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1章 不要辜负心意
左君墨和杨若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露出恍然的表情。
而后，更是会心一笑。
王翠莲稀罕的凑过来打量着骆宝宝手腕上的手镯，连声夸赞。
拓跋娴也好奇的投来关注的目光。
“这是啥玩意儿做的手镯啊？咋摸起来手感怪怪的呢？”王翠莲问。
骆宝宝也是一脸茫然。
拓跋娴看了几眼后，微微一笑，“这是鸡血藤做的手镯，女孩子家戴，对身体有益处。”
说罢，她目光轻转，对左景陵慈爱又不失优雅的笑了笑：“景陵，你有心了。”
左景陵轻轻垂首，恭谨的算是对拓跋娴的道谢给予回礼。
然后，他坐正了身形，目光柔柔的望向骆宝宝，唇边抿着浅笑。
“鸡血藤？哇，我还是头一回听呢，原来这东西这么稀奇呀！”
骆宝宝惊讶的说着，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手镯，越发的爱不释手了。
“这鸡血藤来之不易，景陵为了采摘都摔到了手臂，你可得好好保管啊，莫要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知道内情的杨若晴又叮嘱。
骆宝宝用力点头，看着景陵的手臂，满脸心疼。
景陵朝她摇摇头，抬手将自己碗里的鱼肉放到骆宝宝的碗里，在他碗边的小碟子里，整齐的排放着十二根鱼刺，有长有短，有粗有细。
“这孩子，竟把鱼刺儿挑了再将鱼肉给宝宝，可真是一个心细会照顾人的好孩子啊！”杨若晴再次被左景陵的这个小举动打动。
用现代话来说，景陵就是一个小暖男啊，从小就这么会照顾人，可见这孩子虽然不肯开口说话，但心性却比同龄孩子要成熟。
这一切估计跟他自小的成长遭遇有关系。
说到这一点，竟然跟辰儿有几分相似呢，杨若晴看着景陵越发的疼爱又亲切了，使劲儿的给景陵夹菜，景陵的碗头很快就被堆成了小山。
“够了够了，晴儿你不要再给他夹了。”
左君墨微笑着赶紧制止杨若晴的‘疯狂举动’。
“让他自己夹，来了这里，我们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左大哥这话我爱听，来，咱也走一盅。”
……
夜里，左君墨结束跟骆铁匠杨华忠他们的酒后家常推门回到客房准备歇息的时候，一眼便见端坐在桌后的景陵手里捏着一颗纽扣，在灯下呆呆出神。
“你纽扣掉了么？”这是左君墨的第一反应。
没想到，左景陵看到他进屋，第一反应却是将纽扣一把塞进怀里，并整了整衣襟，起身往床边走去，抖开被子，坐在床边准备脱鞋上床。
左君墨愣了下，这小子什么反应啊？一副紧张兮兮生怕我要抢他纽扣的样子。
“你若是纽扣掉了，爹拿去让你晴儿姑姑帮忙缝起来。”左君墨又耐心的解释。
左景陵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让他不用担心，然后扯过被子闭眼安静睡觉。
左君墨站在床边，看着床档上左景陵整齐的外衣，上面的扣子都完好无损。
那么，那颗纽扣是哪来的？
瞧着那颜色，好像跟今日骆宝宝穿的外衣颜色很搭配，莫非，是骆宝宝的？
景陵不可能没有礼貌的去扯她的纽扣，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那纽扣是骆宝宝送给他的？
你送我鸡血藤手镯，我送你纽扣，这两个小家伙还真是懂得礼尚往来啊，只不过，这互赠的礼物有点不同寻常，真是两个小奇葩！
左君墨站在床边想了一阵，暗暗摇头轻笑，也没去干涉这件事，随孩子们去吧，这是他们的交情。
……
隔天，飘着小雨，却挡不住骆宝宝启程的决心。
“大爷爷，大奶奶，奶奶，嘎公嘎婆，娘，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好啦，我都已经十三岁了，自己能照顾自己，你们不要担心，在家里要保重身体，等我从扬州回来给你们带当地的特产小吃，给奶奶嘎婆们带那边的丝绸。”
撂下这样一番漂亮的阔别话，骆宝宝潇洒的翻身上马，挥挥手，招呼了一声旁边早就骑在马上耐心等候的左景陵，两人策马扬鞭而去。
左君墨也朝送行的杨若晴一众双手抱拳：“诸位放心吧，我定将外甥女安然送到大志手里。”
杨若晴等几个妇人纷纷微笑点头，骆铁匠更是大声道：“好好好，那这一路上就劳累你了，路上当心着点儿，要顺风啊！”
边上，杨华忠笑着打趣：“照着这时节和风向，应该是顺风顺水的。”
转身回院的当口，孙氏左右看看，苦笑着道：“这下好了，两边家里都空了，一个孩子都不在跟前。”
王翠莲也愣了下，随即唏嘘道：“这心里空落落的，晌午烧啥饭菜我都提不起劲儿来了。”
杨若晴一手挽一个，打趣道：“哎呀呀，你们咋能那么说呢，宝宝走了，如今我不就成了这个家里辈分最轻年纪最小的孩子了嘛，还有我这个孩子在嘛，晌午咱该吃吃该喝喝。”
大家伙儿都被逗笑了。
日子恢复了正轨，大家伙儿该干啥干啥。
杨华洲和杨永进都先后离开了长坪村，小安从庆安郡捎了信回来。
“你弟弟在信里说啥？何家人都安顿好了吗？”
杨若晴拿着一张信纸埋头看着的当口，孙氏坐在旁边迫不及待的问。
一张信纸上就那么寥寥几句话，加起来拢共不超过八十个字。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这小子，真是惜墨如金啊，就不能多写几句话嘛，哪怕自个这两天吃了啥也能拿出来说说啊，家里人不就是想通过你字里行间这些旁枝末节的生活片段来拼凑出完整的生活画卷，并试图去缩短路程上的距离嘛！
这小子，真是钢铁直男啊！
“晴儿，你看完了没啊？快跟我这说说啊！”孙氏又忍不住打听了。
杨若晴放下信纸，笑眯眯望向孙氏：“看是看完了，就是不晓得该如何说起。”
“这话咋说？难不成他们又遇到啥麻烦事儿了？”孙氏顿时紧张起来。
一旁安静抽烟的杨华忠也停下吞云吐雾，抬起头望过来。
第6352章 六句话家书
杨若晴指着手里单薄的信纸对双亲说：“这小子，通篇就五六句话，第一句话是跟咱问好，第二句话是说他自己‘一切安好’，接下来提到了何家人，他用的是‘已找到安身立脚之处，于东临县顺利接回何家二老，小雨和宁肃帮忙聘请名医为何父诊治，最后一句便是叮嘱你们勿挂’，然后就没了。”
杨华忠掰着手指头，嘴角抽了抽：“好小子，还真是妥妥的六句话啊！”
孙氏面容古怪，坐在那里反反复复咂摸着，“这……说了等于没说，我还是一头雾水啊！”
杨若晴看了眼孙氏那迷茫的脸，暗暗发笑。
这封家书若是照着孙氏所期盼的内容来写，格式理当如下：
首先，小安过完中秋后回庆安郡的路途上一切顺利这个得先说，到了庆安郡之后在哪个地方找到了落脚的房子，房子是租赁的还是买的，租赁是多少钱，按季节结算呢还是按年结算？要不要押金，若是买的，那又是多少钱，屋子之前的主人是啥样的人，屋子里吉不吉利，有没有发生过不好的事儿等等这些，都是要在信里说明白的。
接下来，就该说到去东临县接何家双亲的细节了。
比如是租赁马车去的不？考虑到何父的伤势，马车里面是不是得准备些被褥毛毯啥的，还有何父的伤势如今怎么样了，情绪还稳定不，一路回到庆安郡之后安顿到新宅子里他们习不习惯，上回从家里带过去的衣食住行方面的东西充不充裕，还有没有哪里短缺？
若是短缺了就得去街上置办，置办的地方，还有瓦市，距离他们住的宅子远不远？置办的钱够不够？
等等等等……最起码六张信纸，这还得尽量把字写小一点，稍微大一点就得八张信纸才够承载。
“他爹啊，小安这说了等于没说，咱咋整？”孙氏只能再次跟杨华忠那讨主意。
杨华忠琢磨了下，“还能咋整？直接去庆安郡一趟亲眼瞧瞧呗！”
孙氏欢喜：“那成，可是，老太太还在咱家……”
杨华忠把旱烟杆子插到要上站起身：“没事儿，我这就去跟老四和四弟妹他们说一声，咱去庆安郡的这几日让他们把人接过去应付几天。”
“老太太还有一个月才轮到四房，我怕老四不乐意。”孙氏道。
杨华忠虎下脸来，“自个的亲娘，照顾几天有啥不乐意的？他敢说一个不字，我就不认他。”
孙氏赔着笑，“你别这样……”
杨若晴拦住孙氏：“娘放心吧，四叔四婶会答应的，首先他们是儿子媳妇，照顾长辈天经地义。再者，这是爹娘的嘱托，他们不敢拒绝。最后，他们都是聪明人，心里都明白帮了这个忙，让你们腾出空去趟庆安郡，回头你们家来定然少不了他们的礼品。”
孙氏怔了下，是啊，还可以带礼品呢，这下她心里也踏实了一些，没再跟杨华忠那说啥。
傍晚的时候，谭氏就被杨华明和刘氏给接走了。
谭氏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的，“我就住这儿不行嘛？让我老闺女梅儿过来陪我作伴，白日里你们送两回饭给我也一样，非得跑来跑去折腾人……”
“娘你上下两片嘴皮子那么一顿吧嗒，说得是轻松，也不想想咱这些人多忙活，梅儿又有多忙活，栓子还病着呢，过来陪你？呵呵……”杨华明边驮谭氏往老宅那边走，边扭头跟她说话。
谭氏气得一巴掌拍在杨华明的脸上，“老娘说一句你说一百句，没大没小的东西！”
杨华明脸被打得火辣辣的，气得吼了起来：“你咋上来就打人呢？信不信我一把将你丢池塘里去？”
说话的时候刚好走在塘坝上，杨华明身形高大，谭氏干瘪瘦小，驮在背上就跟背着一捆柴禾差不多。
这要是真的发力往池塘里扔，恐怕能直接给丢到池塘中间的深水区。
“你丢，你丢一个试试！”谭氏也发了狠，在杨华明的背上挣扎起来。
杨华明气得身子一歪，假装要丢来吓唬谭氏。
谭氏一方面挣扎，似乎要自己跳下水，可是那双腿却又跟八爪鱼似的死死缠住杨华明的腰。
这里的闹动惹得池塘边浆洗的村民们一阵围观，劝阻的，调停的，调侃的，起哄的，各种声音都有。
刘氏拎着谭氏的包袱卷跟在后面，原本看到这母子两个闹腾，她是打算也做个看热闹的。
结果看到这么多人过来围观，谭氏被人一围观就越发的起劲儿，开始呼天抢地抹泪摁鼻涕来控诉杨华明了。
刘氏这下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拨拉开那几个劝阻的村民，大声说：“你们可千万别被我家老太太这几把眼泪鼻涕给蒙蔽了啊，老四孝顺，这是专门来接她老娘过去住，可这老太太矫情，风不能吹屁不能弹一下的，看到你们这么多人来劝她越发的带劲儿……”
谭氏于是把炮火转向了刘氏，“你个黑了心眼的，枕边风哗哗的吹，我好端端的儿子都被你给挑唆坏了……”
刘氏两手一摊，翻了个白眼对众人说：“得，他们母子吵架，我又称恶人了。”
杨华明跺了跺脚，“都别说了，多大个屁事啊闹成这样？尽让人看笑话，也给三哥三嫂添堵，都甭吵吵了，回家回家！”
……
塘坝上的闹剧很快就传到了杨华忠和孙氏这儿。
两口子当时正在家里忙活，杨华忠在收拾明日要带去庆安郡的东西，孙氏则打扫屋子。
孙氏是个爱干净爱整洁的女人，尤其是这趟要出门待好几天，走的时候家里得打扫干净，到时候回家的时候推开屋门，心情也好。
而杨华忠则喊了杨若晴过来帮忙一块儿称量米面和其他农副产品。
上回死活一番硬塞，才让小安带去了一些给何家人，可一个家庭要在庆安郡过日子，这些生活物资消耗大啊，带去的那些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所以这趟亲自过去，杨华忠打算用两辆马来拉车，车厢里多放些东西，最起码要让这下半年，何家在庆安郡过得踏实心安。
所以当闹剧传来的时候，杨华忠原本大好的心情顿时就蒙上了一层阴霾。
孙氏也笑不出来了。
“这才刚出门就闹起来了，接下来这几天可咋整哦？我这心里都慌慌的……”孙氏喃喃着道。
要是就他们两个去，留杨若晴在家里，倒也没啥。
可去庆安郡还带着那么多东西，杨若晴是肯定要同行护送的，四房如果闹起来，连个调停的人都没有。
最后还是杨华忠道：“别想那么多了，夜里我再去跟老四那打声招呼，不会出大乱子的！”
第6353章 关系
山谷中。
郎格尔已经回到了其其格身边，他绕了一大圈，确认身后没有跟人，这才回来。
其实郎格尔也知道，其其格肯定是看到那一幕了，但因为距离的缘故，其其格肯定是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声音。
“情况怎样？”其其格道，“你把他说的话，都复述一遍。”
郎格尔点头，随即他将石六当时的表情动作语言都迅速的模仿了一遍。
“你看，我们要不要过去？”其其格将目光投向了骆风棠。
现在就看骆风棠的决定了。
“可以过去接触了，我看不会作伪的。”
骆风棠站起身，他的眼力比其其格要好，看着石六的表情不像是作伪，而且切口都已经对上了，不应该有诈。
但即使有诈，骆风棠也不怕。
石六带出来的是红岩马贼的精英，虽然厉害，但人数只有上百人，骆风棠完全可以各个击破，带着其其格逃走。
对于这一点，人多反而不好，骆风棠的意思是，他和其其格两个人去就行了，最多让郎格尔也跟着，其他人包括秦兽就在原地等待。
“走。”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就不需要再拖延时间了。
其其格当先一步离开隐藏之地，向外面走去。
过了一阵子，其其格，骆风棠和郎格尔就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
骆风棠依旧带着面具，他目光朝着前方扫了一眼。
石六望向其其格的第一眼，就愣住了，原本的精明狡诈，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都在颤抖。
“我就是郎格尔的主子，是哨子的所有人。”
其其格大大方方的承认，既然她已经出来了，那就不用藏着掖着。
“哨子，是谁给你的？”石六胸膛起伏了几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盯着其其格的眼睛。
“是我的母亲。”其其格道。
“她……还好吗？”
“她已经过世两年了，两年前把哨子和信交给了我。”
“怪不得……”
石六目光中带着惆怅，却没有多少痛苦，似乎是早有预料。
“孩子，你应该叫我，小舅！”
“小舅？你是我小舅？”
其其格再也控制不住神色，她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对，我就是你的小舅，这封信，你可以看看。”
石六望着其其格的目光中带着慈爱，他掏出书信。
这份书信正是其其格让郎格尔拿过来的无字书，不过，此时的无字书上面已经有了不少黑字。
“这份信是用特殊的墨汁写的，只有使用火烤方能显现出来，信纸的材料是石纸，不会被燃烧的。”
石六略微解释了一下。
其其格接过信细细看了起来。
上面其实没有多少字，大体就是叮嘱了石六照顾自己的孩子，也就是其其格。
而上面的称呼，正是六哥。
确认字体是母亲字体以后，其其格就已经相信石六的话了，别人可以骗她，但她自己的母亲，那是不可能欺骗她的。
“小舅……”其其格叫了一声。
“这里面错综复杂，等回村子里，我在跟你说。”石六道。
“他是何人？”石六抬头朝着骆风棠的方向瞟了一眼。
“是我的同伴，我们一起来红岩山的，他身份比较特殊，不宜暴露真正的身份。”其其格解释道。
“原来如此。”
石六在沉吟之间，忽然他抬头朝着天空望去。
一道黑影盘旋在空中，距离他们十分遥远，看起来就是一个黑点。
不过，那个黑点逐渐的扩大，离他们越来越近了，明显是朝着他们来的。
“竟然有一只草原神鹰想要捕猎，找死！”
石六冷哼一声，一拍手，身后闪出两道身影，都穿着武士服，手中拿着弓，利箭已经搭在弓弦上。
他们的手指头上都有铁扳手，说明他们是专业的箭手。
“是我的鹰。”骆风棠看了一眼，急忙道，“不要射，它不会伤人的。”
石六听着，却望向其其格，直到其其格点头以后，才一挥手，让后面两人收起手中的弓箭。
“能收服草原神鹰，看来你这个朋友不简单。”
在骆风棠过去迎接神鹰的时候，石六道。
“是啊，他身份很特别，恕我现在不能跟您说。”其其格也松了一口气，这么看来，一场冲突将会和平化解了。
而现在，真要是冲突起来，其其格又会担心骆风棠会伤害到石六了。
石六就算再厉害，又怎么打得过护国大将军呢，不仅自身的武力不是对手，就算加成红岩马贼的一群人，也不可能是正规的护**精英马队的对手。
要是斗起来，伤了谁都不好。
……
远远的，骆风棠已经望见了石六所说的小村子。
在他口中的小村子可并不小，一片山谷都是。
如果不是石六带着走，几乎不可能找到这处村落。
原因很简单，村子外面布置了十二道阵法，都是依照自然的天险布置的，从外面来看，都是重重叠叠的山。
等到进来以后，骆风棠真正明白了红岩马贼能藏在山中不被剿灭的缘由。
按照石六的说法，这样村子还不止一个，真要有个万一被人发现，也能及时的撤离。
在进入山村之前，骆风棠写了一个纸条绑在草原神鹰的脚下，让它回去交差了。
骆风棠也没有让来的队伍离开，而是让他们在山外接应，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冲进来。
石六给骆风棠等人安排了临时的住处，就带着其其格来到了一处清幽的庭院。
这处院落里的房间十分古朴，木门散发着清香，地板光亮的，赤脚踩在上面很舒适。
透过窗户，能看见窗外绿色的佛肚竹，微风吹过，竹叶摇曳。
盘坐在茶几边，其其格手中端着一杯清茶，小口的抿着，而坐在她对面的石六打量她的目光带着欣慰。
“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还只在你一岁那年见过你，那时候抱着你，你不高兴就尿了我一身。”石六咧开嘴笑了笑，脸上的疤痕在蜿蜒移动。
“小舅，你和母亲又为何这些年没见呢？”其其格小脸一红，有些尴尬，赶紧转移话题道。
第6354章 往事
红岩小轩。
石六望着窗外，久久没有说话。
许久以后，才缓缓道：“这要从三十六年前说起……”
其其格没有打断石六的话，她知道，接下来石六会告诉她一段故事，真实的故事。
这件事，她母亲没有对她说过。
即使到了去世前，她的母亲都没有说出过去的事情。
“那时候，千机城还没有今日的安宁和繁荣，乱的很。”
“大齐，先帝在世，昏庸无道，整天沉迷在酒色之中，不理朝政，千机城这里，被宦官和朝臣联手盘剥，百姓苦不堪言……”
“又因为千机城是百战之地，每年来自草原和大辽的兵将，都会趁机来肆掠一番。”
“大齐的兵将呢？那时候千机城不是有兵吗？”其其格忍不住问了一句。
“大齐的兵……比大辽和草原的好不了哪里去。”
石六冷笑一声道：“大辽和草原部落，他们来是为了打草谷，为了抢夺粮食和人口，也杀人，大齐的兵将，按理说，应该是保护百姓的，但实际上，却是杀良冒功……哼，肆意屠戳百姓，甚至整村的百姓都被他们杀绝了，割下百姓的人头，就冒充是大辽的……”
“荒唐的是，那一年杀良冒功最盛的时候，统计出来的草原部族和大辽兵士的人头，足有一万多人，这不是大笑话吗！要知道，大辽靠近千机城的边关边军，也只有3万多人，真正能打的最多一万人，另外两万是辅兵……”
“真要杀了一万多大辽兵，大辽这一处边关就直接崩溃了，大辽难道不会派大军过来进驻吗！”
“可见，这一万个人头，有多少水分在里面。”
说到此处，石六长舒了一口气，目光继续望着窗外，仿佛在回忆着，酝酿着。
“那时候，在千机城外有一处小村落，那处村落叫做石家村。”
听到此处，其其格精神振奋起来，一听见这个村子的名字，就知道多半跟石六有关系。
这可能会解开很多的谜团。
“石家村在方圆十里八乡的，都算是比较大的村子了，因为附近的三个村子合并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新的村子，就显得人很多。”
“那一天，村子外面进了一队溃兵，是从战场上败退下来的，就是跟草原人和大辽兵士战斗中失败而逃的逃兵，当时村长接纳了他们，将他们藏在了后山，防止被人找到了。”
“一连半月过后，等那队兵士伤势好了一些，他们离开了，临走前，说是要报答石家村……”
“当时的石家村，没人知道，那是噩梦的开端！”
石六呼吸粗重了几分，他的目光中闪出了怨毒。
“半年后，一支队伍闯进了村子，他们脸上蒙着脸，在村子里烧杀抢掠，当时有几个孩子躲藏在地窖里，活了下来，还记得那一夜，火光冲天，到处都是血，当那几个孩子从地窖里爬出来以后，他们看到，自己的阿爹阿娘都死了，到处都是尸体，除了他们，再也没有活口，连幼童都没有被放过，更可怖的是，外面的尸体，除了少数孩子外，其他人的头颅都不见了！”
石六的手掌紧紧握着，目光之中全是煞气。
他冷着声音道：“那几个幸存的孩子在大哥带领下，藏进了山里，他们相依为命，在山中猎捕野兽，采集果子活了下来……数年过后，大哥带着大伙儿进了千机城。”
“大哥很有能力，他想着法子进了千机城的衙门，成了一名小吏，慢慢的能查看一些秘密的档案了。”
“那时候，他就发现，当年杀死石家村全村的，不是大辽人，也不是草原部落，而是大齐的军将，为首居然还是当年村子里照顾的那群逃兵！”
“你说，人心的残忍，是不是比虎狼还要可怕？”石六冷笑道。
其其格这些年，也见过很多血腥之事，但依旧是被石六诉说之事给惊到了。
谁能料到，当年救的人，反过来会杀恩人呢。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干？”
其实，其其格内心隐隐就有一个猜测，她这么聪明，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呢，只是，那些人过分的残忍，让她都有些不敢相信。
“根据大哥查到的案卷记载，原因可能有两个，第一他们是为了抢夺村子里的财富，当年的石家村是很富有的，三个村合并成一个村也是有缘由的……”
“石家村的村后山中，发现了一处小型的金矿，虽然量不大，但足以让村子大富起来，为了防止消息走漏，附近的三个村子就合并了，并且将这个消息隐瞒了下来，先自己开采再说。”
“那伙逃兵，本来收留了他们以后，是没让他们知道的，可能是他们无意中发现了吧。”
“为了黄金，他们回来杀人，这应该是其中一个缘由。”
“另外，他们砍掉人头，是为了升官发财，这就是杀良冒功了。”
石六冷冷道。
“那后来呢？”其其格问道。
“大哥找到了当年那些人，领头的那个已经升任，都指挥使了，再要是拖下来，他会升的更高……后来，大哥找了个机会，刺杀了那个人……大哥也被判了斩立决。”
说到此处，石六的眼睛微微眯起。
虽然，他没有说出细节，但其其格可以想象，当年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位大哥是怎么找到那位都指挥使的，又是怎么刺杀的，每一个环节可能都十分艰难，最后竟然真的杀掉了那人，即使后来被抓住了，那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
“大哥被杀了吗？”
其其格紧张的握拳。
“没有，大哥在大牢里……失踪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后来，是二哥带着其他人生活，离开了千机城，去外面流浪……”
“一次夜晚，一行人卷入了一场夜战中，大伙儿就此在夜中走散了，而其中的老六被草原人抓住，当成战利品带回去，成了一名奴隶！”
石六转过头来盯着其其格的眼睛道；“那位老六，就是我，石六！”
第6355章 就是我
“你的母亲，就是我们的小妹十九妹！”石六补充了一句。
“十九妹？我娘没有名字吗？”其其格问道。
“有……不过你母亲嫌不好听，就让我们叫她十九妹，不准叫她名字。”
“小舅，她叫什么？”
其其格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小名翠花！”石六淡淡道。
其其格用团扇掩口，怕自己笑出声来。
这个名字太有乡土味了，想起自家娘亲记忆里那风华绝代的仪态，搭配上这个名字，有种莫名的感觉，怪不得娘亲从未说过这个名字呢。
“……那天晚上过后，我昏睡了三天，再醒来已经是奴隶了，我在草原那户人家待了两年，才找了个机会逃了出去……”
“我想的是离开草原，回到千机城附近去寻人，可惜，我没走成，在半路上饥饿交加，昏倒了。”
“后来，我被路过的一名骑士带进了红岩山，原来他是山中的一名农户……”
石六抬眼望着其其格道：“以后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其其格道：“我知道的只是一些案卷上的记载，说的是怎么小舅你怎么组织山中农户，以及附近的牧民，成立马队，纵横红岩山附近的，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红岩马贼的崛起。”
“但，我不知道小舅你又怎么跟娘亲联系上的……”
“错了，不是我联系上你母亲的，而是你母亲联系上我的……那一年的时候，我刚刚在石岩山站稳脚跟，就有人送了一份信给我，就是你母亲……随后，隔一段时间，就有人过来送人，同时又将我的回信顺便带回去，却始终没透露她现在都在哪里。”
“原来，我娘从没跟你说过她的身份啊。”其其格吃惊道。
“这其中的缘由，只有现在我才明白。”石六表情严肃而沉重。
“当年，那一夜我们走散以后，她也被草原人带到了草原之上，后来就是在草原上长大了，她找到了我，却没打算说出她在的地方，缘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身体受损了……当年被带走的那一晚，她就中了蛊毒，那毒不致命，却时刻在损伤寿命，所以，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世……”
“怪不得娘亲天天都要喝药，怪不得父亲隔一段时间就愁眉不展。”其其格恍然，现在她把石六说的话跟以前很多经历对应起来，才发现以前忽略了很多细节。
想来，自己的父亲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娘亲中蛊毒之事，肯定是想尽了办法也没有法子彻底摘除掉蛊毒。
母亲寿命不长，可能就是这种蛊毒的缘故吧。
“我想，你父亲应该是尽力了，那种蛊毒，中了是无药可救的，本来最多只能活五六年，但最后十九妹多活了很多年，多半是药物在保命的缘故。”石六再次叹气道。
“舅舅，当年的其他人呢？”其其格问道。
自己的母亲太苦了，想到小时候见到的那些事，其其格心情就很低落，母亲一直用药没停，活着也很辛苦吧。
“其他的人，后来陆续的联系上了几个，还有的彻底失踪了，跟大哥一样，找不到了，这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能他们都不在人世了吧。”
石六没有报太大的期望，当年那种乱世之下，在黑夜里，乱兵之中失散，能活下来本来就不容易。
那些悲伤的情绪，早已经离他远去了，曾经已经狠狠的痛过，现在说起来也就无所谓了。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如果有缘，说不定以后还会遇见……其其格，你说说这次你来红岩山之事吧，为什么庆格尔泰要派人捉拿你？”
石六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真的是庆格尔泰找你的啊。”其其格得到了石六的确认，即使她之前已经将目标锁定在庆格尔泰的身上，但没有得到确认之前，还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但现在，这丝侥幸算是彻底被打碎了。
“他的信就在这里。”
石六直接就将庆格尔泰的信拿了出来。
既然这件事涉及到他的侄女，那他用不了隐瞒了，反过来，他还要帮其其格讨回一个公道。
其其格拿起信纸，开始看起来。
就在其其格看信纸的时候，石六盯着她，慢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跟你娘长的很像，当年我们走散的时候，你娘年岁不大，但眼睛，鼻子都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石六的话，让其其格又想念自己娘亲了，两年过去，每当她脆弱的时候，都想要扑进娘亲的怀里大哭一场。
自从娘亲过世以后，她再也没有那么全身心疼爱自己的亲人了，受再重的伤都要自己来扛。
“当年，娘亲的蛊毒是谁下的？舅舅，你查出来了吗？”其其格抬头问道。
“没有，我还是实力不足，这件事内幕很深，除非是查找千机城内部档案，但我做不到，你娘亲自己恐怕也做不到，即使她能动用铁牙金帐的力量，都还是不行，大齐的内部档案属于皇室隐卫，外人几乎不可能查到。”石六口气中带着自责。
他已经尽力了，但他即使再厉害，也仅仅是一只马贼的大龙头，之所以没有被剿灭，是因为处于一个混乱之地，又占据的贫瘠的红岩山，没人腾出手来搭理他而已。
真正论实力，他不算很强，更加不可能联络到大齐的隐卫。
“这么说，要想解开当年的谜团，最好去查隐卫的内部档案？”其其格道。
“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我有办法。”其其格沉声道。
“你有门路就最好不过，如果能揪出当年是谁害了我们，害了你娘亲，那我就算是死都能瞑目了。”石六脸上现出了一丝喜色。
“而且，不谈档案的事，就说我所了解的当年的事……不算完，还有仇没报！”石六又接着道。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当年大哥当街诛杀的那个人，不是本人，是那个人的替身，而那个人现在已经离开了千机城，去了荔城！”
“什么！那个人没死，去了荔城，那不是南王爷的封地吗？”
“对，就是南王爷，他在南王麾下，是一镇的将军！”石六冷冷道。
第6356章 启程
长坪村。
虽然天阴沉沉的，随时都可能飘雨，但却阻挡不了杨华忠和孙氏去庆安郡的决心。
杨华忠和骆铁匠还有小洁爹三个人合力，将那辆装载着物资的车厢蒙上了厚厚几层的雨布，再用绳索捆紧固牢。
杨华忠赶车，孙氏也不坐车厢了，反正也就是一天的路程，索性跟杨华忠坐一排。
夫妇俩身上穿着厚厚的秋衣，边上放着两套蓑衣，斗笠。
杨若晴则是骑马护送。
“老三，你们两口子难得一块儿出趟门，这回去庆安郡就安心的多住几日，家里的院门我和小洁爹帮你盯着，我们俩轮着去转，不会闹贼的。”
骆铁匠拍了拍杨华忠的肩膀，郑重许诺。
小洁爹也站在一片面色肃然的点头。
到了下半年，田地里的活计渐少，不少人空闲下来。
这一空闲啊，就容易生乱子，尤其是有些人本身就好吃懒做，加之品性又歪，眼瞅着还有三四个月就要过年，就会想着去哪里顺些东西过来。
这不，杨华忠家就是一只大肥羊，而偏生两口子都不在家，指不定会被贼人盯上。
杨华忠面对着骆铁匠和小洁爹，很是感激的点点头。
“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也不会在庆安郡多待的，最少三天，最多五到七天我就得回来。”
而听到杨华忠这句话的杨若晴只是在心里笑了笑，不管爹娘离开多久，家里都不会闹贼的。
因为明面上是骆铁匠和小洁爹在帮忙盯着，但是暗地里，她就跟那日松那里打过了招呼，一整支的护卫队在保护拓跋娴安危的同时，顺便把一墙之隔的杨华忠家的动静盯一下，那是小case。
“大伯，大舅，那我们就赶着动身了，你们回去吧！”
杨若晴翻身上马，抬起手里的马鞭朝他们挥了挥。
骆铁匠应了声，又叮嘱了两句方才拉着小洁爹一块儿让到路边，好让杨华忠的马车动起来。
杨华忠和孙氏也跟他们道了别，一家三口这才上路。
三人赶早动的身，昨夜就商量好了，为了节省时间不准孙氏弄早饭，弄了早饭到时候乒乒乓乓的麻烦，完事了还得顺手把锅碗洗出来，有那个功夫都快到清水镇了。
“煮几个水煮蛋带着路上吃也不行嘛？”孙氏商量。
杨华忠和杨若晴异口同声的拒绝了。
“我要赶车，晴儿要骑马，吃起来都不方便，还不如到清水镇的张记早茶铺子里随便吃点，管饱又省事。”
这是杨华忠的原话。
所以，这会子一家三口饿着肚子抓紧功夫赶路，车马刚刚抵达清水镇南门的张记早茶铺子外面时，便嗅到早茶铺子里飘出来的一阵阵浓香。
“爹，娘，咱是进去坐下来吃几口呢？还是我去买些东西来咱坐车上吃？若是进去吃，车马就放外面，我让伙计给盯着。若是不想进去，我就买些干爽的吃食咱坐在外面吃。”
杨若晴翻身下马，来到杨华忠和孙氏跟前询问。
孙氏探头望了眼那人来人往的早茶铺子，“大白是不是在这里坐伙计？”
原本要去庆安郡，杨华忠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可是听到大白的名字，情绪就低沉了几分。
“应该是的。”他闷声应了句。
一想到小黑得了梅儿的吩咐来喊大白回家回中秋节，大白死活不回去，杨华忠就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冲进去把大外甥给狠狠打一顿。
“爹，娘，他做他的伙计，咱吃咱的早茶，谁都不碍着谁。”杨若晴又道。
杨华忠闷声道：“你们进去吃吧，我啃两只馒头就行，我在外面看车，交给别人看着我不放心！”
孙氏看了眼杨华忠，也没强求，“晴儿，那你安排吧。”
杨若晴于是扶着孙氏进了早茶铺子。
早茶铺子里人来人往，有的人拖家带口过来吃，热闹得就跟菜市场似的。
虽然杨若晴和孙氏的穿着打扮并非珠光宝气，都是穿着整齐工整的衣裳，但杨若晴身上的那种气势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所以当她扶着孙氏走进早茶铺子的瞬间，无数道目光朝这边望来。
这其中也不乏那些男人们对年轻漂亮女人打量的炙热目光。
孙氏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垂下眉眼，杨若晴则是早就习惯了，人长得漂亮，气质好，身材佳，被别人多看几眼这很正常。
这是对你的一种夸奖和肯定，而且多看几眼也不会掉块肉，倘若有人敢用言语调戏或者动手动脚，哈哈，那就更有意思了，对于一个骨子里擅长斗勇斗狠的人来说，简直求之不得。
可惜了这些男人们有贼心没贼胆，只敢用眼睛瞟几眼，却没有半个人上前来搭讪，可见一方面他们胆子小，二则此地民风还是相对淳朴的。
伙计热情的迎了上来招呼杨若晴和孙氏。
杨若晴看一楼的大堂里基本是没空座了，于是让伙计先领着去旁边垂着半截帘子的雅间里坐。
相对于外面大堂吃堂食的顾客来说，雅间相对就要贵很多，而贵出来的那份钱或许足够买好几分早茶了，所以除非宴请客人什么的，否则一般顾客都会选择在大堂里拼桌吃，又或者打包带走。
刚坐下，伙计就把一份菜单递过来，孙氏不识字，杨若晴直接拿起了菜单在看。
当伙计将两碗热腾腾的大麦茶放到她们二人跟前时，杨若晴也点好了早茶。
分别是两笼小笼包，一笼烧麦，一碟红糖糍糕，三碗豆腐脑。
其中一笼小笼包和一碗豆腐脑吩咐伙计先送去给铺子外面马车上的杨华忠，并多给了伙计五文钱的跑腿费。
这下，伙计伺候得更周到了，屁颠着赶紧去安排。
“方才咱进来这一路我特地留意了下，没看到大白啊，难不成他如今不在这早茶铺子里了？”孙氏视线透过那半截帘子往外面的大堂里张望，来来往往的伙计都穿着一样的衣裳在桌子中间穿梭伺候，却独独不见大白。
大白有点跛脚，要是在大堂，肯定能看到。
杨若晴也看了几眼，确实没看到，刚好先前那个伙计送吃食过来了，杨若晴收回目光跟那伙计打听大白的消息。
“原来那小子的真名叫大白啊？他还骗咱说叫小黑呢，就说嘛，他嘴里就没一句真话！”伙计把腰间的白帕子搭到肩上，撇撇嘴说。
杨若晴跟孙氏对视了一眼，看来大白在这里人缘关系不是很好嘛！
好才怪呢，就他那古怪脾性，还当哪里都是老王家呢？
第6357章 不深究
伙计嘀咕完，看到杨若晴和孙氏的反应，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两人会不会是大白的亲戚？
“小哥你不要误会，我们跟他是同村的，听说他在这里做伙计就随口打听下。”杨若晴又多解释了句。
伙计放了心，只要不是亲戚就好，他不介意在大白同村人面前多说几句坏话。
“大白那小子厉害着呢，他在我们铺子里才做了两个月伙计不到就当官儿了，现在去了后院灶房给我们掌柜做学徒，你们吃的这些小笼包多半都是他给捏出来的。我们掌柜啊可是没打算收徒弟，可是耐不住老板娘啊，大家伙儿都说大白这小子嘴甜，嘴甜的娃儿有糖吃，有nai喝，嘿嘿……”
伙计原本还想多爆料一些大白的事儿，奈何外面生意太忙了他一会儿就被喊走了。
雅间内，孙氏看着面前的小笼包，又看着杨若晴：“做了学徒原本该是好事儿啊，为啥我从方才那小伙计嘴里听得有点怪怪的呢？”
杨若晴摇摇头：“谁知道呢，或许是这伙计跟他有矛盾呗，咱听听就完事了，不要深究。”
“嗯，不深究。”
“来，娘，吃吃看大白捏的小笼包。”杨若晴笑眯眯夹了一只小笼包沾了点儿醋放到孙氏面前的小碟子里。
孙氏也饿了，点点头抬起筷子轻轻把小笼包的外皮戳开一点点，里面浓香的肉汤顿时溢出来，顺着光滑的表皮流淌到碟子底沉的醋里，因为密度的原因那油星子漂浮在醋的上面，在桌子上面悬挂着的特色草灯的光晕下折射出琉璃般的光芒。
还别说，卖相真不赖，香味也很撩人，接下来就是口感了。
“好吃不？”杨若晴又问孙氏。
孙氏咬了一口，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还别说，这小笼包若真是大白包的，那还真是有出息了。”孙氏嘴里含着小笼包，说话有点口齿不清，但正因如此也越发证明这小笼包味道不错。
杨若晴也忍不住跟着吃了一只。
“嗯，还别说，味道还真是不孬。”杨若晴笑着道，“看来大白的天赋在这方面啊，回头家去跟姑姑那说，指不定姑父一高兴病就好了。”
孙氏也笑了，夹了一只放到杨若晴碗里：“多吃点。”
“不不不，我要留着肚子吃兹糕，娘你吃吧。”
“我够了，你吃。”
“娘，这点了一大桌吃的呢，咱就别推来让去的了。”
孙氏只得笑着接着吃，“晴儿啊，你说咱要不要去后院灶房那跟大白打声招呼？”
杨若晴一口兹糕卡在喉咙里，忍不住抬起头无奈的瞪了孙氏一眼。
“娘，大白连小黑都不认，还会认咱？咱就别把热脸送去贴他的冷腚儿了。”
“再说了，咱吃完了还得赶路呢，我爹正在门口马车上吃，吃完了咱还得动身去庆安郡，这个闲事儿咱就别管了，就算大白现在站在咱面前，除非他主动跟你这个三舅妈打招呼，不然，咱就当不认得他就是了！”
一番话，直接堵住了孙氏的嘴。
母女两个加快了进食的进程，付了账出了铺子，杨华忠已经起身站在马儿边上拿刷子梳理马儿的鬃毛，跟马儿耐心的说着话。
杨若晴跟孙氏这道：“瞧我爹，这性子真好，跟马儿说话是心疼马儿们接下来要跑很远的路程呢，先跟它们沟通好。”
孙氏也抿嘴笑了，“你爹时常夜里起来去马厩那里看马，他待它们感情深着呢，不过这会子怕也是为了不去想大白的事儿。”
担心控制不住想要进去抽大白两巴掌，所以跟马儿聊聊天，梳理下毛发来打发时间？
“爹，我们来了，你吃饱了吗？”杨若晴笑眯眯问。
杨华忠扭头看到是她们，又下意识往她们身后看了一眼，似乎在找什么人。
杨若晴和孙氏交换了个眼神，母女俩都心知肚明他在找谁。
“爹别找了，压根就没看见大白，听说在后厨跟着这里的掌柜学真传呢！”杨若晴走了过来，接下拴在旁边大树上的缰绳，翻身上马。
刚好这时从铺子里走出一群人，有男有女，先前在杨若晴进铺子的时候这几个男人眼神最为炙热。
那种炙热的光芒里，不仅有着荷尔蒙驱使下男人对漂亮女人的天生追逐，还掺杂着一些男人天生的性别优越感。
原本他们几个还起哄想要以请杨若晴和孙氏吃早茶为由来攀谈几句，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装逼就看到这二人闪身进了旁边的雅间。
能进雅间的女人，还会缺那几个早茶钱吗？
所以他们只能偃旗息鼓坐在外面的大堂里吃着早茶，唏嘘感叹几句。
“就算有钱又咋样？说到底都是娇弱的女人，哎，要是这会子有几个强盗闯进铺子里就好了，我们几个刚好护一回花……”
几个人做着这样的美梦，刚巧看到杨若晴和孙氏吃完结账离开，他们也脑子一热跟了出来，想看看她们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和老夫人。
结果一出来便看到年长些的孙氏被一个中年汉子扶着坐进了两头马拉着的马车里，而那个漂亮女人则翻身上了旁边的一匹枣红马。
“哇塞，那女人翻身上马的姿势好潇洒好利落啊，跟那些娇滴滴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我问哥几个一句，当前马行里是啥行情？”
“一匹那样的拉车大马估计不少于二十两银子，至于那漂亮女人身下的枣红马，估计更贵！”
“啧啧，看来是大户人家的人，真有钱，怪不得都能进雅间吃喝。”
“这三人是要往哪里去？身边也没个随从，不怕遇到毛贼和强盗吗？要是遇到毛贼和强盗……”
“抢钱啦，抓小偷啊！”
大路对面突然传来妇人尖利的叫声。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瘦脸长腿的男子正拔腿狂奔往南门那边而去，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胖得跟猪似的中年妇人像老鹅一样蹒跚的追着。
看这速度，估计追一辈子都追不上。
铺子门口的几个男人顿时亢奋起来：“机会来啦，咱哥几个露一手叫那马背上的小娘子看看咱的威风！”
第6358章 求饶到底有用还是无用？
就在这边几个男人撸起袖子照着手掌心里吐了口唾沫搓着热着身准备冲上去的当口，一抹蓝色的身影突然如旋风般凌空而起。
那身影像一朵午夜的幽兰在半空中翩翩旋舞着落在那个小偷跟前。
“无耻的垃圾抢女人钱，拿回来！”
明明是明眸皓齿的娇喝，然当她从纤腰间抽出一条黑色的鞭子朝小偷抽过去的时候，那就是另一番画面了。
那鞭子抽的密不透风，连根绣花针都插不进去。
起初那小偷见拦路的是个女人，还试图上来抢鞭子，当他的一条臂膀被那女人轻轻松松就卸下来的时候，他跪倒在地，痛到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哇，姑奶奶打你你竟敢不求饶？这是看不起我吗？”
杨若晴喝着，轮起鞭子又是一顿抽。
地上的小偷用一条手臂抱着脑袋，双腿蜷缩着嘴里大声求饶。
杨若晴啐了一口：“哼，求饶有用的话，要衙门要律法做啥？”
又是一顿猛抽，抽到地上的小偷衣裳都破了，露在外面的地方皮开肉绽。
他在地上挣扎着，抽搐着，哀嚎着，被打得面目渐渐狰狞，意识也渐渐模糊，可是心里一个疑问却让他死撑着没有晕厥，那就是：
求饶到底有用还是没用啊？
相比较该小偷的迷茫，杨若晴却是目标明确。
在她看来，像这种正当壮年的男人明明可以靠力气吃饭，可他却偏生把力气用在这样的地方。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大街上公然抢女人钱，那明日是不是就可以抢人家小孩子？后日是不是就敢杀人放火了？
没被姑奶奶撞见那便罢，今个落到姑奶奶手里算你倒霉，先把你打到就剩一口气，再丢进大牢里去，看你下回还敢不敢打歪主意！
又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鞭子，抽得地上的小偷连求饶都没力气了。
不仅路上来回的行人都过来围观指点议论，路两旁铺子里的顾客们也都被外面的动静吸引得出来看热闹了。
杨若晴打过了瘾，把钱袋子捡起来丢给那个终于追赶上来的胖妇人，胖妇人对她千恩万谢。
马车这边，孙氏看得心惊肉跳，老早就想冲过来制止杨若晴，一直被杨华忠给拦着。
孙氏的理由是担心杨若晴吃亏，对方是一个牛高马大的壮汉，而自家是闺女。
杨华忠可不那么想。
“你也看到了咱闺女的能耐，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对的，你别过去，你过去了就是添乱，给我老实待着。”
就这样，心急如焚的孙氏一直被杨华忠拦在马车上，亲眼目睹杨若晴把地上那个贼教训得服服帖帖。
直到杨华忠松了手，孙氏不顾一切的朝杨若晴那冲过去，“晴儿晴儿，你还好不？有没有哪里受伤？”
杨华忠也笑呵呵的跟在后面走过去，比起孙氏的紧张，杨华忠在周围无数打量的目光注视下昂首挺胸走向那个被人群聚焦的中心点……他勇猛的闺女！
铺子门口，先前还打算上去狠狠表现一把博美人眼球的几个男人面面相觑，都傻了眼。
其中有个人狠狠吞了口口水，用胳膊肘碰了碰边上的同伴：“咱、咱还上去搭讪不？”
同伴缩了缩脖子，脸上的血色吓得跑了一大半，“你要想吃竹笋炒肉就去，我不拦着。”
先前说话的那人使劲儿摇着脑袋，“这女人太生猛了，不是一般人降不住。”
长得好看，还有钱，不仅有钱还是个练家子，想死才去搭讪啊？
“保长带人来了，那女人把人打成那样，怕是要惹上麻烦了。”
又有人说，大家伙儿目光再次齐刷刷投向路中间。
果真，清水镇的保长带着几个人风风火火赶往这边，照着以往的规矩，在大街上公然打架闹事，不管是出于啥原因，保长都会把涉事的双方一起带回去问话。
至于带回去之后会发生些什么，结果又会怎么样，这就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知晓的了。
不过，看那个漂亮女人打人的气势，应该是不怂保长的？
几个人脑子里才刚转过这个念头，眼前一幕便让他们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保长带人过来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威风。
当看到人群中那个从马车上走过来的乡下中年汉子时，保长愣了下，立马换了一副笑容可掬的表情上来打招呼，就好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似的。
但中年汉子却没有跟保长亲密握手，而是指了下旁边还踩着小偷的那个漂亮女人。
这下，保长的双腿突然就好像面条搓的似的，顿时就软了下去，腰也挺不直了，弯成了城外河上的老拱桥，凑到那漂亮女人跟前那副惶恐和谄媚的样子，就好像王母娘娘下凡了似的，稍微挥一挥袖子就能拂平整个清水镇。
几个男人隔得远，周围又喧哗，听不清那个漂亮女人到底跟保长说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保长自始至终都是弯着腰聆听，不时点头，乖巧的样子就像一条家犬。
再然后，保长让人将地上的小偷绑了，亲自送漂亮女人和那对庄户人家夫妇上了马车，直到他们三人远去，保长才重新挺直了腰杆，并悄然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松了一口气。
“哥几个，我打听到了。”
铺子门口，有个同伴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回到铺子这边跟其他几个男人压低声一脸激动。
“打听到啥？是那个漂亮女人的底细吗？”
“快点说，那女人到底是镇上哪个大户人家的？咋这么嚣张？连保长都要给她面子？”
“你确定是给面子？而不是百般讨好？”
“少抬杠，快些说说那女人的底细啊！”
于是，先前打听消息的那人压低声把杨若晴的身份给说了。
这下，这几个男人脸上残存的血色吓得彻底褪尽。
有个家伙下意识抹了把自己的脖子，狠狠吞了口口水道：“我的妈呀，我这脑袋差点就不在脖子上了。”
旁边同伴也一脸后怕的说：“护国大将军骆风棠的威名可不是闹着玩的，将军夫人更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咱，咱差一点，我的妈呀，回去我要给家里祖宗烧柱高香，幸好今个我没sao浪！”
第6359章 此女太彪悍
人这种生物也是奇怪，当他们不清楚杨若晴的底细时，就会觉得她很嚣张跋扈且高调。
可当知道她的来历之后，明白她所处的这个高度是他们穷尽一生都仰望不及的时候，同样的事情，他们则会觉得她好低调。
“明明天香楼就是骆夫人的产业，为啥她还要带着爹妈来张记早茶铺子这种寒酸地儿吃早茶呢？有钱有势的人都这么低调吗？”
要是天香楼是我家开的，我一日五顿吃喝拉撒全待天香楼，顿顿都要烤鸭烧鹅！
“太低调了，出行身边连个随从护卫都不带啊？这排场可一点儿都不像大人物！”
“就将军夫人这身手，你觉得人家需要护卫吗？”
一句话，顿时让提出质疑的人哑口无言。
是啊，那一顿鞭子抽的，自己这边五六个壮汉绑一块儿估计都制不住她。
“还真是棵小辣椒啊，这世上恐怕只有骆大将军能降服住这种女人，太火辣太劲爆了！”
“谁降服谁还说不定呢！”
大家伙儿在街上在铺子门口唏嘘谈论了好一阵之后方才各自散去。
人群后面有个穿厨子服，头上戴着厨子高高白帽子的大白也转身快步回了铺子。
先前听到外面的动静他也跑出来看了几眼热闹，结果就看到他三舅，三舅妈，还有他那打死人都不用偿命的表姐踩着一个小偷站在大街上享受着保长的鞍前马后……
大白不由想起了当初在长坪村自己被她扇巴掌所支配的恐惧……
“大白！”
突然有人在后面喊了他一嗓子。
大白转身，看到喊他的是铺子里的另一个跑堂的伙计。
“我不叫大白，我叫小黑。”大白没好气的纠正。
那伙计咧着嘴笑：“你少装啦，将军夫人先前进来吃早茶，我接待的，是她亲口说你真名叫大白，你还想抵赖？”
大白眉头顿时拧在一起，眼睛后面闪过一抹阴沉的光，“我爱叫啥就叫啥，你管得着？”
“嘿嘿，别这样嘛！”跑堂的伙计坏笑着上来抬手勾住大白的脖子。
“那将军夫人还说了一些关于你在村子里的事儿，哎哟哟，可把我给吓坏了，想不到你小子还真不简单嘛……”
大白心里一紧。
表姐说啥了？
难不成把我当初中蛊偷咬死全村的鸡鸭猪羊的事跟这个瘪三说了？
他随即又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表姐虽然强势霸道，但却不是那种背后嚼舌根子的人，更不可能跟这个瘪三抖那些陈年旧事，那是丢大家的脸。
不过，自己的真名肯定是露陷了。
看到大白目光闪烁，脸上思忖变幻，跑堂伙计心存侥幸，想不到平时在老板娘面前巧言令色的大白竟然也有被我唬住的时候？
这可是个好机会！
“你小子也别慌，人嘛，总有些见不得光的糗事，我这个人还是守口如瓶的，就看你懂不懂事了，嘿嘿……”跑堂伙计坏笑着，抬手拍了拍大白的胸膛。
“咋样才算懂事？”大白故意问他。
跑堂伙计捻着两根手指头：“你看我这手指头，是不是有点紧？”
大白眨了眨眼，目光渐渐变冷。
当两人各自散开的时候，大白面色阴冷的去了后院灶房，而跑堂伙计则兴奋的拿着刚到手的两百文钱，在手里掂量着，高兴得嘴歪到了一边。
这下好了，往后每个月发工钱的时候就来这么一遭，平时也要压得大白那小子服服帖帖的，爽啊！
将军夫人，也顺便多谢你啦，借你一样，让小爷我狐假虎威一趟，哈哈哈……
去往庆安郡的路上。
杨若晴操控着身下的马速，一直保持着跟杨华忠和孙氏并肩前行的节奏。
如此一来，三人可以边赶路边说话，跟之前从长坪村出发时谈论的都是何家的话题不同，因为有了先前抓小偷那件事，接下来这一路上谈论的都是这个话题。
孙氏依旧心有余悸，一边紧紧挨着杨华忠身侧坐着，双手牢牢抓着旁边的扶手，边扭头跟杨若晴这大声道：“晴儿啊，先前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生怕那小偷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来，那些人本身就心术不正……”
杨若晴翘起嘴角：“娘莫慌，我既然出头，就肯定有分寸。”
别说那小偷掏出刀来，就算掏出一把ak47，我也能躲过去。
当然了，要是那小偷真能掏出ak47，那我手里肯定也有火箭炮，所以还是能碾压对方。
“晴儿娘啊，你就别瞎担心啦，咱闺女可是上过战场的人，她的本事远远超过你今个见到的这些。”
杨华忠毕竟是男人，又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汉子，骨子里有种天生的热血。
今个就算杨若晴不冲出去，他肯定也是要去拦截小偷的。
话锋一转，他又转向杨若晴那叮嘱：“不过，你娘的担忧你也要体谅，做好事的前提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然就是蛮勇。”
杨若晴很认真的听着，并跟双亲保证：“爹娘放心吧，我都记在心里了。”
杨华忠满意的点点头，孙氏也是欣慰一笑。
“对了晴儿，那小偷你真的打算让保长送去县城的衙门？”孙氏又问。
杨若晴点头，“原本我都打算亲自把小偷带去县城衙门‘报到’，后来想到咱这马车没地儿给他蹲，他身上还脏兮兮的，就打发给保长让他去送了。”
之所以脏兮兮的，那是因为小偷身上红的黄的黑的全都是她的鞭子抽出来的，嘿嘿……
“哎，要我说啊，都是咱这一个镇的人，乡里乡亲的，打了一顿教训几句就差不多了，犯不着送去衙门……”孙氏又道。
杨华忠的眉头隐隐皱了下，不待杨若晴出声，他就开口反驳孙氏：“你这想法要不得！”
“用句戏文里唱的词儿来说，你这就叫姑息养女干！”
“咱庄户人家都说，三岁偷针，二十岁偷牛，像这些歪风邪气，咱见一回就要彻彻底底的给压制下去，不然，你稍微给他一点点喘息的机会，他不一定懂得要改过自新，反倒侥幸，甚至变本加厉，下回去偷更大的东西，犯更大的恶事！”
第6360章 谁先说？
孙氏听得一愣一愣的。
杨若晴若不是双手拽着缰绳腾不出双手，不然真的要狠狠给老爹鼓掌。
这说的实在太好了，完完全全是一命合格的里正，大齐最最最基层干部的正确思想觉悟啊！
杨华忠末了又对孙氏义正辞严的补充了一句：“你这是妇人之仁，会坏大事的！”
孙氏被训得面红耳赤，面皮轻轻抽搐着。
“我、我、哎，我也不晓得该说啥好了……”最后她轻轻拍了下大腿，满面羞愧的低下头轻声说。
“娘，你甭自责，你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杨若晴笑眯眯安慰着孙氏，又朝杨华忠那暗暗使了个眼色。
杨华忠会过意来，也意识到刚才自己一激动，说出口的话可能过重了些。
杨华忠把缰绳放到一只手里，腾出另一只手来握住了孙氏的手。
孙氏低垂着头，很是低落，手也被这瑟瑟秋风吹得有些凉。猛地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她惊了下，抬起头来便看到杨华忠正咧着嘴朝她笑。
笑容里都是讨好，还有一抹懊悔。
“晴儿娘你莫恼，我先前不是故意那么说你的，我是就事论事，你别往心里去。”杨华忠赔着笑说。
孙氏根本就没恼过杨华忠，她恼的是自己。
因为自己的眼界，看法，想法，以及方方面面好像都在扯丈夫和闺女的后腿。
“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孙氏弱弱道。
杨华忠道：“那你笑一个。”
孙氏的脸刷地红到了脖子根，不仅把手抽了回来还狠狠瞪了杨华忠一眼，“你个没正形的，闺女在旁边看着呢……”
杨华忠往杨若晴那边看了一眼，杨若晴骑在马背上一眨不眨的看着老爹哄老娘，看得笑眯眯，津津有味的样子。
“看啥看？小孩子家家的，尽惹你娘生气。”
杨若晴瞪大眼，老爹，你可是个老实人啊，老实人竟也学会甩锅啦？
这甩得一手好锅！
“爹，娘，你们慢慢聊，我去前面探个路。”
杨若晴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这个电灯泡得离开一阵了，撂下这句话她双腿夹下了马腹，枣红马感受到主人的心意，嘶鸣了一声扬起蹄子箭矢般冲了出去……
长坪村。
杨华明白天在道观做事，因为到了下半年，田地里活计锐减，收成入仓，扣去苛捐杂税外百姓们手里留着的比平时要多。
所以这往来道观上个香，添点香油钱的香客自然也就多了。
跟神灵这里祈祷来年的风调雨顺，一家人平安健康，这也算是一种精神方面的投资，每年都不可少，所以道观里的工作量也明显增加，杨华明和杨永智他们更是早出晚归不得闲。
虽然比平时要累一些，但是收入也会更多，所以杨华明拖着疲累的身躯走进老杨家后院的时候，其实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他喜欢这种每天睁开眼睛就有固定的地点做固定的差事，每个月还能拿到可观收入的那种踏实感觉。
撇去了年轻时候那些跳脱浮躁，好高骛远的心，人到中年之后找一份稳妥的差事踏踏实实的拿钱，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然而，刚进后院就听到一阵鸡飞狗跳，刘氏站在西屋门口双手叉腰，边跺脚边噼里啪啦的跟旁边的赵柳儿控诉着什么，谭氏则端了把凳子稳稳当当坐在东屋门口，那嘴里也是呱唧呱唧在数落刘氏的诸多不是。
廖梅英和三丫头都围在谭氏的边上轮番劝慰着。
但显然效果甚微。
而在院子中间的地上，滚落着几只果子，有苹果有香蕉，一只公鸡带着一群母鸡正围着那些苹果香蕉一顿乱啄，咯咯咯的叫，边上的鸭子也急了，扑扇着翅膀歪歪扭扭冲过来也想分一杯羹，公鸡善斗，立马抖起浑身鸡毛跟鸭子跳起来互啄。
人在吵架，鸡鸭也打得满地鸡毛，杨华明一个头两个大，先是操起边上的一把破笤帚甩到那群鸡鸭堆中，直接砸中一只年轻的芦花母鸡。
那只年轻的芦花母鸡是公鸡的新宠，在鸡们的王国里它就是新封的芦美人，看到自己的宠妃受惊公鸡赶紧弃战奔回芦花母鸡身旁，用它的方式护卫着芦花母鸡撤退。
鸭子也吓坏了，嘎嘎叫着又躲回了墙角的破渔网围起的栅栏后面，至于其他的母鸡们也都一哄而散。
杨华明火气撒了一半，这才转过头来将目标放在谭氏和刘氏这对冤家婆媳身上，扯着嗓子吼道：“隔着三里地就听到你们吵嚷，到底是咋样天大的仇恨非得吵成这样？都别嚷了，一个一个跟我说，老子今个就来当回裁判！”
“当你个头，你那脑袋早被刘氏那个毒妇的枕边风吹成了浆糊，你啥都向着她，她放个屁你都捧着嗅着，我呸！”
“老四你都听到了吧，你娘就是这样一个老泼妇，上来就骂人，这一整天你在道观是享了清福了，我在家里被她折腾得差点就没命了，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刘氏边跺脚边嚷嚷，委屈得不仅眼眶红了，声音也夹着哭腔。
杨华明怔怔看着刘氏，他熟悉刘氏，这会子她这模样看来是真的受委屈了。
那边，谭氏还在破口大骂，反正噼里啪啦一口一个黑心肝，两句就是毒心肠，具体为了啥事儿又说不清楚，听得杨华明脑瓜仁子发涨，却硬是啥名堂都没听出来。
“好了好了别嚷嚷了，到底出了啥事儿吵成这样？娘你先说！”杨华明再次卯足了力气大吼一嗓子。
谭氏愣了下，随即冷笑：“让你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宝贝得跟啥似的媳妇儿先说吧，不然又要说我恶人先告状了！”
杨华明又被呛了一口老血，血气直冲天灵盖，看东西的时候眼睛都有些冒花。
“那你先说。”杨华明扶着脑袋，又指了下刘氏。
刘氏一边抹泪一边摁鼻涕，哭得伤心不已。
听到杨华明的话她也赌气的道：“我也不说，叫她先说，反正我有理儿走到哪里腰杆都硬，叫她说！”
第6361章 算计
红岩山，小村。
“大齐南王。那就不好办了啊，而且他还统领一支军队……舅舅，这件事也交给我吧，我来想办法……”
其其格沉吟道。
“舅舅能帮你什么？那个庆格尔泰是什么意思？”
石六觉得有些难为情，这些难题，其其格接过去了，那么他能做什么呢，尽管他并不认为其其格能顺利解决那些难题，但其其格有这个心去办事，就已经足以证明她的诚意了。
如此一来，他不能藏着掖着，也要尽其所能来办到自己能办的事才行。
“庆格尔泰想要杀我呢！”
其其格冷笑一声，简单将跟庆格尔泰的纠葛，以及老铁牙王之死的疑点都被一一说了出来。
听罢以后，石六伸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怒气上涌道：“这个庆格尔泰，作恶多端，还想算计我侄女！”
“你就说想怎么办吧，红岩山民最多能出一只千人队的精兵，还有数千都是参差不齐的辅兵了，这些可以作为你的助力。”
其其格唇角上扬道：“舅舅，你不需要干别的，只要封锁红岩山这一带的路口，不让庆格尔泰逃出去即可。”
石六点头道：“这件事好办，红岩山附近的路口，本就掌握在我们手里，封锁路口不难。”
“那就好，至于庆格尔泰，等回去以后，我有办法对付他。”其其格冷冷道。
只要离开红岩山，回去以后，有骆风棠的大军配合，内部再瓦解庆格尔泰对金帐军的掌控，就能达成目的了。
而瓦解庆格尔泰，借助科尔沁部落公主乌日娜，以及长老卓尔的力量，就有可能达成。
想到这里，其其格坚定了信心。
“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在村里休息几日？”石六关切的问道。
红岩马贼是外人的称呼，本地都称呼自己为红岩山民，本来当地的人就是红岩山的山民，只是被组织起来以后，石六带领大伙儿狠狠的打了几场胜仗，又在附近抢掠了很多过路商户，由此在外面得了一个马贼的称呼。
尽管石六谈不上什么善人，红岩山民恶事做了不少，但终究石六作为大龙头，还是有底线的，不是胡乱杀人的，否则红岩山民不会存在这么久。
石六踩着钢丝绳走路，步步都在边缘试探，不触及大势力的底线，同时暗地里还跟一些大势力有着联络和一种默契，由此，也就不会受到大势力的全力以赴的围剿了。
毕竟，要是将石六杀掉，再次聚起来的马贼们，可能就会更加的凶残无底线，那时候给诸多势力带来的麻烦更大。
“不休息了，时不我待，今天我就动身回去！”
其其格站起身。
“舅舅，此事不宜泄露，就告诉庆格尔泰，没找到人即可。”
“好，此事隐瞒比较妥当，打庆格尔泰一个措手不及。”石六点头道。
随后，其其格又和石六商议了一下细节，务求没有漏洞。
如此一来，庆格尔泰那边，就不会知道红岩马贼已经反水，跟他不是一条道了。
计议罢了后，石六火速发了一封信函给庆格尔泰。
同时，其其格，骆风棠一行人离开红岩山脉区域，重新走进无边无际的草原中。
……
“我们先去跟队伍汇合。”
骆风棠随手摘掉了面具。
“你……”
其其格不理解的望着骆风棠。
“不需要再隐瞒身份了，你身边的这些人应该是可靠的……”
“最重要的是，一直带着面具很难受啊。”骆风棠笑了笑。
几日都带着面具，让骆风棠的脸上皮肤都白皙了许多，只是有点苍白。
“那好吧，你安排好了。”其其格点头。
秦兽以及其他十几名草原汉子，这才知道，原本带着面具的男人，不是草原人，而且看起来应该是个大人物。
“这位是大齐的护国大将军，忠勇侯骆风棠。”
其其格开口对秦兽等人介绍。
“拜见大将军！”
秦兽等人面面相觑，愣了一下后，俱都行礼道。
护国大将军的名头，他们又怎会没停过呢。
这可是大齐的战神，在大齐差一点垮台的危险时刻，站出来力挽狂澜的年轻将军。
“不用多礼，我们并肩作战好些时日了，都是熟人。”骆风棠笑了笑道。
“你们都记住，大将军的身份不能泄露，违令者，满门抄斩。”其其格却是冷着脸肃然道。
其其格可不是开玩笑的，她言出必行。
“记住了。”
亮出了身份，摘掉面具，骆风棠感觉舒适多了，他很少有过这种长期带面具的日子，带兵打仗都是光明正大的，因而，要不是没有别的好办法，他都不会这么做。
此时，他深吸一口气，催动身下的黑马，在草原上一马当先的奔跑。
约定好的地点是附近的一处峡谷，那里虽然牧草都被毒害了，不能作为食物给战马食用，但可以作为临时驻地。
翻过山坡以后，骆风棠就看见了连片的帐篷，外面有将士在巡逻，但没穿护**特有的军服，而是穿着草原的服装，从远处来看，很难看出这不是一伙草原军队。
骆风棠远远的还未曾靠近，就已经有一个小队，策马向着骆风棠所在的方向奔来。
为首的是一名精干的汉子，靠近骆风棠的时候，他翻身下马，抱拳行礼道：“拜见大将军。”
“你们做的很好，带我去见统领。”骆风棠道：“你来接后面的几位贵客去后方歇息。”
“喏！”
安排好接待其其格一行人之事，骆风棠没耽误时间，径直朝着中军大营而去。
此时，紫烟已经得到了消息，她正在中军大营等候骆风棠的到来。
骆风棠踏进大营里面，就看见紫烟坐在临时搭建的桌边，拿着硬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紫烟穿着草原服饰，头上将发髻挽起来，见骆风棠走进营帐中，她放下手中的笔，笑了笑道：“骆大哥，这次一切都还顺利吗？”
“比预计的情况更好，没想到，那个石六居然是其其格的舅舅，红岩马贼将为我们所用了。”骆风棠笑道。
第6362章 别想得到
“既然石六是自己人，可不可以把防御红岩马贼的这部分兵力撤回去呢？”紫烟问道。
为了接应骆风棠，紫烟提前带人来到此地，驻扎营地。
此地草地还未曾恢复，附近也极为的荒芜，这一支护**携带的粮草随军带过来的，长期驻扎在此地，损耗粮草太大，得不偿失，如果能撤掉，好处会很多。
“可以，那就撤离吧，主要对付庆格尔泰秘密培养的那只骑兵。”
骆风棠想了想，拍板同意。
“其余的事情，你不用来费心了，还是回去护卫乌日娜吧，另外还有其其格，最好也要派精干的隐卫暗中保护，我担心，庆格尔泰会狗急跳墙。”
“庆格尔泰的确有大动作，他想要召开长老会。”紫烟道。
骆风棠眼眸微眯。
他在山中待了几日，倒是不晓得，庆格尔泰居然要急着召开长老会。
一般长老会，一年只开一次，基本上都在年末，除非是有特殊的情况，铁牙王拥有临时召开长老会的权力。
而庆格尔泰这个新任铁牙王，现在要召开长老会，多半是有大动作了。
“回去你见见卓尔，看庆格尔泰究竟想干什么。”
骆风棠想了想道。
护**不能轻易出动，因为，骆风棠的护**毕竟是外人，没有适当的理由，突然出动对付一个草原部落，这会给自身带来极大的危险，也给了庆格尔泰一个口实。
要是给了他这个由头，他完全可以很轻易的整合目前面和心不合的铁牙金帐，甚至能拉到更多的盟友，以及吉利可汗明面上的支持。
对于草原部落来说，自己打归打，面对大齐人这个外敌，他们还是会知道轻重，团结起来去面对的。
……
密室之中。
庆格尔泰依靠在金床上，迷恋的望着那些金光灿灿的布置，他手中磨蹭着，目光迷离。
每次待在这处黄金密室里，他都有种灵魂深处的满足感，这种感觉是别的事情无法代替的。
他追求财富，本质上跟别人不一样，他追求的是黄金本身，而不是使用黄金能购买的物品。
此时，外面传来的敲门声，让他从半醒半睡中清醒过来。
“不省心的东西。”
庆格尔泰嘴里面骂了一句，还是站起身，离开这处密室。
尽管他很不想被人打扰，但此刻他知道孰轻孰重，能来到这处密室外，找他的事情，必定不是什么小事。
外面等候着的是他的亲信，
亲信见到庆格尔泰后，赶紧双手将手中的书信递了过去。
“王，这是红岩那边的信。”
庆格尔泰展开以后，扫了一眼，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脚踢在旁边的桌子上。
桌上的杯子盏子摔落一地，幸好都是些金具银具，倒是没有摔烂。
只是面前的亲信吓得全身一哆嗦，立刻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趴着不敢动弹。
亲信不止一次见到庆格尔泰发怒杀人了。
曾经有些人，比他还要受宠，结果被庆格尔泰当场杀死毫不留情。
所谓伴君如伴虎，最后活下来的是他这个谨小慎微的人。
“无能，都是无能之辈，平时好吃好喝的给养着，真要办事，没一个能成，贼就是贼，就是低劣。”
庆格尔泰在屋子里踱步，嘴里狠狠的痛骂。
他每月都给红岩马贼不少物资，换取的是红岩马贼能办好事，结果，封锁红岩山道路，拿住其其格，这点事都做不到，还在信里哭诉红岩山民们穷，钱粮不够用。
庆格尔泰真想狠狠的吐石六一脸。
他自己的钱财都还不够用呢，又怎会给他人呢。
更何况，给了钱也半不好事。
“去给本王叫金衣卫的人来。”庆格尔泰踱步了一阵，怒火消减不少，他开口下令道。
“是。”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亲信，赶紧起身离去，离开了房子以后，才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急速的心跳，也逐渐和缓下来。
刚才真是命悬一线啊，这真不是他多想了，实在是见过好几回这样的例子了。
生死就取决于庆格尔泰的一念之间，而隐隐的，亲信心头感觉极为的难受。
他是个小人物，但也是有家人的，谁想无缘无故就被弄死呢。
叹了口气，他没再多想，径直朝着金衣卫所在的地方而去。
金衣卫来的很快，接到通知以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来见庆格尔泰了。
每次见庆格尔泰，金衣卫都不会派出小人物，都是有份量的人物，可以直接谈事，有一定权限的。
“你发信给可汗，就说可汗的条件，我答应了，只要可汗按照协议快些派兵。”庆格尔泰沉声道。
庆格尔泰所说的条件极为苛刻，对铁牙金帐是很不利的，要出卖很多铁牙金帐的利益给吉利可汗，甚至未来铁牙金帐有沦为吉利可汗附庸的可能。
但到了今日，感受到内外危机即将袭来的庆格尔泰，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铁牙王你考虑好了？”金衣卫又追问了一句，脸上冰冷的像一块寒铁。
“就这么办吧，你回去回禀，派个人过来跟我签订协议。”庆格尔泰沉声道。
草原人虽然不怎么遵守契约，但跟吉利可汗签订的契约，他是抵赖不掉的，不承认都不行，毕竟，草原人也自有一套规矩，常常撕毁的是跟外面人的契约，而不是彼此的契约。
“好。”
金衣人掉头离去。
这件事是要紧之事，他必须要最快时候派人去禀告吉利可汗。
这么好的时机，那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庆格尔泰一人之时，他恨恨的喝道：“想要对付本王？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他宁可将整个铁牙金帐带入吉利可汗麾下，成为可汗的附庸，也不会把铁牙金帐让给别人。
自从那达慕大会以后，他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试探了好几次，就发现自己的政令很难推行下去，而抵触他的就是那些老长老。
“一群老东西，是不是想投靠乌日娜，投靠其其格？想得美，有本王在，谁都别想得逞。”庆格尔泰冷笑。
第6363章 一言为定
“长老会，半月后，将会在红云山庄举行。”
紫烟见到了卓尔以后，卓尔举起了酒杯，喝了一口，又驱散身边伺候的美人。
“我们已经拿到了证据，老铁牙王不是寿终正寝，是被人害了。”紫烟淡淡道。
“我早有预料，多年前，我就劝过他，要注意保护自己，可惜，那家伙太自信了……”
卓尔叹了一口气道：“防的了外敌，防不了内贼，他想不死都难。”
卓尔毕竟只是长老，当年老铁牙王在世的时候，在铁牙金帐内有着绝对的权威，也有着极大的自信，他坚信自己不会出事的。
谁知道，外面的人防住了，他却倒在里面的人手里呢。
“他是怎么死的？”卓尔唏嘘了两声，抬眼望着紫烟问道。
“是中毒死的，慢性毒，我这里已经带了东西。”
紫烟掏出一只小盒子，打开以后，露出暗紫色的一小片组织，这是从老铁牙王身上取下来的。
卓尔停住了动作，目光凝视着小盒子里的东西，渐渐开始肃然起来。
他倾倒杯中的酒，落在地上。
“这一杯，敬王！”
他嘴里面念诵了一些经文，双眼微闭，轻声祈祷。
过了一阵，他睁开眼睛：“长老会，我会帮你们拿回铁牙金帐的权力，庆格尔泰不适合做新的铁牙王，他的罪行需要被惩戒。”
紫烟站起身道：“一言为定。”
“庆格尔泰想要通过长老会拿回权力，我们也可以通过长老会合法的剥夺他的位子。”卓尔眼眸中闪动着寒芒。
“好，这件事我们一起配合着办。”
紫烟心头踏实了不少，终于通过老铁牙王中毒一事，让卓尔这只老狐狸主动要求配合了。
看来，查到的情报没错，卓尔和老铁牙王的关系很好。
不过，紫烟不可能将全部的信任都放在卓尔身上。
卓尔这个人心思太过深沉，谁也不能确定，他内心怎么想的，万一他是假意配合呢，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
乌日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最近一段时日，她已经看不懂发生什么了，身边的骆风棠，紫烟他们神出鬼没的，不知道他们在干嘛。
她现在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要和公主其其格合作，推翻庆格尔泰，这件事想想就觉得顾虑重重，让她一闭眼，眼前都是血淋淋的断头残肢。
这场即将来临的风雨，肯定会导致大量草原人死亡的，即使她早已经看到了很多残酷的画面，但依旧在内心深处惧怕血腥之事。
此时，一道黑影从窗外掠过，就连隐卫的守卫都未曾发现。
窗户口传来沙沙的声音。
只是声音过于细小，乌日娜又正在担忧烦恼中，没见到这种声音。
“沙沙……”
断断续续的，仿佛有什么正在慢慢接近乌日娜。
从窗口的位置下来，爬动了一段距离，走走停停，跟地面摩擦的声音让人头发发麻。
忽然一道寒光从屋梁上飞下来，沙沙的声音戛然而止。
乌日娜顿时惊住了，她立刻手掌按在床头，抽出常用的弯刀。
此时，她才看清楚，地面上一柄飞刀刺入地板，刀身还在震颤嗡鸣作响。
而飞刀下方盯着一只巴掌大的蜘蛛，通体灰色，不注意看，都可以看不到。
蜘蛛还没死，挣扎着，伤口处不断渗透出绿色的液体。
“唰……”
屋梁上再次飞出一刀，刺入蜘蛛的头部。
蜘蛛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公主，你的警惕心不够。”紫烟从屋梁上飘然而下。
乌日娜望着地上的蜘蛛，问道：“这是什么蜘蛛？”
她也知道自己的警惕心不够，但这不能全怪她，毕竟，她又不是和紫烟一样经过特殊训练的，要不是这一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端，恐怕她还是一个小女孩。
让她跟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一样，时刻都绷紧神经，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
“是一种沙漠里罕见的毒蛛，毒性很大，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出现了。”紫烟仔细观察了一下，认出了毒蛛的模样。
“幸好这只毒蛛是我认识的种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不认识的更多。”紫烟叹了口气。
她的确跟着玉儿学过一段时间，但玉儿自己都不敢说能认识所有的毒物，这世界太大了。
认识毒物，就能针对性的击杀毒物。
这种毒蛛可以用刀杀死，但不是所有的毒物都可以直接用刀杀死。
紫烟就知道有一种虫子，刀砍断后，身体里会喷出毒气，反倒是更毒了，所以面对不熟悉的毒物，还是要谨慎小心一些比较好。
“这次还是庆格尔泰吗？”乌日娜问道。
“就算不是他本人，也肯定跟他有关，他现在是狗急跳墙，开始使用毒物了啊。”紫烟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一旦使用毒物就已经落入了下乘了。
因为毒物一般依靠的是出其不意，如果提前有了防备，毒物就很难再起作用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赌的是乌日娜最近开始疏于防范了。
只可惜，他赌错了。
紫烟从来都没有放松过警备，在这一块，乌日娜都不用操心。
“庆格尔泰越来越过分了。”乌日娜咬着唇，恨恨的道。
她原本想着，庆格尔泰跟她是打小认识的交情，就算不肯帮她，那也知道到了这里，人身安全就有了保障，却总能料到，打小的交情在利益面前，不算什么。
进入铁牙城以后，反而更加危险了。
这才多久？她就已经经历了好几次刺杀。
要不是她提前跟骆星辰达成了协议，通过骆星辰，迎来了紫烟，以及大将军骆风棠这种强援，恐怕她早就已经坟头草三尺了。
“紫烟，我不想再跟庆格尔泰玩这种游戏了，我想早就解决掉他。”
乌日娜不想再顾忌以前的交情了，她的心早已经凉透了。
“长老会快到了，我们的机会即将来了，到时候先让庆格尔泰高兴一阵，等他以为能掌控局势的时候，再给他重重一击。”紫烟缓缓道。
“好，一切都交给你安排。”乌日娜点头。
第6364章 果子风波
长坪村。
忙碌了一天的杨华明依旧夹在谭氏和刘氏的炮火中被反复轰炸，摧残，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扶着脑袋坐到地上的磨刀石上面，闭上眼睛喘着气，做人难，做男人更难，做一个夹在婆娘和老娘中间的男人难上加难。
“爹，还是我来跟你说吧。”
关键时刻还是闺女贴心，三丫头来到杨华明跟前，小声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是早饭后，刘氏挑了几只果子送来东屋给谭氏吃，那当口谭氏刚吃过早饭，说没胃口吃就让刘氏搁桌上。
结果等到吃过晌午饭，谭氏睡了一觉，想吃果子了发现苹果被人咬了一大块走了，香蕉烂了。
谭氏恼了，把刘氏叫出屋，当时就连着装果子的碗一块儿把东西倒到刘氏脚边，指着刘氏的鼻子就开骂，说刘氏黑心眼，拿坏了的果子和啃过的苹果来埋汰她一个瞎眼老太婆。
“娘自觉冤枉，她说她挑拣的都是好的果子，可是奶一口咬定娘给的果子有问题，两个人为了这个事儿从晌午一直吵到这会子，还没吵出个结果，我和大嫂三嫂劝了一下昼了，也劝不进去。”
看着老爹脸上的疲色，还有额头上又多出来的几条皱纹，三丫头心里酸酸的。
“早知道我就自个挑拣了果子给奶送过去好了，那会子刚好铁蛋跟鸿儿他们玩打水仗弄脏了衣裳，我去池塘给铁蛋洗衣裳去了……”三丫头攥着自己的衣裳角，小声说。
杨华明摆摆手：“我心里有数了，这不关你的事儿。”
话是这么说，可三丫头还是觉得是自己没做好居中调停的事，这才让祖母和娘越吵越凶。
“爹，那接下来咱咋整？”她又小声问。
杨华明抬头看了眼那边还在对骂的两人，摇头苦笑，“就她们俩这，啥理儿都撸不顺的，眼下先把她们分开是最好的。”
三丫头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像这种事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清官难断家务事。
“那我去把奶劝回屋，娘就交给爹你了。”
杨华明点点头，拍了下裤子上的灰土起身往刘氏那边走去。
大家伙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谭氏和刘氏分开，谭氏被三丫头和廖梅英劝着回了东屋。
杨华明则拉着刘氏去了前院，暂时不能让这两个女人一块儿待在后院，指不定啥时候又要烧起来。
前院，刘氏指着自己哭得红肿的双眼对杨华明这跺着脚道：“杨华明你看我的眼睛，我这人从前就算跟村里那些长舌妇吵嘴打架被扯掉一把头发都不会掉半滴泪，今个我是真的真的被你娘给气到了，就没有这样冤枉人的，我太委屈了！”
杨华明打量着刘氏的眼睛，确实有些吓人，不仅外面红肿如桃，里面也是布满了血丝。
这婆娘肯定是边哭边揉，别说从前跟村里人吵嘴打架没掉泪，就算当初自己把她休了，她不也没弄成现在这样嘛！
看来，今个真是受委屈了？
“三丫头都把事情跟我说了，这件事你没错，我晓得是你受了委屈。”
杨华明深吸了口气，一改从前那么多年只要婆媳吵架他就责骂刘氏的习惯，破天荒的用温柔的语气劝说刘氏。
并拿出自己的帕子为刘氏擦泪，眼神，动作里都透出了疼惜。
这下，换做刘氏傻眼了，直勾勾看着面前的男人，以至于准备了满肚子的为自己声辩的话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赵柳儿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偷偷捂嘴笑了。
她晓得这时候是四叔发挥男人体贴的时候到了，于是悄悄离开，将堂屋留给他们俩或许效果更佳。
堂屋里，杨华明果真不辜负赵柳儿的‘重望’，一番暖心窝子的话哄得刘氏是苦去甘来，眼泪哗哗的流。
如果先前的眼泪是咸的苦的，那么这会子她靠在杨华明肩头淌下的每一颗眼泪都是甜的，比蜂蜜还要甜。
“你个冤家，几十年的夫妻了从没跟我说过这样的话，还真叫我不习惯。”
刘氏摁着鼻涕嗔怪，但火气是彻底的消掉了。
杨华明扬起嘴角笑眯眯看着刘氏，“老夫老妻了，你是啥样的人我明白，前面那些年让你受了委屈，后半身咱好好过日子，不吵不闹，好不好？”
这番话，再次让刘氏的鼻子又酸了，眼窝一热眼泪再次滚出来。
她趴在杨华明肩头，拳头轻轻捶打着他宽厚的胸膛：“你个冤家，你个冤家，前半生你做啥去了呀？呜呜呜，我也有错……”
刘氏再次哭成了泪人。
杨华明一块帕子都不够用，到最后只能用自己的衣裳袖子来擦泪。
心里也是暗暗惊叹，半生了，都没见这婆娘哭成今个这样，还别说，今个哭得像个小女孩的她，还真是很可爱的，原本只是为了将今个这婆媳修罗场给度过去这才耐着性子去哄她，可到了这会子，他的心也被她这一泡一泡眼泪给泡得软软的了。
这个臭女人，哼！
安抚好了刘氏，杨华明确定接下来不管谭氏再骂什么难听的话，刘氏应该都不会恼火了的时候，杨华明才拉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今个三哥三嫂不在家，咱俩住过去，一方面避开我娘，好好晾晾她，二来也能帮三哥三嫂看家护院。”
刘氏也想换个环境，尤其是今夜刚跟谭氏闹过。
“好，我都听你的，我也顺便帮三嫂把鸡鸭鹅喂下。”
到了村口杨华忠家的大院子里，杨华明掏出钥匙来开门，刚好骆铁匠和王翠莲也过来了。
他们先前就听说了老宅吵架的事儿，但不方便过去，这会子听到隔壁院子有响动赶紧出来瞧瞧，没想到看到当事人。
“菊儿娘，你还好吧？”王翠莲满脸担忧的问。
刘氏的一双眼睛红肿如桃，整个人看起来样子都变了。
可是，刘氏却笑了，摇摇头，“有老四在，我啥事儿都没有。”
王翠莲又看了眼杨华明，有点懵，但还是点点头：“那就好。”
第6365章 雷
杨华明把刘氏送到这里来，其实心里还惦记着谭氏那边。
刚好王翠莲出现，杨华明赶紧跟王翠莲这一脸恳切的问：“翠莲嫂子，你这会子可有啥事儿要忙？”
王翠莲是个聪明人，听到杨华明这么问，立马就摇头道：“我是吃过了夜饭出来的，这会子没啥事儿呢，咋，你有啥事儿用的着我？”
杨华明立马感激的笑了：“不敢不敢，要是嫂子这会子得空，劳烦你帮我陪陪我家这口子说会话，我得抽空回趟老宅，先前过来的匆忙，换洗的衣裳忘记拿了。”
王翠莲看了眼他们两口子，果真是空着手过来的。
至于真的是回去拿衣裳，还是借着拿衣裳回去看看谭氏的情况，王翠莲知道刘氏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但刘氏没有阻拦，于是王翠莲笑着爽快的应了下来，并顺势挽住了刘氏的手臂对杨华明道：“你就放心去吧，我陪着菊儿娘唠会嗑。”
刘氏也对王翠莲挤出一个笑来。
“老四，你早去早回。顺便去看看你娘，也劝她几句。”她又抬头对杨华明道。
他哄完了自己，接下来肯定也要去他老娘那边说几句话，去东屋站一下，不然，东屋的屋顶恐怕都要被老太太给掀翻。
刘氏心情好了，先前杨华明带给她的那种感动的感觉一直在延续，所以这会子也不想让他为难。
得到刘氏的放行，杨华明松了口气，他又跟骆铁匠和王翠莲那再次招呼了一声，转身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骆铁匠暗暗感叹，这上有老娘下有婆娘，自己跟一块儿馅儿似的夹在馅饼中间两面烙，也不容易啊！
老宅，东屋，杨华明快到东屋门口的时候故意放轻了脚步，就想听听谭氏都在说啥。
结果，里面就听到廖梅英和三丫头两人的声音，却没有谭氏的。
看来，这火气也是消下去了一些？
杨华明心中有了底，他于是推开门进了屋，朝廖梅英和三丫头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两个先走，接下来将舞台交给他。
“三丫头，你去给你奶煮碗面条，再炒个辣子鸭蛋做浇头，她好那一口。”
当三丫头跟他擦肩而过时，杨华明又吩咐。
“好嘞！”三丫头应了声。
“对了，再给你奶切一碗果子送过来，你奶肠胃不好，多吃些果子润滑肠道。”杨华明又吩咐。
“嗯，我这就去整。”三丫头应了声，耍着身后乌黑油亮的鞭子出了屋子。
当屋里就剩下杨华明和谭氏的时候，杨华明来到床边挨着谭氏身侧坐下。
谭氏没吭声，腚儿往边上挪了挪，刻意拉开跟他的距离。
他又厚着脸皮往她身边挪，依旧紧紧挨着她的身侧。
谭氏哼了声，“不要脸！”
杨华明嘿嘿笑着：“人家六十七岁在外面做大官的人回到家在自己九十高寿的爹娘跟前都能彩衣娱亲，我挨着娘你坐，天经地义。”
谭氏鼻子里接着哼哼：“嗛，油嘴滑舌，拿心疼你那婆娘，拿嘴皮子来疼娘，当我瞎呀？”
杨华明愣了下，看着谭氏那双被白云蒙住的眼睛，心道娘你可不就是真瞎么！
但他这句话只敢在心里说说，嘴上要是说出来，除非他不想活了。
杨华明既然有勇气走进东屋，就做好了迎接谭氏各种唇枪舌剑的讨伐，而他自己也摆出一副滚刀肉的架势来。
嘿嘿一笑着伸手搂住谭氏瘦削的肩膀，“娘，我是你十月怀胎从肠子里爬出来的崽，我的命都是你的，这种血脉亲走到天边都不能割舍，儿子要是心里没你，那就叫天老爷降到雷……”
一道绿色的电光劈过窗口，小小的东屋都为之亮堂起来，但随着电光的稍纵即逝，东屋里再度恢复昏暗。
“咔嚓！”
雷声好像就在屋顶炸响，吓得杨华明一个激灵差点钻到谭氏怀里去。
于是，这娘俩的坐姿就变成了谭氏一手搂着杨华明的后背，另一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压低了声气急败坏的呵斥：“你个满嘴跑牛的混账东西，赌咒的话张口就来，当心应了验。”
杨华明嘴巴被捂着不敢反驳，露出两只大眼珠子惊恐的转动着，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
那雷足足在屋顶打了三五声，方才往别处去了，谭氏松开手推开杨华明，老太太那是满脸的嫌弃啊。
杨华明坐直了身，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方才稳住心神。
“唉呀妈呀，这雷来的也太巧了吧，吓我一跳。”
“哼，这说明你口是心非，没一句真话。”
“娘，话不能这么说，咱俩这血亲关系是真的吧？你养我长大，我养你终老这也是真的啊！”
“那方才那雷咋回事？”
“巧合，真的只是巧合。”
“呸！”
谭氏啐了一口，抄着手坐在那里，有了方才那插曲，老太太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好一些了，至少没像先前那样恨不得吃人。
“好吧我不瞎扯了，咱说几句正经话。”
杨华明坐正了身形，谭氏也重新把脸绷紧，抄着手严肃的坐在那里，竖起耳朵，准备随时从杨华明的话中寻找漏洞，来一个个击破。
“娘，先前果子的事儿，我已经把刘氏叫到前院去狠狠的骂了她一顿。”
谭氏耳朵抖了抖，有点错愕。
“在这件事上，我可是半点马虎眼都不打的，”杨华明抬手指着自己的脚尖，假装那就是刘氏，义愤填膺的跟谭氏这当场演绎他的训斥。
“我说，婆娘是衣裳，衣裳坏了重新置办就是了，老娘就一个，没了就没了，你这个婆娘拿坏果子打发我娘，这就是不尊重我这个男人，这还得了！”
杨华明说得唾沫横飞，脸膛红了，浑身的毛像刺猬一样全部炸开，仿佛先前那几道雷电给了他气势上的加持，若是起初谭氏还有些质疑，那么这会子被他这气势唬得还真是信了。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口水喷了我一脸。”
谭氏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块帕子来抹了把脸，嫌恶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