里面拴上了，杨华梅一个女人家力气小踹不开。
加上她大病初愈，本身力气也没怎么恢复，这才暴躁了几下，自个就累得冒冷汗，眼睛看东西都花花的。
王栓子一直在旁边劝着拉着，王洪全也远远的劝着，屋子里红梅还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