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1章 野菊花
杨若晴道:“去年是去年的,今年是今年的,一年一度新嘛。”
“这羊毛衫老贵了,家这边都没得卖……”王翠莲又道。
去年她穿出去,不晓得多少人羡慕,可是跑遍了整个望海县都买不到一件。
杨若晴抿嘴一笑:“再贵也无妨,咱自家的产出,穿的起。”
羊毛衫是件精细东西,稍微钩拉起一根线头都可能让整件衣裳就此废掉。
而且庄户人家习惯了干粗活,浆洗的方式也很暴力,不适合将羊毛制品的市场开拓到这边来,所以杨若晴只赚京城那边贵人们的钱。
“大妈,今天我得出去一趟,可能要耽误几天才能回来。”
“啊?你去哪啊?”
“我去白岩镇,之前答应过小安帮他找一位大夫。”
临近重阳节,山里的野菊花开的正旺。
蒋桂玲这几日身子越发的沉,从屋里走到堂屋再到灶房都要歇息好一阵,只觉得腚儿两侧的骨头都要裂开了。
鲍素云心疼不已,索性让蒋桂玲躺在床上不要下地,一日三顿都是家里人送到床边。
即使如此,蒋桂玲还是一日比一日疲惫沉重,肚子时不时的痛。
鲍素云知道媳妇这怕是要生了呢,她紧张,蒋桂玲更紧张,一家人都紧张得不行。
最后还是孙氏出主意,让先问问蒋桂玲的意思,要是她乐意,就去蒋家村把蒋桂玲的老娘接过来陪产。
女人嘛,头一回生娃肯定害怕,即便婆婆再好,可涉及到一些**的东西,终究还是自个亲娘在边上照看更方便。
啥娘家婆家的,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产妇和孩子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鲍素云于是跟蒋桂玲那提了一口,心里还有点担忧媳妇会不会误解是自己这个婆婆不想伺候。
没想到,蒋桂玲满口就应下了,而且还很欢喜。
鲍素云松了一口气,看来媳妇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又不好意思开口,幸好三嫂提了个醒。
隔天,鲍素云就打发大宝带着礼品去了一趟蒋家村,晌午之前就把蒋母给接回来了。
有了蒋母陪着蒋桂玲,蒋桂玲临产前的焦躁情绪松缓多了,娘俩个天天在屋里待着,说着贴心话,耐心等待孩子的随时降临……
鲍素云也因此腾出了空,一门心思的打理家务,烧饭烧菜。
绵绵突然就没活计做了,这不,听说山里的野菊花开的正旺,蒋桂玲想要一些来插瓶,绵绵赶紧约了三丫头和绣绣她们去山里摘野菊花。
刚好李伟来了绣绣家送重阳酒,听到绣绣要去摘野菊花,于是对绣绣说:“山里路不好走,我担心你摔着磕着,我陪你一块儿去吧,我熟。”
绣绣一听这话,心里暗暗高兴。
“你家里没事儿吗?陪我去摘野菊花耽误了你家里的事儿,你爹娘会不会骂你?”
李伟笑着摇摇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陪着你我不放心,听说上回香香姨掉到地沟里去了,我怕你也掉下去,我给你们探路得了。”
绣绣脸微微红了,小声说:“好,那就随你吧。”
听说李伟要陪绣绣去摘野菊花,姜先俊也想陪绵绵去。
“先俊你今个上昼咋回事?干啥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啥事儿?”
姜母蹲在屋子里洗衣裳,抬起头问。
姜先俊涨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娘,家里,家里没柴禾了吧?我想去山里砍些柴禾回来。”
姜母笑着摆摆手:“难为你了我的儿,还想着那些,放心吧,家里柴禾多着呢。”
“娘,那、那我……”
“要是你爹老子没啥事儿吩咐你,你就自个去玩吧,横竖都农闲时候多玩玩也是好的。”
“娘,我不想去玩,我,我想去山里摘野菊花,成吗?”
摘野菊花?
姜母猛地抬起头,诧异打量着面前高高大大的儿子。
儿子虽然长得白净,浓眉大眼双眼皮,标致得很,可是却一点儿都不娘气,咋还想到要去摘野菊花呢?
“跟谁一块儿去啊?”姜母笑吟吟问。
姜先俊不好意思说,红着脸,低着头,脚尖踩着地上一颗小石头子,吭吭哧哧的还是不好意思说。
姜母目光一转,笑着问:“该不会是跟绵绵一块儿吧?”
姜先俊脚下动作一顿,看了姜母一眼,羞红着脸点点头。
姜母脸上的笑容猛地没了,把手里湿漉漉的衣裳往盆里一丢,“不准去!”
姜先俊一愣,愕然看着姜母,不知母亲怎么突然就动怒了。
“李伟陪绣绣去……”
“李伟是李伟,你是你,他陪他的,关你什么事?你不准去!”
“娘,绵绵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我陪她……天经地义啊。”姜先俊弱弱的辩解。
姜母哼了声,脸拉得老长,“就算进了门也不该这样宠着惯着,去山里摘野菊花都跟着,你是她养的看家狗吗?长此以往将来进了门还不得让她骑在你脖子上骑在我脖子上?”
“娘,绵绵不是那种人,你别这样说她……”
“瞧瞧,瞧瞧……”姜母从地上蹦了起来,冲到姜先俊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拧住姜先俊的耳朵。
“这都还没娶进门呢,就在帮她说话了,枕边风就吹起来啦?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不?”
“哎哟,娘,疼,疼啊……”
“疼死你活该,你这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狗东西……”
“娘你别拧了,我不去,我不去还不行嘛!”
……
另一边,几个女孩子都换好了衣裳鞋袜,准备好了箩筐竹篮。
不管绣绣在那里,身边肯定都有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那个身影必定就是李伟。
绣绣的箩筐都是李伟帮着拿,除此外,李伟还准备了水袋子,零嘴小吃,隔一会儿就问绣绣:“你饿不饿?渴不渴?”
绣绣起初很是不习惯,但次数久了也就受用了。
“李伟这小子看着憨,心思却细,瞧瞧,他对绣绣很是会照顾呢。”
边上,三丫头轻轻碰了碰绵绵的袖子,小声说。
绵绵点头,“他们两个要好得很,李伟隔三差五就来看望绣绣,帮二嫂干活,劈了好几车的柴呢!”
第6442章 孝顺儿子
绵绵家和绣绣家是紧挨着的,俩家甚至还共用了一面院墙,所以隔壁有啥风吹草动彼此都清楚。
李伟隔三差五就去绣绣家干活,劈柴,挑水,打扫院子,但凡力气活都是他上。
但凡曹八妹吩咐绣绣做点啥,李伟就抢着去替绣绣做了。
甚至有两回曹八妹烧饭,绣绣切菜,李伟还坐在灶膛口塞柴禾呢。
“绵绵,叫你家姜先俊也跟咱一块儿去山里呗?人多热闹。”三丫头又打趣绵绵。
绵绵脸红了,“姐你就别拿我取笑了,那你咋不把姐夫也喊过来呢?”
三丫头捂着嘴笑,“你姐夫啊,是个大忙人,我自个都好几天都没见着他人了。”
比起绵绵的羞涩,三丫头则大方许多。
这也跟人的性格,还有感情经历有关。
三丫头和刘雪云之间,准备来说,是女方去赶着迎合男方的,两人订亲了,这事儿算是定下来了,也是圆了三丫头的心愿。
所以不管是在人前还是人后,提起刘雪云,三丫头极少扭扭捏捏,都是落落大方的承认,面对绵绵的调侃,三丫头是神色如常啊。
两个女孩子在这边说话的当口,另一边鲍素云和曹八妹她们也过来了。
“刚给你们烙的饼,带着路上吃吧。”鲍素云把饼交给绵绵,微笑着跟三丫头他们道。
绵绵和李伟也走了过来,李伟对绵绵道:“东西给我把,我一并拿着。”
绵绵摇头,“不用。”
绣绣道:“绵绵姨你就别跟李伟客气了,他食量大力气也大。”
绵绵笑了笑,还是摇头,往后退了两步。
不知何故,许是镇上那场遭遇吧,让她看到李伟就会想起那天的事儿,仍然心惊肉跳的。
生怕李伟说出那件事,而李伟也识趣的没有说出那件事,绵绵心下感激他,但嘴上却又不能明说,所以没回见到李伟,两人眼神交汇处都好像在共同守着一份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全然不似姨娘见到侄女婿的那种自然随和……
反之,三丫头就不同了,因为没有跟李伟之间的那些事,所以大大方方把自己的篮子挂到了李伟的手臂上。
“得,那我这个姨娘就偷个懒了,侄女婿,劳累你了。”
李伟憨憨一笑,接过篮子跟在三个女孩子身后往山里去。
鲍素云看着这走远的背影,跟曹八妹这道:“原本我还有些担心她们三个女孩子进山不妥当,如今有了李伟跟着,我就放心了。”
曹八妹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绣绣和李伟的后背,鲍素云的话让她很是受用。
“且不管别的,就冲着他这个头气势,也能跟着虚张声势。”曹八妹谦虚的道。
鲍素云微笑着又压低声跟曹八妹道:“听说李伟手脚勤快,傻啥活都干,对绣绣更是言听计从,这个女婿挑的好啊!”
曹八妹更是心花怒放,但脸上却不好表现太多。
“五婶也别光顾着羡慕我,绵绵的夫婿姜先俊也不错啊,模样好,脾气温和,平时在村里跟我们遇到,都很有礼数。”
鲍素云笑容柔和,显然对姜先俊这个女婿也是很满意的。
两个人凑在一块儿也没聊几句就各自散了,曹八妹家里有孩子有家务要回去忙活,至于鲍素云就更忙了,媳妇待产,亲家母也过来照顾,鲍素云得赶紧回去准备晌午的饭菜。
绣绣一行人去山里摘野菊花,打从池塘边经过。
三丫头和绵绵都是天生的美人坯子,两人并肩走在一起那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李伟个头高大,眉眼雄伟,宽肩窄腰,左右两手拿着篮子箩筐跟在她们姐妹后面,就像跟着一副会移动的大山似的守卫着她们。
“那是李伟吧?啧啧,年轻人身子板真好。”
“看样子就一把力气,是块干活的好料。”
“找夫婿就该找这种,看着都舒心,到哪都妥当。”
“绣绣好福气。”
“绣绣这外貌,配不上李伟……”
“你作死啊,小点声。”
……
孙氏和王翠莲也在池塘边浆洗,也看到了这一幕。
王翠莲跟孙氏这小声道:“这还真是缘分呢,之前八妹一直担心绣绣嫁不出去,瞧瞧,这么快就有这么好的夫婿上门。”
孙氏温婉的笑了,“大家伙儿都夸李伟好,李伟确实不赖,不过我看姜先俊也不赖,都是好的。”
王翠莲道:“刘雪云那自然更不用说了,不管咋说啊,老杨家这三个女孩子挑的夫婿都是掐尖儿的。”
孙氏再次笑了,两个人埋头接着洗衣裳。
四人走到老枫树底下,刚好跟姜先俊兜面相遇。
姜母在家里把衣裳搓了一遍,这会子要来池塘来抖水,姜先俊帮他母亲拎着盆桶在前面走,姜母甩着空手慢悠悠跟在后面。
路上遇到熟悉的村人,双方停下来打招呼,姜母听到最多也最受用的一句话就是:“先俊娘你可真有福气,来池塘浆洗儿子还专门送过来。”
每每这时姜母就会抬手拢了拢头发,笑得春风得意:“我叫他不要跟来,他非得来,说是要帮我拎东西,我哪里就老迈成那样连盆桶都拎不动呢!”
“那也是你家先俊孝顺,怕你这个做娘的受累了。”
“嗨,哪里孝顺哦,不把我给气死就不错咯。”
每每姜母跟别人客套的时候,姜先俊就停下脚步乖顺的站在姜母身后,白白净净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姜母这边正跟人寒暄,突然发现姜先俊眼睛直直望着一个地方。
姜母顺着姜先俊的目光望过去,便看到老杨家几个女孩子正结伴往这边而来。
而姜先俊的眼睛直勾勾盯在绵绵身上。
姜母气得暗暗咬牙,暗暗踩了姜先俊一脚,姜先俊吓得赶紧把目光收回来,低眉顺眼的继续站在姜母身后。
“绵绵,你瞧那是谁。”
三丫头眼尖,发现了枫树底下的姜母和姜先俊,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绵绵。
绵绵抬眼,看了一眼又触电般缩回来。
“该不会是姜先俊听到你要去摘野菊花,专门过来等你,想陪你一块儿去吧?”三丫头又问。
绵绵的脸更红了,“姐姐别乱说,被人听了笑话。”
第6443章 虚伪的婆婆
绵绵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其实是暗暗欢喜的,甚至还有点小期待的往姜家母子那边望去。
双方兜面遇见了,少不得是要打招呼的,三丫头作为这边的‘领头羊’,是年纪最长的,于是拉着妹妹绵绵和侄女绣绣大方娉婷的来到姜家母子跟前打招呼。
“姜家婶婶好。”
“好好,”姜母笑吟吟打量着面前的几人,目光最终落在绵绵身上。
“绵绵,你们这是要上哪去呀?”
“回婶子话,我们正要去山里摘野菊花呢。”绵绵细声细气的说。
姜母笑眯眯拉起绵绵的手,亲昵的问:“去山里呀?那爬山可累着哟,要不我叫先俊陪你一块儿去咋样?”
绵绵脸一红,往姜先俊那边瞥了眼。
姜先俊刚好也红着脸看过来,脚下动了动,眼中都是不可置信的激动。
“多谢婶子关心,不用劳烦先俊了。”绵绵客气的回了一句。
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直接就应下说‘好啊好啊,你让他陪我去啊!’
所以绵绵的客套话,姜母应该听得出来,但姜母却笑着拍了拍绵绵的手:“你这闺女可真能干,又懂事,又体贴,那成,我就让先俊帮我挑衣裳去塘边了,你去山里摘菊花当心着点儿啊!”
撂下这话,姜母松开绵绵的手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发现姜先俊并未跟来,顿住脚步扭头朝他这眉眼倒竖,“你还愣着做啥?”
姜先俊‘哦’了一声,目光从绵绵身上恋恋不舍的挪开,挑着担子诚惶诚恐追赶姜母去了。
绵绵心里说不出的失落,还有一种别样的委屈。
姜婶子说话客客气气的,笑得又和蔼,可是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至于是哪里,却又说不上来,总之就是怪怪的。
三丫头揽住绵绵的肩,将目光从姜母身上收回,“先前你为啥不应下来呢?”
绵绵抬起头看着三丫头,从三丫头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绵绵看出了姐姐也有点想法。
她轻轻摇头:“人家随口客套一句我就应了,不好。”
三丫头蹙眉:“你呀,就是性子太软了,人家就是看中你这一点才故意掐你,下回若是想要姜先俊陪,你就直说,你直说了她也就没法改口了。”
绵绵苦笑,还是摇头:“我做不出那个人来……”
三丫头无奈的叹口气,爱怜的揉了揉绵绵的额头,“你呀,又软又憨,偏生摊上那么个婆婆,我都替你捏把冷汗。”
绵绵被三丫头把额头都揉红了也不恼,依旧笑得温软,“我不图别的,只要先俊真心待我就够了。”
娘说了,日子是跟男人过出来的,不是跟婆婆。
姜母再强势,还能强势得过当年的祖母谭氏么?
娘那么绵软的性子,因为有爹护着,不也在老杨家有了一席之地?
何况姜家只有姜先俊这么一个独子,姜母再强势,对他也不可能有外心。
“姐,我们去山里吧,不耽误了。”绵绵轻声道。
三丫头点点头,拉着绵绵走在前面,并对后面的李伟道:“我跟绵绵说会悄悄话,绣绣先交给你了哈!”
绣绣红着脸嗔了三丫头一眼,李伟则憨厚一笑,抬起双臂做了一个没毛病的手势。
两拨人的距离渐渐拉大,前面,三丫头揽着绵绵脑袋凑着脑袋还在传授她将来嫁去姜家之后的婆媳之道。
一路上都是三丫头在说,绵绵在听,除了偶尔的‘嗯’‘啊’‘哦’‘噢’之类的单音节,就只剩下点头摇头了。
而后面,绣绣压低声跟李伟道:“你觉得姜先俊这人咋样?”
李伟愣了下,把视线从前面收回来,看着绣绣憨笑:“咋问我这个?我跟他……不熟啊,不好说。”
绣绣瞪了李伟一眼,“哎呀,这有啥不好说的?你们都是男人,男人看男人直觉最灵敏了,你就说说你看到姜先俊是啥感觉嘛!”
李伟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这人真不实在,问你点事儿磨磨唧唧的,我也是为了我绵绵姑姑好,你要是再不说,就回去吧,我也不要你陪了!”
看到绣绣当真要生气,李伟急了,赶紧加快步伐抢到绣绣前面倒着走,笑呵呵看着绣绣:“那我就说吧,你就当我是瞎说的,听听就好,成不?”
绣绣脚步慢了下来,脸从别处扭过来再次看着李伟:“你说。”
得到了绣绣的原谅,李伟于是又跟她并肩走,认真想了想道:“这话咋说呢,咋一眼看到姜先俊我觉得他长得比我好看,嘿嘿……”
绣绣朝他翻了个白眼,“那绵绵姑姑长得也比我好看啊,我说啥了吗?”
李伟道:“是嘛?有嘛?我咋不觉得?”
绣绣愣了下,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接着说你的,少废话。”绣绣啐了口又道。
李伟嘿嘿一笑,接着说:“姜先俊应该的很稀罕你绵绵姑的,不过,他好像很怕他母亲,至于其他的,我就看不出来了。”
绣绣歪着脑袋边走边思索,“我先前也看出来了,先俊姑父其实是很想陪绵绵,姑姑去摘野菊花的,可他娘好像不乐意,那个老婆子可真假啊,明明不乐意让先俊姑父陪绵绵姑父去摘野菊花,却又故意那么说,好虚伪。”
李伟默默点头。
目光偷摸着往前面那一抹苗条的身影上扫了一圈,又收回来垂下眼。
难道这就是命?
身旁,绣绣一个人嘀嘀咕咕在那抱怨姜母的霸道强势,话锋一转突然轻拍了下李伟的手臂:“你母亲不是那样的人吧?”
李伟龇牙,“怎么可能?非但我母亲不是那种人,我也不是姜先俊那种啊!”
绣绣一想,这也对,李伟可比姜先俊霸气多了。
听说她们要去山里摘野菊花,当机立断就跟来了,压根不需要回去跟家里双亲交待啥。
有主见,有魄力,样貌身板也不在姜先俊之下。
绣绣越看李伟越觉得满意,尤其是跟姜先俊那么一对比就更是觉得自个捡了块宝。
“李伟,方才我问你的那些话你可不准跟别人说。”
“绣绣你放心吧,我又不孬。”
第6444章 生了
前面,三丫头扭头喊他们两个:“你们两个悄悄话说完了没呀?这都快到山脚啦。”
绣绣脸一红,“没说悄悄话,是你们说悄悄话不让我听见。”
三丫头便朝绣绣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招了招:“过来,一块儿走。”
绣绣欢快的跑过去,三人手拉手上山。
李伟跟在后面帮她们挎篮子,作伴。四人说说笑笑,倒也欢快热闹。
……
四人是吃过早饭上山的,晌午在山里找了一棵树歇息,拿出鲍素云准备的干粮四个人分了,喝着水袋子里的水歇息了一阵。
下昼接着摘,直到把带来的几只箩筐和篮子塞得满满当当,方才动身回村。
每个人摘的野菊花都有各自的打算。
三丫头主要是想做一份风干的菊花茶,爹娘秋干喉燥,喝了能生精止渴。
还有一些给三婶缝一只菊花枕头,能安神助睡。
至于剩下的,自然是要留给刘大哥了。
给他做香囊,做各种点心。
而三丫头呢,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她摘的菊花是三人里面摘的最多的,即便绣绣有李伟的帮忙但还是没她折的多。
她的菊花呀,一半要留着给嫂子月子里洗菊花澡,还有一半要风干了做菊花茶,还有一些,她打算到时候给姜母缝一只菊花枕头,再给姜先俊缝一只香囊。
总而言之,女孩子家的心思都差不多,无非就是那些了。
等到四人欢欢喜喜下了山,刚到村子后面迎头过来一位大娘。
看到绵绵就笑着打招呼:“绵绵你跑哪去了?你都做姑姑啦!”
“大娘说的哪里话,我家绵绵早好多年就做姑姑啦,瞧瞧,我就是她侄女啊!”绣绣站出来,咯咯的笑。
那妇人看了眼绣绣,故意拨拉到一边去,跟绵绵这道:“你家里的亲嫂子给你生了个侄女儿,你又做姑姑啦,这回是嫡亲的姑姑哈!”
“啥?我嫂子生了?生啦?”绵绵高兴得笑了起来。
平时笑不露齿的一个女孩子,这会子竟然笑得忘了形,眉眼弯弯,牙齿白净整齐,整个人眉飞色舞,仿佛有光照在她身上。
这让一旁的李伟看得差点走了神。
“绵绵姑姑,你的东西我帮你拿着,你快些回去看看吧!”绣绣赶紧接过绵绵手里的箩筐塞到李伟手里。
绵绵点头,快步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又小跑起来,到最后整个人已经撒丫子狂奔而去。
“瞧瞧,这高兴的。”妇人道。
“我们都高兴呢,绣绣,走,咱也瞧瞧去,咱老杨家呀又多了个小美人咯!”
……
五房,蒋桂玲的屋子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蒋母,鲍素云,孙氏,曹八妹,王翠莲,大孙氏,赵柳儿,廖梅英……
老杨家这些本家亲戚和亲朋好友里的女眷们但凡在家里的,几乎都来了这里。
大家伙儿分做两拨,有的站在床边对蒋桂玲嘘寒问暖。
有的则围在摇篮边,众星捧月般簇拥着那个裹在大红喜庆棉布里睡得正香的黄毛小丫头,各种夸赞,各种祝福。
铁牙城。
长老会的所有长老,都已经到齐,这次也算是个异数。
以往的长老会,多少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没来的,甚至有一次长老会,居然有将近一半的人没来。
可见,在老铁牙王的时代,长老们并不把长老会当回事,他们更多的是将长老会当成向老铁牙王表忠心的机遇。
那时候谁能想到,进入新一任铁牙王的时候,长老会这个形式会如此吃香呢。
此时,长老们都在喝东西,另外跟关系贴近的小声说话。
唯有两方人比较沉默。一方是卓尔和索尔,索尔只顾闷头喝酒,一口接一口的,哪里有时间顾得上跟卓尔说话。
而卓尔也有自己的盘算,他眼睛半睁半闭着,像是在昏昏入睡,谁也搞不清他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卓尔和索尔以及几个亲近他们的长老不说话,而另外几个跟巴图鲁要好的长老也不说话。
巴图鲁的阴沉俱都写在脸上,他的手掌磨蹭着拐杖顶头的扶手,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盯着索尔和卓尔。
在他看来,他真正的敌人只有这两人,其余人都如土鸡瓦狗。
而今日这场长老会,他已然稳操胜券,必然会将卓尔,索尔斩如马下。
“王上到。”
一名侍卫拉长音吆喝了一声。
从侧后方的长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庆格尔泰穿戴着属于铁牙王才能穿的甲胄,带着王冠,就这么大踏步走了进来。
这一亮相,就让众长老们吃了一惊。
又不是要打仗,一场会议而已,穿什么甲胄呢。
知道内情的人沉默不语,而不知道内情的,又不愿意指出这一点,毕竟,王上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吧,好端端的得罪铁牙王干什么呢。
庆格尔泰扫视了一眼,就站立在椅子旁边。
他坐不下去。
专门为铁牙王打造的甲胄不是用来战斗的,是用来显示武力财力的,而且还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所以怎么好看怎么来,上面的装饰品越来越多,最后就特别的沉重,甚至连坐下来都成了一种奢望。
“诸位长老!”
庆格尔泰也没准备坐下,他沉声说了一句,长老们都瞬间安静下来。
“铁牙金帐,即将大难临头了!”
庆格尔泰淡淡道。
他的话语,就像是一块重石头丢进平静的湖里。
溅起了水花。
长老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庆格尔泰扫了一圈,看着长老们或不屑,或惶恐,或阴沉,等等不同的表情,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意。
“是不是觉得本王在危言耸听?”
“不然,本王这里有一个人证……来人,带上来。”
庆格尔泰叫道。
没多久,从后面就有人押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
这名男子穿着干净的布衣,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
“你自己说吧,你是什么人。”庆格尔泰道。
“本人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姓李名寒元,是四象城李家的人,这次跟随大将军的护**前来此地,就是为了征服草原的,你们铁牙金帐,实力弱小,还冥顽不灵,迟早会有灭族的下场。”
自称李寒元的男子昂起头,不顾鼻青脸肿的模样,显得十分的磊落,确有几分护**的气势。
“李寒元,本王问你,护国大军什么时候来灭我们铁牙金帐?”庆格尔泰面无表情道。
第6445章 众星捧月
“小小的铁牙金帐,完全不被我们护**放在眼里,我们大齐第一强军,灭你们只在翻手之间,至于什么时候来,这个要看我们大将军的,我可不知道这等机密。”李寒元昂着脖子大声道。
“大胆小子,找死!”
已经有长老义愤填膺的怒吼出声。
甚至有那脾气暴躁的长老,已经捋袖子,准备上来揍李寒元。
因为长老会上,他们没有带兵器,由此,只能赤手空拳的,很多年纪大的长老,体力已经不够使了。
庆格尔泰脸上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喜色。
不错,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却在此时,有个声音响起。
“是不是真的啊?王上,我多言一句啊,这小子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他真的是护**的?我听说,那个护**的人,都是百战老兵,怎么会有这种满口大话的年轻人呢?”
庆格尔泰将目光投过去,他看见,说话的人是卓尔。
卓尔这个人在铁牙金帐内有不小的权势,资格老,以前庆格尔泰还没有当上铁牙王的时候,每次见到卓尔,都要尊称一声叔叔。
但即使卓尔资格很老,庆格尔泰也早就怀恨之心。
因为卓尔性子阴沉,根本就和他不是一条心,多少次他抛出橄榄枝,卓尔都爱答不理的。
现在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疑与他。
他心头的怒火可想而知。
“你的意思,他不是护**?”庆格尔泰冷着嗓音道。
“这要是护**的人,就奇怪了,我看啊,王上你是被人给骗了,这个人明显是个死士,是有人用他要挑拨我们和大齐的关系。”
卓尔慢条斯理的道:“诸位老兄弟,大齐的实力,你们应该很清楚,护**是大齐最强的一支军队,护**在东边挡住了汉国的进攻,足以判定,这是一支铁军。”
“咱们铁牙金帐的军队什么实力?哪里是护**的对手!得罪了大齐,后果不敢想象,我们谁也负不了这个责任。”
卓尔简单几句话,就让庆格尔泰刻意营造的紧张气氛瓦解了。
刚才还在义愤填膺的长老们都纷纷开口转向了。
“是啊,不能仅凭这小子几句话,就跟大齐闹事啊。”
“大齐,我们得罪不起。”
“我看大齐不可能打草原部落的,这里没他们想要的东西,大齐几面都在面对的敌人,怎么可能针对我们呢。”
庆格尔泰脸色一点点的阴沉下来,到了此时,他也看出来了。
在铁牙金帐他并没有建立起绝对的权威,那是肯定比不起他父亲的。
就连这么一件事,卓尔一说话,居然有如此多的长老响应,这让他怎么能忍。
“不见得,也有可能是护**干的。”
另外一人慢悠悠的说话了,说话的人正是跟卓尔不对付的巴图鲁。
巴图鲁为人阴狠,在铁牙金帐内的权势和底蕴资历,都不逊色卓尔。
同样都是长老,份量也是各有不同的。
“此话怎讲?”
其中一名质疑的长老,就抬着头问道。
“护**足有二十万大军,前阵子,大约有一万来人来了千机城,他们是来干吗的?难道是来游山玩水的吗?”
“我们铁牙金帐的位置,正好挡在大夏和千机城之间,大军要想去大夏,就必然会经过铁牙金帐地域,护**将军骆风棠厉害得紧,也很桀骜,说不准顺手就把我们给灭了……”
巴图鲁意味深长的道:“不得不防啊。”
众人都沉默了下去。
……
长坪村。
蒋桂玲生了个闺女的事儿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说各种话的都有。
但不管外面人咋说,搁在五房,这个小女娃娃的降临却仿佛是天上的星辰掉到了凡间,刚好被五房接到。
大老远从庆安郡赶回来的杨华洲茶都顾不上喝,抹把脸,洗下手,把小孙女抱在怀里怎么都亲不够。
鲍素云在一旁看着杨华洲这样稀罕这孩子,心里悬着的最后一份心也放了下来。
“我还生怕你嫌弃她不是个孙子呢……”鲍素云小声道。
杨华洲扭头瞪了鲍素云一眼:“都做奶奶的人了,咋还说傻话?我杨华洲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嘛?”
鲍素云愣了下。
当初自己可是想要接着给他生儿子的,怀都怀上了可最后还是没保住,打那以后他就死活不让她再怀了。
是他说大宝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再多一个那是锦上添花,不添也无妨。
再说了,还有绵绵这个亲闺女,他杨老五有儿有女,够了!
“我没看走眼,老五,你是个好男人。”
感动之余,鲍素云竟然说出了一句发自内心的甜言蜜语。
杨华洲也狠狠吃惊了一把,这样的话,成亲那几年说过,后来菜米油盐的生活渐渐让两人的相处变得跟无数夫妇一样,普通且寻常,但却又离不开彼此。
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听到一句这样的话……
“嘿嘿,小妞妞,你奶在跟爷示爱呢,你听到了吗?”
杨华洲轻轻捏了捏襁褓里小婴儿的耳垂,满心欢愉。
鲍素云却红了脸,啐了他一口:“你个老不正经的,孙女儿给我,我送去给桂玲吃nai。”
杨华洲依依不舍的把孙女儿给了鲍素云,站起身道:“媳妇和孙女儿那块得你操持,亲戚朋友那边我和大宝来招呼。”
鲍素云点头,“好,明日煮糖面和红鸡蛋,到时候你们去散发了,今日太晚了就不弄了。”
两口子升级做了爷奶,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满足和欣慰的同时,肩上却也感觉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担子。
这份担子虽沉重,却也甜蜜,就叫做隔代亲。
“桂玲生娃还真利索,晌午饭前我过来串门还看见她躺在那里嗑瓜子,结果等我回家烧好晌午饭就听到她把娃生下来了,太厉害了!”
说这话的人是曹八妹,作为邻居,加上家里又有小孩子,小孩子跑来跑去的玩,大人少不得也要一会儿就过来串个门,叮嘱自家小孩几声,叫他在这边玩就老老实实的,不准调皮捣蛋。
“二嫂,桂玲这还是头胎呢,别人家二胎三胎都没这么快的。”赵柳儿站在边上捂着嘴笑。
想当初自己生闺女的时候,疼了好久才终于生下来,差一点点就没力气生了,那当口真是进退两难啊!
蒋桂玲躺在床上,头上包着帕子,脸色苍白,但是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我自个都不晓得自个是咋回事,那当口嗑着瓜子,突然就觉着肚子痛要腹泻还是忒急的那种。”
第6446章 真好和也好
“我娘赶紧给我拿了马桶过来,我刚坐上去每一下,就轰一声响好像掉了个东西下去,一半还连着我自个身子。”
“幸好我娘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不然啊,我家小妞妞就真的要生在马桶里了……”
蒋桂玲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平时说话嗓门洪亮声音清脆,能够一口气把一堆话说到底中间都不带喘气的。
而这回,寥寥几句话她足足歇了三四回,声音也比较轻,说完就在那喘气。
蒋母赶紧端来红糖水喂她喝,让她少说点话,养养力气。
蒋桂玲懒洋洋的,笑着道:“娘,从先前生娃到这会子我都喝了不下五碗红糖水了,肚子胀不想喝……”
蒋母劝道:“你刚生完孩子喝多少都不够,听话啊!”
旁边人也都道:“桂玲你喝点儿,这会子你身子虚呢。”
鲍素云刚好小孙女安顿好,闻声也赶紧过来:“桂玲你要是不喝红糖水,我去给你舀碗鸡汤过来,已经熬好了。”
蒋桂玲眼睛一亮,“好啊。”
很快鲍素云就过来了,鸡汤里还有一条条撕开的鸡肉,明晃晃的汤汁看着就诱人。
蒋桂玲身上不方便,坐起来的时候撕扯得痛,蒋母和曹八妹赵柳儿几个合力扶着,鲍素云小心翼翼的喂,方才把东西喂下去。
蒋桂玲看了眼面前这一大圈妇人们,感激的笑了,“我这感觉成了皇后,生了个龙太子了。”
大家伙儿都笑。
鲍素云道:“你公爹先前说了,我家这孙女儿啊,是金和宝,给个龙太子都不换。”
蒋桂玲躺在那里微笑着听。
蒋母则悄悄侧过脸去抬手摸去眼角的湿润。
这样的亲家公亲家母,闺女嫁过来真是有福了。
相比较五房的热闹,对面三房则冷清很多。
杨华梅先前去五房看过,这会子回来的路上顺道拐进三房来陪谭氏说会话。
“你方才过去看了?蒋桂玲生了个丫头还是小子?”谭氏问。
她只知道老三和三媳妇都往那边去了,说生了生了,可也没个人跟她说一句男娃女娃。
八成是因为平时自己摆出的对五房大宝两口子的不闻不问,所以大家伙儿觉得她肯定不想知道吧。
可她想不想知道是一码事,他们让不让她知道又是另一码事嘛,气人。
“嗯,我刚从那边过来呢,生了个丫头。”杨华梅如实道。
“哦?丫头片子啊?那你五哥担子重了,又是个赔钱货。”谭氏撇撇嘴道。
杨华梅无奈一笑:“娘,你这是说的啥话?男孩女孩都是咱老杨家的娃嘛,一样的稀罕。”
“再说了,晴儿就摆在那儿,你不要老是说女孩不如男孩。”
老杨家这么好的日子,谁带过来的?还不就是晴儿嘛!
谭氏撇撇嘴,“我就跟你这说,跟别人那我一句不说,横竖也不是咱老杨家嫡亲的血脉,是男是女也不打紧……”
杨华梅起身直接捂住了谭氏的嘴巴,“我滴个亲娘咧,这话你就更不能说了,五哥可是真心把大宝当儿子,你这话说的五哥心里不舒服,再说了,大宝两岁多就过来了咱老杨家养大,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确定谭氏不会再乱说话了,杨华梅方才松开手。
谭氏撇撇嘴,一脸的不乐意,嘀咕道:“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嘛,大宝原本就不是咱老杨家的血脉,娶了蒋桂玲就算生下大胖小子那也不是咱老杨家的种,是你五哥非得给人当便宜爹,便宜爷,还那么傻乐,谁拦得住?”
“娘你又来了。”杨华梅无奈。
“就算是亲生儿子,要是没养好,反倒更差,别的不说你就说大白吧,他倒是我亲生的呢,可我在他身上又得到了啥?”
杨华梅指着自己的心口问谭氏,有些话她心里明白,但嘴上不想说。
在亲生儿子身上她不仅没得到啥,反倒还在源源不断的付出。
砸锅卖铁的付出了,还嫌少,而别人不过是给了他三瓜两枣,立马就欢天喜地当人家是亲娘,这些委屈又能跟谁说呢?
“大白那是不懂事,走到天边也是从你肠子里爬出来的,跟你终究是一条心的。”谭氏斩钉截铁的说。
杨华梅摇摇头,这方面的话她这些年听得够多了,起初自己也信,到如今,想骗骗自己都不行。
“娘,咱不说大白的事儿,只说大宝,大宝人不错,这些年跟五哥相处的也好,人家已经情同父子了你就别老是提一嘴煞风景的话了,日子也是他们去过的,你何苦要去做那个不招人待见的人呢?”
杨华梅又拉起谭氏的手,耐心劝着。
谭氏点点头,“放心吧,我不傻,往后再不说了。但你让我咋样去稀罕他和他那新生的闺女,那我也是装不出来的,不是我脚底下的就不是。”
杨华梅心里笑,就算是你脚底下的那些曾孙女们,也没见你老咋样去稀罕啊!
罢罢罢,只要不骂,不说煞风景的话就谢天谢地了。
杨华梅离开后没一会儿,杨华忠和孙氏便一道回来了,两个人进门的时候还在说说笑笑,说笑的话题自然都是关于五房新添的小闺女的。
“瞧老五那乐得,从前我抱着福娃他就在边上羡慕,这下子自个也有孙女了……”
“就是啊,抱着都舍不得放呢。明日一早我得起早过去帮他们煮糖面和红鸡蛋,到时候你也得去,帮着散发……”
“好嘞,那必须的。”
两口子说说笑笑的来了谭氏屋子里。
谭氏抄着手坐在那里,脸上不悲不喜,语气平静的问:“五房添丁了?”
杨华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清楚谭氏对大宝的看法,杨华忠干巴巴应了声,“是啊,添了,晌午添的。”
“男娃还是女娃啊?”谭氏又问。
杨华忠又道:“女娃。”
谭氏点点头,半响后嘴角抿出两个字:“也好。”
杨华忠和孙氏再次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错愕。
庄户人家有个很默契的约定,那就是每当有人家新添了孩子的时候,当问出来是儿子,那么大家的回应肯定是热切的“好,真好!”
第6447章 谭氏的蜕变
倘若是女儿,那么问询者的回应肯定就没那么热切了,但是又不能让自己的态度引起当事人的不爽,所以回应就是“好,也好!”
所以后来有人调侃,生儿子了就叫生了个‘真好’。
生闺女了就说生了个‘也好’,这就跟暗语似的,一听就懂,心领神会。
谭氏能给出‘也好’两个字,而不是给出三个字‘赔钱货’,又或者四个字‘丫头片子’,对于杨华忠和孙氏来说,已经是天籁之音了。
孙氏当即就欢喜起来,对谭氏道:“娘,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把鸡汤热了,您老是喝鸡汤呢?还是在鸡汤里放几根面条啊?”
谭氏挑了挑眉梢:“哪来的鸡汤?你啥时候杀的鸡?”
这一下昼也没见你在家啊。
孙氏笑了笑,望了杨华忠一眼,得到杨华忠的点头后她接着道:“是我们回来的时候素云送的呢,原本她要亲自送过来的,我见她那么忙就没让她过来,我们自个带回来了,就放在堂屋桌上。”
“五房今个添丁那么忙,还能想到我这个老货,也还不错。”
谭氏满意的点点头,“那你去端来吧,我刚好渴了。”
孙氏立马去端来,鸡汤的温度刚刚好,里面还有一些鸡肉,鸡腿啥的。
鲍素云今个一口气杀了两只鸡一锅炖了,主要都是留给蒋桂玲,其次也要舀一些出来孝敬谭氏。
谭氏喝着鲜美的鸡汤,吃着爽嫩的鸡肉,美食带来心情的愉悦。
吃饱喝足她抹了下嘴角,退下收网上一只银镯子递给孙氏:“回头去镇上找个银匠把这只镯子给化开,重新打一对小孩子的手镯,再绞几圈红线上去,回头等到洗九澡的时候代我交给老五那孙女儿。”
“啊?”
孙氏接过手里沉甸甸的银镯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杨华忠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
“娘,你、你,是我听错了还是你搞错了啊?这可是你的银镯子啊,上回七十大寿的时候他们送的,你竟要拿去送给老五家的孙女儿?”
为了慎重起见,杨华忠又逐字逐句的问。
谭氏不耐烦的打了个呵欠:“又是一辈的人,送对镯子咋啦?就当是补当初绵绵出生的镯子得了,谁敢说嘴,叫他到我跟前来说!”
既如此,杨华忠赶紧对孙氏使眼色,让她收下。
孙氏也是喜出望外,连声替鲍素云道谢,揣起银镯子乐不可支。
银镯子事小,主要是老太太的态度让人激动啊。
要是老五和素云知道了这件事,不晓得多高兴呢,这么多年了,素云终于等到老太太对大宝的接受了。
……
姜家。
姜母原本哼着小调儿在灶房忙着烧一家人的夜饭,恰逢邻居家婆媳两个吵架,姜母便从灶房屋樑下扯了两颗蒜头在手里假装剥着,踩在一口废弃的水缸上面听着隔壁院子的婆媳俩吵架,边听边笑。
不一会儿,姜父从外面干活回来,刚进院子就用力皱着鼻子:“这是啥味儿?啥玩意儿焦糊了?”
姜母一听,猛地拍了把自己的脑袋哇哇叫着从水缸上跳下来直奔灶房:“我的饭,糊啦糊啦!”
姜母冲到灶房把锅盖子一揭,焦糊味扑鼻而来。
她气得把锅盖往旁边地上狠狠一摔,扭过身子捂着嘴猛咳。
姜父看了眼锅里,哎哟,半边白的半边黑的。
“光扔锅盖子有个屁用哦,得赶紧把火势压下去才行啊!”
姜父咕哝了句,赶紧绕到灶膛口拿起铁火钳一通扒拉,火势总算压下去了。
他又过来捡起锅盖,用抹布擦去上面沾惹的灰土放到一边,又过来轻轻拍着姜母的后背:“好些了吗?”
姜母转过身来,抡起手里的拳头照着姜父的肩膀就是一通捶:“你个天杀的,也不回来早些,你要是回来早些饭也不会烧糊……”
姜父愣了愣,这咋成了我的错?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姜母的拳头又是一通捶。
姜父回过神来,赶紧点头认错:“是是,是我的错,都怪我,你别恼了成不?”
姜母的拳头这才停歇下来,开始扭头打量锅里焦糊的饭。
“哎呀,这饭都糊成这样了还咋吃嘛!”
“没事儿没事儿,糊了的我吃。”姜父道。
“那咋成?糊了的饭会吃坏身体的,你可是咱家当家的,你要是垮下去了可咋整?”姜母嘴里噼里啪啦说着,双手却将姜父往外推。
“你去洗把手喝口茶,我再炒两个菜咱就开饭了,对了,你帮我喊下先俊叫他来灶房帮我拿碗筷!”
打发走了姜父,姜母麻利的切了辣子,拍了蒜,从坛子里取出两只咸鸭蛋来剁碎了跟辣子搅拌在一块儿倒入炸了热油的锅里一通爆炒。
炒出香味之后,又把切好的雪里蕻倒进去又是一通乱炒,等到出锅装了满满当当一大钵。
刚好这时候姜先俊也从外面进来了,“娘,我先前在后院铲猪圈,你找我啥事儿?”
“要开饭了,你把饭菜给你爷送过去。”
姜母嘴里说着话,手里递过来一碗米饭,米饭上面盖着两勺子先前炒的菜。
老姜头两个儿子,姜父是老二。
老姜头老夫妇当年拉扯两个儿子成家后,就接受老杨家的教训主动提出分家另过。
前两年,老太太过世了,就剩下老姜头一个孤寡老汉守着两间老屋子过日子。
两个儿子倒是都有心想接爹过来一块儿住,可是都吃不住两个媳妇。
尤其是姜母这边,更是厉害,每天跟姜父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没辙,老姜头自个提出来谁家都不去过,也用不着让两个儿子轮着月份的养,他的要求就是两个儿子每年往他那里送一定量的口粮和菜籽油。
菜园子啥的,他自己打理,还能养几只鸡鸭,鸡鸭蛋用来兑换点活水钱买点烟丝儿自个抽。
当然,逢年过节,两个儿子必须有孝顺品,他平时一点头痛脑热的用不着他们照看,但某天要是他摔断了胳膊腿,又或是一病不起了,到那时候就得要要么来床前伺疾送终了。
所以像今夜这种送饭过去,其实是超出了规定的,属于额外的孝敬。
第6448章 好姑娘
这原本是件好事儿啊,传出去,别人只会夸姜母孝顺,是个好儿媳。可是,姜先俊接了碗筷却站在原地没走。
“呐,赶紧的送过去,送完就回来吃饭。”姜母又吩咐。
姜先俊还是站在原地没动,白净的面庞上一双浓眉皱在一起,满脸为难。
“你小子到底咋回事啊?”姜母细细的眉头挑起。
“娘,你就给我爷吃这些啊?”姜先俊看着碗里的东西,鼓足勇气问。
姜母把手里的锅铲往锅沿边重重一磕,厉声喝问:“你咋说话的呢?有饭有菜有咸鸭蛋,这还不能吃?咱不也是吃这个?”
姜先俊看到老娘急眼,自己也急得面红耳赤,赶紧解释道:“不是,娘,我的意思是……这饭,这饭都烧糊啦,不能吃,何况我爷上了年纪的老人牙口本身就不好……”
“哪个说烧糊了就不能吃啦?含在嘴里多嚼吧嚼吧不就松软了嘛!再不济用热茶来泡,还有一股子锅巴的焦香味儿呢,这么好的东西一般人家都吃不到,你快些送去。”
“娘,这样不好吧……”
“好不好我说了算,你赶紧送,再不送信不信我抽你?”
“娘,待会爹看到了会不高兴的。”
“他敢!”姜母的分贝猛地拔高好几度。
刚好这时姜父听姜母的吩咐洗完了手来了灶房,撞见母子两个僵持,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做啥呢?”
姜先俊不敢吱声,埋下头看着碗里。
姜父也看到了,愣了下,“先俊咋吃这饭?这都烧糊了快别吃了……”
姜父伸手就来夺姜先俊手里的饭碗,姜先俊喃喃道:“爹,这是娘打发我给爷送去的……”
姜父的手指突然就僵住了,汉子抬起头诧然看向姜母,眼里都是震惊和询问。
姜母一手拎着锅铲,另一手叉腰,抬起下巴柳眉倒竖的怒瞪姜父。
“嗯?”
尾音稍稍抬高的一个单音节发出来后,姜父的瞳孔瑟缩了下,立马就缩起了肩膀,抢夺饭碗的手改做拍了拍姜先俊的肩膀:“那你早些给你爷送去吧!”
“爹,我爷的牙口不行,这饭都糊了。”姜先俊小声道。
姜父又何尝不晓得呢?
汉子耷拉着脑袋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瞥姜母,姜母依旧保持着叉腰的气势,汉子吓得赶紧缩回目光,把姜先俊往外推了一把:“别惹你娘生气,快去快回!”
姜先俊就这样出了门,端着饭碗往老姜头的老房子那边去了。
此时,天还没有全黑,村人们基本都在家里烧夜饭,但路上偶尔也能遇到一两个人。
姜先俊可不敢停下来跟对方打招呼,生怕被他们看到自己给爷送的啥东西。
老姜头独守姜家老屋,姜家老屋跟老杨家老屋是紧挨着的,若非如此,当年老杨头和老姜头也不会接下深厚的友谊。
姜先俊要去姜家老屋,势必得从老杨家前面的正屋的堂屋门口经过。
一个身影刚好从屋里出来,差点跟姜先俊撞上。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的同时嘴里都在向对方道着歉。
听到对方的声音又抬起头看到对方的脸庞,两人都同时呆住了。
“绵绵?”
“嗯,是我。”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都羞红了脸。
姜先俊虽然素日里很腼腆,但是在心上人的面前,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勇气的。
感受着砰砰乱跳的心上前两步,微笑着看着绵绵红彤彤的侧脸,姜先俊满心欢喜:“天都快黑了,你咋来了老宅?”
绵绵抬了抬臂弯里挎着的篮子,里面放着一只碗,碗上面还倒扣着一只。
她小声说:“我嫂子生了个女娃娃,我娘熬了鸡汤,打发我给老宅送些鸡汤过来。”
“那篮子里咋还剩下一碗呢?”姜先俊又问。
“我大嫂下昼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多出了一碗。”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姜先俊点点头。
绵绵也留意到了他手里捧着的碗,于是用很小很轻的声音问他:“你拿着碗又是出来做啥呢?”
姜先俊下意识就想把碗藏到身后去不让绵绵看见,但既然她都看见了,他也不好再藏。
他心里很虚,涨红着脸道:“我娘打发我给我爷送饭。”
“送饭?”绵绵讶了下,目光再次扫过他碗里装着的东西。
先前只是随意一瞥,碗里头黑乎乎的,还一股子焦糊味儿。
这会子她细细的打量了几眼,心里暗暗吃惊。
实不相瞒,先前她还以为他是拿去喂狗的残羹冷炙呢,没想到,竟然是送去给他爷吃的饭菜?确定没搞错吗?
姜先俊将绵绵脸上的吃惊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心里也打起了鼓。
“先俊,你、你、你确定老人家能吃这样的东西嘛?”
片刻后,绵绵鼓足勇气问。
姜先俊涨红了脸,一双浓眉纠结的拧在一起。
“我跟我娘也是这么说来着,可我娘……她非得要我送。”
“那你爹晓得不?”
姜先俊点头:“嗯。”
“那他也不拦着?”绵绵越发惊讶。
姜先俊苦笑,“在我家……都是我娘说了算的。”
“可是,就算你娘说了算,也不能拿这样的东西去埋汰你爷啊!”绵绵再次道。
姜先俊除了苦笑,只能苦笑。
绵绵咬咬牙,把自己篮子里的那只碗递过去。
“把你碗里的东西倒了吧,换这个去。”
“啊?”姜先俊大惊了下,绵绵碗里不仅是鸡汤,还有面条,热腾腾香喷喷的。
“老人家牙口不好,你赶紧拿去吧!”绵绵又催了句。
“绵绵,这样、这样不好吧?”姜先俊还在纠结。
绵绵没有搭理他,已经动手接过了他的碗,把那一碗烧糊了的东西倒进旁边的水沟里,然后把自己碗里的鸡汤面条倒进去。
“快些拿去给你爷吃吧,我走了。”
“绵绵……”
“咋啦?”绵绵扭头看向他。
“没咋,就是想说……你真好!”
绵绵的脸蓦地红到了脖子根,美丽的眼睛里水汪汪的。
她嗔了姜先俊一眼,扭头快步离开,乌黑美丽的鞭子在夜幕下扬起优美的弧度,轻轻拍打着她瘦削的后背,也一次次撞击着姜先俊的心窝窝。
这是一个好女孩,人美,性情美,心地更美。
第6449章 长大了懂事了
绵绵回到家中,杨华洲和大宝父子两个正在堂屋里面对面吃饭,边吃边讨论明日的事情。
明日的事情主要有两桩:
“大宝,明日一早你起来后早饭都甭吃了,抓一只母鸡往蒋家村你老丈人家走一趟,报个喜。”
“顺便跟你老丈人那说一声,桂玲刚生下孩子,很多事情不懂,留你丈母娘在身边陪伴几日,你再让你两个舅嫂子给你丈母娘收捡几件换洗的衣裳带过来。”
“嗯,爹,这头一桩我都记下了,还有呢?”大宝扒拉着米饭,又问。
杨华洲道:“另一桩就是我的事了,我得去一趟镇上多称些面条和糖回来,明日咱家煮糖面散给亲戚朋友吃,大家乐呵乐呵。”
“另外,你三伯已经帮我们跟孙家那边打了招呼,今个后半夜孙家有头猪要出栏,到时候杀了新鲜的猪油全给咱。”
煮糖面得用猪油,硬实,香。
除此外,桂玲坐月子每天也少不得要吃点猪油补身子。
大宝点头,“爹,糖是买红糖还是白糖?”
“白糖。”
“爹,能不能顺便带些红糖和红枣回来?”
“你要干啥?”
“我……我听三妈她们说女人生孩子亏了气血,红糖红枣能补气补血。”
杨华洲不啃声,也不扒拉米饭了,抬起头直勾勾盯着大宝看。
大宝被看得有点怵,愣愣的有点手足无措。
杨华洲突然笑了,并抬手拍了下大宝的脑袋,朗声夸赞道:“好小子,真的长大了,竟晓得疼媳妇,不错不错!”
大宝也松了一口气,跟着嘿嘿笑起来。
可不就是嘛,之前即便成了亲,可也没觉得成亲跟没成亲有啥不同,无非就是屋里多了个人,那个人跟你一块吃饭一块睡觉一块儿说话,遇事儿有个人商量,而且,还能做一些‘羞羞’的事情。
可自打下昼看到红色碎花布包裹的那团粉嫩粉嫩的小婴儿,看着她微卷的头发湿漉漉粘贴在脑袋上,细细小小的眼睛,迎着光睁开眼看人时脑门上那被挤出的一条条皱纹,他忍不住想笑。
看着她在襁褓里慵懒的伸出小到不能再小的手,伸着懒腰打着呵欠时,他的心里,柔软得跟她那没长牙的嫩嫩小嘴儿一样,恨不得将她揉碎了揉进心窝窝里去疼,可是手上却又不敢使出多一分的力气,唯恐弄疼了她,弄折了那细细小小的胳膊和腿……
那种感觉,大宝没法用语言形容,他只知道当自己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他整个胸腔里被一种燃烧着的东西给填满了,迈出去的步伐也比从前沉稳扎实了。
从这一刻起,他做了父亲,他有了一个女儿,在这个世上,他竟然有了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后代,那么小的人骨子里却流淌着自己的血。
他越想越激动,心情澎湃得不能控制,恨不得拉着蒋桂玲细细的说一番他的心情,再去问问她是不是也一样。
可是丈母娘和娘她们都说桂玲身体虚弱需要多休息,把他赶了出来。
“爹,这趟为了桂玲,为了孩子,你和我娘受苦了,有啥要我做的,你们尽管开口!”大宝盯着杨华洲,用力说。
杨华洲的眼眶却莫名的有点泛红。
他拍了拍大白的肩膀,欣慰一笑:“好,好,做爹了,果真是成熟了。”
有你这句话,我和你娘累到死,都知足了!
绵绵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爹和哥哥边吃着饭还有说有笑的。
“我娘呢?”她柔声问。
父子两个的目光齐齐看来,眼中都是疼爱。
“娘在后院你嫂子屋里呢。”大宝道,起身过来帮忙接下绵绵手里的篮子,并摸了摸绵绵的脑袋:“妹妹走累了吧?”
绵绵抬头对大宝乖巧一笑,“不累,一想到小侄女我浑身都是力气。”
大宝笑了。
“闺女,过来吃饭。”杨华洲招呼。
“爹,我一点儿都不饿,我先去后院看看小侄女。”
后院蒋桂玲的屋子里,蒋桂玲经过一下昼的休息,力气恢复了一些,已经能够靠坐在床上吃东西了。
虽然她觉得自己双手完全能够捧住碗,可是鲍素云死活不依,非得说女人刚生下孩子,浑身的骨头都是松的,怕她手滑,怕她受累,所以坐在床边喂。
蒋桂玲没辙,只得随了鲍素云,自己坐在那里一口一口的享受起这种特殊的照顾。
蒋母守在摇篮边,不时看看孩子,不时又扭头看一眼蒋桂玲,尤其是看到鲍素云的举动,蒋母嘴上虽然啥话没说,但眉眼里都是笑意。
绵绵轻手轻脚的进来后,先跟蒋桂玲和蒋母那打了招呼,接着便趴在摇篮边,眼睛再也挪不开了。
蒋母压低了声指着小婴儿的眉眼对绵绵说:“绵绵,你觉着这孩子长得像谁?你哥?还是你嫂子?”
绵绵嘴角抿着笑,听到蒋母的话埋头细细打量起孩子来。
最终她摇了摇头,轻笑着道:“太小咯,我啥都看不出来……”
蒋母笑着指了指绵绵,又道:“这孩子的眉眼五官像你这个姑姑哩。”
“我?”绵绵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得到蒋母确切的点头,不像开玩笑的时候,绵绵美丽的大眼睛里灌满了喜悦。
再次埋下头打量着小婴儿,嘴角的笑容比蜜糖还要甜。
直到鲍素云把一海碗鸡汤面条以及两只荷包蛋悉数喂进蒋桂玲的肚子里,方才满意离开。
绵绵随着鲍素云一块儿回到灶房,这个家里,大的小的男的女的都已经吃过了,就剩下她们娘俩。
鲍素云温好饭菜,娘俩个就着灶台上的蜡烛光坐在小板凳上吃着夜饭。
说的也都是关于小婴儿的畅想,关于这个话题,母女俩似乎永远都聊不完。
最后话题转移到了绵绵送鸡汤面条这件事上。
鸡汤原本鲍素云只准备了蒋桂玲和谭氏的,但是后来杨华洲一商量,不能厚此薄彼,所以也给其他各房也送一碗去让小孩子们喝喝吃吃。
廖梅英那边的没有送出去,却拿了空碗回来,绵绵自然要跟鲍素云这说一下。
第6450章 想多看看你
当听到姜先俊给老姜头送那样的饭,鲍素云吃惊不小。
“我的天,早前就听说姜母是个厉害的媳妇儿,从来不怵她公婆,却没想到竟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也太苛刻了吧?真是不应该。”
“可不就是么,我一时没忍住,就把鸡汤面条给他了。娘,你不会恼我吧?”绵绵有点小忐忑。
鸡汤面条可是好东西啊,两只鸡的精华全在里面了。
爹娘和哥哥都舍不得吃呢!
鲍素云温柔摇头,“怎么会呢?你做的是好事,是善事,能行善积德的呢,娘咋会恼你?”
绵绵彻底放了心,露齿一笑,端起碗心无旁骛的接着吃饭了。
鲍素云也在吃饭,可是却食不知味。不时往绵绵这儿偷瞄一眼,眼底隐含担忧。
就这样连续了好几次,绵绵察觉到了。
“娘,你不好好吃饭老是偷瞄我做啥呢?”
看着闺女这纯真无邪的双眼,不含半点心机和手段,鲍素云既欣慰又忧虑。
“没,没啥,娘就想多看看你。”
她可不能跟闺女说担心她将来嫁去姜家被姜母欺负,亲事都已定下了,婚期的具体日子虽然没有明确定下来,可肯定是在明年。
年底三丫头要出嫁,明年应该就轮到绵绵了。
一桩亲事,在议亲之前就应该先考量清楚,等到白纸黑字的定下来之后再去说这说那,担心这担心那,就是给孩子添堵了不是么?
姜家老屋。
老姜头看着面前香喷喷的鸡汤面条,又看着面前有些满脸心虚的姜先俊,老姜头笑了笑。
“这鸡汤面条,可是你娘亲口吩咐你送来给我的?”
姜先俊犹豫了下,点点头。
老姜头没吭声,只抬了一根手指头碰了下碗身。
老汉了然一笑,不紧不慢的端起旱烟杆子,捻了一撮细细的劣质旱烟丝儿塞到烟眼里,点燃后吧嗒着抽了几口,喷出的烟雾呛得一旁的姜先俊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而老汉自个呢,则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很是享受的样子。
待到姜先俊咳得不能再咳,老姜头拔出旱烟杆子指了桌上的鸡汤面条:“你回去吧,把这鸡汤面条也带回去。”
姜先俊一听,急了。
这鸡汤面条可不是娘给爷做的,娘才舍不得做呢,娘给爷送的是烧糊了连猪都不吃的糊饭!
这要是带回去了,娘那里该咋交代?
还得扯出好心的绵绵来,姜先俊不允许!
“咋还不走?走啊!”老姜头看出姜先俊的局促不安,加重了语气再次催促。
姜先俊一急,顿时就把事情对老姜头给托出来了。
他是个老实人,事情是咋样就咋样,没有半点添油加醋,也不会有半句隐瞒。
说完一切,他忐忑不安的留意着老姜头,生怕他要暴怒,然后一把将桌上的鸡汤面条扫到地上。
如果那样,就可惜了绵绵的一片心意了,回头绵绵问起来,他该咋样交待呢?
实话实说?
还是撒谎?
可他不是个喜欢撒谎的人啊!
在姜先俊惴惴不安的当口,老姜头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暴怒,而是释然一笑,仿佛对着一切早有猜测。
“原来是绵绵那丫头心疼我这糟老头子啊?哈哈哈,这闺女我没看走眼,心底着实好啊!”
姜先俊松了一口气。
“老汉我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你娘是打死都不可能给我吃这么好的东西的,不拿一只鸡头来打发我就不错啦!”
老姜头接下来的话,让姜先俊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娘是个悍媳,对爷奶表面上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爷说她几句她也不敢明着顶嘴,只敢嘀嘀咕咕。
但是私下里想让她对爷奶有啥孝顺,或者拿出一点真心和实惠来,那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在他从小到大的记忆里,爹为了这事儿似乎也跟她吵过,结果都是爹败退。
长大后的自己有时候也弱弱的提出过意见,可娘根本就听不进去,不仅听不进去还会反过来把她训一顿。
“爷,你,你不恼我吗?”他问。
老姜头看了他一眼,抬起旱烟杆子敲了下他脑袋:“你是我孙子,我恼你做啥?”
“那你就是恼我娘了?”
“咋说呢?也谈不上恼吧,你娘一个妇道人家,我懒得为了一点口腹之欲跟她计较。”
姜先俊这回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他上前几步在老姜头身前蹲下,双手扶住老姜头瘦骨嶙峋的膝盖骨,仰起头,郑重道:“爷,你再忍忍,等我成亲了分出来另过,我来孝敬你,绵绵……她也定会是一个贤惠的孙媳妇!”
老姜头笑得脸上的褶皱都挤压在一起。
他抬手揉了揉姜先俊的脑袋,就像小时候那样,“当年你爹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这样跟我说过这种话,我信了。”
姜先俊面红耳赤。
结果老爹取回来一个悍妇。
“如今,你又这样跟我说这种话,我还是信!”老姜头又道。
“爷……”姜先俊的眼眶蓦地就红了,鼻头酸酸,眼泪差点涌出来。
老姜头却皱起眉头,一脸嫌弃的道:“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男子汉大丈夫眼泪不轻流,你这动不动就跟女孩子似的哭,像啥样?”
“往后还咋样撑起一个家?还咋样保护绵绵呢?”
姜先俊被老姜头说得心里很服气,抬起袖子默默擦去眼泪,仰起头:“嗯,我听爷的话,不哭了。”
老姜头神色缓和了一些:“这才对嘛!”
姜先俊起身,看了眼桌上的鸡汤面条,迟疑问:“爷,那这面条?”
老姜头放下手里的旱烟杆子,伸手将碗揽到自己跟前:“我吃。”
姜先俊错愕,“啊?爷你先前不是说不想吃吗?”
老姜头瞪了他一眼:“此一时彼一时,既然是我孙媳妇的心意,我当然也领受啊。”
孙媳妇儿?
姜先俊听到这话忍不住嘿嘿的笑。
老姜头边吃边拿眼睛瞟他,摇摇头:“我晓得你是个实诚孩子,今个这事儿就别跟你娘说了,省得麻烦。”
姜先俊愣了下,用力点头。
第6451章 姜母暴怒
老姜头吃完了面条,还特地让姜先俊把碗洗干净才让他带回去。
回到家,姜母已经把饭菜摆在桌上了。
除了白米饭,先前的咸鸭蛋沫炒雪里蕻,姜母又多做了一道爆炒咸鱼干。
这爆炒咸鱼干是上半年梅雨季节河里涨水姜先俊跟着姜父捞回家的鱼,当时没吃完,姜母就捡了一些晾晒了做鱼干。
“先俊回来啦?快过来吃饭。”
姜父已经动了筷子,见到姜先俊进门赶紧朝他招手。
姜母的目光则落在姜先俊手里的那只空碗上,见到碗光亮光亮的,她细细眉一挑:“咋?你爷都吃了?”
姜先俊点头,垂下眼去拿筷子,不太敢跟姜母的目光对视。
“到底是吃掉的还是倒掉的?你给我老实说!”姜母加大了嗓门又问。
姜父吓得手一抖,筷子头上夹着的小鱼干掉到桌上。
他第一反应不是去捡小鱼干,而是抬眼去看姜母的反应。
姜母正满脸厉色的盯着姜先俊。
姜父悄无声息的把小鱼干捡起来赶紧放回自己碗里,这才抬起筷子默默的扒拉米饭。
“啪!”
姜母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
姜父吓得筷子差点掉地上,他怯怯看了姜母一眼,索性将筷子放下,端端正正坐好,等姜母问完了话再好好吃饭。
“我问你话呢,你咋不吱声?”姜母喝问姜先俊。
姜先俊涨红着脸,拧着眉低声道:“我陪着我爷一块儿吃的!”
“啥?”姜母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突然一把抓住姜先俊的下巴抬起来去瞅他的嘴巴和咽喉,不是姜先俊挣脱的快,姜母似乎都恨不得把手塞进去把他肚子里的焦糊饭给抠出来。
“你这个混账小子是作死吗?那种焦糊饭你也吃?你是嫌命长还是咋地?”
姜母扑上来抓住姜先俊的手臂,因为身高的差距她只能照着他肩膀一顿乱拍乱打,并伴随着咒骂。
“你个讨债鬼你个冤家你个不省心的东西你这是存心要气死我嘛……”
姜先俊被姜母一通捶打,脚下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了墙壁实在无路可退了姜母才停下手。
姜先俊一声不吭,紧咬着牙,脸色也很难看。
他很不解,为啥我吃了就要死的东西,娘你却能没有半点心理压力的让我拿去给爷吃?
难道你就不怕我爷吃了会死嘛?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些话姜先俊全都堵在嗓子眼,很想很想冲喉而出,大声质问姜母。
但是,看到姜母这披头散发双眼猩红的样子,姜先俊退缩了,喉咙里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阻碍着他,让他没有勇气说出那些话。
他往姜父那边看去。
那个可怜的男人在妻子大发雌威的时候他竟然像一只鹌鹑似的蜷缩在椅子上不敢乱动,更不敢多说半个字。
姜先俊真的很不懂,到底是爹太在乎娘,太喜欢娘,生怕娘跑掉了呢?
还是爹本身就是个不孝子,软蛋,窝囊废?
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是一种悲哀。
姜先俊咬着牙就是不肯说出实情,更没有将绵绵供出来,姜母打骂了一阵后也觉得无趣,抽抽搭搭的返回桌边吃饭去了。
姜先俊也坐了下来,端起碗沉默的扒拉米饭。
姜父左看看,右看看,暗叹口气,也不敢说话。
一顿夜饭,就在这种沉默和让人窒息的气氛中结束。
夜里在灶房收拾碗筷的时候,姜母对坐在灶膛口的姜父说:“先俊这孩子也不晓得咋回事,小时候那么招人稀罕,说啥都听,这长大了一点儿都不听话了,还学会跟我对着干了,到底是跟啥人让他学坏了呢?”
姜父苦笑:“先俊学坏了吗?我倒没觉着啊……”
“砰!”
一只碗重重砸在锅里,幸好锅里水多缓冲了力度,除了飞溅的刷锅水之外碗并没有摔破。
“瞧瞧,你也跟我反着来了,我说有,你非说没有,先俊就是像你!”
姜父哭笑不得,只能求饶。
“我哪敢跟你对着干啊?我事事都尊重你,你一发火我就吓得不敢说话,你对我爹娘那样,我都能睁只眼闭只眼,我对你还不好吗?”
姜母喜欢听软话,火气消了一些,捞起先前那只被甩的碗接着洗,边洗边跟姜父这里继续讨论姜先俊的事儿。
就像天底下无数父母一样在那里谈论和对比着孩子的幼小和如今的变化,多半是对幼小时憨态可掬又或是伶俐乖巧的怀念,对如今长大了渐渐有了自己主见和思想的恐慌。
说白了,大多数家长都跟姜母相似,对孩子的疼爱那也是真的掏心挖肺。
但对孩子的掌控欲,也真的让孩子倍感窒息。
他们往往忽略了一点,孩子不是你养的宠物。
即便是你养的宠物,也不可能事事都按你的指令来,总有抛锚和自己野性冒头的时候。
动物尚且如此,作为万物灵长的我们人类呢?
自然更是如此了。
所以爱孩子,并不是控制他的思想,指导他的行为,让他一直成为你的提线木偶,从而丧失自己的思考和判断。
他们自己的人生需要自己去书写。
好吧又扯远了,当下姜母跟姜父这絮絮叨叨的诉说了一番后,情绪也算是发泄了一大半。
“先俊夜里吃了一半焦糊的饭,也不晓得会不会闹肚子,我真是担心死了。”姜母又道。
姜父眼珠儿骨碌碌的转,趁机善意的劝道:“这孩子倔,要不,往后你就别把焦糊饭给我爹那送了,免得这孩子又犯傻,你说是不?”
姜母琢磨了下,只能点头。
姜父松了一口气,以防被姜母察觉出什么其他意图来,赶紧把话题转开,询问姜母:“咱亲家那儿今个下昼添了个孙女儿,碍于是下昼咱也不好过去瞅,你说明日,咱要不要过去看看?好歹是儿女亲家。”
姜父虽然在家极度窝囊惧内,但在外面,各种人情处事也是懂的。
而姜母,也一样,在外面都是好面子的人。
“看是肯定要去看的,不过明日我就带双眼睛去看看就成,你就别去了。”姜母道。
“为啥我不去?”姜父又问。
姜母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添大胖孙子,你去瞅啥瞅?不过是添了个赔钱的丫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不过,等到洗九澡的时候咱得去送九澡礼,哎,又要耽误我二十只鸡蛋和两斤红糖一块绸布了,真是心疼死了,偏生要这当口生孩子,就不能推迟到年节跟下咱两节礼凑一块儿送嘛,真是的!”
第6452章 不去唱戏可惜了
姜父乐了,“这生孩子还能像你说的那样想啥时候生就啥时候生啊?这要求怕是天底下谁都做不到,皇后娘娘都不行哦!”
……
姜母心疼归心疼,但面子上的事儿该做的还是得做周全。
这不,隔天一大早就带着两只眼珠子去了村口的杨华洲家看新添的小孙女,嘴里各种客气话说的就跟唱的似的。
听得鲍素云心花怒放,蒋母笑不拢嘴,蒋桂玲也是陪着笑,但没一会儿就失去耐心不笑了,闭上眼睛装睡。
姜母喝了碗茶就走了,临走前鲍素云送到院子门口,对她道:“我三嫂她们在煮糖面,待会煮好了就给大家伙儿送去。”
“哎哟,还有糖面吃啊?那可真是沾了小千金的光了,我吃,我一定吃。”
姜母离开后,鲍素云回了后院蒋桂玲的屋子,刚好蒋桂玲正跟蒋母这说到姜母。
“上回定亲的时候爹来了,娘你没过来才没瞧见,方才那妇人正是我小姑子的未来婆婆。”
“哦?原来就是她呀?哎哟哟,人家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还真没瞧出来她是绵绵的婆婆呢!”
这就是说,绵绵跟姜母不是一路人?
鲍素云讶了下,蒋桂玲却是嗤了声。
“我就担心绵绵好脾气被这姜母给欺负了,娘你也听到了吧?她那张嘴能说出一朵花来,方才把我家闺女夸得都成了月中嫦娥花中牡丹了,那么好的口才不去唱大戏真是亏了。”蒋桂玲一脸讥讽的说。
鲍素云只能笑。
蒋母反驳蒋桂玲的话:“你也真是不好伺候,人家过来看咱娃,不往好里夸难道往坏里夸不成?人家若真的说你这娃咋长这么丑啊,你高兴?”
蒋桂玲翻了个白眼,懒洋洋躺在大枕头上不想跟蒋母交流了。
鲍素云这时也开了口,话却是对蒋母说的:“桂玲其实是担心绵绵,这门亲事刚议亲的时候桂玲就不太满意姜母,觉得她太强势了。”
“我也是这么觉着的,可姜父却跟老五那里保证了,更要紧的是绵绵跟姜先俊那孩子打小青梅竹马,她本人对这桩婚事也很满意,加之又在同村,回娘家路近,这才做了亲家。”
……
铁牙城外。
一处隐秘的峡谷内。
身穿灰色甲衣的男子,手中拿着弯刀,在已经烤好的整牛上,细细的切割。
切好的牛腿肉,分成好几块,交给身边的几人。
“兀将军,我们就在这儿等着?这地方太潮湿了啊。”
蹲在灰色甲衣男子身边的一名黑脸将士,双手握着牛骨头,用力啃着上面的肉,啃下一口,就吧唧吧唧的嚼着。
兀将军面无表情的瞟了他一眼,随即放下手中的弯刀,抓起一块牛肉,掏出几只小盒子,倒一些盐巴,调料在肉上。
处理好以后,才慢悠悠的咬上一口。
他吃东西的模样比黑脸将士要斯文多了。
“黑脸,这是上头的军令,你可以不听。”
兀将军说话腔调不带一丝感情,听在别人耳中,就像是冷血动物一般。
但黑脸跟了兀将军多年,哪里不知道自家的将军是面冷心热的性子。
他悻悻的叹气道:“将军,这上头……不知道咋想的,为啥让我们过来呢,才三百多人,能干啥……”
“咱们的对手,那可是护**啊,骆大将军带领的护**,我们怎么打得过?”
“我看啊,指不定上头故意让我们来送死的。”
“黑脸,这话是你能说的吗?不想活了?”兀将军眼中有了一丝波澜,但嘴上却呵斥了一声。
“怕啥啊,将军,这里只有咱们几个人,这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就算咱们来的三百多人中有密探,那也过不来啊。”黑脸不以为然。
一般的兵士自然不敢跟将军这般言语。
但黑脸不一样,他和兀将军生死与共,很多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在这种私下场合,他很放松,说话也可以随意一点。
“军国大事,岂能当做儿戏?以后这般言语,休要再提了。”
兀将军抽出弯刀,又切了一块自顾自的吃将起来。
另外几名汉子一边吃一边叙话。
“黑脸,你就别说了,你都晓得的事,将军能不晓得?”
“就是,黑脸瞎操心,这么些年,将军带着我们吃香喝辣的,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就算有人想害将军,那也要看咱们将军答不答应。”
黑脸听着他们言语,咧开嘴嘿嘿一笑。
“我这不也是在提醒将军嘛,莫要中了那些小人的伎俩。”
“吃肉,吃肉,不要说话了,吃完我们出发。”兀将军面无表情的扫了众人一眼。
这些人,都是他的亲兵,他们来历有所不同,要么是从战场上并肩作战的,要么是从族中带出来的,都是铁杆,信得过的心腹。
“出发去哪里啊?”黑脸嘴里大嚼着,他也不谈论先前的话题了,而是顺着兀将军的话问道。
“去铁牙城的西坡,那里适合骑兵冲锋,我们在附近隐藏好。”兀将军站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油腻腻的嘴。
“怎么隐藏啊将军,西坡地势平坦,一览无余,找不到可藏身的地方啊,咱们这又带了不少马。”
黑脸伸手抓乱了头发。
“那就在西坡附近找隐藏地,总之,先去西坡再说。”
兀将军大步上前。
“召集兵士吧,我们准备转移。”
其实黑脸早就想离开此地了。
这处地方有一片沼泽地,湿气很重,而且还有可能走着走着就陷入泥沼里,没有帮忙的话,说不定就被泥水吞掉死了。
……
“前面就是西坡?”兀将军指着前方一片草原。
“对,带路的牧民说,前面就是铁牙城西坡。”黑脸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紧急行军这么长时间,他全身都出汗了。
不过,出汗的感觉很好,总比待在潮湿的地方好。
他在北方待惯了,最厌恶南方湿湿腻腻的气候。
“西坡……不对劲,先不要过去。”
兀将军仔细朝着前方望了一圈,他汗毛本能的竖起来了。
很多动物面临危险时候,可能会本能的有预兆。
人也有这种能力。
兀将军长期带兵打仗,对危险的敏锐超出常人。
“将军,我们的人还离得远,没人过去。”黑脸道。
第6453章 兀古狼
“西坡的另外一边有杀伐之气,我们且隐藏好,不要出动。”兀将军手掌紧紧的握住剑柄,身体一点点的往后退,一直退入隐蔽的高大草丛之中。
西坡外的草足有两米高,只要伏下身子,就能隐藏,还能通过缝隙观察外面,要是有危险,可以随时撤离。
任务固然重要,生命价更高。
有命才有一切。
多次遇到危险的经历,让他明白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任何一次行动,都要先考虑退路,只有提前规划好逃跑的路线,才能将危险降至最低。
从清晨就伏在草丛里面,一直等到夜晚快要来临。
兀将军没有说一句话,就连呼吸都在控制着。
之前烤牛肉吃的目的就是积蓄能量,来应对长时间的饥饿。
等到天色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察觉出危险在减弱。
“可能西坡另一处方向,也潜伏着人马。”
这是他推测出来的,没有任何实证。
“獠牙……”
兀将军轻唤了一声。
身后不远处,一道身影如一道青烟一般,迅速的浮现。
他双手抬起行礼,但并未言语。
獠牙是他手下潜伏能力最强的一位。
这不仅是因为獠牙的身高只有一米五,小巧瘦弱,更多的是獠牙修炼的最主要功夫就是轻功和来自日出国忍者的隐身术。
隐身术不是传说中神仙使用的法术,而是一种能利用各种地形来尽力隐藏自己的法门,说出来并不出玄乎,但要想运用巧妙,就很难了。
“现在给你一个任务,潜伏到对面,看看情况。”
“切记,有危险即刻撤离。”
獠牙是他的兄弟,他可不想让獠牙折损在此地。
獠牙点点头,身体再次像一缕青烟一般缓缓消失在兀将军眼前。
但獠牙这么一走,却让兀将军心头的忐忑更加的加深起来。
这却是为何?
兀将军不得其解。
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等到獠牙回来。
心头已经感到不妙。
“撤。”兀将军果断下达了命令。
以獠牙的本领,最多一炷香时间,獠牙就会回归。
但现在起码三炷香过去了,獠牙没有回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发生了意外。
这个时候,他顾不上查探獠牙的下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兀将军一下达命令,手下的人在黑脸等人的安排下,开始迅速的后撤。
但众人还没走多远,兀将军望着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身影,心头就沉了下去。
“不好了将军,我们被人包围了。”黑脸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手下人汇报,他们四面都被人围住了。
居然悄无声息的,就被人给断了后路。
如此一来,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突围!
兀将军正要下令之时,却见到对方走出来一位男子。
那是个极为魅力的成年男子,穿着暗红色甲胄,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亮如星辰。
兀将军只是望了一眼,眼神就陡然凝固住了。
他看见了一件事物。
在那个男子的脖子上,悬挂着一只狼牙项链!
狼牙项链的最前面的狼牙形状和颜色都格外的特别,一般人看不出其中的特别之处。
兀将军原本准备下达的命令是拼死突围,但在这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
“放下兵器,立即受降。”
有人已经朝着兀将军喊话。
兀将军朝前踏了一步,大声道:“你是何人?”
他的目光望着脖子悬着狼牙的男人。
“骆风棠。”男人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的名字,丝毫不担心别人知道这件事。
“能否借一步说话?”兀将军目光凝重道。
“可以,但你不会就这样吧?”骆风棠扫了兀将军一眼,在他腰间的长刀上多停留了一会。
兀将军当即取下腰刀扔在地上,并且从怀里靴子里掏出匕首,最后连身上的皮甲都脱了,只剩下一套单衣,身上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出没有任何武器了。
“好,是在这里说,还是换个地方?”
骆风棠唇角上扬道。
他并不畏惧兀将军会捣鬼,因为就算兀将军身上的武器齐备的,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摒弃了四周所有的兵士,只剩下骆风棠和兀将军两人。
“骆将军,我能跟你打听一件事吗?”兀将军缓缓道。
骆风棠暗自好笑,明明是敌对的一方,你死我活的立场,现在此人居然如此坦然的跟他打听事,也真是稀罕。
正因为出人意料,他就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个大辽人竟然想要说些什么。
要知道,这是他逮到的一条大鱼啊。
“什么事?”骆风棠回应道。
他没有保证会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保证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会依照情况判断该怎么办。
“你的这根狼牙项链是从哪得来的?”兀将军眼睛眯起问道。
“我娘给我的,怎么了?”骆风棠皱眉道。
兀将军接下来的举动,让骆风棠吃了一惊。
他陡然之间单膝跪下,双手放在身前,形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像是前冲的狼头一般。
“拜见少主!”
“少主?你是何人?”骆风棠瞳孔收缩,迅速收敛情绪,淡淡道。
“属下名叫兀古狼,既是拓跋家族的家臣,也是长公主殿下的暗子!”兀将军沉声道。
“有什么证明?”骆风棠道。
“有!”
“少主请看。”
兀古狼拔开衣襟,露出胸膛,一只蓝色的狼头跃然其上。
骆风棠身上一样有狼纹身,他对此自然是极为熟悉的,他娘亲这些年都没有联系大辽,但他其实知道大辽还有很多拓跋娴的死忠。
当年拓跋娴离开的匆忙,没带走多少人,后来那日松等人跟了过来,但这仅仅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当年受过拓跋娴恩惠的人特别多,还有一部分死士,暗子,都是隐藏起来的。
或许,兀古狼就是其中一个。
但,现在骆风棠没办法确认此人的身份,这件事只要写信给娘亲来办了。
“少主,殿下现在凤体安康?”
兀古狼目光中有着渴望,他抿着唇问道。
“我娘身体好着呢……”
“兀古狼将军,我现在不能确定你是暗子,这件事需要我娘来确认。”骆风棠直接了当的说道。
“这是应当的。”兀古狼点头。
第6454章 巧师傅
九天后。
当远在长坪村的老杨家五房正在欢天喜地的为新添的小孙女‘洗九澡’,宴请前来送礼的亲戚朋友的同时,
离家已将近十来天的杨若晴已经连续辗转了好几个地方,从白岩镇到望海县,再从望海县到庆安郡,庆安郡又去了一趟湖光县,再最后重回庆安郡。
终于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的某个寻常小院里找到了一位每天风里雨里推着小车出摊,用熬制粘稠的糖浆为孩子们捏飞鸟虫鱼造型的糖人师父。
这位糖人师父真实姓什么叫什么大家都不清楚,只晓得他有一双好巧好巧的手。
那双手能捏住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东西。
久而久之,大家伙儿都叫他巧师傅。
巧师傅没有妻子儿女,也没有其他家人,这些年里一个人住在这条巷子里,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出摊,除了对那些去他摊位前买糖人的小孩子露出笑容,平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跟邻居们也都是点头之交,出摊回家,他便闭门谢客。
所以他居住在这条巷子里将近二十年,左右邻居都不清楚他的具体底细。
直到这一天,巧师傅家朱红油漆剥落了大半的院门被人从外面叩响。
他拉开一条门缝探出个头。
门外站着两个面生的男女。
女子很年轻,高挑的个头配上清丽的容颜,眉眼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自信从容。
男子沉默的站在她身后几步处,双臂抱在身前,手里握着一把霸气的钢刀。
奔波的风尘虽洒在他二人的身上,却掩盖不了他们在看到巧师傅时眼中的激动。
“两位……找谁?”
“自然是找巧师傅您了!”为首的年轻女子出了声。
巧师傅淡淡道:“想要吃糖人,等明日出摊再买,今日身子抱恙歇业一天。”
女子微笑摇头,“我们不买糖人,我们是请巧师傅出山帮忙为家叔正骨。”
听到‘正骨’二字,巧师傅面色猛地一变,眼中生出警惕。
但这一切变幻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的神色随即恢复如常,只是眼神比先前越发的冷淡。
“你们找错了,我只会捏糖人,要正骨去医馆找大夫。”
说罢他缩身回屋,打算不再理会,然而,屋门却被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撑住,让他没法合拢院门。
是那个站在女子身后的男人。
他目光如炬,视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巧师傅,跟女子眼中的亲和友善不同,男子的眼神很冰冷,手里的力度更是大得惊人。
巧师傅眼中腾起怒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是扰民,我要去官府报官……”
女子上前一步,手腕一抖,一副画像从她袖间垂落。
画上是一副女子坐在秋千架上小手掩鼻巧笑倩兮的画像,却如一张镇妖符,顿时将烦躁不安的巧师傅定在原地,不得动弹,只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画像,瞳孔一阵阵的收缩,扶着门框的手指也一点点收紧,生生在门板上抠出几条长长的痕迹,指甲最后被生生折断,淌出血来,也浑然不觉,只口中喃喃轻问:“你、你们、你们怎有这画像?”
“我们不仅有这画像,我们还能帮你找到这画卷上的女子。”
之前的年轻女子又开了口。
她收起画卷来到巧师傅跟前,眼中布满了真诚,态度也放得极为恭谨。
“家叔遭歹人残害双腿腿骨受损,我们找了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跟白岩镇那位正骨大夫家的后人打听到巧师傅您的行踪,专门过来请,还望巧师傅能施以援手!”
巧师傅将目光从那被塞进女子袖间的画卷上收回,重新落回面前女子的脸上。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侧身让出一条路,沉声道:“进来再说。”
……
庆安郡,何家。
辞别了千恩万谢的何家母女,杨若晴在小安的陪同下回到了郡内的天香楼。
“姐,你可真厉害,当真把那位正骨大师给找到了!”
一路上,小安已经不下十回跟杨若晴这感叹了。
“是不是高手,一出招便知。今日看他给何叔叔诊断,就那扎针的几步手法……啧啧,前面那十来位所谓的名医那是没法比的!”
小安又一次说起当时诊断的情景,忍不住啧啧赞叹。
之前的那些名医过来诊断,最多一个时辰,最少一炷香的功夫便诊断完事。
然后说一些模糊不清进退两可的话,接着便是开一箩筐的药,让你回家先吃着,以观后效……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漫长到一点点消磨病人以及病人家属的信心,让人变得绝望。
“这个巧师傅,应该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人。”
杨若晴放慢了速度,让马儿四平八稳的走着,一手拽着缰绳,扭头跟比肩的小安说话。
“何叔叔的腿,起码有七成的希望。”她又道。
小安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为啥,总之就是觉得巧师傅一定行,咱这回总算找对人了。”
杨若晴笑了,“这种感觉源于巧师傅本人身上传递给我们的一种自信,我也有那种感觉,相信其他人应该也有。”
小安用力点头。
“之前其他的大夫看过后开了药拿了钱就跑了,巧师傅却是留在这里,亲自煎药,扎针,照顾何叔……”
“说实话,我觉得真正的大夫就应该是这样的,且不说别的,真的真的很让人觉得踏实,仿佛有他在就有了靠山,啥都不怕了。”
“这几日何叔的情绪其实很不好,经常无缘无故跟何婶发脾气,还总说一些消极的话。”
“莲儿私下跟我说,她们都很担心何叔会做傻事儿,喝那些药喝的人怏怏的,头发都掉了很多,”
“这下好了,巧师傅来了,不管咋样,何叔情绪应该会好一些。”
杨若晴微笑着听小安呱唧呱唧说了一大堆,也没有打断。
等到他完完全全说完,她才道:“就算巧师傅是这方面的高手,但治疗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咱急不来,你也别太急。”
第6455章 再推一把
小安笑着道:“姐放心吧,只要找对了人,用对了诊断方法,即便过程长一些至少也是在一天天变好不是么?”
“那当然。”她道。
“好了小安,我快到酒楼了,五叔这段时日回去当爷爷了,酒楼这边我先撑着,有啥情况你来酒楼找我就是了。”杨若晴又道。
小安抬头,气派的天香楼果真就矗立在前面大街的街口,此时正处傍晚,夕阳西下,街上依旧行人如织。
夕阳的余晖洒在酒楼那三层的楼阁飞檐上,插在门口的旌旗迎风飘扬,隔着一段路便能嗅到酒菜的香味从那里飘出,萦绕整条大街。
让人走到这个街口就会忍不住被那香味撩动,触发食欲。
听到小安吞口水的声音,杨若晴乐了。
“都到门口了,要不进去吃了夜饭再回兵部?”她问。
小安很想点头,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下回再来吃吧。”
杨若晴笑了笑,故意打趣他:“是不是因为莲儿今日留在家里照顾何叔,没来酒楼当差,所以你也就不来这里吃饭啦?”
不怪杨若晴打趣,实在是因为她从酒楼心腹管事那里打听到,这阵子何莲儿过来当差当了十来天。
而小安也因各种‘缘由’来了酒楼五六回。
这小子,说不定因为她这个姐姐三天两头的打趣真的在这方面有点开窍了呢?所以她不介意再推一把。
很多情侣的配对,起初都是因为身边人的玩笑和刻意撮合才让他们开始认真留意对方,将对方当做异性来认真打量思考才衍生出的故事。
果真,听到杨若晴的打趣,小安的脸比那天边的晚霞还要红。
不知情的路人打从边上经过,看到这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年轻人都忍不住要诧异的想,天都还没黑,这兄弟咋就喝得满脸通红了呢?
“姐,没有的事儿,你别瞎说。”他咕哝道,不好意思的把脸扭到一边去。
竟然还不好意思了?
这跟以前愣头愣脑的回绝她的玩笑,反应不一样哦。
这是心虚的表现,以前是真的没开窍。
有戏,真的有戏。
“你一个大老爷们害啥羞?姐就在你这儿瞎说几句,当着人家莲儿姑娘的面,我保证半个字都不透露。”杨若晴又道。
小安窘迫又无奈,仿佛身下的马背上扎着钢针似的。
不过,听到姐姐保证的话语,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姐姐是个拎得清的人,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啥话啥时候说,啥场合下又不能说,她明白。
“姐,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后日,后日再过来看你。”
杨若晴故意没揭穿小刚的目的。
明日何莲儿依旧要留在家里照顾何叔叔,后日才能来酒楼当差。
“嗯,好啊,后日过来吃饭,姐让厨子给你做铁板鲈鱼,没刺儿,可好吃了。”
“好的,我一定来,那我先回兵部了。”
“成,见了宁肃,代我问候他一声,叫他得空也带着小雨和孩子们来酒楼吃饭。”
“好嘞,我会跟宁大哥说的。”
小安道,在正式场合他都是喊宁肃为大人,毕竟是自己的上峰。
私下里都是喊宁大哥。
没辙,太熟了啊,谁让自家姐夫跟宁大哥是拜把子的交情,而小雨姐姐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
“嗯?咋还不走?”杨若晴扬起下巴,眯起眼问。
小安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姐,虽然我猜到你有可能还是不会松口,但我还是想试试再问一遍,你和刘大哥到底咋样说服巧师傅出山为何叔叔治腿的啊?”
杨若晴莞尔一笑,抬起一根修长的食指轻轻摇了摇:“这是我跟巧师傅之间的交易,在交易未成之前,不得泄露半字。”
小安有点急,解释道:“姐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包打听,我是想了解下情况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杨若晴歪着脑袋打量了他几眼,笑眯眯问:“你当真想帮我的忙?”
“当然!”小安郑重点头。
“那好,”她突然探身过来,“过年前快些给我找个弟妹,就是帮了我的大忙!”
小安满头黑线。
“走了走了。”他调转马头,一溜烟跑不见了。
杨若晴撇撇嘴,望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这个臭小子!”
……
何家。
巧师傅几乎跟何叔同吃同住了,悉心照顾何叔的一切。
因为他跟杨若晴做了一笔交易,所以现在是他必须做的。
抛开这一切,他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很愧疚,当年被逐出师门,发下重誓再也不触碰正骨一术。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辗转流离,师傅送的那包银针和十八把大小不同的刮骨刀他从未离过身。
而何母和何莲儿呢,则忙着烧夜饭来招待巧师傅。
何母作为妇道人家,从前家庭美满的时候在街上邻居之间也算是一个喜欢打听的人。
后来家庭接二连三的变故对她造成了巨大的打击,那些闲心思全没了。
今个巧师傅的到来,再次让她,也让这个家重新焕发出生机和希望来。
所以在灶房烧夜饭的时候,关上门,何母少不得跟何莲儿这嘀咕巧师傅的来历,对此很是好奇。
何莲儿忙着烧菜,擀面条,一边要应付何母叽叽咋咋的问询,一边要留意锅里的动静。
除此外,还有一只小狗围着她的裤脚转来转去,不时仰头奶声奶气的嗷嗷两声。
灶房里也是气氛欢快。
“娘,你就别打听了,晴儿姐带人过来,只要能治好我爹的腿不就行了么,打听那么多做啥呢!”
“我这不是好奇嘛!”
“小安哥哥说了,好奇害死猫。”
“啊?好奇咋还能害死猫?这关猫啥事儿啊?”
“我也不懂,反正这话是小安哥哥说的,指不定是他从别人那听来的呗,”何莲儿扬起嘴角道。
只要说到跟小安有关的话题,又或是某件事情里牵扯到了小安的名字,她的心情就莫名的愉悦。
“总之啊,就是告诫咱别老是去好奇那些跟咱不相关的东西,有时候知晓得太多了未必是好事儿。”
何莲儿接着诠释她对那句话的理解,说得有模有样的,也唬得何母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