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6章 暴击
杨华明偷瞄着谭氏的表情，知道这事儿差不过就算揭过去了，于是打着哈哈道：“娘，您别恼了啊，气坏了身子不值得，那啥，待会我就把刘氏叫到你跟前来，让她给你下跪磕头，成不？”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杨华明的心是紧紧揪在一起的，盯着谭氏的两片单薄嘴唇，就怕她当真嘴皮子一碰说‘那成吧！’
那他就完蛋了，因为刘氏那边，他先前也给出了同样的承诺，也说要过来把老太太带过去当面给她赔不是……
“嗛，你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侄子莫若母，谭氏撇着嘴角一脸嘲讽。
杨华明面皮僵了下，暴击啊。
“你要是真能把她给带过来给我磕头赔罪，就不会有今个的事儿了！”
杨华明捂着心口，暴击＋2.
“得得得，你也甭跟我这放大话了，这事儿翻篇了，你的心意我也领了，你赶紧走吧，跟这罗里吧嗦的吵得人脑瓜子疼！”
谭氏摆摆手，开始挥赶杨华明。
刚好这当口三丫头煮好了夜饭送进屋。
“奶，吃东西了。”三丫头脆生生说着，端着东西过来放到桌上，开始准备给谭氏喂食。
杨华明如蒙大赦，顺势站起身：“那我就先过去了，三丫头，好生伺候你奶吃东西，今夜我得去村口帮你三伯看家护院，就不过来了，你夜里过来陪你奶睡，警醒着点儿啊！”
三丫头乖巧点头，“爹放心吧，前院住着三哥，后院住着小堂哥，我们夹中间很稳妥的。”
谭氏接过三丫头递过来的香蕉咬了一口，砸吧着嘴巴叮嘱杨华明：“你夜里也别睡得跟死猪似的，临近年关一堆贼出来打秋风，你三哥家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只肥羊，别让贼们钻了空子！”
“娘你放心好了，有我杨华明在，哪个小毛贼敢来？一顿好打！”
“行了行了别吹牛了，赶紧走吧！”谭氏摆摆手，直接赶人。
杨华明屁颠着跑出了东屋，来到院子里，此时天已经黑了，天空堆满了乌云，黑压压的，看来今夜少不得一场大雨。
起风了，他裹紧身上的秋衣大步往村口走，经过这回润滑油般的调停，达到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效果，他的步伐轻松起来，似乎窥探到了一些家庭相处之道。
这相处之道就跟不外传的秘籍似的，只能自己去领悟，一旦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那在将来的家庭婆媳大战中他可就掌握了制胜的秘诀了。
想到这儿，杨华明心情大好，嘴里都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一个人影突然从前面的老枫树底下出来，还叫了他一声：“四哥！”
杨华明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
他眯着眼凑过去借着惨淡的夜色看清楚了对方，竟然是杨华梅。
只是杨华梅头上还包着一块分不清是黑还是青色的帕子，跟夜色融在一起，看不到脸，怪吓人的。
“是梅儿啊？大晚上的你躲在这儿做啥？把我吓一跳。”
他指着她的脑袋：“还有你这脑袋上咋裹着一块黑布呢？丑死了，快些扯下来吧！”
杨华梅站在大树底下，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裳角，看不清脸色，但说话时候扭扭捏捏，吞吞吐吐。
“四哥，听说娘和四嫂今个吵架了？这会子咱娘还好吧？”
“咋？这事儿你晓得啊？你晓得那为啥不过去劝劝呢？”杨华明问。
杨华梅摇摇头，“我没得空过去啊……”
“咋就没空？几步路的事儿？”杨华明又问，语气有些不悦。
“哥，我今个去镇上给小黑送书了，他前两天去学堂把一本书落在家里。”杨华梅弱弱解释。
“这念的啥书？还不如趁早回家帮他爷种田！”杨华明摆摆手，不耐烦的说。
夜色遮住了杨华梅脸上的羞赧，“那小子就是粗心……”
“粗心就说明他脑袋里有坑，压根不把念书这事儿当回事儿。”杨华明道，“那我问你，他落了书本在家，你给他烧的那些鸡鸭鱼肉蛋还有零嘴小食啥的，他可忘记带了？”
杨华梅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已经窥探道婆媳调解之道而全身充满自信的杨华明再次抢声替她说：“吃食肯定是一样不落，对吧？”
杨华梅沉默了。
确实如此。
临走的那天早上她把栓子大姐家送来的那只鸡给杀了红烧，硬实的鸡块全都挑在一只碗里让他带去学堂吃，鸡头鸡脚鸡内脏啥的留了下来，准备给栓子补补身子，也给公爹下酒。
结果等她去灶房，发现小黑那小子竟然把那些全都倒一块儿了，手里拿着一只鸡头边走边啃……
“四哥，我想求你点事儿……”
杨华梅打住思绪，弱弱开口。
杨华明点点头：“只要不是借钱，其他都好说。”
杨华梅再次语塞，除了借钱，其他的事儿她也犯不着大晚上的守在这里截他。
其他的事儿，她可以光明正大去找他，当着四嫂的面都不怂。
可唯独借钱，她只能偷偷摸摸的。
“你不说那就是没事儿了，我先走了哈，你四嫂还等着呢！”
杨华明摆摆手，抬脚就走，对这个唯一的妹子，他也说不上啥亲近不亲近的。
不是他这个人嫌贫爱富，又或者天生冷漠，他也顾念手足情啊！
或许是从小到大爹娘的偏心，把家里最好的东西给了已故的大哥和眼前这个妹妹的缘故，所以强行拉大了兄弟姐妹间的仇恨值。
所以有些大家庭不能怪兄弟姐妹感情不好，爹妈不能一碗水端平也是罪魁祸首。
此刻看到这个享受了太多资源的妹妹站在面前吞吞吐吐一副想借钱的样子，杨华明铁了心要拒绝的同时，心里又生出几分惋惜，惋惜之余，还有一点点不能说的幸灾乐祸。
他也清楚自己这种幸灾乐祸其实是不对的，可是人嘛，内心总有那么点挥之不去的阴暗面。
“四哥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
说话吞吐不清的杨华梅突然敏捷的拦住了杨华明的去路。
“那你倒是快说啊！”
“四哥，我、我、我就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找份差事？”
第6367章 拒绝
杨华明双手叉腰上下打量着杨华梅，有些想笑：“啥？差事？你想做啥差事啊？你又能做啥差事？”
“四哥，道观那边……我保证我啥活都能做的，只要给我安排一份差事能有点活水钱就行……”
“道观？”
杨华明眯了眯眼睛，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啊。
“道观的差事有我们现在这些人其实也够了，你要是去了，那就只能倒夜香，掏茅厕。”
他故意用这种话来刁难，没想打杨华梅毫不犹豫就点头：“我干我干，四哥你帮我跟袁道长那里说说吧？”
“你为啥不去跟晴儿说呢？袁道长也得听晴儿的啊！”杨华明又问。
杨华梅苦笑，“晴儿帮我家太多了，栓子那身体做不了啥差事还能每个月拿钱……”
杨华明就有些纳闷了：“那你去道观说到底不还是拿的晴儿的钱？道观是骆家开的，袁道长本人也不过是帮着打理道观，背后的东家还是晴儿啊，你绕这么大圈子还是一回事儿！”
杨华梅咬着唇，沉默了片刻，“四哥，你先帮我跟袁道长那问问吧……”
“那不行，你还是自个找晴儿说去吧，晴儿点头了，袁道长自然啥话不说，晴儿没点头，依我对袁道长的了解……他未必会给你一个准话，肯定还得说这事儿得等晴儿回来讨了主意再做决定。”
“四哥……”
“你叫我四爷爷都没用，该说的我都跟你说明白了，信不信随你！”
撂下这话，杨华明再不跟杨华梅那磨叽半句，大步流星走了。
杨华梅又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两声，换来的是他的拔腿狂奔。
杨华梅跺了跺脚，气得狠狠拍大了两下老枫树，又站在大树底下琢磨了一会儿，四哥不想揽事儿她明白，但他说的应该也是实情。
算了，等晴儿回来再说吧，实在不行再豁出老脸跟她那求求情，说几句好话，家里落到这步田地也没啥脸面兜清高了。
杨华梅回到家，跟王栓子这说了杨华明的话。
“早晓得我就该听你的劝不去四哥那里碰一鼻子灰了。”杨华梅嘟囔着，随手扯下了头上的帕子。
王栓子看到她的脑袋，眼睛猛地瞪大。
“梅儿，你、你的头发哪里去了？”
是的，眼前的妻子原本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不见了，就剩下短簇簇一把齐耳的短发挂在耳朵后面，根本绑不了麻花辫，更挽不起妇人髻。
明明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在的，她坐在那里梳头发，他躺在床上看着她梳头发，这是每天早上他最喜欢看到的景象……
“哎，快别提了，都是你儿子小黑干的好事！”
杨华梅用力拨拉了几下自个的头发，坐到十几年前嫁过来的时候陪嫁的那面铜镜跟前。
看到铜镜里那个不男不女的自己，她目光呆滞，满心沮丧，双手无力的捂住脸不忍直视。
日子，怎么就被自己过成了这样？
镜子里那个不人不鬼不男不女的玩意儿，怎么会是自己？
病好了一些的王栓子听到这话，惊得从床上坐起了身，踢踏着鞋子就奔到铜镜跟前，伸出颤抖的手触碰着杨华梅的头发，声音更是微微发颤：“到底啥情况？小黑到底对你做了啥？他剪了你的发？”
失去了心爱的头发，相当于失去了一大半的脸面，杨华梅心疼之余也很委屈，怨愤。
“虽不是他亲手剪下来的，可跟毁在他手里也没多大区别。”她幽怨的说，手里拿着自己的发簪和梳子缓缓摸着。
“到底咋回事？你倒是快些跟我说清楚啊！”王栓子一旦急起来，嗓子眼就冒火，就想咳。
杨华梅生怕他的病加重，吸了一口气把事情的原委竹筒倒豆子似的全给说出来。
“……今个我给他送书去镇上，见到他的时候他满脸沮丧，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我问他咋回事，他跟我说之前从家里动身时咱给他的那两百文钱被人给偷了！”
“啥？被偷了？在哪里被偷的？学堂里吗？学堂里都是念书人，还有做偷窃之事的？”王栓子惊得叠声追问。
杨华梅摇摇头：“他一会儿说是被人偷了，一会儿又说可能是来的路上不小心弄丢了，一会儿这里一会儿哪里，自个都说不清楚。”
“我身上就带了一百文钱过去应急，就他那食量和平时的花销，一百文钱能管十天就不错了，我没辙，只得去瓦市那边找了个收毛发的小摊铺把头发给卖了一百文钱，先给他凑个二十天的生活费好歹支撑到你们学堂发月钱。”
“瓦市还有专门收毛发的摊铺？这毛发他们收去能做啥啊？”王栓子对此很是不解，之前从未听说过这种事儿。
杨华梅呶嘴：“我打听了下，说是收去做成假的发套和胡须，梨园里用得着。”
“对了栓子，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杨华梅放下梳子转过身来，眼睛里闪过一抹光亮。
“啥好主意？”王栓子问。
杨华梅指了指王栓子头上的头发，“既然这头发都能卖钱，我算过了，只要一年的功夫我的头发就能长这么长一截……”
她用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下，“等到蓄长了咱就一块儿去卖，两个人能卖两百文钱呢……”
“不行，绝对不可以！”王栓子皱着眉头，直接拒绝了杨华梅的提议。
“为啥不行啊？这玩意儿又不要本钱，剪掉了还能重新长出来，再说了蚊子腿再细那也是肉啊……”
“梅儿，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王栓子冷下脸来很严肃的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咱拿头发卖钱这本身就是一件对爹娘极为不尊重的事，你今个是事出有因，尚且可以原谅，但此事有一不可有二，咱要攒钱还是要走正路，歪门邪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有些话王栓子梗在喉咙里没敢说出来，怕戳到杨华梅的心窝子。
那就是她这短头发的样子，真心不好看，不男不女的，妇人嘛，还是要挽着发髻才像样。
看到杨华梅被训得满脸委屈，眼角泛红的样子，王栓子的心也硬不起来了。
第6368章 打响名声
他抬手轻轻抚着她的短头发：“这事儿就揭过去了，还是等晴儿回来后你再跟她那说说道观的事儿吧，这头发蓄起来，要是不小心被别人问起，你就说……”
“我就说我头上生疮，没辙才把头发给剃了。”杨华梅道。
王栓子怔了下，仔细一想，似乎这是最好的回答了。
清水镇，张记包子铺。
雄鸡刚叫第一遍的时候，张掌柜便从媳妇香喷喷暖烘烘的被窝里钻出来，打着呵欠抓起搭在床尾横档上的衣裳往身上套。
虽然床上的温香软玉让他流连忘返，但后院灶房里那一大摊活计也是让他记挂。
从太爷爷到爷爷，再到自己的父亲，三四代人起早贪黑的忙碌，成千上万次的揉面和面馅料的摸索，才终于摸索出属于张记特殊配方的大肉包小笼包等各种面点。
在清水镇这样一个南来北往的繁华镇子上，于众多酒楼排档小摊位之间稳稳站住脚跟，在十里八村，方圆上百里地方打响了名声。
每天寅时准时开业，必定有老顾客等在门外，镇上八成的人都吃过他们张记的早茶，有很多六七十岁的老人甚至是吃着张记的早茶长大直至衰老的。
张记早茶让张家人衣食无忧，张记早茶也成为这一带极负盛名的老字号早茶铺子，新顾客登门吃的是个口味，老顾客过来吃的是一份回忆。
身为张记的现任掌柜，他时刻牢记爹临终前逼着他立下的誓言，不管如何都要兢兢业业打理好张记早茶铺子！
所以，这些年就算是洞房花烛夜，他都是雄鸡叫第一遍的时候起床和面，就算娇妻责怪，他除了哄，送上金银珠宝和首饰外，这个早起的习惯十多年如一日从没变过。
这不，张掌柜穿好了衣裳，戴上了高高的白色厨子帽子，系上围裙拉开屋门下楼去了后院。
虽然收了大白做弟子，但有些东西他教，有些东西他还是有所保留的，比如和面，他有他的一套。
只能传给自己的儿子……虽然这个儿子迟迟没来……
所以通常是等他和好面放在那里醒发的时候，大白再过来帮忙。
当张掌柜走进灶房，灶房里随即亮起灯光的时候，二楼老板娘那虚掩的屋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隙，一个人影就从那缝隙里钻进去，返身把门重新关严实。
此时正处半夜，四下一片黑暗，楼上楼下陷入寂静。
其他的伙计都在后院睡觉，这里是没人打搅的极乐天堂。
那人影摸着黑却轻车熟路的来到床边，撩开帐子揭开被子钻进了热乎乎的被窝里。
“姐姐，我来了。”
“大白你这个小冤家，一来就使坏。”
一条白嫩的手臂在黑暗中划了下，勾住来人的脖子，两人搂在一起……
张掌柜在灶房里挥汗如雨的揉着白花花的面团，好为顾客们呈上最劲道的面点。
他做梦都不可能想到的是，此刻在二楼的寝房里。
老板娘趴在大白的肩膀捂着嘴咯咯的笑。
“你呀，到底是个雏儿，下回你还是别来了。”
大白懒洋洋靠在床头，此时外面渐渐露出淡淡的晨曦，他微微挑起的眉峰跳动着桀骜。
“心里揣着事儿，烦。”
“哟，原来是有所保留啊？我可是为了你，把之前那些姘头全给打发了的。”
等了片刻不见大白说话，老板娘又腻了过来，摸着大白那张白净俊美的脸，有些迷恋，娇笑着道：“那你说说，啥事儿让你心不在焉呢？姐姐帮你琢磨琢磨。”
大白扭头，抬手捏住老板娘的下巴抬起来，眯起眼笑着道：“我有一个好计划，咱俩干票大的，这事要是成了，咱往后就快活似神仙了……”
……
庆安郡的天空飘起了雨。
杨华洲让伙计把早饭摆到了杨华忠和孙氏下榻的客房里，杨若晴也过来了。
桌上的早饭精致，清淡，种类多，份量也足。
尤其是红豆卷，软糯香甜，搭配甜甜的玉米糊一块儿吃，舒服得不得了。
杨华忠跟杨华洲边吃边商量待会上昼的事情，杨若晴则忙着给孙氏夹菜，卤蛋，烧麦，各种小菜搭配孙氏碗里的粥。
“够了够了，再夹我就吃不下了。”孙氏端着碗微笑着避让。
“行吧，那我自个吃。”杨若晴端起玉米糊接着喝。
昨天赶了将近一天的路，天擦黑才终于抵达庆安郡的天香楼。
几个人都是早上在清水镇的张记吃的早茶，晌午压根就没吃，等到夜里抵达天香楼早已是饥肠辘辘，人仰马翻。
杨华洲张罗着要让厨子整桌硬菜，被杨华忠拒绝了。
比起饥饿，他们现在更想要的是洗澡睡觉，坐了一天的马车，五脏六腑都颠到嗓子眼了。
所以昨夜后来他们夫妇俩每人吃了一碗肉丝面条就早早上床歇息去了。
而杨若晴是个闲不住的人，像这种从长坪村骑马到庆安郡的运动，对她来说基本属于轻量的有氧运动，基本是谈不上累的。
所以夜里她吃过肉丝面之后，还专门出去了一趟，去了兵部找小安。
“晴儿，你昨夜见到小安了吗？”孙氏吃了一口又抬起头问。
杨若晴点头：“见到了，不过我们就在兵部门口说了几句话，他要过来看你们，我拦住了，横竖我们今日就要过去找他。”
孙氏连连点头，“对，今个就要见面了，犯不着让他夜里来回奔波。那啥，你见到何家人了吗？”
杨若晴摇头，“我就在兵部门口跟小安说了几句话了解了下大概情况就回来了，大晚上的也没去见。”
杨华忠这时结束了跟杨华洲的谈话，也将注意力投过来。
“晴儿，何家那边大概情况是咋样的？”
杨若晴边吃边说：“短时间内买宅子很难找到合适的，所以小安先给他们一家三口租了个小院子先住着，也没请人来帮忙照顾，目前就何母和何莲儿母女俩照顾。”
第6369章 探望
“何父还不清楚自己腿的情况吧？”杨华洲也问。
杨若晴摇头，“大家都瞒得死死的，应该没人说漏嘴。”
“嗯。”杨华洲点点头，转而又对杨华忠道：“待会我陪你们一块儿过去，搬东西啥的，也需要人手。”
“老五，你这么忙，就别过去了……”
“没事儿，上昼酒楼里不忙，再说还有其他几个管事呢，”杨华洲道。
他又看了一眼孙氏和杨若晴，“既然是小安要照顾的人，那我这个做五叔的怎么也得搭把手不是？今个跟你们一块儿去认个门，往后等你们回去了，我这边得空也能隔三差五过去转转，给予点帮助。”
孙氏和杨若晴皆点头，杨若晴更是觉得这个五叔亲近，人也好，想问题想的也周到，心也善，有他在庆安郡搭把手，小安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不拦你了，就一块去吧！”最后，杨华忠也点了头。
四人早饭刚刚吃完，小安就找过来了。
“爹，娘，你们还真的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是随口说说呢！”
小安看到眼前坐在桌边的杨华忠和孙氏，免不了还是狠狠吃了一惊。
杨华忠故意瞪了他一眼：“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尤其是这种事情上咋能随口说说？肯定要来的！”
孙氏的目光永远是先打量小安浑身上下，看他是不是瘦了，天天跟刀剑打交道身上有没有受伤……
直到确定小安完好无损，看起来好像也没怎么瘦，孙氏这才放下心来转而说起其他的事儿。
“我和你爹前几天就想来了，家里事情没安排妥当，不然早来了。”孙氏慈爱的笑着说。
小安咧着嘴，他就猜到会是这样。
“爹，娘，你们既然来了那我就带你们过去跟何叔何婶见一面吧，都收拾好了嘛？”小安接着又问。
杨华忠道：“没啥好收拾的，东西都在马车上，压根就没卸下来，直接拉过去就行。”
“得嘞，那我去拉车。”小安大步往门口走去。
杨华忠杨华洲兄弟赶紧跟上去给他打下手，而杨若晴则扶起孙氏跟在他们后面。
小安和杨华洲赶着马车在前面带路，杨华忠和孙氏则坐着酒楼的马车跟着，杨若晴依旧是骑马跟在两辆马车旁边。
天香楼所在的街道是庆安郡几条黄金街道之一，客流量多，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这里都人来人往。
但这里同样寸土寸金，想要在这里开铺子做生意，钱是敲门砖，强硬的背景和关系网也是缺一不可。
小安带着大家继续往前走，方向跟天香楼截然相反。
“小安啊，你这是给何家人在哪里找的院子啊？再往前走下去都快要走到郊区了。”杨华忠忍不住大声问前面马车上的小安。
小安将缰绳交给了杨华洲，扶着车厢站起身扭头朝后面的杨华忠扬声说：“快到了，何叔叔的情况适合静养，所以我在临近郊区的地方给他们租了一套小院子，旁边也有瓦市店铺。”
“那大夫过来方不方便？”杨华忠又问。
小安笑着点头，“方便，大夫是三天过来一趟，我也是三天过来一趟，刚好凑一块儿。”
杨华忠点点头，“吃穿用度方面不短缺，买东西也就手，不耽误治伤，在这郊区养病也还不错。”
小安又笑了笑，坐回去之前还特地往杨若晴那边看了一眼。
杨若晴朝他扬了扬眉，意思很明显，她不会把真相供出来的。
小安这才放心的坐了回去。
杨若晴骑在马背上抬起手眺望着前方，前方是一座郊外的小镇，大概就跟清水镇差不多大，说是小镇，其实跟庆安郡已经连接在一块儿了，用句现代话来说，这里就是城乡结合部。
小安之所以把何家人安排到这城乡结合部来养伤，最主要的原因是在城区何父何母触景伤情，难免会想到他们早逝的儿子何青松。
毕竟两口子年轻时候就在城区打拼，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两个孩子都是在城区长大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或许都有他们的记忆。
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想着要躲回东临县底下的老家田坝村去落叶归根了。
于是何莲儿私下找到了小安，偷偷跟他说了父母的心思，小安赶紧把城区的宅子给退了，换到了这个城乡结合部，让他们在这个原理闹市的地方好好养身上的伤，以及心头的伤。
但愿这背靠着青山，傍依着绿水的小镇能够让何家人淡化悲伤吧！
到了小镇上，迎面扑来的气息就跟回到了清水镇似的，陌生又熟悉。
车马拐了几个弯儿，最后停在瓦市背面一家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前面。
“就是这了。”
小安跳下车，先是朝院子里喊了一声，接着开始把车厢里的东西往外搬。
杨若晴也下了马，扶着孙氏下车。
隔着那镂空的铁门孙氏看到院子里竟然有一块块的菜园地。
一个瘦削的背影正蹲在那菜园地里忙忙碌碌。
“那个在点菜种子的姑娘该不会就是何莲儿吧？”孙氏满脸好奇。
杨若晴看过去的时候，刚好小安的声音也传进了院子里，那个背影愣了下，随即转过身，脸上的惊喜还没来得及褪去却在触及院子外面站着的一群人时，立马化作了惊愕和局促。
她扭头朝身后的屋子里喊了一声，踩着小碎步往院门这边过来，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快要到院门处的时候却又慢了下来，低垂着头涨红了脸拉开院门，侧着身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像蚊子声音似的呐呐叫了声：“晴儿姐，小安哥哥……”
杨华忠和杨华洲兄弟正跟小安一块儿热火朝天的搬东西，杨若晴扶着孙氏站在一旁。
何莲儿心中对这三个陌生面孔的长辈的身份有些猜测，但却不能完全确定，只能垂着头站在那里紧张得不行。
“娘，这就是何莲儿。”杨若晴笑眯眯对孙氏说。
第6370章 刍狗
草原。
玛尼堆已经堆积而成。
玛尼堆是一种佛教的祭坛，使用雕刻着佛经经文的石头堆砌，规格都是十分严格的。
七苦和尚已经在这一片草原落脚，信仰的种子散发了出去。
在信徒的帮助下，他想要堆砌的玛尼堆建成。
而这一刻，他不再离开，而是坐在附近，望着天边。
风从西北来，穿过红岩山的峡谷，吹在竖起的经幡上。
他双手合十，嘴里念动着经文，眼睛半开半和，半睁半闭。
一位身着草原服饰的少女从远处奔来，她的身子还未曾长开，小脸上带着慌乱，她跳到七苦大师面前，手指用力，拔开水壶的塞子，递到他面前。
“师父，你这样会死的。”她咬着唇，嘶哑着嗓音道。
“阿弥陀佛，贫僧不会死的。”七苦和尚微微一笑，摇头道。
“怎么不会？哪有人在草原上一个人待着过三十天的？”少女焦急的辩解。
“卓娅，你回去吧，呼兰王会照顾好你的。”七苦大师依旧双手合十，眼睛半睁半闭。
“不要，我不要回去，你喝水。”卓娅倔强的摇头。
“贫僧不能喝，除非是天意送水。”七苦大师很耐心的说话，“卓娅，回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我不管，我就不回去。”卓娅索性找块石头坐下来。
七苦大师叹了口气，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天边乌云渐渐开始弥漫，云层之间电闪雷鸣。
七苦大师的僧衣被大风吹拂而起，呼呼作响。
眼见得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而此时，原本气鼓鼓坐着不动的卓娅站起身来。
“师父，我先回去，一会儿再来。”
本来卓娅不想回去的，但现在草原上即将下雨，她就要回去将牲畜都收拾停当了。
她跟着七苦大师在草原上行走，最近七苦大师得到了呼兰王的青睐，得以在附近生存下来，而呼兰王恩赐了不少牛马羊，那些财产，七苦大师不会管，都交给她打理了。
打小就是放牧出身的卓娅，对牲畜极为看中，那就是草原人一家人的命根子。
这些牲畜，她是一定要照看好的。
骑上一匹小马，卓娅挥舞了一下鞭子，小马就迈开腿向远处跑去。
等到卓娅离开后一段时间，七苦大师睁开眼，望向远方。
他已经听见了数声惨烈的嚎叫，在雷电轰鸣声中，入耳有些微弱。
远处，他看见，数道身影在追逐着一道身影。
他的眼力极好，远远的就看清楚那些身影是什么。
那些都是狼，草原狼。
前方奔跑着的狼，身上有血迹，跑动的时候，脚步踉跄，迟缓，而后方追击的狼矫健十足，但似乎有些畏惧前面的狼，不敢靠的太近。
狼性狡猾，后方的狼就是通过这么追逐来耗前面狼的精力，让它不断的失血……
等到前面狼再也跑不动的时候，后面狼才会一拥而上。
那些狼奔跑着，逐渐靠近七苦大师这边的玛尼堆。
前面的狼是一只黑色皮毛的狼，个头较大，不时的张开嘴，露出森森的獠牙。
但此时，黑狼已经是强弩之末。
刚好跑到七苦大师附近，前腿失去力气，猛然跪下，后退一拖，身体像是滚葫芦似的翻滚了几圈后，正好来到七苦大师的身前。
其余的狼，俱都是灰狼，它们疯狂的向黑狼扑过来。
本来眼中的一丝畏惧都消失了。
既然黑狼已经没有力气了，那么接下来，就该它们出手杀死黑狼了。
草原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是如此的真实可怕。
就在此时，七苦大师袖袍一挥，数块石头被卷起向前飞去。
石头精准的打击在几只灰狼的鼻子上。
鼻子，正是灰狼的弱点之一，而被石块重击以后，灰狼们哀嚎一声，一个个夹起尾巴就向后退去。
等到七苦大师袖袍卷起更大的石块时候，灰狼们终于不甘心的落荒而逃。
草原上，狼是最精明的生物之一，它们最懂得什么是趋吉避凶，遇到强大的敌人，为了保存自己，都会选择退却。
毕竟，草原狼最怕受伤，往往受伤就意味着虚弱，而虚弱就会死亡。
很少有狼会寿终正寝，原因就在这里。
灰狼退却后，七苦大师的目光投向了面前的黑狼。
黑狼受伤很重，它的前腿有很明显的血迹。
七苦大师打量了一眼，就看出，它的腿应该是被猎人的机关给夹了一下。
猎人的铁夹子很厉害，这么一夹，这只黑狼居然还能逃掉，前腿也没有彻底断裂，这还真是稀奇，说明这只狼在完好无损的情况下，很强。
看那些灰狼追击的架势，很有可能这只黑狼是一只草原狼王。
狼王弱了就会被挑战，哪只狼战胜了狼王，便会取而代之，那几只灰狼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七苦大师双手合十，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但天道虽然不仁，佛却是仁慈的，又怎会见死不救呢。
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照灯。
七苦大师内心是慈悲的，即使是一只残忍的狼，他也必然不会视而不见。
他取出随身带着的伤药，给黑狼的腿部涂上，接下来黑狼是生是死，一切都要看天意。
只要能熬过这一晚，黑狼就能活，熬不过去，死了那也就是死了。
天边乌云黑沉沉的，雷鸣声不断，像是有一条条闪电要刺入苍穹。
远处，卓娅骑着小马再次赶回来了。
她安排好了牲畜，确定没有问题后，就带着蓑衣而来。
她自己也穿着一身蓑衣，这些都是最近定居在附近以后，呼兰王赐予的钱财购置的。
而现在，大雨将至，蓑衣正好派上了用场。
“师父，这有只狼！”卓娅翻身下马，就看见有只狼蜷缩在石头侧边，她没敢靠近，站远了说话。
“不用管它，卓娅，你还是回去吧，贫僧是要待够三十天的。”七苦大师道。
“今晚我不回去的，就在这里，明天我再回去。”
卓娅也不再劝解了，七苦大师是什么人，她比别人了解的多一些，她知道，七苦大师只要打定了主意，别人是改变不了的。
第6371章 恩惠
夜晚，大雨倾盆。
黑狼蜷缩在石头侧面一动不动。
七苦大师和卓娅都披着蓑衣，在雨中静静的。
一开始，卓娅还在说话，后来，她越来越困，等大雨逐渐停止后，她也靠着玛尼堆沉睡过去。
清晨，卓娅猛然苏醒，她睁开眼，朝着四周扫了一眼，目光凝固。
“黑狼，不见了！”卓娅惊呼。
“它走了。”七苦大师道，“熬过了昨晚，它的命保住了。”
“这是它的造化。”卓娅耸了耸肩。
草原上，每天不知有多少生灵消失，也不知有多少生灵降临到这个世界。
一只狼的生与死，相对于广阔无垠的草原，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它能生，那就是它的造化。
“师父，你不喝水怎么成，那是一定会死的。”卓娅望着七苦大师，冷着眼。
她跟随七苦大师有一阵子了，早已经把七苦大师当成的亲人，也学了不少知识，但她就是不能理解，为何师父要不吃不喝呢，她见过草原祭祀们祈祷，哪里会有这样的。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七苦大师念了一段佛经，缓缓道：“卓娅，多读经，你会明了人心佛性，到了那时候，你就懂了贫僧所为，皆是一种修行。”
“好，师父，我先回去了，你教的金刚经，我会时时诵读的。”
卓娅点头。
七苦大师教给她的佛经目前只有一部，那就是金刚经，她记忆力很好，已经将全文都记忆住，但她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或许在她看来，吃饱饭的意义远大于会背佛经，她还不能领悟顿悟。
好在，她在别的方面都很听七苦大师的话，既然师父要求她诵读，那就天天诵读好了。
她翻身上马，在一场雨过后，被关起来的牲畜们需要食物和对应的打理了。
至于七苦大师，她想着，等他饿的受不住的时候，就强行给他喂饭，就算过后，他会责骂，她都认了。
草原上，七苦大师为牧民们祈祷一事，很快就传扬了出去。
附近的牧民约好了几日过后，来看看七苦大师。
他们都是受过七苦大师恩惠的。
最近一段时间，草原上每天牧草的变异，牲畜的死亡，疾病横行，让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亲人离世。
他们负担不起高昂的丧葬费用，幸好有七苦大师免费为他们念经，免掉他们最大的支出。
这就是天大的恩惠！
而佛家的生死轮回，让他们心虚平静下来，今世受苦不用怕，大可以求得来世。
不修今世修来世，对他们这些贫穷的牧民来说，这具备极大的诱，惑，至少他们重新有了一点希望。
而一个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希望。
没有希望才会将一个人变成行尸走肉。
他们有了希望，就愈发的感激七苦大师，有一小部分牧民更是将七苦大师视若神明。
数日过后，附近的牧民们，大约数百人聚集在一起，向着七苦大师堆砌的玛尼堆行去。
“狼！”
“那是狼王。”
“对，以前我见过，就是附近的狼王。”
“我见过狼群猎杀羚羊，很凶。”
牧民们看见，玛尼堆边一只黑狼嘴里叼着一只瓦罐，放在石头上，随后蹲在七苦大师旁边，望着众人。
大家都惊呆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草原上最为凶残的生物之一，黑狼王，居然主动叼着水罐给一个人类。
这不是神迹又是什么？
“大师难道是神灵下凡？”
“大师肯定是天上的神灵啊，我们看不出，狼王看出来了。”
“是啊，我要去跪拜神灵，让神灵赐福。”
原本那些半信半疑的牧民，再也不敢怀疑了。
这一刻，天边云层之间，一道阳光穿透了乌云，正好落在七苦大师身上，在袈裟的反光下，像是镀了一层黄金。
在场牧民，纷纷跪倒在地上，即使地面上还残留着水渍，他们也顾不上了。
七苦大师手指结印，微微一笑。
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佛的教义传播已经势不可挡了。
但有了信徒，不是结束，仅仅只是个开始，他要面临的惊涛骇浪将会是前所未有的，能不能在草原站稳脚跟，就看接下来他怎么应对了。
接下来的数日，每当他渴了，黑狼就会叼来水，饿了，黑狼会叼来野果食物。
原本，黑狼一开始叼来了一只野兔，但七苦大师在草原上是要守戒律的，他不会吃荤。
而黑狼果然不愧是狼王，领悟了以后，就不再叼那些荤物，而只叼来野果之类。
即使生存比较艰难，但有了黑狼，七苦大师很容易就坚持下来。
黑狼是造化，是机遇，它不是人，所以它的奉养，七苦大师是接受的。
卓娅隔三差五的就来看一下七苦大师，每次来，她都要念金刚经给师父听。
渐渐的，她也开始有所领悟了，明白了一些人生道理，整个人都变得深邃起来，不再是一位普通的草原少女了。
又过了数日，距离七苦大师功德圆满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草原上来了一只庞大的队伍，十匹马拉着一座淡金色的营帐，在草原上行走，四周俱都是带着刀剑弓弩的护卫将士，足有数百人的队伍，朝着七苦大师所在的方向行来。
在接近七苦大师的时候，从营帐里伸出一只手，打了个手势，整支队伍停止下来。
随后，旁边的侍从赶紧上前拉开营帐，从营帐里走出一个男人来。
头戴镂空金冠，穿着丝绸衣服，一张脸十分的俊美，但他的一双眼睛，眼角上挑，显得有几分妖异。
他就是呼兰王！
草原上大蒙部的四王之一，呼兰王。
他的权势仅次于大蒙部的汗，吉利可汗，但为人低调，不喜张狂。
大蒙部是草原上最大的部落，是当年大匈帝国垮台以后，四分五裂当中最大的那个。
当今大蒙部的汗叫做吉利可汗，是一位雄才大略的王者，有并吞其他部落，重现大匈辉煌之心。
而对于这一点，呼兰王也并不反对，毕竟他也是当年天可汗的后裔，一样想要恢复祖先的荣光。
只不过，他态度比较温和，也很厌恶战争。
第6372章 见面
庆安郡，何家院子门口，杨若晴正为孙氏做引荐。
孙氏点点头，慈爱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姑娘，身量娇小，身板单薄，身上穿的衣裳打着补丁，双手还沾满了泥土。
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的样子，越发让孙氏觉得亲近，联想到这姑娘的家境，孙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莲儿姑娘莫怕，我是小安的娘，我和他爹还有五叔一块儿来看看你爹娘。”
还是孙氏主动做的自我介绍。
何莲儿抬起头来往孙氏这边看了一眼，又快速垂下头去。
但膝盖却弯了弯，侧过身双手拢在腰侧对孙氏，还有马车边的杨华忠杨华洲他们行了礼。
“莲儿见过大伯，五伯，大娘。”
细声细气的声音，比绵绵说话还要轻柔。
孙氏本身就是一个性格绵软的人，看到这样的何莲儿，莫名就想到了少女时候的自己，家里来了陌生人，也是躲在长辈后面不敢抬头。
“骆夫人，小安……”
何母的声音突然响起，人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一眼看到了杨若晴和小安，刚开口打招呼突然顿住，看着孙氏和杨华忠他们，何母突然激动起来，加大了步子踉跄着奔到院子门口。
“这是、这是来了贵客啊……”
既然是双方父母长辈的见面，杨若晴自然要充当中间人，于是，她给双方做了介绍。
小安和杨华忠杨华洲他们也都来到何母跟前，双方一阵寒暄，当何母得知他们是专门过来探望，而且还带来这满满一车的生活物资时，眼泪当即就下来了。
“杨家大哥，嫂子，我、我、我真的不晓得该说啥好了……”
千言万语都没法诉说此刻的心情，何母捂住脸低声呜咽。
何莲儿扶着何母，垂着头，咬紧了唇，落下的睫毛也早已湿漉。
杨华忠和杨华洲是男人，不方便上前安抚何母。
小安那更是没有这方面的属性。
但孙氏来了就不一样了啊，孙氏是妇人，性别方面很方便。
其次，孙氏本身就有一颗善良的心肠，平时跟人说话的时候聊到谁家的不好遭遇都能掉下几滴泪来，还能寻个机会偷偷给人家送些东西过去的软包子，此刻身临其境站在何家院门口，亲眼看到何家母女的憔悴，听到何母的哭声，孙氏的眼眶早就忍不住红了，上前来扶住何母的手臂。
“何家妹子你莫哭，咱都是自己人，不说客气话。”
“你家眼下正在度难，挺过去就好了，咱人活着还得往前看，你瞅瞅莲儿这闺女多招人稀罕啊，打起精神来，好日子还在后头啊……”
孙氏一番话劝得何母情绪稍稍好了一些，她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对大家伙儿歉意的说：“瞧我这妇道人家真是不懂礼仪，贵客来了都不晓得请进门，来，大家快快里面请……”
何莲儿也侧身让出一条路子好让孙氏经过。
孙氏和何母手挽手进了院子，杨若晴跟在后面，何莲儿却没跟上来而是转身去小安他们那边帮他们搬东西。
“莲儿侄女，这麻袋里面装的是红薯，自家地里种的，怪甜的！”杨华忠和蔼的跟何莲儿那主动揽话。
何莲儿红着脸小声道了声谢，俯身将那大半袋子红薯背在背上。
“这红薯怪沉的，你这小身板背不动，放那让我们来弄。”杨华忠又说。
何莲儿轻轻摇头，咬着牙一使劲儿，竟然将红薯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往院子里挪去。
杨华忠愣了下，真没想到这小姑娘瘦瘦弱弱的，小身板的爆发力还真不小。
“三哥，这小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心里蛮要强的。”
杨华洲也看到了，他端着一只大箩筐在臂弯里打从杨华忠身旁经过的时候对他压低声笑道。
杨华忠点点头，确实如此。
不过也正需要这样的心性，不然，在这种家境里咋坚持下去呢？小丫头前面的路还长着哩！
“小安，你别忙乎这里了，快去帮下莲儿那丫头，红薯太沉当心她闪了腰。”
杨华忠喊过旁边正在忙碌的小安，并吩咐他。
小安抬头一看，刚好看到何莲儿背着那鼓鼓囊囊的红薯袋子艰难的一步步往院子里挪。
“她就喜欢逞强，拿她没法子！”
小安撂下这话，快步跑过去了……
屋子里，充斥着刺鼻的药味，嗅得人头痛眼花。
但是屋里却收拾得很干净整齐，桌椅茶碗，盆桶帕子，每一样东西都摆放在它们该有的位置。
屋子不是很大，但前后窗户都打开了，通风明亮，何父的床就挨着后面窗户摆着，靠坐在床上一眼就能看到窗外的一棵松树。
杨若晴把屋里的一切看入眼底，在心里暗暗点头，何家母女在料理家务这块都很讲究，不是那种邋遢人，即使在最低谷的境遇里也没有自暴自弃。
先前外面的动静何父都听到了，奈何他起不来身只能在床上干着急。
这会子瞧见孙氏和杨若晴进来，何父激动得撑着双臂想让自己坐起来待客。
可是，腰肢以下的地方就跟被腰斩了似的，完全不听使唤，不仅挣扎着没能坐起身，反倒还把枕头弄得掉到了地上。
何母赶紧过去帮他把枕头捡起来，拍了拍重新垫到他身后。
孙氏也来到了床边主动跟何父打招呼：“莲儿爹，我是小安的娘，今个跟他爹和五叔一块儿过来看望你，”
目光触及何父那蜡黄的脸，凹陷的眼时，孙氏的眼角又红了，莫名就想到了当年的杨华忠也是这样躺在床上。
作为最亲近的人，她能深刻体会他当时那种焦虑恐慌，忐忑又绝望的心情。
真不是人受的！
“荷儿爹，你、你受苦了。”
孙氏红着眼睛打量着何父好一阵，才终于挤出这句话来。
话说出来的时候，眼泪也跟着掉了出来。
这让边上陪同的杨若晴满头黑线。
别人家过来探望生病受伤的人，通常都是多说宽慰的话，哪怕对方得的是绝症都要用奇迹来劝慰。
别说病人不信，连自己都不信呢，可是心灵鸡汤还得煨啊，人都盼着奇迹发生，都希望幸运之神能眷顾，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总归是好的啊。
第6373章 雪中送炭
孙氏倒好，探望病人，鸡汤还没送上呢自己倒先把眼泪给掉出来了。
这眼泪会不会成为压垮何父的最后一根稻草啊？
杨若晴有些担忧的往何父那边看去。
何父的眼眶也红了，躺在那里老泪纵横，顺着脸颊往枕头上滑。
何母也站在一旁垂头抹泪。
这完球了，三个人都哭了……
杨若晴正在心里努力组织言语来试图扭转这样‘悲情’的画面，结果，何父叹出一口气对孙氏道：“杨家嫂子，你们一家人对我们的大恩大德，这辈子我们都没法报了……”
“莲儿爹，你千万别说这种话，这是应当的。”孙氏赶紧道。
“再说了，我们除了给你们送点东西来，其他的也帮不上啥忙……”
何父抬起手摆了摆，满脸感激：“你们送来那些东西，就是雪中送炭。”
“尤其是小安，更是像我们的亲儿子一样来照顾我们，这宅子，这里的一切，全都是他在弄……我们这心里，真是……”
何父边说边摇头，堂堂的男子汉现在被命运击倒在床，坎坷的命运让他悲愤，恨不能就此了结，可是这身边的亲情却让他眷恋。
尤其是来自小安和小安一家人的关怀，更是温暖着他的心，让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更不能对命运屈服。
若是屈服了，对不住自己的妻女，更对不住小安这孩子的一颗赤子之心！
所以，即便他已经从何母那里套出了自己腿伤的实情……他还是强装着不知道，配合着每一天的治疗。
“莲儿娘，你跟着哭个啥？还不快些给杨家嫂子他们倒茶？还有外面的杨家大哥和五哥他们……”
何父是个男人，终究是理智大于感性，抹了把脸上的水，重新吩咐起何母来。
何母愣了下，这才发现客人们进门都好一阵了，外面的在忙着搬东西，屋里的连口热茶都没喝上。
“瞧我这脑子，真是不好使了，杨家嫂子，骆夫人，你们先坐，我来泡茶……”
何母歉意的说着，转身奔向了桌子。
何父也皱起眉头，“太怠慢客人了……”
孙氏这时接过杨若晴递来的帕子，也破涕为笑，“没事儿没事儿……”
茶泡好了，外面东西也搬得差不多，杨华忠把剩下的东西交给小安去搬，自己则跟杨华洲一块儿大步进了屋子来跟何父打招呼。
何父被何母和杨若晴合力抱起来靠着几层枕头躺着，扭着脑袋一直在朝外张望。
当杨华忠兄弟出现在何父的床边时，杨华忠主动俯下身去紧紧握住何父颤抖的手，“……啥见外的话都甭说了，就冲着咱家俩孩子的交情，往后咱也是老兄弟！”
杨华洲也是轻轻拍着何父的肩膀，朝他鼓励一笑。
男人之间表达感激的交流方式跟女人们不一样，女人们喜欢抹着泪说着一些掏心挖肺的话，而男人，往往是避重就轻，大家伙儿凑在一块儿，各自端起旱烟杆子一阵吞云吐雾，拉起家常，谈论着天气，这一带的风俗习惯，以及家里的收成等等。
感情，就在这无形中被拉近了。
尤其是何父之前那么多年一直在庆安郡经营早茶铺子，虽是小本生意，但跟打理大酒楼的杨华洲却也属于同一个圈子里的。
这不，很快就说到一块儿去了，变成了何父和杨华洲热聊，杨华忠坐在一旁喝茶，抽烟，笑眯眯的偶尔插两句，气氛很融洽，相处很是自然。
何母和孙氏起初是坐在桌边拉着家常，小安在外面院子里接着做搬运工。
杨若晴坐在桌边安静的听着这两个圈子里的聊天，不一会儿，何莲儿羞红着脸进来了，手里端着一只木盆，盆里装着清水，盆的边缘上搭着一块干净的帕子。
“杨大伯，杨五伯，杨大娘，洗把手吧。”她小声说着，先来到孙氏所在的桌边。
孙氏看到何莲儿这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就心疼不已，眼中都是疼惜。
“我没搬东西，不用洗，你叫他们洗吧。”孙氏温柔的说，生怕声音稍大一点吓到了这个腼腆的小姑娘。
何莲儿有点迟疑。
何母开口道：“那就听你大娘的，把盆端去床边伺候你杨大伯和杨五伯洗手吧。”
何莲儿轻轻点头，端着盆去了床边。
杨华忠非常给面子，立马就放下旱烟杆子，将袖子往上扯了扯将双手放到了水里洗了一把。
杨华洲笑呵呵的，边洗手边对何莲儿道：“小丫头，你得改口，不能再叫我五伯啦！”
何莲儿诧了下，抬起一双明亮温顺的大眼睛看向杨华洲。
当触碰到杨华洲那促狭的目光时，她又不好意思的再次垂下头。
杨华洲哈哈笑起来，逗弄这丫头就跟逗弄绵绵似的，两个女孩子在性格方面还真有几分相似啊。
“莲儿啊，方才我们核对了下，你爹年纪比小安他五叔要大两岁，所以你往后得改口喊五叔。”杨华忠也和蔼的帮着解释。
何莲儿明白了，为自己先前那几声错误的称呼面红耳赤。
她不好意思的应了声，“五叔，拿帕子擦一下吧。”
“诶，好嘞！”
伺候着杨华忠和杨华洲兄弟洗了手，何莲儿屈膝行了个礼，端着水盆步伐轻轻的出了屋子。
“你家这闺女教导的真好，一看就是温柔贤惠的性子。”孙氏忍不住跟何母那夸赞起何莲儿来。
床这边，杨华忠兄弟也跟着点头。
何母谦虚的摇摇头，“杨家嫂子你抬举她了，小门小户的丫头片子，没啥见识，胆子也小。”
孙氏道：“千万别这么说，女孩子家家的就该这样嘛，咋咋呼呼的像啥样？我就喜欢莲儿这样的，说话细声细气，做事也心细，先前我们进来的时候，我瞅了一眼那几块菜园子地，啧啧，那种子种的细致啊，我们这些老庄稼把式都不一定能赶上她呢。”
孙氏这话就是谦虚了，对于打理菜园这块，她可是行家老手。
她只看了一眼那菜畦地的形状，刨坑的大小，浇水的面积和湿度等，就能看出名堂来。
第6374章 互夸
杨若晴端起茶轻抿了一口，心道老娘夸起人来也是很厉害的，一点都不浮夸，专挑实实在在的东西夸。
果真，何母听到孙氏对何莲儿的这番夸奖，很是受用。
但脸上和嘴上依旧会谦虚的回应，并且顺带着把杨若晴和小安给狠狠夸赞了一番。
夸杨若晴的那些话和事儿，无非就是大家伙儿都知晓的那些，开酒楼啊，大将军啊，以及上回东临县营救等等……
这里面除了感激，还有感恩戴德，但距离感也有。
就跟含冤的苦主遇到了青天大老爷那种。
但夸到小安的时候，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除了感激，还是亲近。
那种亲近，是一种超脱了血缘关系的亲近，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两个妇人坐在那里面对面互夸，两个人都受用得不得了。
说到最后，何母和孙氏竟然起身往屋外去。
“你这是做啥去啊？该烧晌午饭了还瞎跑？”何父靠在床上诧异问。
何母转身跟何父这解释道：“一会儿就烧饭，我带嫂子去院子里的菜畦地那瞧瞧。”
何父满头黑线，“客人们饿了……”
孙氏正要开口说不饿，坐在床边的杨华忠抢声道：“我们吃了早饭过来的，一点儿都不饿，你随她们去吧，咱说咱的话。”
既如此，何父只能憨憨的笑了笑，但还是往何母那边看了一眼，眼神里的叮嘱何母明白。
何母朝他点点头，示意她有分寸，等会看完了菜畦地她立马就去灶房烧饭，无论如何都要招待客人们吃顿饭聊表谢意。
“晴儿你也来不？”
孙氏突然扭头问杨若晴。
说实话，杨若晴本没想去，可老娘都邀请了，何母也停下来期待的等着，她只得笑吟吟站起身：“好呀，那就一起看看去。”
三人来到院子里，发现左侧的杂物屋门敞开着，小安还在里面整理东西，何莲儿也在，小安边把东西分门别类的码放好边跟何莲儿那介绍袋子里，箩筐里都是些啥。
提醒她有些东西不宜保留太久，要趁早吃掉或者用掉，而有些东西则易保存，可以稍后再用。
两人一个说的仔细认真，另一个也听得投入，当孙氏她们三人从门口经过，都没察觉。
“莲儿，一会儿就该烧饭了，留你杨家大伯他们在家吃顿饭。”
何母朝里探了个头叮嘱何莲儿。
何莲儿连连点头，这必须的呀，就算娘不提醒，她也是盘算好待会就去整饭菜的。
“莲儿娘，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坐一会儿就回酒楼了，下回再来吃饭。”孙氏赶紧劝道。
“嫂子你这说的哪里话？你们难得过来一趟要是不留下吃顿饭……怎么都说不过去。”何母拉住孙氏的手，真切恳求。
孙氏还想客气推脱，这样的家境，实在不忍心让他们破费。
尽管这些物资**成都是小安置办的，也是他们从家里带过来的，但是送给了何家人那就是何家的东西，孙氏还是不舍得让何家人破费。
毕竟何父的腿伤治起来是一个长期投入的事儿，何家没有田地没有产业，没有半点来钱渠道……怎么忍心吃他们的呢？
“嫂子，你就别推辞了，留下来吃顿饭吧，你们全家帮了我们那么多，这份恩情我们都没法回报，区区一顿饭……留下吧！”
何母再次央求，就差给孙氏跪下了。
孙氏满脸纠结。
杨若晴笑吟吟道：“成，那我们晌午就在这里吃了再过去，不过，婶子你得答应，不准整多菜，就弄几个下饭的菜简单吃下就好。”
何母连连点头，欢喜不已，再次跟何莲儿那叮嘱了一声，拉着孙氏的手去菜畦地那里打量并交流经验去了。
杨若晴临走前又往杂物屋里看了一眼。
娇小玲珑的何莲儿踮着脚想去够屋樑底下挂着的那只箩筐，可是手指头每次刚刚触碰到箩筐的底部箩筐就自个给晃悠开了，就跟逗她玩似的。
小姑娘蛮倔强的，一次不行就两次，小脸蛋儿都涨红了。
高高大大的小安转过身，看到她这副模样扬起唇角笑了笑。抬起手臂轻轻松松就把箩筐摘下来放到她面前。
“这身高是硬伤啊！”他笑着打趣，露出整齐的白牙和微微眯起的眼睛。
我弟还真帅气啊，笑起来阳刚十足。
杨若晴美滋滋的想着，再看何莲儿，这小姑娘似乎，好像也被小安的笑容给迷住了似的，怔怔的望着他。
“咋啦？我开玩笑呢，不会真生气了吧？”
小安俯下身睁大了眼睛歪着头打量何莲儿，笑得有点尴尬。
何莲儿回过神来，看到近在咫尺的小安，脸颊就是一烫。
她连连摇头，脚下也往后退了两步，“没，没生气。”
她低头从篮子里拿了几只蛋在手里，又把箩筐塞给了小安让他重新挂上去，然后匆匆忙忙逃离了杂物屋。
小安挠挠头，这丫头怎么了？跑那么快好像很怕我的样子，难道我长得很凶嘛？
小安虽然宽阔的肩膀上扛了个大脑袋，但要他琢磨这种女孩子家的事情，那真是难为他了。
他也随和，琢磨不透就放弃，转身接着整理其他东西。
杨若晴在外面将这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望着这两个年轻人，她捏着下巴像狐狸一样眯起眼。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何莲儿应该是暗暗喜欢小安的。
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这个年纪青春期发育分泌的荷尔蒙让她本能的对他滋生出的异性吸引来说，何莲儿都是喜欢小安的。
只可惜，小安是个没有开窍的钢铁直男。
何莲儿那些害羞的表情在他面前……算了，他压根就是瞎的。
要是两情相悦，两人外形还是蛮登对的，其次性格也很互补。
不行，回头还得找小安那好好问问，让他认真思考下何莲儿这姑娘。
“莲儿打算烧啥菜呢？我来给你打个下手。”
杨若晴撩开悬挂在灶房门框上的半截布帘子进来，烟熏火燎的灶台边，何莲儿一人分饰两角正热火朝天的炒菜呢。
锅里滋滋作响，锅台上已经摆放了两只菜碗，只不过上面用别的碗倒扣着，看不见是啥菜。
但从这灶房里的香味儿来判断，肯定是非常下饭的菜就对了。
“骆夫人，灶房里脏……脏乱得很，你还是去屋里喝茶吧。”
何莲儿受宠若惊，手里拿着锅铲扭头跟杨若晴这结结巴巴的说。
第6375章 老阿姨姐姐
杨若晴摇摇头，微笑着来到灶膛口坐下：“小安没跟你说过嘛？像我们这种村子里长大的孩子烧饭是最有意思的事儿了。”
“啊？”
在何莲儿怔愣的目光注视下，杨若晴先是抬头瞅了眼锅里那碗炒肉片的色泽，判断出下一步该有的火候后直接扔了一把柴禾进灶膛。
火光映照着她亲和的笑脸，她继续跟何莲儿道：“小安把你当妹妹，你往后喊我晴儿姐就行了，用不着骆夫人骆夫人的叫，那是给外面人的称呼。”
说罢杨若晴还朝呆若木鸡的何莲儿笑着眨了眨眼。
实话说，喊姐姐都是自己赚了。
何莲儿年纪十五岁，骆宝宝都十三啦，真的论起来，自己都能做她的老阿姨。
这会子喊姐姐，杨若晴偷偷乐，感觉自己似乎也年轻了许多似的。
……
晌午饭就摆在何父的床前，这是为了方便何父这个一家之主来待客。
其实杨华忠他们根本不想要劳动何父，他们一方面不想他受累，毕竟是病患，二来他们也没真的把自个当客人。
照顾何家人这件事既然是小安铁了心要扛在肩上的担子，那便也是杨华忠和孙氏的担子，夫妇俩只想努力帮小安分担。
但是站在何父的角度，他却坚持要自己亲自上桌待客。
这也是冲着小安来的。
小安在何父的眼中如今不是亲儿子却胜似亲儿子，既然是小安的爹娘来了，那便是何家最尊贵的客人，自己好歹是一家之主，若不待客那就失去了礼仪，自己也会责恼自己的！
“大家多吃点儿啊，这可是我跟莲儿妹妹两人合伙烧的呢，你们可不能辜负了。”
杨若晴笑吟吟端来一碗鸡蛋肉丸汤放在桌子的正中间，跟红烧鱼，泡椒煸五花肉放在一块儿，姹紫嫣红的，真的好漂亮。
身后的何莲儿也端了白米饭过来摆在一旁，这琳琅满目的菜肴仅从视觉效果上便搏了个高分。
“叫你们随便整几个下饭菜就行了，咋还弄这么多菜啊？这都吃不完！”
孙氏打量着桌上的菜，满脸震惊。
何母笑而不语，手里的筷子忙碌着帮孙氏夹菜。
孙氏发现了，赶紧端起自己的碗躲避，何母发起进攻，两个妇人在那推推让让拉拉扯扯说着各种客气话。
甚至一度孙氏捧着碗都从凳子上起身让到一旁去，何母手里的筷子换成了一只长柄大木勺子，舀着慢慢当当一勺子肉丸子追在孙氏后面……
对于这样的画面，杨若晴见怪不怪，每回请客吃饭，妇人之间必定要上演‘你追我赶’的这一幕。
原本以为这只有庄户人家的妇人之间走亲戚才有的画面，没想到一直在庆安郡生活的何母竟然也时兴这个。
小安端着碗扒拉几口饭菜，又扭头看着何母和孙氏的‘拉锯战’，忍不住嘿嘿的笑。
边笑边扒拉，就跟小时候村里唱大戏，那些男人们蹲在戏台子底下仰着脖子边啃油条麻花边看大戏似的，笑得贼傻。
杨若晴忍不住拍了下他脑袋，嗔道：“你就光顾着看热闹，也不想想为啥自个碗里的菜咋越扒拉越多？”
小安被她这么一提醒扭过头来，这才发现何莲儿站在他身旁，小手拿着大公筷正忙着往他碗里夹鱼肉呢！
见他望过来，何莲儿的脸瞬间便红了，头也埋下去，将一块鱼腹处的鱼肉拖到小安的碗里后她低着头往杨华忠他们那边去招呼去了。
小安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大碗，乖乖，全都是硬菜，鱼肉里的刺儿好像还被挑掉了。
这丫头，真是的！
“都把硬菜夹给我们了，那何叔何婶你们吃啥？”小安问。
何父笑着摆摆手，笑容有些惭愧，说出的话自嘲中又不失风趣：“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东西都是你们家带来的，你们就莫客气啦，敞开了肚皮吃罢！”
一顿饭大家都得都很满足，何父虽然自己不能沾酒，但却劝着杨华忠杨华洲兄弟喝了不少，以茶代酒陪他们喝，直到他们两个都脸膛红红的，似乎过瘾了，何父方才住手。
男人之间嘛，最好的招呼方式就是让对方把酒喝尽兴。
而女人这边则不同，就是使劲儿的劝菜。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办大型酒席时，女人桌上到最后几乎没剩下几个菜，而男人们桌上临近收尾，满桌的菜都没几个，区别就在这里。
反正今个这顿饭菜吃下来，甭管是男人女人都尽兴了。
“莲儿妹妹别看年纪小，这烧菜的手艺当真不错呢，我这天天喊着要减肥的人今个竟然都扒拉了两大碗下去啦！”
饭后，杨若晴揉着肚子笑着打趣。
何莲儿抿着嘴笑，腼腆的笑容，眼神却很满足。
“晴儿你太抬举她了，也就是你们不嫌弃罢了！”一顿饭将大家的距离再次拉近，何母也在孙氏的强烈建议下，也改了口，不再骆夫人骆夫人的叫，转而以长辈的口吻来称呼了。
杨若晴笑着道：“我可是很认真的呢，莲儿妹妹这手艺都能去开饭馆了。”
何母笑着往何父那边望了一眼，与有荣焉的道：“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想当初莲儿爹开早茶铺子那当口，生意还蛮好的，很多回头客都夸他咸淡把握的好，包子饺子的馅料儿比别家有味儿，莲儿这方面怕是传了她爹。”
杨若晴点点头，若不是何父垮下去了，这个家重新开铺子，还是能自力更生有口饭吃的。
但很可惜顶梁柱的何父垮下去了，这个家前途迷茫，好在有小安站出来挑起担子，不然，他们可真成了黑夜大海上漂泊的孤舟，一个浪头打过来就得全军覆没的那种。
“等他的腿好了，到时候你们再整间铺子，我们也来尝尝莲儿爹的手艺。”杨华忠道。
何母点头。
何父笑容有些苦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毫无知觉的腿，叹了一口气，“我也盼着有那一天，给你们烧我们早茶铺子里的招牌八大件，不过这腿……怕是难了哦！”
第6376章 你一定能的
“莲儿爹，你可千万别说这种丧气话，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时候还浅着呢！”杨华忠故意唬下脸来道。
何母更是心里咯噔一声响，狐疑不定，难不成自己和莲儿私下说的话被他听到了？
何父摇摇头，“你们就别瞒我了，莲儿母女两个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这腿啊，后半生想要站起来太难了……”
“莲儿爹！”
“爹！”
“大兄弟……”
“何叔！”
好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称谓不同，但发出声音的这些人的心情却又是一样的。
“莲儿爹，我不准你说傻话，你能站起来，你一定能的。”何母奔到何父的床边，紧紧抓着他的手，咬牙切齿道。
何父苦笑。
“你放心，为了你和莲儿，我不会有别的傻念头的，就算躺着我也要看着你们，陪着你们，我不会先走的，就是，就是拖累了你们……”
何母的眼泪吧嗒着往下掉，拼命摇头，带着哭腔道：“不准你说傻话，只要你在，咱这个家就在，不准说傻话。”
何莲儿也捂着嘴，眼眶里含着泪。
小安看不下去了，握紧了拳头铮铮说：“何叔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让你们饿肚子，不管咋样我都会寻访名医治好你的腿！”
何父抬起头看着小安，欣慰的笑了。
笑过后他还是摇头，“一切随缘吧，我横竖都这把年纪了，你们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用不着把自个填进我这个无底洞，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用不着请啥名医，银子全添了水……”
“何叔叔，若是你不介意，让我看看你的腿吧！”
就在小安跟何家人抹泪煽情的当口，一道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
是杨若晴，她已经撸起了袖子来到了床边。
何父愣了下。
何母和何莲儿也是诧然看着她。
何父回过神来，“大侄女啊，我这腿脏死了，还是别看了……”
何母也点头，虽喊她一声大侄女，可人家到底是护国大将军的夫人，身上有诰命的贵人啊，莲儿爹的腿上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三天换一回药……
“何叔放心，再严重的场面我都见过，没事儿的。”杨若晴微笑着道，目光中都是亲和，撇去她身上那一个比一个尊贵的光环，单单只看眼前这个人，完全就是亲和乖巧的邻家大侄女。
何父还是有些迟疑，杨华忠这时开了口。
“你就让晴儿看看吧，她也是个练家子，平时摔摔打打的没少受伤，多个人看指不定多个主意呢！”
杨若晴往杨华忠那边看了一眼，心里暗诧之余，也是默默赞赏。
老爹的情商其实不低，并没有将他当年腿伤差点瘫痪最后是她治好的事情抖出来。
不抖出来是明智的。
因为她在治腿伤这块终究不是专业，那一回给老爹治，一半是因为运气好。
她可不能保证给何父治也能有那么好的运气，若是贸然全抖出来了，到时候给了何家人希望，最后又让人家失望，那不就是二次伤害么？
所以老爹的说法是对的，治腿还得需要请专业的大夫来才行。
她也就是一时冲动，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伤势竟然让那么多大夫束手无策！
何父还想再坚持坚持，奈何杨华忠他们都帮着劝说，何父没辙，只得抱着满足恩人客人们的想法让杨若晴看了。
杨若晴在检查何父伤口的时候，知道内情的杨家人都屏住了气没有开口打搅，但一双双眼睛都期待的在她身上打着转儿，尤其是小安，那眼神更为炙热。
但即使如此，当着何家人的面小安也啥话都没问，而杨若晴自己呢，检查完之后，只是对何父说：“这伤确实蛮严重的，伤上添伤，伤筋动骨……”
何父让何母和何莲儿帮着把裤脚放下去，又重新将被子盖好，强撑着对杨若晴道：“……我就说我这辈子怕是站不起来了嘛，哈哈，不过也没事儿，比起那些把命都丢了的人，我觉得我还是算幸运的了！”
何家母女听到这话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孙氏也跟着红了眼眶，偷偷的看杨若晴，希望她这个时候能站出来说几句让何家人眼前一亮的话。
但可惜，杨若晴自到洗完了手都没跟何家人这里拍着胸膛表态她能治好。
她是这么说的：“何叔叔也别灰心，虽然你的腿伤是很严重，但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完全不能治。”
何家母女止住了眼泪，期期艾艾望着杨若晴。
何父觉得杨若晴还是在安慰自己，他笑了笑，明显不相信，但出于礼貌还是微笑着轻轻点头。
“没事儿，我扛得住……”他说。
“这伤势我看过了，心里也有数了，我认得一个大夫，他是这方面的行家，以前诊治过的病例有的比何叔你还要严重呢！”
这句话是‘肉菜’啊，顿时，所有人都将目光再次聚集在杨若晴身上。
小安更是忍不住激动的问：“姐，是谁啊？在哪里？我这就去请来！”
何父自己也是呼吸滞了下。
杨若晴对小安那无奈一笑：“瞧你这急性子，人家跟着隔了十万八千里呢，你咋去请？”
“啊？”小安摸了摸脑袋，有点傻眼。
杨华忠道：“小安莫急，只要这世上有那样的名医能治，就行，咱从长计议，肯定能把人请来给你何叔叔治腿的。”
小安用力点头。
这边，杨若晴接着跟何父说：“何叔叔你这段时日先安心养伤，至少得先把外面的外伤给养好咱才能一门心思动里面的内伤，你也给我一段时间，我去想法子找到那位名医，安排给你治伤。”
“大侄女啊，这会不会太、太劳累你了啊？”何父声音微微颤抖着，“要不，还是算了吧，小安已经给我找了好多庆安郡的名医了，宁夫人也在帮忙物色大夫……”
话是这么说，但何父眼中的渴望没能逃过杨若晴的眼。
杨若晴微微一笑：“他们找他们的，我这边也去帮你联系那位名医，甭管最后行不行，咱至少得多试几个啊，多一个大夫多一个希望嘛！”
第6377章 像极了爱情
临走之前，何母送孙氏上了马车，因为有杨若晴带来的这个‘希望’，何母的精气神比之前振作了几分，拉着孙氏的手一个车上一个车下的说着客气话。
杨华忠和杨华洲不好参与，便老老实实坐在马车上耐心的等着。
杨若晴翻身上马后，一扭头便看到走在最后面的小安还在院门里侧跟何莲儿那说着话，边说边指着四下的院墙比划着。
看样子，他这是在叮嘱何莲儿平时生活中要注意的一些安全问题。
一个叮嘱的严谨，另一个听的也认真，两人并肩站在那里的身影……真好看啊，像极了爱情。
“莲儿呢？咋还不过来送行？”
何母突然发现闺女不见了，赶紧扭头朝院子里喊，院子里的美好画面被打破。
何莲儿和小安一块儿出来，何莲儿赶紧被何母招过去跟孙氏他们道别，小安则大喇喇坐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在何家母女的目光注视下，杨家人缓缓离开，直到彻底淡出视线，何莲儿才扶着何母转身回院子。
进了院子后，何莲儿返身就将院门紧紧关上，并将厚重的门栓也插上了。
何母看着闺女做这些，有点诧异。
“莲儿，青天白日的你为啥把院门关得这么紧啊？”
何母又踮起脚往斜对面的那个院子看了眼，住过来这几天，斜对面有位大嫂子还蛮热心的，昨夜还送了几只鸡蛋过来呢。
“夜里再关不行嘛？何况这隔壁左右还住着其他人家，指不定有邻居过来串门，既然住在这儿，跟周边邻居打好关系才能不被孤立啊……”何母又说。何母的心思，其实何莲儿早就猜到了。
若是搁在爹出事前，她肯定也是跟母亲一样的想法的，就好像当初回老家田坝村那样，她努力跟村里的大娘大婶嫂子们打好关系，走在村里的路上不管是谁跟她打招呼她都会礼貌的回应，尽量给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最后又咋样了呢？
王家一家人欺负上门，那些跟她在路上，池塘边打过招呼，好奇询问过他们一家在庆安郡事情的大娘大婶大叔大伯们，他们除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外，一点儿同情心和热血都没有！
那天若是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或者调停几句，也不至于闹成后来那样。
所以，对邻居关系这块，何莲儿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些人对于新搬来的住户，他们起初是好奇，七嘴八舌的议论，探头探脑的打量，然后将打听到的消息拿去做谈资，在散播中被扭曲……
“娘，咱不要给斜对门的那个大娘过来串门留门了，那个大娘一看就是个长舌妇，咱跟她打交道没好处，反倒把咱家的事儿到处去宣扬！”
“啊？这样……不太好吧？咱会被孤立的……”何母满脸焦忧。
何莲儿停下脚步，认真看着自己的母亲，觉得有些悲伤。
从前哥哥活着的时候，娘虽然也是个热情似火的女人，打理着铺子，南来北往的顾客都被招呼得很好，性情也很豪迈，跟那些长舌妇又矫情的邻居妇人，或者亲戚们打交道的时候，娘是非分明，很有自己的主见和原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娘变得如此的没了底气，谨小慎微，在人前自卑懦弱了呢？
是从哥哥出事，她中年丧子的那一刻吗？
哥哥走了，连带着将娘的底气都给抽走了。
可是，你还有闺女啊！
“娘，当初在田坝村咱小心翼翼的跟村里人处好关系，谁都不敢得罪，可结果咋样呢？”何莲儿问。
结果？
何母悲愤的咬着唇，攥着帕子的手蓦地收紧。
“娘，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有啥事儿小安哥哥会帮咱的，这些半路冒出来的左邻右舍指望不上，”
“就拿斜对面那位送鸡蛋的大娘来说吧，你觉得她真的是热情朴实？”
“错了，她就是看咱是新搬过来的，好奇罢了，这才拿了几只鸡蛋过来跟咱打听消息，哦对了，说到那鸡蛋我差点忘了说，今个晌午我原本准备用她送过来的鸡蛋炒菜，四只鸡蛋磕开，三只鸡蛋都臭了，还有一只虽没臭，可里面都是红血丝，压根就吃不得！”
“啊？还有这样的事儿？”何母惊呆了，脸上忿忿。
何莲儿又缓和了语气，扶着何母往屋里走边说：“只有像杨家大伯大娘这样帮咱的，才是真心对咱好的，其他那些带张嘴巴和眼睛过来凑热闹的邻居，都假惺惺，娘别上了他们的当。”
“再说了，小安哥哥只是暂时把咱安置在这里给爹养伤，早晚咱还是要搬走的，既然横竖都要跟这些人分开，那咱也用不着去刻意的结交，娘你说是不是？”
何莲儿一番话，说得何母哑口无言，但心里又真的觉得有道理。
“莲儿啊，你长大了，也懂事了，这些事儿看得比我透啊！”何母紧紧握住何莲儿的手，感慨道。
“要是你是个儿子就好了哦……”
这话，何莲儿可不爱听了。
“娘，你又来了，闺女咋啦？闺女就不能撑起门户给你和我爹养老送终么？”
她把手从何母手里抽回来，一脸认真的道：“我已经跟杨五叔，还有小安哥哥那边说好了，等过了这几天我就去天香楼打杂，往后我赚钱养你和我爹。”
“去天香楼？你一个女孩子家去酒楼那种迎来送往的地方抛头露面不方便吧？”何母对这个主意并不是很赞同。
何莲儿笑了，“我就晓得娘你肯定会这么说，娘放心好了，杨五叔安排我在后院灶房里帮忙切菜配菜给大厨打下手呢，那差事用不着去前面大厅，而且我还能跟那里的大厨学到手艺，等将来我爹的腿好了，咱家开早茶铺子，我都能独当一面，多好呀！”
听到不用去前面，何母松了口气。
之前家里开早茶的时候，何莲儿多数时候也是留在后院灶房帮忙。
“莲儿，你要受累了，都是我们做爹妈的没用，拖累了你……”
“娘，你说的哪里话哦？你们把我养大，我给你们养老，天经地义。”
何莲儿一脸认真，“再说了，我不想我们一家三口就这么躺着坐着的等小安哥哥来照顾，我想出去自己做点事儿，这样我自个心安，也能减轻小安哥哥的负担。”
“只是，我去了天香楼，就不能天天陪在你和我爹身边了，六七天能回来一趟，到时候娘在家陪着爹，要多辛苦一些了。”
何母摇头，“你这孩子，比起你在外面做事，娘在家里一点儿都不累。你放心吧，在酒楼里踏踏实实做事，是杨家的酒楼，我和你爹也放心！”
第6378章 神狼
草原。
呼兰王是个矛盾的集合体。
他既是一位真正的王者，又是一位悲天悯人的智者。
这也让他跟七苦大师一见如故，引为知己。
而这些时日的黑狼报恩的故事传入他的耳中后，让他对七苦大师更加的敬重。
他眼中带着敬意，双手合十缓缓靠近七苦大师。
“大师，我来了。”
“善。”七苦大师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也未曾行礼。
这在草原上是不敬王的罪行，可以判处绞刑的。
但呼兰王却并不在意，在他看来，高僧就应该是这般模样，要是轻易便屈从于世间的权势，那还能称为高僧吗。
“大师，今日，我特意赶来，就是为了向大师请教一些佛理，上次我得了大师传授的心经后，又有很多新的感悟。”
呼兰王来是有目的的，他一个人参悟佛学，很多都感觉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有些迷惑，还是亲自找大师来解答比较好。
“居士有何疑惑？”七苦大师道。
随后，呼兰王就将他想要知道的佛理问了出来，又说了很多自己在修行中得到的感悟。
大约半个时辰后，呼兰王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在临走前，又赐予了七苦大师不少物品。
“大师，等你到呼兰城来，我会建一座寺庙来弘扬佛法！”呼兰王临走前郑重其事的道。
“一言为定。”七苦大师眼睛一亮，这是他最想要的，呼兰王能给的话，他是肯定回去呼兰城的。
呼兰城距离此地有一段路程，但不影响他前去。
等一行人都离去以后，卓娅才靠近过来。
“师父，呼兰王又赠送了很多东西，这次还有很多从大齐过来的丝绸布料，瓷器……”
草原人生性粗犷，但不代表他们不喜欢奢华的生活。
在呼兰城，那些王公贵族们都以使用大齐上流豪门的物件为荣，大齐人喜好的丝绸和瓷器，在草原上的价值比大齐国内还要高。
“呼兰王是位真信徒，但他依旧是草原金帐的一位王，他不能从心所欲，依旧要为草原贵族考虑。”
七苦大师之所以多说了几句，是因为他发现卓娅的目光有点不对劲，似乎对呼兰王颇有好感。
不谈两人出身上的天差地别，就说呼兰王这个人，也绝不会像表面那么儒雅随和，他骨子里隐藏的东西很深。
信佛，他是真的信，但骨子里，恐怕还是将佛当成了一种工具，用以获取他想要的东西。
七苦大师他是不允许卓娅陷入那个泥沼的。
“师父，我明白，我就是心里不踏实，拿了呼兰王的东西，咱们要做什么才好呢。”卓娅道。
听见卓娅所想之事，跟自己担心的不一样，七苦大师也就放心了。
“不用多想，你只要跟着师父，安心修行即可。”
七苦大师没有解释其中的缘故，卓娅虽然聪慧，但年纪小，文字又是才学没多久，跟她说的太深，她也听不明白。
他允了呼兰王去呼兰城之事后，便已然是和呼兰王达成了默契。
接受了他的惠赠，就要帮他做事，这是必然的。
数日过后，七苦大师祈福到了最后一日，附近的牧民再一次来到了跟前，跟着大师一起盘坐着，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
此时，天边的草原，忽然出现了一片灰色。
“狼，一群灰狼。”
有人无意中抬起头，顿时大惊失色的大喊。
其他的牧民都抬头望向他指的方向……
果然，那边来了一群狼，都是灰色皮毛的狼。
为首的是一匹高大的灰狼，体型明显比四周的狼要大一圈，虽然距离还比较遥远，但远远的已经看到灰狼嘴里的獠牙了。
牧民们都坐不稳了，甚至有部分牧民已经准备起身逃跑。
有不少牧民是骑着马来的，现在他们可以骑马逃走。
但问题是，遇见狼群，骑马也未曾能逃。
草原狼耐心和速度是惊人的，同时它们还拥有超常的智慧。
狼群们懂得分兵迂回围堵等等战术，牧民们骑着草原马，很容易就被狼群解决了。
“阿弥陀佛，施主们莫慌，有贫僧在，不用怕狼群。”
七苦大师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偈。
“大师，这是狼群啊，咱们没带兵器，恐怕打不过。”
“大师，咱们打不过又逃不走，该怎么办？”
“我相信大师，大师一定有办法。”
“大师是真正的神灵，狼群也都畏惧的。”
牧民们惶恐不安，不过，在七苦大师出言后，有部分特别虔诚的牧民已经大声替七苦大师辩解起来。
但真正相信七苦大师的只有少数牧民，更多的牧民在惶恐不安。
“那边，那边也有狼！”
而就在此时，有几名牧民忽然发现，在另一个方向，也有一批狼在狂奔而来。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另外一边的狼基本上都是黑狼。
这么一来，那些提前想要逃走的人，也就此绝望了。
两边都有狼，都是黑压压一大片的狼群，他们还能往哪里逃？
到了此时，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七苦大师了。
一些胆子特别小的牧民已经闭上眼睛开始祈祷，但有部分牧民虔诚的相信着七苦大师，他们发现，七苦大师端坐在玛尼堆上，神情平和，泰然自若。
而七苦大师这种姿态，也感染了那些信徒，让他们也逐渐平和下来。
此时，黑狼群后来的，却先靠近众人。
因为黑狼来的方向是山坡，俯冲下来，速度就快了几分，又本来距离就更近一些，因而比灰狼还要早一些靠近过来。
“那不是神狼吗？”
有一名年纪较小的牧民指着黑狼里面个头最大的那只黑狼，惊呼道。
牧民们纷纷把目光投了过去。
“看起来就是那只神狼啊。”
“能听懂人话的，跟着大师的那只狼。”
前些时日，七苦大师身边总有一只黑狼不时的出现。
七苦大师救治黑狼，而黑狼报恩，这个故事早就流传了出去，由此，附近的牧民也都知道了那只神狼。
如果真的是那只黑狼，恐怕就有救了啊。
怪不得大师稳稳坐着，胸有成竹，原来如此。
第6379章 半个人
庆安郡。
回酒楼的路上，小安迫不及待的跟杨若晴这打听那位名医的情况来。
“姐，不管那位名医在哪，只要你给个地名儿，我立马就去寻。”
“你呀，真是耐不住性子，我就晓得你都等不到回酒楼问。”杨若晴坐在马背上，扬起嘴角笑着瞥他一眼。
小安摸了摸后脑勺：“姐，我这不是急嘛……”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欲速则不达。”杨若晴道。
小安点点头，“姐说的都对，”
这表情，显然没有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
“姐，那你跟我说说，那位名医到底在哪？”
“咳，”杨若晴挑了挑眉，“有半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小安瞳孔一阵收缩，打量着杨若晴，用激动又预料之中的语气道：“姐，该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嗯，就是我，不过，我只能算半个。”
“为啥半个啊？你这不是……完整的一个人嘛？”小安愣愣问。
杨若晴摇摇头：“我看到的是理论，但具体实践，还需要一个人，他才是这方面的行家。”
“谁？”
“当年白岩镇有个专门给人正骨的大夫，那个人是有真本事的，他姓什么我都忘了……”
“没事儿，既然他那么有名，那我去白岩镇一打听不就行了么？”
“小安，你就算去打听，也请不了他出山了。”
“为啥？他诊金高？没事儿，我付得起！”
“不是诊金的问题，而是那位正骨大夫两年前病逝了。”
“啊？病逝了？那姐你说这么多……哎！”
小安像个皮球，先前被吹得鼓鼓胀胀的，这会子又被一根针扎了下，‘噗’一声破了，炸得支离破碎。
“姐你逗我玩，逗何家人玩呢？”小安一脸沮丧，看这周围的景色顿时都不美了。
杨若晴把头发挽到耳后，笑眯眯看着旁边马车上愁眉苦脸的小安，啧啧打趣：“你瞧瞧你，人家都说好事多磨，一波三折，我这第一折刚来你就垂头丧气的，这往后挑起何家的担子可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儿，就你这样儿扛不住打击可咋成？”
小安抬起头，朝她苦笑了下，“姐你放心，我也就是在你们这儿不加掩饰，当着何叔何婶的面我还是很乐观的。”
“嗯，那就好。”杨若晴点头，“当年白岩镇那个正骨大夫虽然病逝了，不过，他有个师弟在庆安郡，据他自己说，当年一起跟着师傅学医的时候，那师弟甭管是天赋还是医术啥的，学的都比他好。”
“而且那师弟生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当时师傅家的医馆一大半的女性顾客都是冲着他师弟来的。”
“他师弟成了医馆炙手可热的人，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后来师弟因为出诊跟当地一个员外的年轻小妾好上了，两人私奔来了庆安郡，员外带人砸了医馆，师傅气得爬不起床，临终前宣布将师弟逐出师门，也正因这件事，白岩镇的那位正骨大夫也不得不提早结束了自己的学医生涯回了老家白岩镇开医馆。”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去找那位师弟，他在正骨这块的医术比白岩镇那位大夫还要高明！”
杨若晴的一番话，让小安重拾起信心。
“太好了，只要人还在庆安郡，我就算把庆安郡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姐，还有啥关于那个师弟的线索么？比如姓啥叫啥，长啥样，有些啥特征……”
“额……”这回，换杨若晴挠头了。
“正因为他算半个，我也算半个，只有合到一块儿才算一个完整的，就是因为我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啊！”
一无所知？
那这庆安郡茫茫人海，可咋找？
“这也简单，去找庆安郡的大小医馆啊，既然那个师弟当年也是学医的，私奔了肯定得弄个营生过日子不是？”坐在前面马车上的杨华洲冷不丁抛过来一个重量级的建议。
原来，他们几个都在听呢！
小安的眼神再次被点亮，“没错，我就去找医馆，一家一家的打听，一家一家的问，假以时日肯定能把那个师弟给翻出来的！”
看到小安如此斗志昂扬的气势，杨若晴强行把某些话给憋回肚子里去了。
那个师弟既然都被逐出师门，而且还得罪了员外，私奔到庆安郡后必定是带着那小妾改头换面改头换姓的低调度日啊，小安这一番肯定是大海捞针了。
“那你先在庆安郡找着，回头我去白岩镇那边再找当初那个正骨大夫家的后人帮你打听打听。”杨若晴又道。
小安乐呵点头，握紧了拳头划了一下，“姐，咱双管齐下，金城所致金石为开，我相信一定能找到那个师弟，治好何叔的腿的！”
小安先把杨华忠一行送到酒楼，孙氏拉着小安的手又开始依依不舍了。
“夜里能过来吃饭吗？”孙氏期期艾艾的问。
小安忍不住笑了，“我的亲娘嘞，这才刚刚一块儿吃的晌午饭，我还在打饱嗝你就要留我吃夜饭啊……”
食物都快堆到嗓子眼了哦。
孙氏还是拉着小安的手不撒。
真正要留的是不是一顿夜饭，而是争取多一点相处的时间呢。
小安懂，边上的杨若晴也懂。
她走过来扶住孙氏的肩膀：“娘，咱这趟会在庆安郡多玩几天的，小安回头还得过来看咱，你就别儿女情长了，放他走吧。”
孙氏只得把手松开。
小安的手重获自由，他朝杨若晴感激一笑。
“姐，明日我就不过来了，我得去趟东临县，那边王霸他们的案件有了结果，县太爷传书让我过去一趟。”
“等我回庆安郡了，再来看你们，这两日你先陪着爹娘在庆安郡这边玩一玩，迎江寺，振风塔，还有郊外的栖霞山都可以去玩玩的。”
杨若晴笑着点头：“放心吧，我对庆安郡的熟悉程度不在你之下，我还会带爹娘去尝尝这边的特产小吃。”
孙氏听着这姐弟俩的安排，心情也明朗了一些，笑着道：“我才不去吃呢，听说那些特产小吃就是赚个名头，吃起来味道也就那样，还死贵死贵的……”
第6380章 结果
“娘，你要这样说，那咱姐的天香楼就该关闭了，别人也会说花二十三文钱买两斤五花肉回家烧，何必上酒楼？”小安哈哈笑起来。
孙氏瞪了小安一眼，“你这鸡腚儿嘴，又在胡说八道了，你姐的酒楼兴旺发达，财源广进。”
杨若晴抚掌：“既然娘都说了我的酒楼会财源广进，那我请爹娘去吃特产小吃娘就别为我省钱了，咱吃得起。”
孙氏终于被安抚着回了后院，杨若晴送小安到酒楼门口。
“这趟去东临县，带着三宝几个一块儿，免得金银被人惦记。”杨若晴小声提醒。
王霸王雄兄弟，以及王雄的女婿方舟齐齐入狱，王霸的罪行一条条的，打残了何父，火烧何家院子，摆明车马要将何家人烧死在内，其心之狠毒，其行之霸道，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没有对何家造成人命，但是，王霸的手上却沾惹着别人的性命，这趟杨若晴可是专门派了刘雪云去那边调查取证，再将证据一条条送到东临县知县手里，让王霸无法翻盘。
至于保长王雄，那是从犯，他跟方舟一样，在何父这件事上虽然罪不至死，但是几年的牢狱之灾，还有赔偿是必不可少的。
这还仅仅是针对何家的赔偿，方舟身上，还背负着其他的罪名，这些就看东临县的那些官员们的意见了，反正杨若晴伸了一只手过去搅动了几下，她只取回自己的那部分，其他的，让其他人去瓜分。
破鼓万人捶，墙倒众人推，东临县那边的大小官员们，不会善待方舟的。
所以，小安明日过去应该就是接受王雄和方舟的赔偿。钱财应该还不少，所以一个人去，回来的路上恐防被有心人陷害，带上三宝他们，也好有个照应。
“姐，你放心吧，关于这块我们也考虑到了，我明日一早一人一骑过去，三宝他们今夜就动身埋伏在路上。”
小安眨了眨眼，坏坏一笑。
他不介意再揪出几条坏鱼来，一网打尽。
杨若晴也懂了，姐弟两个会心一笑，最后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部署比我还要好，姐很欣慰，那行，预祝你明日一路顺风。”
“姐，一路顺风是肯定的，我还要满载而归！”
……
夜里随便吃点清淡的小食，杨华忠是个闲不住的人，看到酒楼上上下下忙成那样，他也闲不住，换了身伙计的衣裳，肩膀上搭了一条白色帕子，也穿梭其中忙着收拾桌椅。
酒楼里从管事到伙计看到掌柜的哥哥，东家的老爹竟然这样，一个个都惊呆了，做起活计来都磕磕碰碰的。
还是杨华洲出来给他们解惑：“我三哥是个闲不住的人，这又是他闺女的生意，他搭把手一点儿都不稀奇，大家伙儿不要震惊，该干嘛干嘛，别怠慢了客人！”
大家伙儿的魂儿这才重新归位，脚下开始奔走，嘴里也吆喝起来，一切井然有序。
但是每个人心中都在唏嘘，这杨华忠真是个朴实勤劳的人啊，闺女手里稍微漏掉一丁点儿东西都够他吃撑的了，真是越有钱越闲不住啊。
要是换做是自己，不敢说像东家这样福贵，一百两银子，只要有一百两银子的家底，立马就把酒楼的差事辞了回家小酒喝起来大肉吃起来，买个仆人回来伺候，夏天打扇子冬天暖脚，不要太美哦！
另一边，孙氏也想来帮忙，但她一个妇人家不适合去前院厅堂里做事，于是便卷起袖子打算去后院大灶房那里捡菜洗碗啥的。
结果被杨若晴死活给拦下了。
“爹固执，我拦不住，娘你这边我是一定要拦住的。”
杨若晴笑着重新帮孙氏把袖子褪下来，“娘，那些活计都有专门的人做，你去做去了，对他们来说带来的慌乱远远大于你所分担的活计。”
“而且，他们都是拿了钱才在这里干活的，你去做了，让他们没活干了，他们闲下来了那别人怎么看他们？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这好心到最后会给我，给五叔添乱的。”
孙氏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杨若晴叽里呱啦一顿说给说的哑口无言了。
她无奈的笑着，“好吧，那我就偷会懒了。”
杨若晴表情更无奈，这叫哪门子的偷懒哦？娘就本身就该享清福啊你不知道吗？
“娘，这会子时候还早，咱也睡不着，我陪你去后院的小花园里走几步，消消食吧？”怕娘觉得无聊，杨若晴又提议。
“好啊，那就走几步去。”
在这寸土寸金的庆安郡最繁华的街道上拥有一栋三层高，带两进后院的酒楼，酒楼后院还带着一个小花园，对于一般的生意人来说，这都是一笔不菲的花销。
这样一栋酒楼在当地立起来，不晓得要让多少人眼红。黑白两道都会将此当做一块肥肉给盯上，都想要狠狠咬上一口。
的确，天香楼刚出落户庆安郡的时候确实遇到了这些sao扰，但后来杨若晴和骆风棠使出雷霆手段扫过一遍后，安静了。
颍川曹家，庆安郡的名流世家，独霸一方，就连宁肃所在的宁家在当时的曹家面前都是个弟弟。
曹家三公子曹锟，就是方舟抱的那条大腿，当时可是庆安郡黑白两道叱咤风云的纨绔。
他刁难杨华洲，试图调戏鲍素云，结果……整个曹家都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所以从那以后，天香楼便一跃成为庆安郡的第一楼，来这里吃饭的顾客不管你什么身份，彼此间有什么纷争，但凡踏进了酒楼吃饭就要遵照着酒楼的规矩来，出了酒楼大门，哪怕你们在大街上拿刀子互捅，都不相干，这规矩跟名声一块儿打出去，打得震天响呢！
“这都深秋了，田地里东西凋零得差不多，你这花园子里咋还打理得这么好呢？”
五步一盏小灯，十步一座小凉亭，将这小花园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漂亮。
从南北各地收集来的各种珍稀花草虫木汇聚于此，参天大树选的都是耐寒的品种，各个季节的花卉都有，为的就是不管一年四季，这里总能绿意盎然，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