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6章 去县城
哎，杨若晴发现前世做特工的自己是没有这些七情六欲的东西和感触的。
这一世，变化不小。
或许是因为这副肉身是杨华忠和孙氏那对良善的包子赐予的，他们骨子里善良的一面通过血亲传给了她。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跟棠伢子有关。
他给了她爱，让她明白了什么叫爱。
一个人只有当她自己完整的感受到了爱，感受到了善良和温暖，才能将这种美好的感觉传递给别人。
所以，即使大白死在她面前她都不会看一眼，但姑姑和姑父这边，她还得照顾照顾。
……
经过清水镇南门的时候，杨若晴习惯性的想把马车停到张记铺子门口，然后进去打包一堆丰富的早餐带着路上吃。
尤其是张记的生煎肉包，上面撒满葱花和黑芝麻，仅是那颜值就足够她垂涎三尺了。
脑子里突然激灵了下，这才想起张记铺子早就不存在了。
自从张记掌柜暴毙，原来的铺面虽然还在，可却物是人非，不复从前。
即便大白接手后改名叫白梅斋，做的也是早茶生意，但杨若晴一次都没去吃过。
不过，听那些吃过的人回来说，虽然早茶品种都跟从前差不多，但因为换了老板，做出来的东西甭管是口感还是别的方面，都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很多老食客都陆续离开。
只因为清水镇人口多，即便流失了一些老食客，但新的顾客还能源源不断的加入进来，撑起这里的生意。
不过，即便白梅斋生意最旺盛的时候，也没法跟当初的张记比的。
“哎，换个地方吃早茶吧！“
杨若晴收回视线，驱赶着马儿加速从白梅斋前面经过。
身后车厢里，杨华梅靠在王栓子肩上竟然睡着了。
自从上回下大雪她跟大白吵了一场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走回村的那天开始，一直到昨夜，她基本就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起初是碎片化的睡觉，刚闭上眼就从梦里惊醒。
后面大白打伤了杨华明他们，她也是噩梦连连。
得知娘家这边薄了官，她便开始整夜的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瞎琢磨。
昨夜确定大白已经进了大牢，她合衣坐在凳子上坐了整整一宿，眼皮子都没有合一下，满脑子想的都是牢里那么潮湿阴冷，大白就穿着逃跑时候身上的那套衣裳，这得冻死啊！
所以这会子能送被褥去县衙，杨华梅如蒙大赦。
加之这马车温暖舒适，先前吃了点心喝了蜂蜜枸杞水，身下的天鹅绒垫子比家里的床还舒服，加之听着车轮碾压过路面发出的反反复复的嘎吱声，杨华梅如同被催眠了般，整个人放松下来，眼皮子也沉了。
这不，靠着王栓子单薄的肩膀就睡着了，到了镇上都不知道。
王栓子安静的坐在那里，身体挺得直直的，好让杨华梅能靠的舒服一点。
当马车进了镇上，他轻轻撩起车窗帘子的一角，瞥了眼外面那座挂着'白梅斋'三字的两层楼阁，眉心紧紧拧在一起。
杨若晴察觉到了身后车厢里的异动，她悄悄扭头看了一眼。
姑父会不会想要下车去铺子门口看看啊？
于是，她悄无声息的放缓了车速，就等他吩咐停车。
很快，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叹息，车窗帘子就放了下去，王栓子再次正襟危坐，无声无息。
男人跟女人在表达情感的时候方式就是不一样啊，即使像姑父这种天生孱弱的男人。
马车继续往前就会发现前面大街两边的早茶铺子一家接着一家，尤其是临近瓦市的那个十字路口，不仅早茶铺子林立，路边寒风中还有不少推着小推车的小商贩。
他们租赁不起铺子，所以只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冻得鼻头都红了，却还在寒风中对来往的路人笑脸相迎，招揽生意。
“姑父，你想吃点啥？“杨若晴放低了声音问。
路边摊大多都是卖饼的，各种饼，葱花饼，鸡蛋饼，烤饼，韭菜盒子等等……
“越简单越好，最好是能带着路上吃的干货。“王栓子说。
这时，他不得不去摇醒杨华梅。
可杨华梅就跟被深度催眠了似的，摇了好几下都没摇醒。
杨若晴已停下了马车，跟王栓子说：“我姑太辛苦了，让她睡吧，我去买几只饼过来带着。“
等到马车离开清水镇，上了官道，快到白岩镇的时候杨华梅才终于醒了。
王栓子赶紧把一直放在暖炉上的鸡蛋饼递给她。
许是睡了一觉，又吃饱了肚子补充了能量，杨华梅的气色看起来比先前好了一些。
“好像到晌午了啊？“杨华梅看了眼车外，问。
王栓子点头，“嗯，是的。“
杨华梅又问杨若晴：“晴儿啊，咱到哪了啊？啥时候能到县城？“
“马上就进白岩镇了，过了白岩镇距离县城差不多就一炷香的功夫。“
杨华梅不问了，坐在车厢里隐隐期待，暗暗激动。
望海县县牢内。
杨若晴原本是不想进去的，那种地方……她没兴趣。
而且此趟来县城她的主要目的是接闺女呢。
“晴儿，我和你姑姑进去就行了，你赶紧去接闺女吧。“
王栓子跟杨若晴说这些话的时候，杨华梅已经迫不及待的进了县牢那座厚重的石门，腋下还夹着那捆被褥，被褥里藏着大白的衣裳鞋袜。
先前在快要到县衙大牢之前，杨若琪就已经派了属下去知会县太爷去了。
所以这会子杨华梅扛着被褥进大牢，看守的狱吏根本就没有阻拦，就跟没看到似的。
杨若晴于是对王栓子说：“成，那姑父你也进去吧，我先去接闺女，过些时候再来接你们，今夜咱就先去天香楼住一宿，明日再回去。“
“好，那你也慢点儿，不要急。“王栓子叮嘱说。
杨若晴笑了，这话该她来叮嘱他。
“大牢里阴暗潮湿，地上打滑，姑父你走慢点儿，别摔着了。“
杨若晴亲眼看着王栓子进了大牢的门，这才转身跨上马车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第6697章 伯颜家
呼兰城外。
官道上尘土飞扬，赶集的村民，赶着牛马，向呼兰南城奔去。
呼兰城的南城门附近，有一处大型的集市。
有很多地方的集市是隔几日才开放一次，但呼兰城南城门集市不一样，它是全天开放的。
庞大的集市就在城门口附近，不在城内。
“集市在外面，是老传统了，呼兰城当初修建的时候，没考虑会有这么大的集市形成，当初在里面设置的集市已经小了，不够使了。”
坐在小酒摊子里，望着官道延伸的方向，都天抹了一把下巴胡须上的酒渍，嘿嘿一笑。
“都师父，你知道的好多啊，不愧是呼兰王属下最强的大将，文武双全。”卓娅用崇拜的目光望着都天，似乎是很佩服都天的学识渊博。
“主要是王爷厉害，我跟着王爷这么些年，也学了些东西。”都天看似很谦虚，但他嘴角上扬，显然心里很喜欢卓娅的赞叹。
但卓娅嘴上虽然在夸赞都天，她眼中看到的却有都天没有说到的地方。
那些赶着牛羊过来交易的牧民，风尘仆仆的，在贵人们眼里，定然是肮脏，愚蠢的，不让他们入城，也有不让他们玷污了城内，有碍观瞻的意思在里面。
这并不是卓娅乱想，而是她身在底层，这么多年看到的。
要不是那些贵族们无休无止的压榨，她的父亲爷奶就不会相继离世，她的母亲也和她断了联系，不知生死，凶多吉少。
都天是个好心人，但他依旧是贵族出身，他很难看到底层人苦苦挣扎的局面的。
“卓娅，你七苦师父的那些亲友，什么时候能到？”都天喝了一口酒，这外面的水酒寡淡的很，也就只能凑合着随便喝一下。
“快了，他们是骑马来的。”卓娅望着官道延伸的尽头，目光之中也有几分焦急，这都已经等待一个时辰了，那边还没有见到人。
七苦大师告知她的是，那边来的人总共是四人，他们快马加鞭而来，就为了不耽误呼兰围猎节。
“来了。”
正在焦虑之时，卓娅忽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团烟尘，随即就有马蹄声传来。
视野里，四匹马分成前后，奔驰而来。
他们在降低马速，挥舞着鞭子，显示出高超的控马技术。
卓娅站起身来，掏出一块红色的布条，挥舞起来。
四匹马速度越来越慢，等到靠近卓娅身边的时候，战马停止下来。
四人翻身下马，最前面身材修长，有着一张白净脸的年轻男子，迈步朝着卓娅走来。
“卓娅？”年轻男子笑了笑。
“是我，我就是卓娅，你是伯颜乐？”卓娅抽了下鼻子，路边的烟尘太重了，有些呛鼻子。
“进去说吧，这里烟尘重。”伯颜乐手掌摆了一下，其余三个就回头牵马去了。
“好，跟我来。”卓娅点头，她收起红色布条，带着伯颜乐回到酒摊子里面。
木桌四周有四张凳子，都天坐在上面喝酒，看到伯颜乐，他目光炯炯的望着伯颜乐没有起身，反而带着几分审视。
要知道，他是带着任务出来的，呼兰王要求他查探七苦大师好友的底子。
这个好友，决不能是敌人派过来的。
“伯颜乐……你们伯颜家的伯颜沐布近来可好？”都天忽然开口道。
“我们伯颜家没有伯颜沐布这个人啊！”伯颜乐茫然道。
“瞧我这记性，人老了哎，是伯颜乌布那个老家伙，他身子怎样了？”都天伸手一拍脑袋道。
“您说的是大伯啊，大伯他去年就离世了，他年轻时候，腰部受伤重，年纪大了，旧伤爆发，抗不过去，就去了。”说到这里，伯颜乐神色黯然。
“伯颜乌布已经死了？老家伙又走了一个……岁月不饶人。”
都天唏嘘了几声，抬头道：“你是伯颜康的儿子？伯颜康跟你提过都天这个名字没有？”
“我父，他跟我说过，都天跟他是老交情，以前一起在马坑里避过难。”伯颜乐道。
都天大笑起来，他凝重的神情也缓和了。
“不错，你小子有你先辈的风范，一手马术相当出色。”
“您就是都天伯伯吗？”伯颜乐神色恭敬道。
“是啊，这么多年，我待在王府中没有出去转转，老朋友们都疏远了，我就是都天。”都天点头，望向伯颜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显然他对这个礼貌的孩子很有好感。
他已经用言语试探了好几次，确定这个伯颜乐应该就是伯颜家的，伯颜康的孩子，那就不是敌人了。
伯颜康和伯颜乌布，都是当年伯颜家族的青年才俊。
伯颜家是靠近大辽那边的一处草原部落，历年来都是交好大蒙部的，早年跟大蒙部一起并肩作战，都天由此跟伯颜家有了很深的交情。
对伯颜家，他十分的熟悉，但最近十年，他没去过伯颜家。
“都天叔叔，我父亲跟我说过你们很多当年的英雄事迹，我们小辈打心眼里敬佩。”伯颜乐笑道。
“都是些往事了，我们都老了，现在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都天嘿嘿一笑道。
“都天叔叔，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帮七苦大师参加围猎节的，正好也算是帮呼兰王一把。”伯颜乐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这次，我们想要拿票，不容易啊。”都天却唏嘘了几声。
“是对手很强吗？”伯颜乐疑惑道，“我这边也知道一些木华家等大家族的青年才俊，他们并未有超常的实力。”
“对，你看到的所谓青年才俊，的确实力一般，但他们只是明面上的，几家家族暗地里都培养真正的好手，他们为家族效力，对付我们王室。”都天皱眉道。
“难道王府暗地里没有培养好手吗？”伯颜乐问道。
“有的，我们也培养了，但跟他们相比，还是有一些差距，而且双拳难敌四手，他们是一群人，我们只培养了一位。”都天摇头道。
“都天叔叔，要不，我们回去再说？这里人多口杂，怕会泄露消息。”伯颜乐道。
“好，我们回去。”都天站起身。
第6698章 不如人
寺庙。
偏殿精舍中。
伯颜乐盘坐在软榻上，面前的小桌上摆放着一壶大麦茶。
禅院里饮用大麦茶能洗涤心灵，增加禅味。
但显然血气旺盛的都天感受不到，他只觉得这茶水喝起来涩涩的，没意思，连寡淡的水酒都比不上。
面前的大麦茶，他只喝了一口，就不喝了。
“都天伯伯，你跟我们说说，究竟他们暗中藏了那几个好手。”伯颜乐神色诚恳道。
卓娅也坐在一旁听着。
“正要跟你们说呢……”
都天道：“你们主要需要注意三个人，第一个人是木华家暗藏的好手，名叫呼延临，是从大辽找来的一位孤儿，自小被木华家收养，此人天生神力，能开强弓，使得一手流星锤，能在奔腾的快马上，用流星锤击中跑动的猛兽。”
“第二人叫木景安，他是木景家栽培的，同时祭司们也在其上出力颇多，一位红衣祭司亲自教导他武艺和奇门遁甲之术，身上暗藏很多暗器，轻功也极高。”
“第三人一位女子，是大夏人，归于华清家，此女枪术惊人，也极为聪颖，我们只知道她很厉害，但却不知她姓名。”
“至于我们呼兰王府，秘密培养的人，叫做呼兰琴，是王爷的义女，你们不久就能见到她。”
都天一口气说完，感觉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大麦茶喝了一口。
随后，他感觉这茶味道还是不错的，至少他能解渴，喝完嗓子眼舒服多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只能好好应对了。”伯颜乐叹了口气。
其实他只听到那几人的特征，实际上，究竟那几人有多强，他从都天言辞中也听不出来。
武学这一块，除非到了宗师境界，宗师以下并没有明显的境界，只是速度更快，力量更大，技巧更灵活，这样就能取得优势。
但差距有多大，不比试比试又怎么晓得。
“总之，你和卓娅商量着办吧，围猎节已经不远了，你们要是干得好，王爷是不吝赏赐的。”都天诚恳道。
呼兰王自来都不吝赏赐，大方的很，这呼兰金帐的人都知道。
“都天伯伯，这几日你有空教我们一二吗？”伯颜乐眨了一下眼睛问道。
“那是当然，接下来几日，我会给你们来个特训，在围猎节开始之前，好好提升一把。”都天瞪着眼睛道。
“那敢情好，有都天伯伯的特训，我们定然有很大进步的。”伯颜乐抚掌笑道。
“就这样吧，伯颜乐，你们就留在寺里好生修养，明日我再来。”都天还要回去跟呼兰王复命，他没有太大时间耽搁。
等到都天离去以后，伯颜乐转头望着卓娅道：“卓娅妹妹，七苦大师回来了没有？”
“还没呢，等他回来了，我就跟他说……”卓娅站起身来。
“伯颜哥哥，你们真的是来自伯颜家族吗？”卓娅目光闪烁道。
“这重要吗？”伯颜乐笑了笑。
“也是，哥哥是不是来自伯颜家族不重要，只要你是真心帮我的就行。”卓娅点头道。
“不过，伯颜哥哥，我还不知道你有多强呢，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啊？”卓娅嘴唇上扬。
“没问题，去后面演武场。”伯颜乐伸手道。
在寺庙的后面，有一片空地，修建了专门用来锻炼修炼身体的演武场。
演武场的侧面摆放着十八般兵器，是最近呼兰王最近派人送过来的，而在另外一边，则摆放着很多不同大小的石锁，以及一些训练力量的器械。
卓娅径直朝着石锁的方向奔去。
伯颜乐脸上保持着微笑跟在卓娅的后面，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卓娅心里在想起什么呢。
卓娅快步走到一块石锁面前……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在都天特殊的力量功法淬炼下，她的天生神力也得到了迅速的加强，如今已经能举起更重的石锁了。
卓娅双手搓了搓，随即抓起其中一块石锁！
一千斤……石锁上面有几个字的浮雕，点明了石锁的大概重量。
这样的重量，一般人是不可能举起来的。
但卓娅才十来岁的年纪，就能将石锁举起来了，至少昨日她尝试举成功了。
卓娅矮下身子，双手握在石锁上面的柄。
一用力，原本光滑的手臂上，青筋都鼓了起来。
石锁缓缓的升起……
“嗨！”
卓娅重重的喝了一声，双臂一使劲，将石锁彻底举过了头顶。
等她侧头，准备炫耀一下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身边的伯颜乐已经举起了另外一块石锁。
她记得那块石锁的重量，是她尝试过后，失败了的重量。
一千两百斤……别看在她的基础上只多了两百斤，但她知道，多加一斤都不容易了，何况是多加两百斤呢！
看到这里，卓娅原本想要表现的心思，瞬间就没了，她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的石锁。
再次抬头的时候，伯颜乐也放下了石锁，这说明，伯颜乐比她轻松，这就更打击人了。
“不错啊，这么小的年纪，就能举起一千斤，看来你是天生神力，未来超越我不难。”伯颜乐笑眯眯的道。
其实他说的话不是调侃卓娅，而是真心的觉得卓娅不错。
昔年，他也是有天赋的，才能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而他在卓娅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不上卓娅。
这就说明，卓娅真正的天赋比他要高，未来只要继续不懈怠的训练下去，超过他并不是不可能。
“可是，我还是不行，看来这次围猎节，我帮不上忙了……”卓娅有些沮丧，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主力的，谁能料到，她最引以为傲的举石锁，都比不上伯颜乐，不能独占鳌头。
那么力气不如人，别的射箭骑马狩猎之类，就更不如人了。
“谁说你帮不上忙的，这次围猎节以你为主，我们都是辅助你的。”伯颜乐笑道。
“伯颜哥哥别开玩笑了，我不如你，怎么能当主力呢。”卓娅摇头。
“你必须当主力啊，我们都是七苦大师叫来帮你的，至于你说能力不足，那不用担心，你现在的能力已经足够用了。”伯颜乐道。
第6699章 重逢
望海县，华阳渡口大码头。
华阳渡口位于望海县的东北面，大河从这里经过，南来北往的的大船在这里中转，补给，从而衍生出一整套与之相关的产业。
很久以前，杨永智和他大舅子赵大毛都在这渡口码头上扛过货。
那时候这码头附近还有些荒凉，经过了这些年的发展，码头这块是彻底繁荣起来，商家嗅觉灵敏，随着一条康庄大道将城区跟码头打通，各种店铺开到了这里。
酒楼，客栈，专卖望海这边特产的铺子，将这码头装点得生机勃勃，俨然成为了仅次于城区县衙前面那条最繁华的大街之外的街道了。
‘渡口客栈’，天字号包间里，杨若晴终于见到了自己的闺女骆宝宝。
“长高了，也白了，还变水灵咯，这一趟吃啥好东西了？”
母女两个亲密的拥抱之后，杨若晴先是跟左君墨打了声招呼，接着便扶着骆宝宝的肩膀上下打量。
“娘，咱好歹也一个多月没见了，您老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呀？”骆宝宝笑嘻嘻的问。
“啥意思啊？我咋可能损你呢，我可是你娘！”
“娘，可你方才那些话，摆明着就是说我从前又矮又黑呗，还干巴，不水灵，是这个意思不？”
“天地良心，我哪句话是那个意思了哦？你这丫头可真会抠字眼，你这个头一直都比同龄孩子要高，就算我说你矮，你也不信啊，对吧？”
“哈，这可不是抠字眼，听弦音知雅意，娘刻意把变白和水灵拿出来说，那就说明之前在娘你的心里我一点儿都不白嫩，左舅舅，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左君墨正惬意的品着茶，饶有兴趣的听着这对母女说话，突然被点名，他微微愣了下。
杨若晴也赶紧跟左君墨那道：“左大哥你听听，这丫头出去那么长时间，回来第一桩事就是跟我抬杠呢，这可真是长本事了啊？”
左君墨笑。
骆宝宝朝杨若晴做了个鬼脸。
杨若晴顺势揉了揉她的脸，“嗯，肉肉的，你奶奶她们在家里担心死了，生怕你瘦得皮包骨。”
“啊？她们咋能那么想啊？我志儿哥哥不晓得把我养得有多好呢，每天变着法儿的给我弄扬州那边的美食，娘你过来坐呀，容我细细跟你说……”
看得出来骆宝宝这趟出去收获真是不小。
一路上的见闻，在扬州生活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当地的风土民情，饮食习惯，包括大志那边家人们的情况，全摸了个一清二楚。
杨若晴极少有搭腔的机会，因为这丫头说话语速快，就跟机关枪似的拉开保险栓之后就是‘哒哒哒哒’一通扫射。
杨若晴只要做个听众就行了，而且听的时候你还得认真，稍微有点敷衍的表情都会被她察觉。
所以，明明她应该是东道主，可却是左君墨在旁边给她倒茶。
直到饭菜开始摆桌了，骆宝宝这才按下暂停键，“娘，我先去净个手再来，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杨若晴温柔一笑：“吃饭的时候先不说，夜里睡觉的时候只要你有精力，娘通宵听，可好？”
“我肯定有精力啊，嘻嘻，那我先去洗手啦！”
“去吧去吧，洗完赶紧回来吃饭。”
骆宝宝离开后，雅间里只有杨若晴跟左君墨，当然了，那些摆菜的伙计是归纳为‘npc’的，对他们的聊天不存在干扰。
“左大哥，景陵呢？咋没带他一块儿过来？”
“因为这趟匆忙，把宝宝送到你手里我下昼就得启程去庆安郡，所以便没带他同行。”
杨若晴点点头，左君墨是个大忙人，生意遍布大江南北。
她的生意远不及他铺的那么大，纵使如此，每年到了年关附近她都忙得很，更何况他呢？所以他去庆安郡，她一点儿都不惊讶。
“这趟南行，真是辛苦左大哥了。”杨若晴又说，含笑的眼眸里有着点点真挚的谢意。
左君墨摆摆手：“我们之间，无需说那些。更何况，我也不是专门为外甥女南行的，两次都是顺道而已。”
杨若晴勾唇不语，一句轻描淡写的‘顺道’，其中包含的辛苦和用心她懂。
这份感激，她记在心里了，将来景陵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义不容辞。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比如骆风棠现在何处，今年能不能回来过年，还有辰儿那边的情况，家里长辈的身体等等。
菜上齐全的时候，骆宝宝也洗好了手步伐轻盈的回了雅间。
丰盛的饭菜，自然不必累述了。
吃饱喝足，左君墨起身告辞，因为他还得赶在天黑前到庆安郡，所以杨若晴没有客气挽留。
赠送给左老太太的年节礼，将会在腊月二十之后派人送去左家庄。
回去的路上，赶车的人换成了杨若晴其中一个下属。
杨若晴扶着骆宝宝先上马车，她自己则去后面那辆马车检查一下。
后面那辆马车里装的都是这趟骆宝宝从扬州带回来的礼品，家里每一个亲戚朋友都没落下，为此，她还专门列了一份名单和礼品清单呢，回家后照着清单上的礼品送出去就是。
所以杨若晴让她先上前面的马车，自己去后面检查下。
码头大，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还有操着各地方口音的，自然那些小偷扒手也混迹其中。
看守马车的都是杨若晴的属下，虽然大家都很低调，穿着打扮并没怎么显山露水或带特殊标识，但人的气质是由内而外的，并不取决于几件光鲜的衣裳。
所以杨若晴检查了一遍后，发现一切无误，正准备回前面那辆马车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
视线投向之处，有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刚好闪身进了街道对面的那家酒馆。
杨若晴的视线落在最后面的那个女人的身上，眉头微微皱了下。
她想跟过去再看看究竟，前面那辆马车上，骆宝宝探出个脑袋：“娘，你咋不上来啊？快来啊！“
“诶，这就来了。“
杨若晴应了声，扭头再去寻的时候，先前那身影早已进了酒馆。
杨若晴抬头看了眼那家酒馆的名字，转身快步回了骆宝宝这边。
“走吧，回天香楼。“
第6700章 忘了啥？
虽然杨永进这个掌柜的回村参加三丫头的婚宴去了，但是县城的酒楼里一切依旧井然有序。
得知东家带着小姐过来，几个管事纷纷放下手头的活计过来迎接。
杨若晴朝他们摆摆手，微笑着说：“我带闺女小住两日，一切照旧。“
管事们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虽然掌柜不在，可是东家在啊，这一个个的当起差来越发的卖力，方方面面兢兢业业，就为了在东家面前留个好印象。
杨若晴带着骆宝宝回到了后院属于她的那座小院里，每回来县城都是住这儿，平时都有人打扫，窗明几净，床铺柔软。
母女两个刚坐下来，骆宝宝就一脸神秘的对杨若晴说：“娘，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你从前肯定没见过，我还保准你说好喝。“
“哦？那好啊，拿来娘尝尝。“
杨若晴笑了，这世上除了尿，就没有她没喝过的，饿极了的时候生血都照喝。
“噔噔噔噔！“
骆宝宝摘下腰间挂着的一只鹿皮水袋子，举到杨若晴面前。
“娘你尝尝看。“
杨若晴接过来，水袋子鼓鼓囊囊的，显然里面装满了液体。
她直接拧开，拧开之后把鼻子凑到袋口，一股久违了的熟悉的气味。
“娘你快喝呀。“骆宝宝又在旁边催促。
杨若晴拿起水袋子喝了一小口。
温暖醇厚，茶的清香中有着奶的鲜美，喝在口中，甜而不腻。
果真是奶茶！
这口感搁在现代，搭在杯身上的标签肯定是：抹茶味奶茶。
“娘，好喝不？“骆宝宝从旁激动的问。
杨若晴抹了把嘴角，把袋子递还给她，“嗯，好喝。“
“娘从前是不是没喝过？“她又问。
杨若晴笑了，摇摇头，“嗯，还真没喝过呢，这是啥？“
“哈哈，这世上终于有一样东西是我晓得而娘不晓得的，我太激动了。“骆宝宝激动得握紧了粉拳轻轻挥舞着，担心手里的奶茶泼出去，她不得不稳重下来。
“娘，这东西叫奶茶。“
奶茶？
杨若晴眯起眼睛笑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没想到这个时空的人依旧给它取了同样的名字。
“你在哪买的？我没见望海县城有卖奶茶的地方啊！“杨若晴又问。
难道是扬州带回来的？
那更不可能，离开扬州之后一直走水路坐船回来，这要是从那边带一袋子奶茶，估计半路就馊掉了。
然而刚才喝的那一口奶茶，口感非常的新鲜，就好像是今天刚刚做出来的似的，味道还很细腻，纯正，奶香十足，甜而不腻，可见奶茶的生产商是真的用了心去做奶茶。
骆宝宝'鹅鹅……'的笑，举着手里的奶茶对杨若晴这一脸自豪和得意。
“这个才不是买的呢，是今个早上动身的时候景陵塞给我的，是他给我做的奶茶呢！“
“啥？“这回，杨若晴是真的惊讶了，“你说这奶茶是景陵做来送给你的？“
骆宝宝很认真的点头，回想着早上的情景脸上还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景陵说，这是入冬后的第一碗奶茶，让我带着路上慢慢喝。“
“因为太好喝了，我想带回来给娘和奶奶嘎婆她们都尝尝，一直捂在怀里舍不得喝呢！咋样，我是不是一个很孝顺很孝顺的闺女啊？是不是娘你的贴心小棉袄呢？“
冬天的第一碗奶茶？
这是什么梗啊！
杨若晴哭笑不得，“是景陵亲口说的吗？可是，他不是一直都不怎么说话嘛？“
景陵刚被左君墨带回来的时候，那是完完全全的一个'小哑巴'，跟谁都不吐露半个字。
左老太太和左君墨还一度以为他是个聋哑孩子呢，请了不少大夫为他测试，诊断，后来才发现这孩子就这性格，或许是跟成长的环境有关系，急不来。
后来遇到了骆宝宝，许是投缘吧，景陵竟然愿意用绘画的方式来跟骆宝宝沟通。
再后来他开始认字，便以文字的方式取代。
接着往后，随着两个孩子在一起相处时间的加深，年岁的渐长，景陵已经可以开口说一些简单的字眼了，但超过五个字的完整话他是不会说的。
“娘，你还不晓得吧？这趟去扬州，景陵跟我说了好多话呢，我们一路上都在说话，他说的可利索了！我叫他回去多练练，等下回见面的时候我教他抬杠！“
杨若晴笑了，轻轻捏了捏骆宝宝的鼻子：“景陵有福了，摊上你这么个杠精师父，这要是学成了早晚得把你左舅舅气死。“
“娘，你可真是聊天终结者呀！“骆宝宝很是不服气，“我是杠精，那我把您老和我爹给气死了吗？你就瞎担心。“
“好好好，是娘瞎担心了，来，奶茶再给我喝两口呗！“
冬天的第一碗奶茶呢，这台词亏了景陵，搁在现代网络信息发达的时代都可以做梗了，对于奶茶商家来说，做梦都要笑醒。
骆宝宝把奶茶拿出来，小心翼翼的倒到碗里。
杨若晴说：“这奶茶咱俩索性瓜分了，等回家了我再做一大锅奶茶给你奶奶和嘎婆她们尝鲜得了。“
“娘，这你也会做？你才头一回喝啊！“
“呵呵，小看了你娘我吧？酿酒，调香，炼药，开厂子撸羊毛，就你身上穿的这羊毛衫，可不都是你娘我捣鼓出来的嘛！区区一碗奶茶还能难得了我？“
不仅冬天的第一碗奶茶，春夏秋其他季节，都给你捣鼓出来。
“娘，夜饭吃得好饱啊，我咋觉着今个一天就是在吃吃喝喝中渡过了呢？“
华灯初上，骆宝宝抚着肚子跟杨若晴这撒娇。
杨若晴也笑：“我也吃撑了，话说，我咋觉得我好像忘记了啥事儿没做呢？“
“哈哈，娘忘记了抱我。“
骆宝宝起身朝杨若晴伸开双臂，像小时候那样趴在她怀里，脑袋搭在她肩上。
看着这个跟自己身高齐平了的闺女，杨若晴很是欣慰。
趁着孩子还愿意让你抱的时候得多抱抱，可怜天下父母心……等等，父母心？她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啥了！
“宝宝啊，你先在屋里休息行不？娘还得去县衙大牢那边接你姑姑和姑父呢，瞧这事儿给办的，竟把他们两个大活人给落那了！“
第6701章 不见了？
一路风驰电挚般的赶往县衙大牢，一路上杨若晴想想都觉得搞笑。
两世为人，真是哔了狗了，自己竟然把俩个大活人给落下了！
这种事几乎是前所未有啊，她着脑袋精密得跟计算机似的，难道，是马上就要三十岁了，提早进入更年期？
我的天，就算不是更年期也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啊，太可怕了！
县衙大牢外面，杨若晴让属下进去接人，自己留在马车旁等。
结果属下回来跟她说，“人不在里面，两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啥？离开都两个时辰了？“杨若晴有些不敢相信。
县太爷跟牢头和狱吏那里打过招呼，杨华梅和王栓子探监没有时间限制。
也就是说，在县衙大牢关门谢绝探监的时间点之前离开都行，这期间有好几个时辰的空档呢！而现在，距离大牢关门谢绝的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姑姑和姑父竟然自己走了？
那么早就走，不想多跟大白待一会儿嘛？
还有就是，走了都快两个时辰了，也不见他们回天香楼，天寒地冻的这是上哪去了？
杨若晴心里有很多个问号，又打发其中一个属下进去接着跟狱吏那打听之前探监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或许能够有啥启发。
另一边她又吩咐另一个属下去找人，自己则回到了车厢里继续等待。
很快，包打听的那个属下又回来了。
“回主子话，狱吏说之前大白双亲探监，他们因受了牢头叮嘱不敢贸然上前窥探，所以并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话。其间大白父子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狱吏担心发生意外，过去查看了下，便听到大白父亲说'他坚决不答应，除非他死了，若是大白执意要做，那就断绝父子关系'，大白父亲提前出了大牢，站在门口等候，一炷香的功夫后大白母亲也追了出来，两人离开。“
杨若晴摸着下巴陷入思考中……
“先回天香楼，路上赶慢点，留意街边行人。“杨若晴摆摆手，吩咐属下。
属下领命，坐上马车驱动起来，明显放缓了速度，赶车人的目光扫过所到之处的街边每一个行人。
杨若晴靠在车厢里，车窗帘子撩起一角，她也在留意窗外。
此时暮色是彻彻底底落下来了，街道上根本没几个行人，姑姑和姑父那么早就离开了，又没去天香楼，这是要上哪去呢？
这么冷的天，她不可能一个人在街上傻逼似的一家店铺一家店铺的找他们。
他们是两个成年人，男的一看就是病秧子，碰一下就倒的那种，女的没姿色，两人结伴而行走在大街上应该是比较安全的。
难道他们迷路了找不到天香楼？
可也不对啊，路就长在嘴上，在大街上随便一问就能问出来天香楼在哪，这又不是现代那些魔都，城市大到横跨几个区。
这只是一个县城，再大也就那么大，两个时辰肯定能找到的。
唯一的答案就是，他们没去天香楼，必定是去了另外的地方做另外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么急迫？非得让他们这样迫不及待去做？就算姑父的身体随时都可能倒下去都要去做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杨若晴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天香楼，杨若晴又派了另一个属下出去找人，自己则陪着闺女说话。
连日来的舟车劳顿让这丫头没坚持多久就呵欠连天了，杨若晴安抚她先睡，自己则系上披风来了酒楼大堂里继续等候。
一夜过去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这下，杨若晴更是犯了嘀咕，这两个大活人到底跑哪去了？该不会偷偷跑回长坪村去了吧？可想想也不对啊，就姑父王栓子那身体，这么冷的天要是能从县城走到白岩镇算她输！
其中一个属下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面生的人。
大概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穿的还算体面，但来到跟前的时候却缩着肩膀，和明显对方知道她的身份。
“主子，有消息了。“
属下上前来跟杨若晴这拱手禀报了一声，随即让开身，好叫身后那个面生男子上前回话。
杨若晴将目光投在那个面生男子的身上。
随着他靠近，她嗅到一股淡淡的药草的气味。
通常身上带着这种气味的，无外乎两种情况。
要么他本人是个病秧子，跟王栓子那样需要长年累月的喝药。
要么，他从事大夫之类的行当，终年跟药草打交道，时日久了自然就沾惹上药草的气味了。
“小的王亮，乃县城怡和春医馆的大夫，给骆夫人请安。“
“王大夫不必客气，敢问你过来有何事？“
王亮道：“是这样的，昨日下昼我们医馆来了两位客人，说是要抓药，可他们抓的却是虎狼之药……我们医馆有规矩，但凡那些虎狼之药都需将当事人带来医馆让大夫亲自诊断，再去衙门上报登记，方可开药……“
“他们要开什么药？“杨若晴打断王亮的话，问。
“红花草！“王亮说。
杨若晴眯起了眼。
这可是脱胎药中的虎狼一族啊，姑姑姑父买这个……难道是给红梅喝？
“总所周知这红花草药性猛烈，若有不慎便是一尸两命，我们小医馆实在不敢轻易售卖，须得详细过问了虚实，并通过对当事人的诊断，方才决定能不能下药，而且还得跟衙门报备此事……“
杨若晴听到王亮的这番话，一点儿都不意外。
没有穿越之前，她也跟其他人一样被古装电视剧给洗脑了，觉得在古代想要毒死一个人很简单，随便在路边买点砒霜啥的就行了，武大郎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当她自己穿越来了这个时代，亲身去感受才发现事实跟烧脑的电视剧根本就不一样。
在大齐，尤其是在齐星云登基称帝之后，他下达了很多改革的措施。
其中有一条就是加大对医馆药行这行的监督管理。
砒霜，鹤顶红，红花草等这些虎狼之药，医馆不准随意对顾客售卖。
第6702章 顶风作案啊
齐星云因为自己皇嗣单薄，所以在人口这块很为看重，鼓励生育，不许随意堕胎，违令者，一旦被查实将依法问责。
当然，特殊情况者除外。
所以，除非黑市，否则市面上正规挂牌营业的大小医馆和药行，在这一块都很慎重。
没想到姑姑和姑父这忙活了一天一夜的，竟是要顶风作案啊？
“他们现在人在何处？”杨若晴又问王亮。
王亮忙地道：“因为我们不敢轻易售卖红花草，最后他们抬出骆夫人您来，说是您的亲戚，是得了您的吩咐过去买药的，我们掌柜不敢怠慢，正在亲自接待他们并打发小的前来请示骆夫人您。”
王亮又补充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杨若晴再加入自己的脑补，虽然是推测却也差不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猜了出来。
他们两个离开的两个多时辰里肯定是先去找小医馆买药。
因为是买那种药，觉得见不得人，所以尽量去一些巷子胡同里找，而那些开在巷子胡同里的小医馆通常是连售卖那种被朝廷纳入管制名单的药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有，也不敢轻易卖给他们俩，所以他们就一直找啊找的。
最后没辙了，找到了望海县怡和春医馆总部。
结果就如王亮听到的那样，人家依旧要他们提供一整套详细的资料方可决定能不能卖药给他们，他们就一直跟人家那磨，但人家不吃那套。
结果他们昨夜就赖在人家医馆了，因为人家大医馆是通宵达旦的接待病患，后院病房里还住着病人。
到了今天早晨，他们眼见磨不出个名堂来，人家压根就不搭理他们小人物，这才咬咬牙把杨若晴给抬出来吓唬人。
没想到她的名字还真有用处，人家当即就有掌柜过来亲自接待，这会子将他们带去了后院的雅室热茶热饭的招呼着，一边赶紧派了人来天香楼核实情况。
可来天香楼找她杨若晴核实情况……是那么容易的事么？
可巧他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属下，属下看出王亮'贼眉鼠眼'，上去把刀鞘架在他脖子上一下子就审问出了，然后将他顺利带到杨若晴跟前。
当然，在带进来之前，属下是搜过王亮的身的，唯恐他说着说着突然从身上掏出啥怪东西出来伤害到杨若晴……
听完王亮所说的一切，杨若晴吩咐属下：“你去把他们俩接回来吧。“
“是！“
属下带着王亮离开后，杨若晴抬手揉着额头，偏头痛都差点被这两口子给搞出来。
……
当王栓子和杨华梅被接回来并送到杨若晴面前的时候，一宿没合眼的两人都不似人形。
王栓子就不用说了，天生的病秧子，这会子提着一口气在县城的冰天雪地里蹦跶，此刻头顶已经有了死兆星了。
至于杨华梅，蓬头散发，眼袋都快耷拉到下巴上了，眼圈漆黑，嘴巴干裂，脸上蜡黄蜡黄的，鼻梁两侧的雀斑连成了片，咋看咋都不像一个三十二岁的女人，说她四十五六，都不会让人怀疑！
“姑姑，姑父，说说吧，到底咋回事，你们咋还跑去满大街的找堕胎药了呢？这是要给哪个堕？是姑姑你又有了么？“杨若晴坐在那里，没好气的问。
虽然彼此隔着辈分，可年纪却只差三岁，杨若晴平时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保持着晚辈对长辈该有的分寸和尊重。
但这会子她有些恼火，自然就没那么客气了。
杨华梅和王栓子对视了一眼，两人自知理亏，也很惭愧。
他们先前在回来的路上从杨若晴属下那里听说她派人出去找了他们一夜，昨夜去县衙大牢接了个空，她肯定很担心，而他们两个连个响声都没打……
“晴儿，对不住，这事儿是我和你姑姑鲁莽了，害你担心！“
王栓子直接就跟杨若晴这道歉。
杨若晴皱眉，都道歉了，还能咋整？
“姑父你喝口热茶吧，你这身体经不起折腾你又不是不明白，我姑姑一时冲动，你该拦着，而不是跟着她一块儿冲动。“杨若晴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跟王栓子那说。
“你这身体，要是突然倒在大街上，这么了冷的天，路上的人谁会管你死活？他们除了围观和远远的惊呼议论，不会真的有人伸出援手将你送去医馆急救的，你可懂？“杨若晴又说。
热心人或许也有，比如像孙氏和杨华忠那种。
但放在这大环境大范围的人群里，那种比例自然就小了。
王栓子轻轻点头，脸上却越发惭愧，嘴里重复着一句话：“确实是我莽撞了，这会子想起来很羞愧，不仅丢了咱自个的脸，也连累了晴儿你，哎……“
旁边，自打进门就一直垂头丧气的杨华梅突然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这是咋啦？我说几句就哭啦？有这么脆弱吗？“杨若晴满头黑线。
杨华梅边哭边摇头，左右手开工，把眼泪糊的满脸都是。
“不是，我哭不是因为你，我是想到大白和红梅就烦心的想哭啊！“杨华梅声音沙哑，就跟声带被人拿刀了划了似的，她自己说话费力，别人听的更费力。
王栓子递过去一块帕子，“用这个把泪擦了，有啥话跟晴儿这好好说，别一大早就哭哭啼啼的，不吉利。“
这里是酒楼，酒楼讲究风水气运，你跑人家酒楼来哭哭啼啼的不好，何况待会就要开门做生意了。
杨华梅在王栓子的提示下也反应了过来。
不得不说，她这脑子这些天来几乎就是一团浆糊，不管做啥事儿都是跟着感觉走，乱糟糟一片，根本就不晓得思考。
接过帕子胡乱抹了把脸，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后，杨华梅跟杨若晴这说起了昨日探监发生的事：
“晴儿啊，大白那个混账东西，我真不该来看他，就该让他在牢里挨饿受冻才好啊，一点儿都不晓得反省，还变本加厉了啊！”
“昨天，昨天……差点没把我和你姑父给气死！”
杨若晴也拿起桌上的纸巾递过去给她，“姑你鼻涕又出来了，用这个擦擦吧。”
王栓子觉得很尴尬。
第6703章 不沾因果
但是杨华梅却很自然的接过杨若晴递过来的纸巾，一下子抓了一大把捂住鼻子用力摁。
伴随着一阵响亮的声音后，杨华梅两只鼻孔都得到了短暂的疏通。
她把黏糊糊的纸巾揉成一团甩进旁边的垃圾篓里，抬起红通通的鼻子，跟杨若晴这接着说：
“原本我以为吃了苦头那小子好歹能收敛几分，没想到见着我和他爹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儿都不觉得我们大老远过来看他，给他送被褥和衣裳是关心他，在意他，见了面他就问我们是不是过来接他回去的，当栓子说不是的时候，他立马就翻脸了！”
说到这儿，鼻子里又开始灌液体了，杨华梅抓起纸巾又是一顿擦。
边上，王栓子只得接过话茬道：“我叫他在牢里好好反思反思，争取早些出去，出去后咋地也得去给他四舅他们赔礼道歉，那小子当时就恼了，那拳头从铁栅栏里伸出来看样子还想打我，要不是梅儿有防备把我拽开了，只怕这会子我这个亲爹都挨了他的打！”
边上，杨华梅把鼻涕又痛痛快快的摁掉了，跟王栓子这说：“我都被他打出经验来了，能不有防备吗？”
一句话，道出多少辛酸多少寒凉！
当下，三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杨若晴再次打破了沉默。
“你们就为了这事儿提前离开的？离开后就跑去给红梅买药？“
王栓子道：“原本是想跟他坐下来好好谈谈心的，我们父子两好久没有谈心了，可这小子我看……没得救了，根本不把我这个做爹的放在眼里，一点儿忌惮都没有！“
王栓子说到最后，咳嗽起来，咳得心肝肺都要从嗓子眼冒出来了。
杨若晴赶紧把热茶推到他面前，“快喝口压压。“
王栓子坐在边上喝茶，调理自己的气息。
杨华梅一脸悲愤的接着数落大白：“男的不顾礼义廉耻的，女的也不要比脸，男的得知我们不是去接他的，就命令我们想法子把红梅弄出来，他一口一个我们要做爷奶了，不能眼睁睁看着孙子没了这些话，他以为这是杀手锏吗？以为一个孩子就能拿捏住我们的死穴吗？我呸！“
“那你当时就满口拒绝了吗？“杨若晴又问。
既然姑姑都骂到了这个份上，那肯定是不可能答应的。
而且，这也不能答应啊，把红梅接出去，那就是接回长坪村去住的，因为红梅现在身边需要人照顾，而白梅斋暂时被官府贴了封条。
红梅一旦回村，那么这些丑闻就全不暴露在阳光底下了，之前虽然也有好事的村民听到一点风声，可那也只是别人背后猜忌几句。
红梅一旦去了村里……所以，除非姑姑的脑袋被驴踢了才会答应哦。
杨华梅吸了吸鼻子说：“我答应了。“
“啥？“这回，杨若晴是真的不能淡定了。
“姑姑你没搞错吧？这也能答应？“
“晴儿，我是这么想的，红梅肚子里那娃是个孽种，肯定是不能让她生下来。“
“可大白跟疯了似的就要保住那孩子，红梅也不管不顾，既是那样，我只能先假装答应下来，等到把红梅接出去再想个法子让她喝下红花草把孩子给打了。“
“只要把孩子打了，那他们两个的事儿始终就没有石锤，孩子一旦生下来，背后长满嘴都说不清楚啦，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烂，孩子也要被人骂孽种，何必呢！“
杨若晴听得瞠目结舌，敢情姑姑这还用上计谋了？
“所以，你们两个打从大牢出来后才会满大街的买红花草？”她又问。
杨华梅点头。
脸上堆满难色，支支吾吾说：“哪里晓得那药那么难买，还要被大夫问一堆，完事了还得把红梅带过去让他们把脉检查，检查完了才能决定给不给堕胎，哎，真费事儿啊！”
王栓子也点头，“确实费事。”
“再费事，我也要想法子弄到那药，把红梅肚子里的孩子给弄下来，把这一切罪恶掐断在芽儿里！“
杨华梅皱起眉，眯起眼，说得面孔扭曲满脸狰狞。
杨若晴看的眼睛都直了。
从前她只觉得杨华梅的五官眉眼像谭氏多一些，肤色却随了老杨头，偏黑。
可这会子她这狰狞的样子，仿佛就是老杨头的女版。
我的天，'虎父无犬女'啊，狠起来太像了。
“晴儿，这事儿你得帮帮姑姑，想法子给我弄到红花草，以绝后患！“她又说。
杨若晴却直接摇头，“姑姑，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有自己的原则，也不敢顶风作案给棠伢子和大安留个小辫子给别人抓，所以你得靠你自个，别扯上我！“
“晴儿，你竟然不帮我？“杨华梅惊诧得叫了起来，好像第一天认识杨若晴似的。
杨若晴平静的说：“姑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不拦你，就是在帮你。“
她知道跟杨华梅说不是很凑效，因为杨华梅的脑子已经短路了，现在做事全凭直觉，跟一团浆糊似的想哪出是哪出，智商不在线，思维也完全被大白给摧毁了。
所以杨若晴只能转头跟王栓子那说：“姑父，红花草的事儿我不掺和，你们不要抬我的名号去压别人，若是被我晓得有第二次，我直接翻脸！“
看王栓子的样子，这是听进去了。
杨若晴也就不再多说。
红花草那东西，除了堕胎，还能让女人不孕不育，对女人来说是名副其实的虎狼之药。
曾经勾栏院里，经常出现那种药。
现在应该也有，如果杨华梅有心弄药，去一趟勾栏院肯定能得偿所愿。
但这个建议，杨若晴是绝口不会跟杨华梅提的。
还是那句话，不管大白和红梅如何的厚颜无耻，但红梅肚子里的小生命是无辜的，因为他（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力。
不管那孩子适不适合来到这世上，但要结束他（她）的性命的手，都不能是杨若晴。
她的手沾过人血，但那是敌人的血。
她的手，从不沾惹无辜人的血，这是她的原则。
所以，红梅的事儿她不掺和就对了，不沾这个因果。
第6704章 不担忧了
呼兰城，寺庙。
“为什么我必须当主力？”卓娅还是不明白那是为啥。
“原因很简单，我们是来自伯颜家的人，要是表现的太过出色，会给呼兰王招来麻烦的。”伯颜乐笑了笑。
“什么麻烦？”卓娅道。
“来自可汗的麻烦啊，你不知道大蒙部的内部之争，外面人的风头不能压过内部人吗？”伯颜乐道。
“不知道，我年纪小，只知道师父教给我的一些佛经，不懂的那些。”卓娅老老实实的摇头。
“对啊，你年纪还小，这些你就不用多想了，你按照七苦大师的安排来做就好了，难道七苦大师还会害你不成。”伯颜乐淡淡道。
“我相信师父，他肯定不会害我的。”卓娅点头。
“七苦大师暂时没回来，时间还早，咱们就继续练练吧。”伯颜乐提议。
“还练啥？”
“兵器，我来试试你使用兵器的能力。”伯颜乐迈步走向演武场的另外一端。
十八般兵器都在另外一端，每一样兵器都不止一件，就这些兵器，已经不是一般人家置办的起的了，要不是呼兰王送来的，七苦大师在呼兰城立足未稳，他也是置办不起的。
伯颜乐看着上面架子上摆放的兵器，抬手就取出一口长剑。
剑在战场上并不是太流行的兵器，原因很简单，剑比较脆，在战场上不如刀好用。
君子佩剑，现在的剑也就成为一种礼器。
除此之外，江湖人士使用剑器比较多。
江湖人用剑是因为有几大好处，其一是携带方便，其二是灵巧，方便刺击。
“我用这个。”卓娅手掌握住放在架子边的一件兵器。
一根长棍，通体都是熟铜做的。
铜棍就是她常用的兵刃，也是都天最擅长的。
他们这些武将本来就应该十八般兵器都要精通才行，但最终还是有最拿手最喜欢的兵器。
“好，就用这个吧。”伯颜乐点头道。
“可是，你用剑，很吃亏啊。”卓娅有些实诚，她觉得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
在兵器战中，长剑对阵铜棍，的确吃亏，不过，那只是针对一般武者的。
卓娅并不知道，到了伯颜乐这个层次，他的剑术已经可以反过来克制那些比较粗重的兵器了。
“没事，就这样来，输了不怪你。”伯颜乐洒然一笑。
既然伯颜乐不以为意，卓娅也就不在多说什么，提起铜棍跃进场地，摆出一个架势，就使将开来……
等到七苦大师回到寺庙之中后，看见卓娅鼻青脸肿的蜷缩在软榻上，老大不高兴，而伯颜乐端坐在另一侧，笑眯眯的喝茶。
伯颜乐舒服了，卓娅虽然不算是什么熊孩子，但她一开始轻视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正好借着指教兵器武艺的当口，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不能生出傲气，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丫头……”七苦大师一看就知道是咋回事，摇头微笑道。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伯颜乐还未开口，卓娅就先说话了，两眼泪汪汪的。
七苦大师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她额头道：“卓娅，你到后院休息去吧，晚上的功课明日在做。”
“师父，那我回去了。”卓娅立刻就高兴起来，她吐了下舌头，下了软榻，快步离开。
她走的很匆忙，生怕七苦大师会改变主意似的。
直到卓娅消失在视线里面以后，伯颜乐方才开口道：“大师，卓娅晚上的功课是什么？”
“抄写心经五遍。”七苦大师淡淡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要跑了。”伯颜乐恍然。
心经五遍，这可不容易。七苦大师对字迹肯定是有要求的，不能乱写，这对一个认字没多久，写字时间也不长的卓娅来说，是一份苦差事。
“大将军有没有按照约定带来贫僧需要的物事？”七苦大师脱了鞋子，上了软榻，在伯颜乐另外一边盘坐。
“带来了，东西都放在禅房里面，大师你需要，随时可以去拿。”伯颜乐笑了笑。
他以前没见过七苦大师，但根据画像和描述，再亲自当面见到，他已经确认，这就是真正的七苦大师，不是别人伪装出来的。
“有没有妙法莲华经？”七苦大师问道。
“有，那是一本孤本，大将军使了好大劲才弄到的，一般的寺庙都没有。”伯颜乐道，“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偏门的经文。”
七苦大师顿时脸上出现了喜悦之色。
他的佛学经义学到这种程度，已经不容易将七情六欲表现在脸上了，但有些他真正在意的事情出现，他依旧会展露出他真实的心情。
“好，替我谢谢大将军的好意。”七苦大师宣了一声佛偈。
“大师有什么安排？”伯颜乐问道。
“这要看你待在这里多长时间？”七苦大师抬眸道。
“我暂时无事，可以多待一些时间。”伯颜乐道。
“施主，你在呼兰城长待，伯颜家那边如何交待？”
“跟伯颜家已经说好了，他们是全力支持的，我想待多久，他们都不会干涉，一切以我的意愿为主。”
伯颜乐抬手，取出一块玉佩道：“大师，这是我的信物，以后遇到拿着同样的信物的人，就可以信赖。”
七苦大师望向玉佩。
碧绿色的玉佩上面浮雕着一条蛇，蛇的腹下有三只爪子，造型很是奇特。
“我在大将军那里，有个代号，碧蛇，大师你不要告诉他人，接下来几日，我会在呼兰城内查探一些事情，在围猎节的前一天，我会赶回来。”伯颜乐淡淡道。
“施主在城内行事，怕是不太方便，呼兰王安排了人，暗中监视我们，他不是完全放心。”七苦大师皱眉道。
“不用担忧……”伯颜乐转过头去，过了一小会儿就重新将头转过来。
七苦大师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他看到的已经不是原本的伯颜乐，而是完全换了一张面孔，还是女人的面孔。
“你看我这张脸如何？”伯颜乐说话的嗓音一变，由原本的男子声音一下子转变成女子嗓音了。
“这下就没问题了，呼兰王也监视不到。”七苦大师放下心来。
第6705章 决心
京城。
二里街茶楼一处包厢里。
有着一张白净脸的年轻男子，端坐在桌边，他身穿虽然是很普通的月白色长衫，但全身都透着一股子隐藏不住的贵气。
一般人看不出他真正的身份，也会第一眼就觉得他出身于豪贵之家。
“陛下，茶楼里安排好了，说书先生很快就会登场。”王昀站在一旁，笼着袖子。
“你钱给足了没有？没强迫人家吧？”齐星云喝了一口清茶问道。
“陛下，老奴总敢强迫他人啊，是给足了银子，他才来的。”王昀小声应道。
“那好，我等着……”齐星云拿着手中的折扇拍了一下王昀的手背道，“记住，在外面不要叫陛下，要叫云少爷。”
“是，云少爷。”王昀乖乖的站好，不再多说话。
齐星云喝了几口茶，就听见外面传来说书人的声音，以及四周的鼓掌声。
“锵！砰！”
惊堂木那么一响，说书人亮嗓开场白。
“伏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停挨饿，
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这一话说的是定远县王家老爷的旧事，话说这王家可来历不凡，先祖乃前朝举人之身，做过一任县太爷，攒下好大一份家当……”
“……王家老爷万贯家财，他私通盗贼，放四成利的印子钱，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被迫做了他家的佃农，那喜儿家借了他的钱，遇上天灾，这钱还不上了，就要用清白的女儿来抵债……”
齐星云听着说书人娓娓道来，脸色阴沉。
站在一旁的王昀公公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此时皇帝心里窝火，他可承受不起皇帝的火气。
“这就是庄玉楼的新剧目白毛女改编的说书？”齐星云声音低沉暗哑道。
“云少爷，这跟沈碧玉大家编剧的白毛女有些不同。”王昀低声道。
“不同？哪里不同？你是看过香玉楼的人演过的剧，你说说看。”齐星云轻描淡写道。
“背景有些不一样，那个白毛女说的是前朝之事，这个说书人说的却是今朝之事，还是前阵子事发的一件案子。”王昀道。
“此说书人胆子很大，敢说本朝之事……”齐星云冷笑一声。
“要不要派人抓起来？”王昀立刻道。
“抓什么抓？这等丑事，就要让更多人知道，藏着掖着有什么用。”
齐星云冷哼一声道：“又是江南的乡绅，那些世家们口中的积善之家，就是如此的藏污纳垢。”
齐星云眼中泛着杀气，吓得一旁的王昀公公全身一哆嗦，不敢说话。
也不怪齐星云恼火，此时江南发生水灾蝗灾，让江南那些世家豪绅们捐钱，结果一个个哭穷，最大的家族江家，居然只纳捐了五百两，简直是直接打他的脸。
隐卫派去江南的可靠之人发回一封密信，整个江南土地兼并已经极为严重了，水灾蝗灾过后，大量百姓破家灭门，惨不忍睹。
但当地官府衙门给朝廷上的札子上说，江南花团锦簇，形势一片大好，东陵书院的那帮文人，更是饮酒作乐，舞文弄墨的描绘出一幅江南美景如画的胜景。
他自然不信那些人的。
这是大齐积攒了很多年的顽疾，他又怎能不知晓。
可恨那些粉饰太平，欺下瞒上之辈，尽都该死。
“王昀，千机城那边有没有新消息？”齐星云平息了怒火，语气也变得平和起来。
“上次的札子，骆大将军禀告，他已经助其其格公主复了铁牙金帐，夺回了铁牙城，最近，紫烟姑娘就要动身回京城了。”王昀小心翼翼的道。
他最近日子也不好过，这段时间，皇帝的脾气越来越大了，朝堂之上，那帮子文臣还不消停的闹腾，真是愁人。
“回来好，朕就盼着他们早日回来，紫烟回来也够用了，这次朕下定决心，好好整治一番江南。”齐星云冷笑一声。
他这段时间，都在思索怎么整治江南之事。
江南之地，天下半数税赋出自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他才会犹豫，就担心改变了一些格局，让江南出大事。
但，如今正常的税赋都缴纳不上来，再不想办法应对，大齐就麻烦了。
隐卫暗谍们传来的消息，江南的那些世家，多半都和叛汉有一些联系。
要是大齐倒了，他们依旧可以吃香喝辣的，大不了换个朝代，他们的世家地位不会变。
但齐家没有退路，皇族齐家是真正和大齐共存亡的，大齐要是倒了，齐家就算不被灭门，也活不了几个。
“王昀，走，我们回宫。”听完这段说书，齐星云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迈步向着外面走去。
王昀松了一口气，这主子终于要回去了。
在外面待着，他心里压力忒大，为了护卫主子的安全，他已经派了很多好手潜伏在四周。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要是遇到刺杀之事，主子这么精贵的身子，掉根汗毛都是他的罪过。
还是回宫好，在宫里都是自己人，安全多了。
齐星云迈步走出茶馆，他望了一夜天边，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天半泛起一片红光，将云朵都映红了。
一阵凉风吹过，齐星云鼻子痒痒的，想要打喷嚏。
但下一刻，他抬头看见一个面熟之人，这个喷嚏憋回去了，没打出来。
“沈碧玉沈大家，她来二里街干吗？”
齐星云看到，沈碧玉带着两名丫鬟，在街上款款而行。
二里街是皇宫附近的一条街道，比较繁华，但距离沈碧玉所在的庄玉楼有一段路，按理说，她不应该在此时来这里的。
“王昀，你派人打听一下，看看沈碧玉来这里干什么。”齐星云吩咐了一声。
“好，主子稍候。”王昀伸手招了一下，就招了一名侍卫，耳语一番，放他离去。
齐星云自然知道这附近布满了暗卫，这也是必然的，他同样对自己的安全很重视，不是有万全之策，他也不会轻易出来冒险。
第6706章 死都合眼了
望海县。
不知这一夜王栓子跟杨华梅那怎么做的思想工作，隔天吃早饭的时候，杨华梅绝口不提要带红梅回长坪村的事了。
“姑姑打算不管这件事了吗？“杨若晴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随口问了句。
包子是奶香椰蓉馅儿的，口感香醇，奶味绵润，她一顿能吃六只！
杨华梅搅拌着碗里的鸡丝香菇粥，摇摇头，又点点头：“昨夜跟你姑父谈了一宿的心，罢了罢了，全当少生养了一个儿子罢！“
“甭管他接下来在大牢关多久，甭管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案子，我和你姑父都不管了，心肠硬一硬，闭闭眼回去了！“
杨若晴勾了勾唇，“姑姑姑父这回可要言行一致哦，别到时候又心软了。“
杨华梅尴尬的咧了咧嘴，“你奶说得对，我要是再心软，早晚得死在大白手里，哎，不管了，他虽是我生的，可咱谁又不是头一回做人呢？我咋地也该给自个留条活路吧！“
“姑奶，你这话说得吓人。不过，却又好有道理的样子。“骆宝宝睁大了眼，抽空朝杨华梅竖起一根大拇指。
杨华梅朝她慈爱一笑，“哎，要是你大白表叔有你和你两个哥哥一半的懂事，你姑奶我死都能合眼了。“
“大清早的别说那些话，待会上昼还要赶路呢！“王栓子桌下的脚轻轻碰了下杨华梅的，小声提醒。
杨华梅愣了下，随即瞪了眼王栓子。
在家的时候她很多时候都是闭着眼睛说话的，爱咋说就咋说，也没见他提醒啥。
可这出来一趟，他都提醒两三回了，烦不烦啊！
眼看着杨华梅的怒火有往王栓子身上转移的倾向，杨若晴赶紧打圆场：“姑父你多虑了，我们从来没有那些忌讳，我们自己也是想什么说什么。“
骆宝宝也能察觉出什么，巧笑着说：“就是嘛，我爹，我辰儿哥哥，我小安舅舅，大家谁不是打打杀杀的？我们家要是有那些忌讳，真就寸步难行咯，所以姑爷，你不用担心这个啦，还有姑奶，你也不要对我姑爷发飙，他也是好意。“
骆宝宝这番劝解，让杨若晴很是意外。
这丫头啥时候懂这么多事了啊，看得还这么透，真的长大了，长成大姑娘了。
王栓子也不尴尬了，朝骆宝宝这友善的笑了笑，“对，确实是这个理儿。“
至于杨华梅，打量着骆宝宝，满脸的羡慕。
“要是我当初不是生俩儿子，而是有个闺女，该多好啊……“
吃饱喝足，一行人动身回村。
幸好骆家的马车是经过了改良之后的大车厢，别说加个骆宝宝了，就算再加两个成人都能坐下。
跟来时杨华梅的期待心情相反的是，回去的路上，杨华梅几乎是一路沉默，不仅沉默，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骆宝宝原本是个喜欢说话的性子，看到她姑奶情绪低落，换做别的时候这丫头肯定满肚子笑话来搞活气氛，但这会子她知道事情的症结在哪，一箩筐笑话也拯救不了哦，还不如安安静静的坐着，无聊的时候就打会盹儿。
下昼日头偏西的时候，一行人到了家。
杨若晴和骆宝宝在院子门口下了车，杨华梅和王栓子也要跟着下车，杨若晴说：“你们索性别下了，我让属下多走几步直接将你们送到家门口就是了。“
王栓子不想继续麻烦杨若晴，但身旁的杨华梅又重新坐了回去。
王栓子留意到前面老枫树底下聚集了一群村民，塘坝上也有好几个妇人在那里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他瞬间就明白杨华梅为啥又坐回去了。
待会两个人打从那边走过去，一路上不晓得要被多少人打听，指点，梅儿肯定受不了。
“好吧，那我们就不下车了。“王栓子也坐了回去，马车再次启动，四平八稳的进了村。
“哎，大白表叔真是不应该啊，这趟可把我姑奶姑爷坑惨了！”
望着远去的马车，骆宝宝摇摇头，唏嘘着。
杨若晴扭头朝她笑了笑：“人小鬼大，走吧，回家，你大爷爷他们还等着呢！”
骆宝宝嘻嘻一笑，甩了甩脑袋，把这一路杨华梅带来的那种低落的感觉甩走，转而神采飞扬的进了骆家大门，口里还高喊着：“大爷爷，大奶奶，奶奶，快些出来啊你们的小公举回来啦！”
……
杨若晴明显感觉到家里这气氛有点微妙。
照理说，他们期待的宝贝孙女从扬州回来了，他们应该开怀高兴才对。
事实上是，他们虽然都很高兴，都簇拥在骆宝宝身边问这问那，可是骆铁匠和王翠莲他们的笑容背后，那眼神里好像有些闪烁。
甚至有些不敢跟杨若晴对视，跟她对话，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总之，就是动作和表情有些心不在焉，还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杨若晴相信自己的直觉，自己离家的这两天一夜里，家里肯定发生了啥。
终于等到骆宝宝和拓跋娴单独去了拓跋娴的屋子，杨若晴赶紧逮住他们询问究竟。
王翠莲依旧苦笑，不肯说实话，只说‘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家里啥都好好的。’
“大妈，你和我大伯是一辈子都把啥写在脸上的性子呢，撒谎这块，真不是你们擅长的哦，快些跟我说了吧，不要让我又累又急撒！”
王翠莲满脸为难，问询的目光投向骆铁匠。
好吧，如果先前杨若晴的话还带着一些试探和吓唬的成分，那么这下子她完全确定家里有事了。
骆铁匠拔下嘴里的旱烟杆子，苦笑的时候嘴里还有呛鼻的烟雾喷出来。
“哎，真是啥事儿都瞒不了晴儿，那啥，其实咱家是真的没啥事儿，一切都照旧。就是、就是你娘家那边……有点事儿。”
既然骆铁匠都开腔了，王翠莲也跟了句：“你爹娘的性子你清楚，他们都晓得宝宝今个要回来，晌午饭之前你爹娘过来转了好几趟，就是想看看咱宝宝回来了没。”
杨若晴恍然，两家共用一堵院墙，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骆宝宝的嗓门又那么宏亮，正常情况下爹娘早循声赶过来了。
第6707章 出事了
而这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很显然，确实是娘家那边发生了事儿。
“啥事儿啊？该不会是我奶磕着碰着还是咋了吧？”
杨若晴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件事才能同时将爹娘给牵绊住。
至于谭氏过世，那不可能。
一来那老太太的精气神看着就像是吃了长命草，三年五载好活。
二则若是谭氏过世，那么她进门第一时间骆铁匠他们就会直接跟她讲，没啥好隐瞒的。娘家祖母过世，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儿，作为外嫁的外孙女，不仅要回去吊丧，还得过去守灵披麻戴孝，夫家这边还得敲锣打鼓送花圈过去，甚至，棠伢子那边都要尽可能的抽出空闲回来一趟。
至于大安小安他们，直接丁忧两到三年，这影响大了去了。
“是不是我奶磕着碰着了？”杨若晴又问了一遍。
骆铁匠摇头，“老太太好得很，是你爷，你爷回来啦！”
……
杨若晴鞋子都顾不上换就往对面的曹八妹家还有五房去。
曹八妹家就留了小绣绣姐弟俩在家，问她爹娘哪去了，小绣绣的回答是：“爹娘被三爷爷和五爷爷喊走了。”
杨若晴又来到五房，五房直接铁将军把门，一个人都不在。
不用猜了，大家伙儿肯定都跟杨华忠孙氏他们那样，全都去了老宅！
在去老宅的路上，杨若晴发现这一路上遇到的村民们虽然都跟往常一样凑过来跟她这打招呼，但当她离开后，身后那一道道目光都跟平时有些不同。
杨若晴顾不上去理会旁人的眼光，若她是那种在乎别人目光的人，那她绝对活不到现在，也不可能拥有现在这样的成就。
她只是在心里骂自己傻，更年期和健忘症又进了一步，竟然光顾着往老太太磕磕碰碰那上面去想了，却忘了老杨家还有老杨头这么一颗定时炸弹！
在搞事这块，这世上就没有谁敢排在老汉前头。
老汉要是自己一个人回村来，那倒没啥，无外乎让他跟谭氏不要碰面就好，要吵也是他跟几个儿子那吵几句。
可老汉身边如今有了个女人，是老汉在外面收的外室，一贯不咋信佛的杨若晴这会子就在心里祈祷满天的神佛一起发力保佑老汉千万千万不要把那个叫‘云伢’的女人给带回来！
很快她就到了老杨家老宅这边，久违的画面又出现了。
那就是村里一帮妇人们聚集在老杨家正门前面，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有的手里拿着鞋底子站在寒风中边做针线活边跟旁边人交头接耳，有的妇人背上还驮着小孩。
小孩在风中冻得脸蛋通红，鼻涕挂到了下巴上，妇人也顾不上，因为她正忙着跟旁边人咬耳朵呢，她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朝老杨家这边指指点点，时不时还捂嘴发出一两声窃笑，又或者拧同伴几下，欢乐得不行。
杨若晴纵然在外面拥有诰命夫人的头衔，手底下一堆训练有素的属下，很多圈圈里都有她的位置，甚至举足轻重。
可是到了这些妇人们面前，那些东西一个都不好使了唷！
她的身份就是老骆家的媳妇，老杨家外嫁的孙女儿。
村子里最难走的路就是这种大妈婶子们积聚的地儿，她本想加快步伐冲过去，没想到脚趾头快要触碰到门槛就要垮进去的时候，还是被其中一个平时没少闲呱的婶子给喊住了。
“晴儿过来下，婶子跟你打听个事儿。”
杨若晴原本是想无视那个婶子的招呼的，结果，婶子后面一句话就像隔空点住了她穴位似的，让她滞在原地。
因为那个婶子又挤眉弄眼朝她这问：“跟在你爷那个女人，咱都听到她喊你爷叫爷，是不是你大哥杨永仙在外面的相好啊？“
杨若晴狐疑看着这群妇人，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号。
但脸上她还是一脸淡定的对她们说：“婶子大娘们不要瞎说，天要黑了，大家伙儿都散了吧！“
撂下这话她速速进了老杨家堂屋。
照样，前院那么长的堂屋里看不到半个人影，不过想想也是，前院堂屋里就住着两家。
分别是廖梅英带着珍儿。
杨永智一家四口。
而杨永智鼻子断了还在镇上医馆治伤，赵柳儿也在那里陪他，前院没人也很正常。
后院，杨若晴听到了声音，声音是从东屋里传出来的。
杨若晴正准备进东屋去看个究竟，刚好孙氏从里面出来，孙氏出来的时候脸色似乎一切如常，还对东屋里的人笑了笑。
可是当她关上门转过身来的时候，杨若晴明显看到她的笑容瞬间垮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慌张的担忧，还伴随着焦急的四下张望。
当看到杨若晴出现，孙氏的眼神瞬间亮了下，她先是朝杨若晴做了个'嘘'的手势，紧接着快步走来。
“晴儿，你啥时候回来的？接到宝宝了吗？“孙氏握住杨若晴的手，急切却又压低了声的问。
杨若晴点头，同样压低声说：“刚到家呢，宝宝跟她奶奶们在一块儿。娘，听说我爷回来了？“
孙氏点头，脸上都要挤出二斤黄连水了。
“走，咱去前院我跟你说。“她拉着杨若晴的手来了前院堂屋里。
“你爷今个吃晌午饭的时候回来的，你大哥没回来，他还把那个女人给带回来了！“
“啥？真的带回来了？我的天哪！“
杨若晴抬手摸着额头，脑子里嗡嗡的响。
渣男，老渣男，这是要王见王吗？
“那这会子他们人在哪儿？还有我奶这边，晓得不？“杨若晴又问。
孙氏说：“人在村口他原来住过的那个小院子，你爹和你五叔，二哥他们都在那边，应该是想把他劝走吧！“
“至于你奶这边，眼下还不晓得，她吃完晌午饭就午休了刚刚才睡醒，你五婶和三丫头在旁边伺候着呢，要是她想出去走走，就想法子把她拦住。“
杨若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要是谭氏眼睛看不见，还稍微好一点儿。
可如今谭氏一只眼睛复明了，腿脚也能往外走，她想要去外面转悠转悠，谁拦得住？
第6708章 老汉回来了
一个在村子里面，另一个就在村口住着，离的路也不远，那边院子里藏个大活人，又有村里这么多眼睛这么多张嘴作为媒介来传播，谭氏这边能瞒几个时辰？
“晴儿啊，我这心里慌得不行啊，你爹让我和你五婶安抚住你奶，可我们慌得说话都打颤，就怕不小心被你奶瞧出了端倪哦……“
不需要孙氏细说这心里感受，杨若晴都能感受出来。
为啥？
因为孙氏的手心里都是汗啊，握得杨若晴的手脏心都跟着湿了。
“你爷回来的太突然了，上回他说过年要回来祭祖，你爹他们还在琢磨应对的法子呢，没想到他突然提前这么多天回来了，那么大两个活人，藏都藏不了……这可如何是好哦！“
孙氏越说越焦虑，就差没有挠头皮了。
“要是余兴奎在就好了，就算他拦不住你爷，可至少他还能提前给咱捎个信让咱好有个准备，哎！“
孙氏不提余兴奎便罢，提起来，那更郁闷。
老杨头起初去白鹅镇身边带的就是余兴奎，余兴奎把老汉的饮食起居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结果老汉浪起来了，余兴奎八成是劝过，不仅没劝住反倒还惹怒了老汉，直接把他撵回来了，那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不仅撵，还泼脏水给余兴奎，说余兴奎偷他的钱。
可把余兴奎气的，那一个月的工钱都没要就气呼呼跑回余家村了。
事后杨华忠得知了这事儿，还专门去了余家村安抚余兴奎，将那一个月的工钱给人家补上。
“娘，余兴奎的事儿咱就不提了，只说眼下的事儿。“
“你这是要出来做啥？”她又问。
孙氏说：“你奶讲她惦记着梅儿他们，想去村口瞅瞅梅儿回来了没，我给安抚住了，让她在屋里等，我去给她打听。”
“娘，要不这样吧，你去一趟老王家跟我姑把这件事说个明白，好叫她心里有数。然后你把我姑带过来，她自然就晓得该咋样去配合你们安抚我奶了。”
杨若晴在心里为杨华梅默哀了三秒钟。
对于杨华梅来说这可真是一个多事的腊月啊。
上有老下有小，现在老的小的没一个让她省心的，老天爷才是嫌她命太长吗？
姑姑，你得挺住啊，我奶这边还指望你过来帮忙稳住。
杨若晴索性没去东屋，和孙氏一块儿从老杨家后门离开。
路过杨永青那屋门口时，看到金氏带着鸿儿，妞妞，小妞妞，还有珍儿几个孩子在屋里耍，孩子们天真无邪，欢声笑语连成一片。
金氏也没察觉到家里的异样，坐在一旁笑呵呵看着玩耍的孩子们。
这些男娃女娃，可都是她的孙子孙女啊，她看在眼里，乐在心底。
“哎，还是像大妈这样的聋哑人过的简单，自在啊！”杨若晴竟然有些羡慕起金氏来了。
孙氏苦笑，“可不是么，从前我们都心疼你大妈，如今看来，她却是个有福气的人，三个媳妇对她都好，孩子都交给她带，她也尽心尽力。”
因为聋哑，因为本分实在，她从不在儿子媳妇之间挑唆。
杨若晴和孙氏一起离开了老杨家，此时外面的天已完完全全黑透。
“娘，我先送你去老王家，我再去村口那边找我爹他们。“
“晴儿，我自个去就行，不用你送。“
“嗨，顺路嘛。“
顺路？
孙氏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明显要绕一个大圈子啊。
“走吧走吧，抓紧时间。“杨若晴已经扶着孙氏的手臂走上了通往老王家的那条路。
孙氏瞬间明白过来了，也不抗拒，心里很是欣慰。
到了老王家门口，杨若晴要亲眼看着孙氏进去，确保没有半路被人截胡，方才放心的去了村口。
村口老杨头住的那座农家小院是单独于其他人家的，跟附近最近的人家之间都隔着两块农田。
此时正处隆冬时机，田地里基本一片荒芜，杨若晴踩着又黑又硬，且布满枯草的田埂小路一路蜿蜒着摸到了小院门口。
小院里的三间瓦房全都亮着灯光，里面传来男人们吵架的声音。
期间还混杂着拍桌子，摔茶碗。
好热闹啊，这是在干架吗？
杨若晴快步进了院子，又径直进了堂屋。
乖乖，堂屋里还真热闹，杨华忠杨华洲兄弟，杨永进杨永青都在。
除此外，小老杨头，老姜头也都过来了。
他们这些人站的站，蹲的蹲，跺脚的跺脚，拍桌子的拍桌子。
有的在劝，有的沉默，就跟如来佛祖跟前十八罗汉似的，各个造型不同，表情各异。
众人中有个人稳居c位，此刻他稳稳当当坐在自己的轮椅上，头发较之几个月前又多了些白发，但是气色却很好。
用红光满面四个字来形容最贴切。
腮帮子上好像还长了肉，胡须也经过了打理，穿着一套体面的衣裳，腿上还搭着一条毯子。
一手随意的放在腿上，另一手举着一根旱烟杆子，吧嗒吧嗒的抽着。
不时眯起眼睛吐出烟圈来，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面前这些狂风骤雨与他无关。
这气场……杨若晴只有两个字形容：牛比！
若是再加三个字，那就是：牛比克拉斯！
此刻，瞒到满屋子的人吵成一团，尤其是杨华洲，站在那里又拍桌子又吼，恨不得把屋顶给拆下来，而我们的'克拉斯杨'却是稳如狗。
甚至还把烟圈往杨华洲那个方向喷吐出去，微微眯眼的眼神里尽是没有掩饰的轻蔑和嘲讽。
这让杨华洲更是浑身颤抖，“叫你抽叫你抽！“
他直接扑上来抓老杨头叼在嘴里的旱烟杆子，这时候小老杨头赶紧伸手拦住了杨华洲：“老五，别冲动别冲动，他是你爹老子，万万不可动粗啊！“
“他欠揍啊！“杨华洲接着吼。
小老杨头摇头，又点头，“就算欠揍，你也不能打啊，顶头三尺有神明，你打了他，到时候你会有报应，你想想家里的孩子们，倘若为了他这么一个人遭受了报应，值吗？“
杨华洲手高举过头顶，人却愣住了。
第6709章 真的……输了
‘克拉斯杨’感受到杨华洲的纠结和忌惮，于是抬起头眯起眼，朝杨华洲咧着嘴笑了，露出一口被旱烟常年浸染后的大黄牙。
有些地方，牙结石一坨一坨的，就跟钟乳石似的，看得杨华洲不仅愤怒，还贼恶心。
他是搞酒楼这块的，对食材掌控很严，每一碟端给客人的菜肴都要特别叮嘱，头发丝儿都不准有半根。
此刻，他对上老杨头，真的……输了！
杨华洲捂着嘴巴转身一阵风似的跑到墙角干呕去了。
听到他震耳欲聋的干呕声，老杨头竟也嫌恶的皱起了眉。
“呕成这样，搞得跟个害喜的娘们似的，不像个样子！”
杨华洲听到这话，气得恨不能把心肝肺都给呕出来。
桌子这边，杨华忠用力拍着桌子对老杨头说：“爹，你好歹七十多岁的人了，黄土埋到你的脖子了，你咋还这么让人不省心？”
“这不行，屋里那个女人，今夜就得送走，一刻都不能多留！”
之前一直都气定神闲的老杨头这下脸色阴郁下来，抬手就用手里的旱烟杆子敲在杨华忠的手背上。
八成是敲打骨头了，发出“叮咚”一声脆响后，杨华忠触电般缩回了手，痛得直呼凉气。
“三叔，你咋样了？”
杨永进冲到杨华忠跟前，帮他查看被砸的手指头。
杨华忠把手背到身后，摇摇头，“还好。”
还好个屁，他脸上的血色都褪了个一干二净了。
杨永青扑上去要把老杨头的轮椅掀翻，被小老杨头和老姜头拦住。
“青小子，使不得使不得啊！”
杨华忠也咬着牙呵斥杨永青：“你给我回来！”
杨永青气恼得不行，返身回去照着西屋紧闭的屋门狠狠踹了两脚，嘴里骂着各种难听的脏话。
老杨头见到这状，边呵斥杨永青边把手里的旱烟杆子扔过去。
这回的声响比先前敲杨华忠的那一下还要响，显然力度也更重，旱烟杆子底部的金属砸在杨永青的后脑勺，痛得他眼冒金星差点没晕过去。
小老杨头和老姜头赶紧过去谴责老杨头：“你说话就好好说，动手做啥？”
老姜头也黑着脸道：“孩子们是让着你，你别得寸进尺了！”
小老杨头怕混不吝的杨永青胡来，甚至跟老姜头两个兵分两路，留下老姜头继续劝解老杨头，小老杨头则奔过去将杨永青生拉硬拽出了屋子，杨永青于是在院子里咆哮，跟一头被栓了狗链子戴了嘴套的烈性罗威纳犬似的。
西屋里，那个叫做‘云伢’的妇人原本是把耳朵贴在门背面听外面堂屋里的动静。
杨永青先前那猛烈一踹，屋门都差点倒了，吓得那个女人赶紧跑回床边躲起来。
而堂屋里，老杨头已经推着轮椅往西屋门那边去。
“云伢莫怕，有我在呢，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屋里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老姜头一个头两个大，气得跺脚，“老哥，你咋这样呢？你说你这……”
一个身影过来了，她捡起老杨头掉在脚边的旱烟杆子，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旱烟杆子一掰两截。
“晴丫头你、你弄坏我的旱烟杆子，你、你不得了！”
老杨头气得用力拍打着轮椅扶手，全身的血色往脸上涌。
老姜头忙地劝道：“不就一根旱烟杆子嘛，大不了回头再买一根就是了……”
“老姜你懂个屁！”老杨头一口吼住老姜头，唾沫星子喷了老姜头满脸。
“买一根？你说的简单！”
“这跟烟杆子是云伢送我的，上回秋风凉的时候她花光了自个私房钱给我买的烟杆子，入秋后的第一根旱烟杆子，那情义，情义……你个老鳏夫懂个屁啊！”
正在抹脸上唾沫星子的老姜头浑身一震。
他垂下手有些不敢置信看着老杨头：“你叫我啥？你叫我老鳏夫？你、你再叫一个试试？”
老杨头愣了下，显然也看出老友这是动真格了。
姜家弟妹从前活着的时候，老姜头对她言听计从，死了那么多年他也一直没续弦，真是个不懂得享受的老实人。
老实人一根筋，老杨头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给自己树敌，于是不做声，扭过头来还想继续对杨若晴发飙。
然而，杨若晴却抬手拍了拍西屋的门：“里面的，开门。”
“晴丫头你要做啥？”老杨头再次紧张起来，推动轮椅靠近杨若晴，试图把她拉开。
杨若晴打定主意要站在原地，别说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杨头了，就算十个能站起来的‘克拉斯杨’都休想将她推开。
“开门，再不开门我踹了！”她又吼了声。
西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好像有人磨磨蹭蹭着过来了。
老杨头赶紧朝里面大喊：“云伢不要开门，这死丫头是个疯子，你莫怕，有我呢，我挡着！”
挡？
就凭你？
杨若晴抬腿就是一脚。
‘轰’一声巨响，伴随着屋里妇人惨绝人寰的尖叫，屋门应声而倒。
“你个死丫头！”
老杨头对杨若晴真的是咬牙切齿，恨不能把她给杀了。
但这当口，他顾不上杀杨若晴，因为他已经不顾一切的推动身下的轮椅往西屋里冲，边冲边像咆哮马似的嚎：“云伢云伢你在哪？我来救你了！”
“爷！”
从床后面慌慌张张跑出来一个女人，饶是杨若晴眼力好，也没看清那女人的长相，只看到一个花团锦簇的身影扑向了老杨头，跪在他身前把头埋到他大腿上。
从身形来看，这女人的个头应该跟谭氏半斤八两，也是一样的瘦。
不过，头发是乌黑亮丽的，穿着也鲜艳，反正都是花，还有一股子劣质胭脂水粉的气味。
她压根就不敢抬起头，恨不能把脑袋藏到老杨头那骚、胯下去。她双手死死抓着老杨头的衣裳，裸露在外面的手腕上分别戴着一串粉色珍珠手串，另一边则是一根银镯子。
这副打扮，就跟退役的老鸨似的，杨若晴感觉辣眼睛。
尤其是老杨头还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就跟抱着稀世珍宝旷世明珠似的哄着，安抚着，看得杨若晴胃里一阵翻涌。
第6710章 越闹越大
她强撑着把手里断成两截的旱烟杆子扔到他们脚边，冷冷说：“妖妇，明天这个时候再让我看到你，这烟杆子就是你的下场！”
撂下这话，她转身就走。
再不走，她怕自己真要吐出来。
“爹，先就这样吧，我们回去！”
杨若晴走过来扶起墙角的杨华洲，转身又跟杨华忠说。
杨华忠点点头，先前该说该骂的该讲道理的他们都一一试过了，全都行不通。
老五和青小子想假装动用武力来吓唬吓唬，没想到还把他们自个给坑到了。
甚至，他们一帮大老爷们来这里闹腾了这么久连人家云伢的面都没见到，还是晴儿有法子，直接就踹开了门对他们下了警告。
既如此，那就先回去，再好好商量下。
杨永进听着西屋里云伢的哭声，老杨头对她的安抚，以及对他们的咒骂，一声高过一声，他很是烦躁：“咱就这么走了吗？会不会事情越闹越大？”
杨永青早在先前杨若晴折断旱烟杆子的时候就冲进来抚掌了，这会子听到杨永进的顾虑，他大声说：“你们先走，今夜我留这里看着他们！”
杨若晴摇头，“喊上小爷爷和老姜爷爷，咱都走，把屋门锁上不让他们出去，也不让村里好事的人过来。”
大家伙儿都觉得这主意好，小老杨头和老姜头半个反对的字都没说。
只是临走前杨华忠稍有迟疑，“晴儿啊，这院子好些时日没住人了，柴米油盐啥都没，就屋里两床被褥，连炭火盆子都没，你看这……”
杨永青撇撇嘴：“三叔你可真是活菩萨，有两床被褥不让他们冻死就算咱大恩大德了，照我的脾气直接赶出村子去让他们自生自灭得了。”
杨永进压低声说：“那女的死了不关咱的事儿，老汉要是死了，咱都麻烦！尤其是对大安小安棠伢子他们。”
杨永青愤怒又沮丧，只得狠狠踹着旁边的墙壁发泄。
杨若晴跟杨华忠那道：“爹不用管他们，两三天不吃也饿不死的，更何况我爷现在有爱情的滋润，有情饮水饱呢，呵呵……”
杨华忠面色怪异。
爱情的滋润……太埋汰了！
“娘希匹的真是辣眼睛，我们孙儿辈的也不好意思当众搂搂抱抱说那些酸掉牙的情话，我都不敢相信屋里那老家伙是我亲爷，老子血脉里还流淌着他的血，嘎恶心！”
屋外的，谁又不恶心呢？
有句话说的好，只要老杨头和云伢不觉得恶心，那恶心的就是旁边人，这话是硬核啊！
“把门锁上咱先回去吧，回去暖暖手脚再好好商议下。”杨若晴再次催促，大家伙儿也只能这样了。
两把铁将军锁门，将这对‘痴男怨女’锁在屋子里不让他们跑出去恶心人，杨华忠他们集体撤退。
回到杨华忠家，孙氏已经回来了，鲍素云和草坝美她们也都在。
看她们的样子，虽然人在家里坐着，心肯定也早已飘到了村口那边，一个个都把焦虑悬挂在脸上呢。
看到他们大伙回来，尤其是被杨若晴搀扶着的杨华洲面色惨白，眉头紧皱，双腿虚浮，鲍素云被吓到了。
“老五这是咋啦？”她赶紧扶住杨华洲的另一边，急问。
杨华洲双手捂着自己的腹部，跟鲍素云说：“我没事儿，就是吐多了伤到了胃，里面跟麻花似的拧巴得难受。”
听到杨华洲胃里拧麻花，鲍素云的两条秀眉当即也拧成了一根麻花。
“那该咋办？那得请大夫呀，我去请大夫！“
鲍素云掉头就要走，被杨华洲拦住。
“不用请大夫，我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你回家去给我煮碗红糖生姜水压一压就好了。“
“啥？不是头一回？以前咋从没听你说过啊？这都多久的事了？“
鲍素云越发紧张，满脸愁云惨雾。
杨若晴索性把杨华洲交给鲍素云：“五叔五婶，这里的事儿你们先别掺和了，赶紧回家去歇着。“
“晴儿，我、我能撑住……“
“五叔，这不是撑不撑的事儿，你先回去把身子调理好，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杨华忠和孙氏他们也都过来劝说，杨华洲这才在鲍素云和绵绵的搀扶下回去了。
杨华忠家的堂屋里，留下来的人个个面色凝重，就连平时最喜欢说些不正经话的杨永青都被'克拉斯杨'气到正经了。
孙氏带着曹八妹给大家伙儿都泡了蜂蜜水来压压火，弄完了才小心翼翼的挨着杨若晴这边坐下。
杨若晴喝了几口蜂蜜水，胃里面才稍微好受了一点。
看到屋里气氛这么压抑，压抑得都快要自爆了，于是她调侃道：“哎，不怪五叔胃绞痛，我这过去一趟也被喂了一肚子的狗粮，这会子还消化不良呢！“
“狗粮？爷他们养狗了吗？“曹八妹楞楞问。
杨若晴道：“新婚男女秀恩爱给旁边人发喜糖吃，爷和那个云伢秀恩爱是给咱发狗粮。“
杨永青被这新鲜词儿勾得瞬间有了反应，“我懂了，他们两个就是两只不要脸的狗男女，二嫂你当时是不在边上，不然你肯定得被那股子酸臭味儿给熏得跟五叔那样，啧啧，太腻歪了，你跟我二哥新婚燕尔怕是都没那样过！“
曹八妹听着杨永青前面的那些话还能稳住，可后面那两句就让她脸红了。
幸好杨永进及时呵斥杨永青：“你正经点！“
杨永青咧嘴嘿嘿笑，端起蜂蜜水大口喝着。
“哎呀好烫！“他吐着舌头呵气。
曹八妹捂着嘴笑，在心里骂了句'活该'。
杨若晴轻咳了一声，转而将关注点重新放回杨华忠身上。
“爹，今天我爷他们到底咋回事？你跟我这原原本本说一下。“
杨华忠呼出一口浊气，手指摆弄着桌上的茶碗盖，低沉的声音缓缓将今日的事说给了杨若晴。
“吃晌午饭的时候，你小爷爷突然过来了，说是永柏带着你爷回来了，这会子从他那里拿了村口院子的钥匙去开门。当时刚好你五叔和二哥小堂哥他们都在我这里吃饭，听到这事儿我们问你小爷爷是几个人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