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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巅峰小雨     锦绣农女种田忙txt下载     锦绣农女种田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97章 不正常

    皇宫。

    齐星云手中握笔,陷入沉吟之中。

    他始终不认为大齐的国力有任何问题,时至今日,大齐的国帑的收入增速已经超过了齐星云的预期,年岁万万缗。

    这可不是四舍五入等于一个亿,而是真的一年收入一亿缗,在大齐银两不足的情况下,一两银子大约相当于一缗。

    作为商贸最为繁盛的时代,这样的税收,绝对不会发生先帝创业未半,而花光预算的窘境。

    他始终认为齐国的衰落和濒临灭亡,是偶然之中的必然。

    而这份必然,绝大多数都要落在党争之上。

    没有任何朝代、任何制度可以千秋万代,一成不变。

    而大齐朝政之中最大的问题,压根就不是什么三冗两积,就是出在了革故鼎新和祖宗之法的党争之上。

    而唐景辉提出的收养齐兰雄的根由,若是齐星云理会,就会再次在朝堂上掀起党争之祸。

    这个口子不能开,齐星云选择冷处理,比张廷玉说的指斥乘舆为罪名罢黜唐景辉,要高明一些。

    齐星云很不喜欢开党争的口子,所以哪怕是唐景辉那道让自己收养赵齐兰雄的札子,等同于骑在齐星云脖子上耀武扬威,但是齐星云依旧将此事留中不发。

    不管是申斥、革职、带枷流放,还是同意唐景辉的说辞,都代表着党争的开启。

    张廷玉选择了接招,并且态度极为强硬,齐星云则有了别的选择。

    “老虎,眯着眼的时候才最吓人。”齐星云笑着坐直了身子,表示局势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禾安易已经归京,军权在握的齐星云,自然对京城局势的掌控,真的是智珠在握。

    “圣上英明,就是委屈皇上了。”张廷玉诚服的说道。

    当皇上说出党争这两个字的时候,张廷玉已然完全幡然醒悟。

    党争这两个字对张廷玉来说,对于大齐朝臣来说,已然有些陌生,虽然这两个字,在他们的世界里消失才数年有余。

    皇上登基这数年来,竭尽全力的避免着党争之事,差点就被自己这个阁老,亲手再次开启,这让张廷玉的内襟都湿透了。

    舵手和船长终究职能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同,思考方式自然不同,齐星云自然没有责怪张廷玉的意思。

    张廷玉走后,齐星云才长长了的松了一口气,笑着打开了札子,说道“今天这个事,不要记。”

    “是。”王昀乐呵呵的来到御史旁侧,将两页写好的起居注撕了下来,揣在了袖子里,待会儿他要去烧饭,这两页,自然要塞到火塘里烧火。

    “你们先下去吧。王昀你等会儿去御膳房。”齐星云让两个御史离开,招着手,让王昀凑到跟前,问道“王都知,朕问你,你为什么要力保夏妃?”

    王昀的脸色变了数次,最后才有点颓然的说道:“就知道瞒不住皇上。”

    齐星云满脸笑意的让王昀去生火做饭去了,自己敲打王昀的目的就达到了。

    骆风棠军报到京城的时候,作为因为的大头目王昀,能没有收到黄素寿的书信?

    大齐那么多察子,怎么可能放过李云武被任妃毒杀,卫博文增兵夏都之事?

    那当时王昀那个惊讶的表情和语气,就纯属伪装。

    而王昀之后讯问齐星云,夏妃三口是死是活,其实就是在救夏妃、齐青儿和齐仁罢了。

    齐星云想明白这个之后,只能感慨,连王昀的演技都这么游刃有余,把自己都给诓了。

    作为大齐皇宫里宫人的老祖宗,皇帝从小的大伴,现在的内侍省都知,王昀这个老祖宗,其实也背负着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从皇帝这个主宰类的生物口中抢人的职能。

    他贪点宫人的钱,不过分。

    当然王昀从来没想到皇上压根就不愿意再折腾那可怜的一家三口,来惩戒卫家在大夏所作所为。

    齐星云继续翻阅着札子,自言自语的说道:“都说当皇帝好,有什么好的,事事都委屈自己。”

    齐星云翻阅着刘预的札子,刘预年岁仅仅六十出头,但身子骨却相当的虚,甚至还比不上年纪最大的阁老万进。

    此时的刘预,完全可以选择告老,而不是前往鄂州和潭州接手鄂州知府一手作孽弄下的烂摊子。

    齐星云非常担心刘预的健康问题。

    齐星云很担心刘预的身体状况,是否能够挨过这次的鄂州之事,毕竟涉及到了亿兆黎民的安危,但是刘预亲自上书请战,齐星云也只能给了便宜行事的权力,派出了刘预。

    而此时的刘预,正虎虎生威的打了一趟长拳,打拳都带着拳风,收拳之后,刘预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

    他已经来到了鄂州,甚至见过了知府齐伟明。

    “刘阁老,古稀之年居然还有如此健朗的身躯,真是让某刮目相看。”一个一身书卷气的年轻人,端着一盏茶立在庭院旁侧。

    他就是刘御医的同门刘善,河东河北两路流传甚广的刘灵官。

    齐星云担心都是瞎担心,刘预既然能带兵打仗,那身体肯定是倍棒。

    刘预接过了刘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道:“我准备给皇上上书,把这齐伟明留在鄂州,继续就任。”

    “皇上给了刘阁老便宜行事的权力,把齐伟明留在鄂州,我想皇上会同意的。”刘善将毛巾放到了热水里烫着。

    刘预点头笑道:“但愿吧。”

    ……

    草原上。

    一场雨过后,碧空如洗。

    但绿油油的草地上,却并没有以往成群结队的牛羊。

    “这草绿的不正常。”夜一皱了皱眉,他对蛊毒不了解,但也能一眼看出,青草的绿不是正常的绿,而是一种艳丽而邪异的绿。

    只要看上一眼,就让人心中烦闷不舒适。

    骆星辰上前几步,蹲下身子,他手中带着一只白色的手套,用皮毛缝制而成的,里面垫了好几层,就为了防止蛊毒的侵蚀。

    他伸手拔下一束草,叶片绿油油的草,根部却有着一抹暗红,像是鲜血凝固以后的颜色。

    “这么大片的蛊毒侵染,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骆星辰道。

第6198章 上阵父子兵

    乌日娜穿着厚厚的靴子,她望着一片邪异绿色的草原,眼眶已经湿润了,谁能想到,她生长的地方,有一天会被毁坏成这样呢。

    这是要挖草原的根啊。

    “难道没有法子治好这些牧草了吗?”乌日娜说话的声音都有一丝颤抖。

    “短时间彻底祛除蛊毒,做不到,小范围的祛除可以,不过,毫无意义……唯一能解决蛊毒的法子,那就是待明年,旧草换新草。”

    骆星辰站起身,随手将拔出的草,扔进竹筐里。

    竹筐是烟天残提着的,这次他跟骆星辰一起来草原,夜一没来。

    夜一前往了夏都外,去见骆风棠,除了带去骆星辰的消息外,也是有联络的意思。

    上阵父子兵!

    既然骆风棠也来了大夏,骆星辰就有了极为强力的支援,他可以谋划的更多。

    相比较千机军的烟俊宁,自家的父亲是可以信任的。

    “乌日娜,一切按计划进行吧,咱们现在伪装以后,前往科尔沁部落的营地,只要一切都安排妥当,一定能找出真凶的。”

    骆星辰根据现有的情形推测,科尔沁部落目前的局面,定然是有内鬼才能做到的,究竟是一位,还是一个势力,这都是未知的,必须要亲自去调查,方能查出真相。

    ……

    说起来刘预这四年来,自己就觉得自己的经历,就非常的离奇,他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做到了阁老的位置,还给齐家写了半辈子的家谱,突然被任命为了河北西路副制置使,前往河北两路收纳义军。

    结果意外的发现自己带兵打仗这件事上,虽然不如骆风棠勇猛,但是依旧有调度上的能力,做的有声有色,到最后不负圣恩。

    自己多次请愿回到了朝中,做回了自己的阁老,继续给皇帝修家谱,又被皇上以朝中无人可用为由,扔到了乌巢湖两路,指挥了一场擒拿叛逆的戏码,顺带着解决了乌巢湖两路内乱。

    彻底收拢乌巢湖之后,间接的导致了两川回到了正轨之上。

    结果自己这个乌巢湖两路的少卿,权柄极大,自己的皇上压根就不给刘预经略使的职位,但是乌巢湖两路和江南的军政大权都在刘预手中。

    “皇上也是心大,放心我在乌巢湖和江南施为。”刘预笑着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蒙受圣恩,备受皇帝信任,委以重任。

    刘善将毛巾清洗干净晾晒之后,笑着说道:“刘阁老在河北、河东路两路可是有不少生人祠,这是民望。”

    “当地很多退役军卒,多数都在河北河东了两路归田做了县尉,风闻言事,自然常闻刘阁老之名,皇上圣恩常在,也不无理由。”

    “生人祠呀。太抬举我刘某了。”刘预呵呵的笑着,自己何德何能,成为民间俸祭?

    刘善将自己的衣物整理整齐说道:“算不上抬举,刘阁老在河北、河东收拢义军,平定寇匪无数,其民望与骆将军旗鼓相当,人人念阁老之恩泽,阁老当然担得起生人祠。”

    “王某也是看到刘阁老之才,看到了皇上之仁,才到了刘阁老手下做事。”刘善带上了鹰嘴头盔,披上了厚重的牛皮甲,将厚重的牛皮顿项围在了颈部。

    刘预看着刘善的装扮,一脸担忧的说道:“你去救治瘟疫之时,万万当心。”

    刘善带着厚重的牛皮甲,吃力的点了点头,离开了守备森严的知府衙门,前往空无一人的鄂州府。

    此时的鄂州街头上空无一人,没有车驾,没有人任何的声响,在瘟疫爆发之后,能逃离鄂州的都已经离开了鄂州,剩下的几乎都是病患。

    街上依旧有水患留下的淤泥无人清理,无数套着牛皮甲的军卒,正在清理着街道。

    这是骆星辰训练的乌巢湖水军,由卢战龙带队,而这批水军同样跟随着刘预来到了鄂州。

    卢战龙自从跟随骆星辰,经过一段时间的新式训练,学习以后,已经可以驾驭新式战船了,跟曾经在乌巢湖里面做水盗已经大不一样了。

    “刘灵官,朱雀街到杏坊,大约找出了三百多病患,现在都移到了征用的民舍之中。”卢战龙早就等在了门外。

    刘善点头,问道:“清理了多少尸骸出来?”

    卢战龙很久都没有言语,而是盯着空无一人,满是牛皮甲的街头,愣愣的出神。

    “卢指挥,但说无妨。”刘善带着厚重的牛皮手套,翻动着街上的尸骸,瘟疫,很常见的疟疾。

    刘善在乌巢湖两路待过很长时间,秋后的蚊虫有长了牙,疟疾肆虐,实属正常。

    “天行时疫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一邑,从朱雀街到杏坊,摸排了共七十三具尸首,这些尸首没有下葬,更加剧了水疫的扩散。”卢战龙吞了吞喉咙,继续说道:“这还是一坊一街,鄂州府有三十多道街,七十二坊。”

    “草木灰烧制速度如何?热水是否够用?青蒿还有多少?清理淤泥和卫生再快一点,灭了蚊虫才能灭了这水疫。”刘善站了起来,这个瘟疫就是典型的水疫疟疾,传播的途径就是蚊虫。

    而应对之策,早有医书论述,并且录有方剂。

    草木灰和水以三比十的比例放入锅中蒸煮半个时辰之后,洒在地上,可以消灭小须弥虫,这是刘御医在太医院的研究成果。

    而草木灰产生就是通过燃烧木材、草料而来,眼下瘟疫四起,热水需求量大增,正好形成一个循环。

    “青蒿缺口有点大,只够半月所需,毕竟鄂州周围几个州府都有水疫四起的例子,这次怕是要出大事呀。”卢战龙叹气的说道。

    刘善拍了拍卢战龙的肩膀,说道:“别叹气,你知道皇上给刘阁老写了封回书,上面就四个字,你知道什么吗?”

    “什么?”卢战龙带着疑惑问道。

    刘善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这四个字,是皇上对整个鄂州瘟疫之事,最大的指示,也代表了皇上内心深处的无数想法。

    卢战龙皱着眉头说道:“其实眼下,针对鄂州瘟疫,有一个最好的办法。”

    刘善笑着摇头,说道:“这个方法,你当皇上不知道吗?此事休言,脑袋在脖子上长着挺好的。”

    卢战龙嘿嘿的笑着,继续清扫着整个鄂州城区。

第6199章 小道消息

    长坪村。

    李家村夜壶佬密室山洞地穴囚禁女子的消息,如同龙卷风般瞬间席卷十里八村。

    以长坪村和李家村为中心点,辐射到周边十里八村,短短一两日的功夫里,来长坪村和李家村走亲访友的人突然就暴增好几倍。

    尽管这时候已经赶上秋天第二季稻谷收割,以及疯狂捡棉花的农忙季节,但这些走亲访友的人却只增不减。

    有的人更夸张,白日里忙着在家干农活,等到夜里收工之后还要喊上几个人一块儿来长坪村和李家村的亲戚家串个门,听一听八卦,喝两碗茶,再砸吧着嘴心满意足的离去。

    而主人家呢,也非常享受这种感觉,似乎这种轰动的大事件就发生在自己同个村子里,当事人还是自个经常打照面的,隐隐中也觉得自个在这场捕获行动中参与了一脚,给予了一个镜头似的。

    伴随着这种‘热潮’,一个小道消息却不胫而走。

    村头巷尾,田间地头,猪圈旁菜园地的瓜秧跟前,但凡有人的地方都在谈论这件事。

    “这段时日最好不要去后山山冲小黑屋那附近拢松毛!”

    跟李家村搭界的田埂上,长坪村的一个妇人正跟李家村的一个熟悉的妇人拉家常,说话的是长坪村的那个。

    “为啥不能去那块拢松毛啊?那块的松毛可好了,地上厚厚一层,随便拨拉几下就是满满一板车呢!”李家村的那个妇人问。

    长坪村的这个又说:“陈金红的尸身还停在那小黑屋里,没下葬哩!”

    李家村的那个惊讶了,“咋还没下葬?之前不是说拉回去的隔天就下葬了吗?”

    “那是外面人传的。”长坪村的这个妇人连连摆手,瞅了眼四下,凑到李家村妇人耳边嘀咕了几句。

    也不知道嘀咕了啥,可把李家村这妇人吓坏了,手里拿着的菜篮子都掉到地上。

    “她舅妈你可别瞎说,还有这样的事儿?听着渗人哩!”李家村那个揉着自己手臂上的汗毛一脸埋怨。

    长坪村那个撇撇嘴,“可不敢瞎说,小道消息,从老杨家那边流出来的,能有假?怪不得这两日遮遮掩掩的,昨日傍晚擦黑的时候有人看到一辆马车悄悄停在杨华忠家院子门口,下来两个人,一个老的,一个年轻些的,手里都拿着医药箱子呢,吓人哦……”

    ……

    李家村的妇人捡起地上的篮子,顾不上野菜还没挖满就扭着大屁、股屁颠着跑回了李家村。

    李家村村口原先李大善人家的宅基地改造成的晾谷场上聚集着一堆男男女女在那里晾晒稻谷和棉花。

    大家伙儿歇息的当口摘下头上的麦草帽子拼命扇着风,口中谈论的也是夜壶佬的那些事。

    只见这个妇人神色慌张步伐匆匆跑过来,有人就笑着高声调侃:“嫂子你跑那么急做啥?是夜壶佬在后面追不?”

    “追你个死人头,你全家女人都被夜壶佬追!”妇人气得不行,还没站稳就破口大骂,骂完还连往地上啐了一口,提到夜壶佬这个名字都晦气。

    “这女人是被疯狗咬了吧,咋上来就咬人呢!”

    调侃的人咕哝了几句,也不敢再去火上添油。

    而这妇人啐完,立马就拉了旁边几个要好的妇人神色紧张的说起了先前的听闻:

    “我跟你们几个说啊,这段时日千万千万不要去后山山冲那块去,进山宁可绕道都不要走那块!”

    “为啥呀?”

    “陈金红的尸身停在那小黑屋里还没下土呢!”

    “啊?都好两天了再不下土不就臭了吗?”

    “啥叫不就臭了?之前在石室里找到的时候就烂了半边脸,我那当口就在边上看着呢!”反驳的汉子刚好是那天跟着李甲下石室的村民中的一员。

    妇人们齐刷刷往汉子这边看了一眼,之前那个妇人接着道:“那会子烂了半边脸,这会子指不定全身上下都烂了。”

    “都烂成一滩臭水了,为啥老杨家不赶紧下葬啊?之前不是说隔天就下葬了吗?”有人捕捉到了重点。

    先前跑回来报信的妇人就等着有人能发问,立马瞪大了眼一脸惊恐的道:“我刚才听到长坪村那边的人说,下葬是假的,老杨家从镇上医馆请了老大夫下来,那个老大夫同时还在县城衙门里做仵作。”

    “仵作?仵作是啥?”

    人群里都是些清水镇都没咋去过的汉子和妇人,很多人的见识狭窄到让人害怕的程度。

    但人群中同样也有一些人的知识面要稍微多那么一点点。

    “仵作?不会吧?老杨家请仵作来做啥?难不成还要给陈金红尸检?”

    有人惊恐的嚷嚷了起来,这下明白的,不明白的,全都一股脑儿明白了。

    一张张在日头底下被晒得红通通的脸瞬间褪去血色,变得苍白。

    先前那个回来报信的妇人又说了:“小道消息说,老杨家怀疑凶手不是夜壶佬,另有其人,于是请了仵作过来尸检……”

    至此,整个晾晒场上的男女老少都停下了手里活计围拢到这边来听热闹,甚至连里正李甲都被吸引过来了。

    他背着双手站在人群外围,不好意思叫大家给他让条路,只能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

    “……听说那仵作还真有两下子,好像在尸体身上当真发现了点啥,据说循着那东西好像能顺藤摸瓜找出凶手呢……”

    “真的啊?这也忒神了吧?”

    “那东西到底是啥啊?”

    “不知道是啥,人没说,不过说是女尸紧紧拽在手里的,八成是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啥证物。”

    “天哪……这叫啥?这叫苍天有眼,因果报应。”

    “没错,做了坏事就算别人不晓得,老天爷,还有顶头三尺的神明看着呢,这就是报应!”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谴责起那个凶手不得好死,同时又感叹这仵作的厉害。

    先前那妇人又说了:“那个陈金红年纪轻,才刚刚到三十岁呢,生前据说就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不然也不会被老杨家休掉。

第6200章 一堆长舌妇

    如今又惨死,死后**都被刀子剪子折腾,这怨气八成是要冲天了,指不定得化成厉鬼,说不准还能变成旱魃呢!”

    “你别吓人了,那要是变成旱魃,咱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行了行了,这咋还越扯越远了呢?散了散了,都散了!”

    李甲突然重重咳嗽了一声,扬起声音呵斥众人。

    一个妇人胆子小,说不定还有些羞涩,可当这种生物以群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那就会互相给对方打气,变得勇猛无畏。

    “里正你吼我们做啥呀?这事儿又不是我们扯出来的,是长坪村那边传过来的小道消息呢!”

    “你们也晓得是小道消息?既然是小道消息,那在结果出来前就别到处瞎嚷嚷啊,搞得人心惶惶的连后山山冲都不敢去,像啥样儿?”

    “里正,你能堵住我们的嘴,却堵不住长坪村人的嘴,这事儿现在那边都传起来啦,你去打听打听!”

    “我不打听,这事儿有官府查,有骆家和杨家的人盯着,咱该干嘛干嘛,散了散了!”

    人群嘟嘟囔囔着散开了。

    李甲也走回了自家晾晒稻谷和棉花的场地边,弟弟李乙,婆娘,弟媳,两家的儿子儿媳们都在日头底下忙着翻晒稻谷和棉花。

    李甲把李乙喊到跟前:“待会你收拾下,陪我去一趟长坪村。”

    李乙想都不想直接点头,点完头才晓得问:“哥,去长坪村做啥啊?”

    “这不是先前那几个长舌妇说仵作验尸的事么,我去趟杨里正家,打听打听。”

    “倘若有啥用得着我的地方,也好搭把手。”李甲又道。

    李乙连连点头,“好,我待会就陪你一块儿去。”

    李甲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侄子李伟,又问李乙:“小伟之前不是说去镇上他姨母家的店里做事吗?咋又回来了?”

    李乙扭头看了眼晾晒场上卷起裤管,打起手臂,高高大大的儿子,笑了笑道:“这不是农忙嘛,就跟他姨母姨夫那告了个假,等忙完了再去帮忙,横竖他们那小吃铺子生意也不是很忙。”

    李甲点点头,“那待会把小伟也一并带上。”

    李乙满头雾水:“哥,为啥带他啊?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啥话都不会说……”

    李甲不想提前跟他解释太多,因为弟弟打小就是个头脑简单的人。

    “我叫你带着你就带着,别问那么多,我做事自有我的安排!”

    “诶,那我不问,带着就带着。”

    临近中秋,杨华洲提前回来了,从庆安郡给杨华忠带了两坛子他喜欢的烧酒。

    杨华忠很是高兴,夜里让孙氏多烧了几个菜,喊了五房五口人过来吃夜饭,老孙头,小洁爹,骆铁匠,杨华明,长根,大牛几个喜欢喝酒的自然也在邀请的名单里。

    男人们要喝酒,女人们自然就要聚到一块儿帮忙烧饭。

    这不,大孙氏,鲍素云,王翠莲都过来了。

    大孙氏带来了两副猪蹄,鲍素云是瓜果点心,王翠莲带的是活蹦乱跳的鱼。

    “猪蹄待会卤了,我最近琢磨出一种猪蹄的新吃法,在卤水里面多加些辣子花椒,再放在小炉子上煨半个时辰,又软弹又爽口,麻麻辣辣的,配上烧酒我一个妇人都能干掉二斤!”

    灶房里,大孙氏宏亮的嗓门豪迈的话语,顿时就将这烧饭的气氛给调动起来。

    王翠莲放下手里装着清水和鱼的水桶,笑呵呵跟妇人们商量:“我带来的草鱼有四五斤重,咋烧你们说了算。不过那两斤多黄丫鱼晴儿可是特别打了招呼,叫切几块老豆腐,几把酸菜弄个铁锅炖鱼,大人孩子都能吃,尤其是桂玲那种双身子胃口不好的,酸酸辣辣的鱼汤保准能下饭。”

    鲍素云本身就不是一个在意口腹之欲的人,但听到关于能打开儿媳妇胃口的话题,她顿时也来了精神。

    认真的听着,专注的点着头。

    “这都快八个月了,肚子是一天天大起来,可胃口还是不咋样,眼瞧着她自个面黄肌瘦,我都愁死了,人太瘦了到时候生娃的时候使不上力气可咋整……”

    “素云你别担心,再瘦弱的女人都能生下娃,你瞧我家儿媳妇黄毛,那可是比你家桂玲还要瘦呢,两个大胖孙子都给我生下来了,没事儿的啊。”

    大孙氏拍着鲍素云的肩膀,豪气干云的劝说。

    鲍素云苦笑,心里的担忧依旧放不下。

    王翠莲也劝道:“瓜熟蒂落,连皇帝老儿都是咱女人生的,莫怕!”

    孙氏也点头,柔声道:“你变着花样的给她多整些吃的,这离生娃还早着呢,还来得及,要是家里的东西吃腻歪了,你就让她到咱几家来换换胃口……”

    鲍素云轻轻点头。

    一道唱反调的嘲讽声冷不丁的在灶房门口响起。

    “就没见过这样惯媳妇的,不就是生个娃嘛,天底下哪个媳妇不生娃哪只母鸡不下蛋的?惯成这样早晚没***!”

    仿佛一瓢凉水泼进来,灶房里温馨热闹的气氛瞬间降为冰点。

    大家伙儿几乎都不用扭头就能猜到说这种煞风景话的人是谁了。

    大家伙儿也都暗暗交换着眼神,真是掉以轻心啦,竟然忘记了这段时日谭氏就住在三房。

    短暂的尴尬之后,孙氏回过神来率先打破沉默。

    “娘,你咋一个人来这儿啦?有啥吩咐你喊一声就是了。”

    谭氏一手住着拐杖,另一边腋下夹着一只小茶罐。

    “前院客房离着后院这么一大段路,我嗓子喊破你们都听不到,说的这么欢快,哪个还会管我这瞎老太婆的死活……”

    这劈头盖脸的数落,弄得孙氏和鲍素云这两个媳妇灰头土脸。

    王翠莲是压根不敢在谭氏面前多吱声的,因为她知道谭氏不待见晴儿,别待会自个吱声帮孙氏她们解围反而把火给引到晴儿身上来了就不好了。

    所以王翠莲识趣的保持沉默。

    孙氏心里也是希望王翠莲不要吱声的,谭氏嘛,就这性格,随她说几句就过去了。

    而且孙氏还给大孙氏递了个眼色过去,示意大孙氏也别吱声。

第6201章 可爱的小老太太

    大孙氏心里好不痛快,拧着眉头站在一旁瞪着谭氏,反正谭氏又看不到……

    这边,孙氏赶紧从谭氏手里接过茶罐,回到灶台边往里灌开水,顺便抓两把茶叶丢进去。

    鲍素云左右看了看,低着头往灶膛口那边躲,尽量避开谭氏。

    结果,谭氏自己敲打着拐杖探着路跨进了灶房的门槛。

    “娘,您不用进来,这里油烟重,待会灌好了我给您送屋里去。”孙氏柔声道。

    谭氏鼻孔朝天哼哼了声:“咋?我这脚才刚踏进来就嫌我碍事了?哎,人到上了年纪就是可怜,走哪都不招人待见哦……”

    孙氏赶紧解释:“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灶房里人多,待会烧饭烧菜忙起来没空招待你。”

    谭氏撇撇嘴:“我是外人嘛?我用不着你们招呼,我也不是个吃闲饭的。”

    说着话的当口,谭氏转身往边上的矮长桌那走去,俯下身在长桌上一通摸索。

    长桌上放着各种食材,蔬菜瓜果猪蹄全都在。

    “老太太你这是要摸啥?”大孙氏忍不住问。

    谭氏道:“给我几颗蒜头。”

    大孙氏扯了两颗蒜头塞到谭氏手里。

    在大家伙儿诧异的目光注视下,谭氏把拐杖挨着墙壁靠着,自个站在那里一本正经的剥蒜。

    大家伙儿都愣住了,孙氏更是把灌好的水放在锅台上,赶紧走过来:“娘,这些活计用不着您坐,您去歇息吧……”

    谭氏把头摇摇,语气很是坚决:“歇了大半天了,屁、股都坐出了老茧,我就跟这待着,你们要是嫌我碍事就当没我这人就是了。”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老太太这是铁了心要赖在这儿了。

    老太太在这镇着,还让她们咋样天南地北的闲扯?

    气氛再次尴尬下来。

    孙氏也很犯难,心里是真想把这尊大神给请出去。

    可是看到谭氏在那仔仔细细的剥着蒜头,再小心翼翼的放在边上的碗里,孙氏相好的说词又吞回了肚子里。

    人到年纪到了,肯定也是怕冷清的。

    当初孩子爹把婆婆接过来一块儿住的初衷,就是想要让她觉得热闹点。

    这会子前院堂屋都是男人们在说话,婆婆插不进去,估计也没兴趣听老爷们的话题,所以就想来后院待一会儿。

    要是再把她往外撵,心里过意不去。

    “娘,我给您端把小凳子,您坐下来慢慢剥,咱不急。”

    孙氏温声细语的说着,转身去隔壁饭堂端了一把小凳子过来放在谭氏身后,又扶着谭氏缓缓坐下。

    谭氏撇撇嘴,嘴里嘀嘀咕咕着别人听不清的话语,坐了下去,接着剥蒜。

    孙氏接着又把鱼交给了鲍素云,让她去后院拾掇,这是让她跟谭氏暂且分开,免得待会素云拘谨。

    又将卤猪蹄的差事交给了大孙氏,让她拎着小炉子去灶房门口的屋檐下单独弄。

    这是以防待会谭氏又说出啥煞风景的话来,大孙氏火爆的脾气会控制不住跟谭氏硬刚。

    王翠莲在边上默默的看着孙氏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这一切,心里对孙氏佩服得五体投地。

    孙氏是个孝顺的好媳妇,对老人有耐心,也是个心细的人,能兼顾到其他人的感受和处境。

    王翠莲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侄媳妇晴儿。

    十几年的相处,从为红过脸,真是有啥样的娘就教导出啥样的闺女。

    孙氏人品好,所以晴儿也是杠杠的,一个人家想要兴旺发达,就一定要娶妻娶贤,跟孙氏这一家做亲家,真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了,棠伢子那小子有眼光,会挑媳妇,会挑老丈人和丈母娘啊!

    “翠莲嫂子……”

    孙氏刚开了个口,王翠莲便笑着主动道:“她们都领了差事,接下来塞火的差事就归我吧!”

    孙氏怔了下,随即笑着点头,她也正是这个意思呢,没想到被主动提出来了。

    “那好呀。”

    灶房里开始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

    起初孙氏和王翠莲都还比较拘谨,除了正常的关于火候的交流外,不敢有其他方面的谈论。

    因为谭氏就坐在那把小凳子上,埋着头剥着蒜。

    之前那两颗老早就剥完了,后面又叫孙氏给扯了一大串过来放在面前慢慢的剥。

    庄户人家烧菜讲究香辣,除了给孩子们吃的菜或者甜品里不加蒜,其他任何菜就没有蒜不能掺和的。

    渐渐的,孙氏和王翠莲发现谭氏当真除了剥蒜,其他一句话都不搭讪。

    孙氏和王翠莲的话题渐渐的敞开了一些,说到了菜,说到了孩子,说到了村里的一些趣事儿。

    孙氏偶尔会偷偷往谭氏那边瞟一眼,观察下婆婆的表情,要是婆婆稍微有点不耐烦,她立马就要换话题。

    结果,自始至终在婆婆的脸上,孙氏没有看到一丝不耐烦,相反说到一些趣事的时候,婆婆的嘴角还会抽两下,看样子还听得蛮有滋味的。

    孙氏在观察谭氏,王翠莲也在。

    两个人悄悄交换了个眼色,都暗暗的乐。

    这小老太太啊,就是怕冷清,喜欢热闹,可又矫情拉不下脸来往跟前凑。

    等到搞清楚了她的套路就会发现,小老太太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谭氏听了好一阵,也听过瘾了,蒜头也剥了满满一碗,够孙氏烧一顿菜用的了。

    “得,我回堂屋去了。”

    她拍了拍手站起身。

    孙氏赶紧放下锅铲柄凑过来,“娘,您再坐会呗?”

    谭氏眉头倒竖:“咋?这还使唤起我干活来啦?”

    孙氏哭笑不得,王翠莲也是捂着嘴憋笑。

    “娘,我咋敢啊,我是想留你坐下来陪我们说会话呗,人多热闹。”孙氏赶紧解释。

    谭氏鼻孔里哼哼了声,老松树皮般的脸上每一条褶皱里都堆满了得意。

    “那些东家长西家短不添油盐的废话我才懒得陪你们扯呢,我走了!”

    谭氏摆摆手,扭身就走。

    “那我送您出去。”孙氏赶紧扶着谭氏过门槛。

    到了外面院子里,谭氏停了下,“我走啦,该进去唠嗑就唠,进门都快二十年了还搞得跟个受气包小媳妇儿似的,装可怜给谁看哪!”

    蹲在那里扇炉火的鲍素云面红耳赤,吭吭哧哧道:“娘,我不可怜,我日子好过得很。”

    谭氏扯了扯嘴角:“自个当家作主,想咋样就咋样本来就该好过,媳妇怀了身子多疼着点儿这没错,就你那绵软性子,疼过了头当心来日媳妇骑到脖子上拉屎,有你哭的!”

第6202章 原来是好意

    在场的几个妇人都愣住了。

    咋一听,谭氏好像又是在挑鲍素云的刺儿,可当谭氏离开,她们几个回过味儿来这才发觉,谭氏方才竟然是在传授鲍素云的‘驭媳’之道!

    “我没听错吧?老太太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还是生怕素云将来被媳妇欺负?”

    大孙氏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立马就把心里的猜想给说了出来。

    她的猜想同时也是其他人心中所想的,顿时,一双双目光都齐刷刷落在鲍素云身上。

    鲍素云依旧蹲在炉子跟前,手里的扇子摇得都慢了一大拍。

    “婆婆好意是好意,不过,我相信桂玲不是那样的孩子。”鲍素云温柔的笑了笑,接着摇动扇子。

    大孙氏就站在鲍素云跟前,她俯身轻轻拍了拍鲍素云的肩膀压低声道:“且不管桂玲是不是那样的孩子,至少老太太说这些话说明她心里还是念着你的好,担心你将来吃亏呢!”

    鲍素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能得到婆婆的关心,还真是稀罕啊。

    孙氏出来打圆场道:“人心换人心,咱妯娌真心待婆婆,婆婆眼睛虽瞧不见心里肯定也是明白的,上回把三丫头送的那根水果玉米留到我家来了就说明了这一点。”

    其他人都点头。

    孙氏道:“不过呢,婆婆说话有她自个的方式,即便是关心的话说出来,一般人,尤其是那些不了解她的都听不明白。”

    大孙氏打着哈哈道:“反正咱是明白了,晴儿奶的性子十里八村独一份。”

    “嗯,用晴儿的话来说,这叫有个性。”王翠莲也来到了灶房门口,扶着门框笑眯眯搭了一句嘴。

    “晴儿娘,锅里饭烧开了,接下来整啥?”王翠莲又问。

    孙氏恍然,拍了下大腿,“哎呀瞧我这记性,得赶紧下红薯蒸饭。”

    一切重回正轨,鲍素云也不再觉得谭氏在前院就觉得尴尬。

    心里虽然不相信谭氏说的话对应验,她坚信桂玲会是个孝顺的好媳妇的。不相信归不相信,但鲍素云心里还是像被注入了一丝暖流。

    夜饭之后,男人们聚在堂屋里抽烟,喝茶,讨论即将到来的中秋节为谭氏办七十寿辰的事。

    妇人们则在后院收拾碗筷,收拾碗筷的时候孙氏和鲍素云她们也在私下里商量谭氏寿辰的事。

    如今杨华忠是老杨家二代里面年纪最大的,所以给老太太办寿辰这事理当由杨华忠来牵头,杨华忠本人也是义不容辞。

    筹办寿辰说容易也容易,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事先给亲戚朋友那里送去请帖,请帖上写明酒宴举办的缘由,时间,地点。

    然后就是置办席面来招待亲戚朋友,完事了家里几房儿媳妇,孙媳妇,闺女,孙女们为老太太准备些礼品。

    礼品无非就是衣裳鞋袜帽子这些,表达心意就行,当然你条件好的,还可以私下里再给老太太包个红封。

    但这红封最好私下里进行,因为明面上几房的人都是商量好差不多规格的礼品,这是一种规矩,也是一种默契,你打破这种规矩和默契,对大家面子都不好,所以私下进行最好。

    等到孙氏和鲍素云这里通过气,灶房也被拾掇得干净整洁。

    “今个把你给累坏了,走吧,咱去前院喝茶歇会。”

    孙氏带上灶房门,挽着鲍素云的手臂一块儿去了前院堂屋。

    前院堂屋,杨华忠杨华明杨华洲三兄弟一人坐一方,谭氏双手抄在身前端身坐在靠窗边的一把藤椅上,其他人都散了。

    “晴儿也走了啊?我还以为她要留下再说会话呢!”

    孙氏看了眼四下,微笑着问。

    杨华忠抬起眼往孙氏这边扫了一眼,“晴儿这会子忙,不然肯定在。”

    孙氏会意,立马就不问了。

    晴儿在忙啥,别人不清楚,他们几个内情人心中明白,确实是没精力留在这儿听闲话。

    ……

    但凡有空,杨若晴肯定会留下听爹和四叔五叔他们商量寿辰的事。

    不为别的,因为七十岁的寿辰对这个时代的老人和家中晚辈来说,都是很稀罕的事情。

    物质条件医疗水平的局限,这个时代人的平均寿命普遍低于现代,村子里放眼望去,两百户人家,上千人口的大村子里,年纪攀上六十的老人不超过三十个。

    七十岁的,就更是一双手都能数过来。

    (老杨头稳稳占据了一个名额。)

    谭氏今年六十九,真正意义上来说明年这个时候才满七十。

    但这一带的讲究,像这种大寿辰得提前一年做,图个吉利。

    多年前老杨头和谭氏的六十寿辰,当时也有模有样的操办了。

    但几年前老杨头的七十寿辰就没操办。

    不是杨华忠他们这些儿孙不孝顺,而是那当口老杨头闹别扭估计不准他们操办,大家伙儿没辙,因为从那时候开始老汉的性情就大变,让人不敢去违逆。

    如今谭氏七十寿辰,杨华忠他们自然要好好操办下,顺便也算是弥补下几年前老杨头寿辰的遗憾吧。

    “姐,这里我盯着,要不你先回去吧,三伯和五叔他们应该还在商量寿辰的事,你去听听。”

    身旁枝繁叶茂的树梢后面,传来刘雪云低沉的声音。

    杨若晴此刻像古墓派传人小龙女似的正懒洋洋躺在一根树梢上,仰着头王望着头顶星空走神。

    “不用,明日白天一样可以问。”她轻声道。

    不动声色的坐起身,犀利的视线透过这夜色下的树梢锁定前方山野中那间孤零零的小黑屋。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鱼儿……该上钩了吧?

    ……

    天亮了,一轮红日从东面的山坡挣扎着探出头来,树梢上,草地间,洒满红色的霞光。

    “收工了,回家啦!”

    杨若晴轻轻摇晃了下树梢,很快,旁边大树上便传来刘雪云的动静。

    “这条鱼没上钩。”他沉声说。

    杨若晴勾了勾唇,“不急,咱比的就是耐心,今晚继续。”

    回到家中,洗了个澡,准备去睡个回笼觉,听到后院的院墙那块,王翠莲和孙氏正隔着一堵墙说话呢。

第6203章 媒人要登门

    字里行间,似乎还提及了绵绵,婚事什么的字眼。

    杨若晴想起了上回五婶跟她提到了绵绵的那个青梅竹马长大的姜先俊。

    难道是绵绵的婚事定下来了?觉可以晚点再睡,先去问问情况。

    “大妈,娘,你们在说啥呢?我也来听听。”杨若晴嘻嘻一笑,等到墙里墙外的两位长辈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翻身稳稳当当坐在高高的墙头。

    “晴儿,你咋坐那么高啊?当心摔着咯~”孙氏抬手朝杨若晴招了两下,示意她下来。

    杨若晴却摇摇头,“我坐在你们俩中间,好方便参与你们谈话呀。”

    “你这孩子,皮!”孙氏哭笑不得。

    王翠莲也是笑,“晴儿娘,随她吧,她自个心里有分寸呢!”

    杨若晴连连点头,朝孙氏呶嘴:“娘,你还没大妈了解我。”

    孙氏故意嗔了她一眼,接着道:“方才我跟你大妈说绵绵的婚事呢,等到中秋节给你奶昨晚寿辰,姜家那边怕是要派媒人登门了。”

    “哦?五叔五婶拿定主意了?还是绵绵自个点了头?”杨若晴问。

    孙氏道:“昨夜你不在,后来你五叔五婶跟我们说了好一阵话,你五叔对姜先俊还是很满意的,绵绵自个也没反对,回头给姜家那边通个气,让他们那边晓得这边的意思,媒人就能登门了。”

    杨若晴跨坐在墙头若有所思。

    这说词,咋觉得在这场婚事中,绵绵表现出来的期待和羞涩跟当初三丫头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啥叫绵绵没反对?指不定心里不咋乐意可嘴上不好意思说呢?”杨若晴想了想又问。

    “娘,你是看着绵绵长大的,跟五婶那里也是无话不说,这事儿回头你再去问仔细哦,谈婚论嫁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虽然杨若晴内心深处不是一个守旧的人,婚后倘若感情不和睦,或者性格三观有冲突,又或者复杂的家庭关系让彼此备受煎熬,和离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和离,没孩子倒好,有了孩子,就更要谨慎,孩子受到的伤害最大。

    所以,想要自己不委屈,孩子也不受牵连,最好的法子就是婚前多花点时间去观察,去思考,去做决定。

    好饭不怕晚,婚前多花点时间总比婚后折腾要强。

    “我再去问问啊?这样不妥吧?你五叔好像很喜欢姜先俊呢,昨晚很是夸了他几句。”孙氏有些迟疑。

    杨若晴道:“我本人也很喜欢姜先俊做我妹婿啊,从小到大他从不跟人打架,性格也很温和,跟绵绵也很般配,但还是多问问比较好,娘你又不是外人,五叔五婶明白的。”

    孙氏不知杨若晴为啥这么坚持,而墙这边的王翠莲也从杨若晴的坚持中琢磨出点什么来。

    “晴儿娘,你还是私下里去问问绵绵自个的意思吧,姜先俊那孩子是不错,可他有个强势的娘啊,婆婆太强势,媳妇的处境……晴儿娘你和素云俩应该比谁都清楚。”

    杨若晴的话有些含糊,还是王翠莲的话一下子说中了孙氏的心。

    回想自家那位强势的婆婆,再想想年轻时候自个跟老三屋里稍微有点响动,又或是老三偷摸着塞了点吃食给自个,说了几句贴心话,门外,窗下,院子里,各个角落立马就响起了婆婆指桑骂槐的声音。

    那日子……可难熬了,也幸亏老三不糊涂,心里有主意,且还向着自个,不然真是过不下去了。

    “成,还是多问问比较放心,刚好待会我有事儿要去一趟五房。”

    看到孙氏被说通了,杨若晴满意的点点头,又坐在墙头跟孙氏和王翠莲闲话了几句。

    得知昨夜后来李甲还过来了,杨若晴没有半点意外。

    “该说的,不该说的,你爹有分寸,不会耽误你的计划的。”孙氏朝杨若晴这笑着眨了眨眼。

    杨若晴会心一笑,“嗯,我自然相信我爹了。”

    从墙头下来,回到屋里躺到床上,既然李甲都被惊动到连夜赶过来探底,那说明消息已经顺利带到了李家村,鱼儿迟早会上钩的。

    ……

    夜里,杨若晴原本是打算去后山山冲接着蹲守,亲手把鱼竿甩下去钓大鱼的。

    结果,孙氏过来喊她,今夜五房准备了饭菜,喊大家过去吃夜饭。

    吃完夜饭特别叮嘱大家伙儿都不要走,五叔有事要跟大家说。

    “你五叔特别提到了你,叫你一定要留下来。”孙氏笑眯眯对杨若晴转达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愉悦和自豪。

    杨若晴不用去,都能猜到五叔要说啥。

    “娘,你今个去找五叔五婶说了嘛?”

    “我去找了啊,不过没说。”

    “为啥呀?”

    “嗨,我去的时候,姜先俊他爹刚好在,跟你五叔一块儿抽烟说话呢,我寻不到机会开口。”

    “噢……”杨若晴皱了皱眉,随意又舒展开眉眼,“五叔跟五婶不同,五叔是个心里有分寸的人,这些年在酒楼跟五湖四海的人打交道看人也很准,既然他中意姜先俊……那就尊重他的意思吧。”

    孙氏连连点头,“讲真的,我们都很中意姜先俊,那孩子性子好,长得也俊,平时在村里看到我们都很懂事的打招呼。”

    杨若晴笑了:“我本人也很喜欢他。”

    夜里的事情先安排给刘雪云,杨若晴来了五房。

    没法子,自小就跟五叔关系亲近,五叔的要求,她尽量满足。

    男人们在堂屋里说话抽烟,蒋桂玲的娘家老爹蒋里正,还有蒋桂玲的两个哥哥都请过来吃夜饭了。

    但堂屋里,五叔是主角。

    灶房里,鲍素云和孙氏掌勺,杨若晴和绵绵从旁打下手,谭氏没过来,回头鲍素云送饭菜过去。

    蒋桂玲也挺着个大肚子坐在灶房门口帮着捡菜。

    鲍素云一会儿就探个头关心的询问几句儿媳妇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嗅到这些油烟难不难受……

    一会儿又打发绵绵给蒋桂玲泡碗茶,或是泡点蜂蜜水送过来。

    等到米汤开了,鲍素云又担心蒋桂玲饿了,张罗着要给蒋桂玲用米汤冲跑鸡蛋花。

第6204章 保护太严密

    孙氏和杨若晴一一看在眼底,母女两个暗暗交换着眼神,鲍素云若是天底下宠儿媳妇排行榜排第二,那无人能排第一了。

    这简直是把媳妇儿捧在心尖尖上宠着啊。

    孙氏看得心里很愧疚,不管是对晴儿,花儿,还是朵儿,她这个做娘的都没能像鲍素云宠蒋桂玲这样宠过。

    杨若晴接收到孙氏眼底的愧疚,哭笑不得。

    蒋桂玲是孕妇,害喜比一般人严重,在一个家庭里理当多受到其他家庭成员的照顾。

    但是,也不能被照顾得太过头,孕妇嘛,适当的动动,能身体力行的事情自己做,对自己和胎儿反倒更好。

    又不是高血压水肿到没法下床的地步,而且,蒋桂玲本人似乎也不太喜欢鲍素云这种过了头的照顾。

    这不,当鲍素云张罗着要泡米汤蛋花的时候,蒋桂玲终于苦着脸,斟酌着话语说:“娘,我真的一点儿都不饿,你先顾着锅里的饭菜吧,我又不是客人,你别老是把心放在我身上啊,我浑身不自在哦……”

    鲍素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这闺女咋这么想呢,你如今是双身子,我就怕你饿着。”

    “娘,我饿一点好啊,待会吃饭胃口就更好,你别管我了,你先忙吧。”

    “好吧,那你累了就回屋去躺会,吃饭的时候我叫你,送去你屋都行。”

    蒋桂玲无奈一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没那么脆哦,何况今个家里来了客人,我一个晚辈媳妇儿咋能回屋躺着?”

    “娘这不是怕你累着么,这里油烟味儿大,熏着你了……”

    蒋桂玲摇头:“娘,我没那么娇弱,我就爱听你们边烧饭边说话,我得劲得很呢……”

    鲍素云没辙,只得撩起帘布又回了灶房,心不在焉的烧菜,不时还要探头瞅一眼灶房门口。

    看着鲍素云这副模样,孙氏突然觉得昨天谭氏的那几句提醒,真的很有必要。

    五弟妹有些太过小心翼翼了,一家人弄成这样,也不太好。

    不仅自个累,儿媳妇也不自在。

    杨若晴也是暗暗摇头。

    五婶宠得太过了,将蒋桂玲保护得太紧密了。

    表面上看是疼爱,在乎,但作为年轻人来说,蒋桂玲心里是不喜欢这样的。

    她会觉得鲍素云在意的其实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自己不过是沾了孩子的东风。

    当某天孩子生下来后鲍素云把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身上,对蒋桂玲有所忽略的时候,就是考验蒋桂玲品性和思维方式,以及心理适应能力的时候到了。

    但愿蒋桂玲是个成熟理智的女人,能够顺利进行身份的切换。

    有些女人本身心智就不成熟,怀孕的时候母贫子贵习惯了被一家人当做核心来宠着。

    当肚子里卸了货,自己不再是核心了,心理强大的落差下再加上照顾孩子的辛苦,几方面的压力作用下来又不能疏导容易出现产后抑郁。

    希望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不要在五房发生。

    “三嫂,晴儿,姜家那边说这两日就提前请媒人上门,赶在你五叔在家的时候把这亲事给挑明了。”

    鲍素云再一次给蒋桂玲送去一碟油炸糖衣花生米并重回灶房后,压低了声跟孙氏和杨若晴这满脸喜悦的说。

    “提前了啊?”孙氏惊讶了下,随即脸上也堆满了笑,反正早晚的事儿,早点确定下来也好。

    杨若晴则是往边上伺弄灶火的绵绵身上看了一眼。

    绵绵埋着头,贝齿轻咬着下唇,灶膛里红通通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脸蛋儿红扑扑的。

    这样子……是害羞了?

    “绵绵,姜家这两天就要来提亲了,这桩婚事,你想好了吗?”杨若晴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绵绵,轻声问。

    绵绵看了杨若晴一眼,目光就跟触及了烫人的食物似的赶紧缩了回去。

    她没好意思说话,更深的埋下头,刘海都跟着垂落下来。

    唇角却微微扬起,轻轻点了点下头,便接着往灶膛里胡乱塞柴禾了。

    看来,绵绵对姜先俊也是满意的。

    两个人从小知根知底,一块儿长大,姜先俊脾气好,手脚也勤快,长得也俊,个头也高。

    用后世的称呼,姜先俊就是帅气的小哥哥。

    对于绵绵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肯定是有吸引力的。

    既如此,杨若晴就不多说煞风景的话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选择,孙氏当初若是因为畏惧谭氏而不敢嫁给杨华忠,那么也就没有如今的幸福生活。

    所以,勇敢的选择自己的幸福吧绵绵!

    夜里的饭桌上,杨华洲心情大好,神采飞扬。

    当初大宝成亲,杨华洲高兴,因为他把大宝看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拉扯他成家是他这个父亲的责任和义务。

    而绵绵出嫁,则是他心底最后一块石头。

    绵绵是他唯一的血脉,绵绵能有个好归属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最后的心愿。

    酒过三巡,面前关起门来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杨华洲说话自然也没啥顾忌。

    “我在庆安郡的时候,有不少生意场上结识的人想跟我家结亲,我也不是没动过那个心思,那些人家随便挑一家把绵绵嫁过去,咱绵绵往后可就脱离了村子,摇身一变成了城里的少夫人。”

    “可那些年轻后生们我见过不少,终究不能挑出一个让我撇开他们家世单单对他们个人满意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家里条件再好,女婿本身不争气,那份家业也守不住。”

    “何况那些自小就在城里长大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们,身上难免有些桀骜之气,跟咱绵绵这成长环境不一样,也没啥青梅竹马的感情,绵绵嫁到那样的人家只怕除了吃穿不愁,其他方面就没那么好了。”

    “离娘家路也远,我也人到中年,不可能一辈子在庆安郡待着盯着绵绵,思来想去还是把她嫁在跟近,男方家条件差点没事儿,只要知根知底,最关键是男孩子本身踏实,人品正,对咱绵绵好就行!”

    桌上一片沉默,每个人都在认真琢磨杨华洲的话。

    蒋里正第一个发言:“亲家,你的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当初我把桂玲嫁给你家大宝就是相中了大宝老实,憨厚,相中了你们这公婆人好,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是对的,桂玲在你家日子过的顺心,我也放心。”

第6205章 纸缠香

    鄂州城区。

    这里是高危地带。

    若是从空中俯瞰,就能看到无数的乌巢湖水军着牛皮甲如同蚂蚁一样,散播在整个鄂州,乌巢湖、江南路上,四处探访者病情,手持着邸报四处宣扬着卫生的重要性。

    刘御医发明的牛皮甲也并非没有出处,刘善曾经跟随着刘预来过乌巢湖水军营寨,当时营寨里的卫生标准防虫驱蚊之事,还是刘善做的。

    牛皮甲是卢战龙水军的标配,作为一只尚处于训练之中的水军,连自己的船还在熟练当中的时候,铁甲的配额并不是很多,军卒训练都是用牛皮甲充数。

    而刘善也是一个细心的人,刘御医研究小须弥虫,研究的正起劲,刘善的牛皮甲的提议,得到了刘御医的认可。

    齐星云将刘御医和刘预的两本札子,放在了一起,看了半天说道:“也就是说此次钱州鼠疫和鄂州水疫,其最好的方法,就是截断传播途径,搞好卫生?”

    齐星云拿着札子,这是刘御医作为大齐神医的观点,截断传播途径、搞好卫生。

    刘御医的做法是继续推广骆风棠护**曾经的做法,消灭老鼠,用的手段居然是抓蛇投放到疫区。

    刘御医说蛇是长虫、鼠是穴虫,本不同源自无染病之虑。提出用蛇来消灭老鼠的手法,受到了众将士的一致好评。

    刘善在鄂州以及两湖、两江、两浙等地的做法,就是消灭蚊虫,挨家挨户散发纸缠香,清理城中淤泥,消灭蚊虫。

    他们共同的做法,草木灰烧制的消毒液,也是现场制作,简单快捷而有效。

    “那个就是纸缠香吗?”齐星云指着远处的熏灯问道。

    王昀点了点头,跑了过去,摘下了鹤形熏灯的鹤冠,将里面的纸缠香端了出来,放到了皇上身前说道:“蚊性恶烟,旧云,以艾熏之则溃。然艾不易得,俗乃以鳗、鳝、鳖等骨为药,佐以松香、浮萍、硫磺,以纸裹长三四尺,旦夕熏之,可以驱蚊。”

    “秋天的蚊子都长着牙,叮一下就是一个大包,还容易生病,这纸缠香就点了几盘。”

    “端午时,收贮浮萍,阴干,加雄黄,作纸缠香,烧之,能祛蚊虫。”

    “只不过雄黄烧起来,味道不大好闻,皇上面前的纸缠香里是没有雄黄。”王昀解释着纸缠香的来源。

    “张阁老到了没?”齐星云让王昀把纸缠香端走。

    “说阁老,阁老就到了。”王昀探着身子,老远就看到了张廷玉急匆匆的步伐。

    一番见礼之后,齐星云将手中的札子递给了张廷玉说道:“张阁老,刘阁老让齐伟明留在鄂州知府,这件事你怎么看。”

    张廷玉早就看过了刘预的札子,这份札子在尚书省的时候,就已经抄录成了数份,归档和左丞、右丞都要一份,皇上这里是原件。

    张廷玉还是再次看了一遍札子说道:“臣原则上同意刘阁老的意见,一来,皇上给了刘阁老便宜行事的圣命,那是皇上对刘阁老信任,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自然是这份道理。”

    “二来,皇上和臣咱们都在京中,不在鄂州,鄂州何等情形,我们都只是通过札子在看,对于其详情,都是知之不详,反而耽误了事,既然派出了钦差,就让钦差督办就是。”

    “再有就是皇上,这鄂州的烂摊子,既然是齐伟明闯的祸,自然要他自己兜着,刘阁老古稀之年去给他处理,他自己也得负这个责。一走了之反而便宜了他。”

    齐星云点头算是同意了张廷玉的说辞,张廷玉的这三个理由,代表着京中官员的理由。

    而刘预给出的理由非常简单,他需要利用鄂州知府、衙门和各县知县事的组织架构来处理瘟疫之事,罢免了齐伟明,马上换个人,很难调度所有人力物力财力赈济、解救灾区的百姓。

    人定胜天,自然要依靠普罗大众的百姓来打赢这仗,那自然是物尽其用,这次的敌人,不是汉人,而是时疫。

    刘预并没有提出让齐伟明戴罪立功之说,而是用秋后算账来形容此事。

    “朕就怕此事过后,自罚三杯,平调别处了事。”齐星云叹气的说道。

    为了救更多的人,齐星云同意了齐伟明留在了鄂州,发挥他仅剩的作用。

    但是他很担心,官官相护之恶习,到最后连流放都省了,再自罚三杯平调或者官复原职,苦的还是百姓。

    齐星云将桌上的红笔拿了起来,在齐伟明的名字上打了个圈,王昀浑身一哆嗦,看了张阁老一眼。

    这个眼神很简单,皇上要杀人了。

    张廷玉立刻会意,皇上拿起了那根用于朱批处斩的笔,就代表皇上心中已经有了杀意。

    齐星云拿着刘预的札子说道:“鄂州位于两江交汇之处,四通八达,此次水疫,流传甚广,通传各路严加防范。”

    张廷玉点头,这件事自从出了鄂州之事之后,反应快点的州府,早就开始了第一时间的封堵流民之事。

    比如京城在最后一次的商船离开码头之后,就开始封堵,严防死守,反应的速度最快。

    张廷玉笑着说道:“眼下进了深秋,各地商队都离开了京城,商贸随着冬日临近也变得萧索起来,封起来,也没什么。驰道还能通行,调运物资无碍,等水疫过了,百姓们也心安。”

    他很庆幸这次水疫爆发在深秋之后,若是在盛夏时节,商贸频繁,病患更多,对大齐的商贸活动的影响会非常剧烈!

    他这个主持商改之事的阁老,到时候考评自然是得个中下评,坐在阁老位上,得个中下评,大概等同于引咎告老了。

    齐星云看着刘预札子,叹气的说道:“鄂州地区,广泛的缺少艾草、青蒿、烧制草木灰草料和木料、纸缠香、牛皮、鹰嘴面具和朕让科技苑做的面罩。”

    “国帑那边撑得住吗?”

    国帑的进项,还没进的时候,就已经早就有了去向,尤其是大齐四处都在修路的时候,这进项有多少,都不够往驰道里面填,齐星云有点担心国帑没钱。

第6206章 成绩

    “今年国帑大约能收一万万四千三百万缗,大概能剩下四千多万缗,绰绰有余了。”张廷玉赶忙回答了这个问题,商改的第三个年头,税收终于开始稳定增长,而这种增长并非巧立名目而来,而是自然增长。

    “这么多?张阁老干的不错。”齐星云点头,国帑这里有钱,不用内帑去填补,齐星云已经非常满足。

    张廷玉为自己取得的成绩自豪,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当年,他张廷玉也不是没有暗自腹议过,若自己上,定然大不一样。

    结果真的当上了阁老,张廷玉才知道这阁老的位子,哪里有那么好做。

    眼下取得了一些微小的成绩,他自然感慨良多。

    “想刀明似雪,纵横脱鞘。箭飞如雨,霹雳鸣弓。威撼边城,气吞胡虏,惨淡尘沙西北风。中兴事,看君王神武,驾驭英雄。臣自然也要微尽恭力,以效圣上之明。”

    张廷玉笑着回应了皇上的夸奖,甚至写了半阙词。

    齐星云看着张廷玉,哭笑不得,这马屁拍的,是真的流畅,张廷玉活着就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也怪不得武将不受待见,齐星云在钱州的时候,也就蒋五郎能整点“喊两嗓子提提神”的花活,就这,蒋五郎还天天提防着自己,不让自己瞎指挥。

    军卒更是张嘴闭嘴都是干彼之母、格老子的粗言卑语。

    文臣一张嘴,就是花团锦簇。

    在经过了一波商业互吹之后,齐星云拿起了一本札子说道:“上次让你收集群臣对这次水疫得意见,有没有什么好的提议?”

    张廷玉面露难色,良久之后,才叹息的说道:“这里有一本户部詹事、龙图直学士、银青光禄大夫写的一本札子。”

    “哦?还不能明言?”齐星云让王昀拿过来札子,好奇的打开了这名银青光禄大夫的札子,这一看,就知道为何张廷玉如此面露难色。

    文臣一张嘴,那的确是花团锦簇,但是齐星云却从这名银青光禄大夫的札子的字里行间,闻到了一阵阵剧烈的恶臭味!

    “什么东西!”齐星云札子都没看完就把札子给摔了,大声的喊道:“立刻把此人的官职给解了,把他给朕送到鄂州去!”

    张廷玉默不作声,他既然在皇上面前拿来了这本札子,自然是没打算给这个士大夫求情。

    “有多少人有这个观点?今年让吏部考核的时候,每人给个下下评,告诉唐景辉,就说朕说的!”齐星云依旧在生气,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张廷玉拿出这道札子的目的。

    张廷玉拿出这本札子,当然不是要恶心自己,肯定是现在京官中,这股风气已经到了愈演愈烈,甚至张廷玉都控制不住的地步,而张廷玉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个人,就是张廷玉杀鸡给猴看的那只鸡。

    张廷玉看皇上脾气发完了,也知道了自己拿出这本札子的目的之后,他拿出另外一本札子,说道:“这是此人贪腐的证据,之前开封府少尹就已经接到了百姓们的告状,已经查明了此人自数年前始,四年贪腐三百一十二万银元的罪状。”

    三百一十二万银元,按照眼下大齐铁铜钱和银元的换算比例,四舍五入大概:一个亿!

    这罪名的确够得上的流放之罪。

    齐星云作为大齐皇帝,无缘无故的治臣子的罪,那就是诏狱之始,张廷玉既然要杀鸡,早就准备好了证据确凿的罪状。

    “这人是驴吗?养了三十二房小妾?甚至连大红发的粟特人和大金发的雅吉利人都有?”齐星云看完札子,惊讶的问道。

    他的宫里都还没有大洋马呢,他的臣子已经领先一步,先骑上了大洋马!

    “是有点多了,他正室有子,还强纳偏房,也是罪状之一。”张廷玉点头说道,当初他知道这事的时候,心中也是万马奔腾。

    那么多人,忙得过来?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齐星云再次拿起了桌上的黑笔,批了张廷玉的札子,罢免了这名京官,甚至流放其到鄂州支援鄂州水疫。

    此人提出了一个观点,那就是效仿太上皇的旧例:杀。

    简而言之,把鄂州城人杀干净了,这水疫自然解决了。

    齐星云这才知道,太上皇不仅仅对江南十抽一的杀,数年间,就从岭南到河北两路杀了个通透。

    怪不得在位二十六年的太上皇,也没有什么天灾,结果一百多起百姓起事。

    换成齐星云,齐星云也大喊一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喊完就揭竿而起。

    没法活了,不揭竿而起,等死?

    张廷玉从宫内出来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有些破败的崇德门,皇上不在京,连宫门都变得有了几分破败。

    张廷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崇德门已经一百五十余年,有些破败实属应当。

    他从集市上购买了两壶好酒,弄了碟蚕豆,切了两斤熟肉,大齐和前朝南朝不同,杀牛并不触犯大齐律,甚至街上都有卖牛肉的存在。

    这完全是因为,战略全面收缩后大齐马政,开始养牛养羊,不再养马。

    马是一个精细、娇贵的家畜,它既不能驮,也不能拉,耐力上不如驴骡。但是在战阵中,战马依旧是首选之物。

    张廷玉将准备好的小钱递给了街边的摊主,摊主自然认得这位阁老,连连摆手,就是不肯收,张廷玉将钱放在了钱瓮里,提着东西在略显空荡荡的京城街头溜达。

    张廷玉在前面溜达,负责保护张廷玉的亲从官缀在身后,这一溜达就是一下午的光景,张廷玉终于在万进的门前停下,走了进去。

    “阁老大驾,蓬荜生辉。”万进看着张廷玉手里的东西,笑着说道:“你来就来呗,还拿东西。”

    张廷玉笑呵呵的放下了东西,说道:“以前不提东西,都不让进家门,现在提着东西,反而不受欢迎了。”

    张廷玉说的以前,自然是万进还在阁老位的时候,这算是揶揄,也算是调侃。

    万进的阁老位子,也是前一阵子,正式退出的,算是荣归。

    毕竟,万进大学士的年纪的确太大了,已经不是不适应如今越来越快的朝政节奏。

第6207章 老父亲的心

    长坪村。

    酒足饭饱,宾客尽兴而归。

    杨若晴和杨华忠孙氏这三口子却被杨华洲留下。

    “三哥,三嫂,晴儿,有件事我想拜托给你们。”

    “老五,咱自家兄弟,有啥事儿你直说就是了,用不着说客气话,多生疏?”杨华忠没好气的瞪了杨华洲一眼。

    杨华洲点点头,眼底都是欣慰,为这份几十年不褪色的手足情。

    他随即又期待的看向杨若晴。

    杨若晴唇角弯起,“五叔,但凡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你使劲儿吩咐好了。”

    杨华洲这回笑了,对他们道:“晴儿,我想请你大伯做咱女方这边的媒人,回头我会亲自去跟你大伯说,提前跟你这问问你的意思。”

    杨若晴笑了,“这是好事儿啊,我和我大伯都乐意,做媒人也沾沾喜气。”

    杨华忠跟着点头,“骆大哥做媒人好,他福泽深厚。”

    “老五,那我呢?我能做些啥?”杨华忠又问。

    杨华洲道:“三哥,咱撇开老汉不提了,如今老杨家你是一家之长,过两天媒人登门,到时候我还得把你请过来坐镇,等定亲的时候,我还想请你以绵绵长辈的身份做主位跟姜家人喝酒,成吗?”

    杨华洲这番话,咋一听其实没啥大不了,侄女定亲做三伯的过来喝酒,陪客,天经地义。

    但杨华洲处处把杨华忠抬到家长和主位,用意就很深了。

    这是觉得自己这个亲爹老子位份不够,所以抬出杨华忠出来,用以向外强化加深侄女跟三伯之间的感情,虽是侄女,却如同闺女般,虽满意姜家,但还是得在无形中给姜家人一些威慑。

    让他们明白绵绵这个媳妇背后站着的不仅是五房,还有三房,以及偌大的老杨家。

    骆铁匠保媒,代表的是骆家,有老杨家和老骆家联手撑腰,绵绵在婆家底气硬。

    “老五,你的意思三哥明白了。”

    杨华忠抬手重重拍了拍杨华洲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放心,不管是绵绵,还是菊儿,或是三丫头,再往下,绣绣她们,但凡是咱老杨家的闺女,我都疼着呢!”

    杨华洲咬着唇,默默点头。

    三哥对这一大家子的责任心,他自然明白。

    “绵绵定亲,你这个亲爹老子必须坐首位,陪客啥的必须你是东道主,三哥给你打下手。”

    “三哥,我……”

    “你不要跟我推脱,闺女是你亲生的,从那么一丁点儿好不容易拉扯到成大姑娘,你和素云吃了太多的苦头,好不容易要定亲了,从幕后到台前,这出戏的主角都必须是你们!”

    回到后院,往闺女的闺房那边扫了一眼,发现屋里的蜡烛早已熄灭。

    原本想去看看闺女,跟她说几句话,许是今夜受绵绵定亲的事情触动了下吧,心里有点难言的感觉,好像自己的闺女跟自己相处的时间进入了倒计时似的……

    结果屋里一片黑暗,想必闺女早已睡下了,那就不吵醒她了。

    结果推开自己寝房的门,便发现一抹娇俏的背影正端坐在她的书桌前。

    她穿着质地良好的睡衣,柔顺乌黑如锦缎的秀发披在肩上,秀气的手指轻轻翻动面前的书页,另一根手指头则勾起一缕顽皮落下的黑发挽在耳后,露出的侧脸在柠檬黄的灯光下柔和秀美,发出淡淡的光芒。

    杨若晴怔愣了片刻,第一次发现自家白日里那个英姿飒爽的闺女,竟然也出落成了一个小美人。

    她是自己和棠伢子共同孕育出来的爱情的结晶,不管他们夫妇拥有多高的权势,多么庞大的家产,享受着多大的盛名,眼前的这个少女,却是他们夫妇此生最完美的两件作品之一。

    还有另外一件堪称完美的作品则是辰儿。

    骆宝宝边看书边伸手去摸桌上的茶碗,仰头喝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站在玉石帘子那儿的杨若晴。

    “娘你回来啦?”她放下茶碗,惊喜的站起身,手里依旧拿着先前看的那本书。

    杨若晴笑容温柔的走了过来,“先前看你屋里没亮灯火还以为你睡了,咋溜到我屋里来了呢?”

    骆宝宝嘻嘻一笑,歪着脑袋道:“娘不在家,我来帮娘暖屋子呀。”

    暖屋子?

    杨若晴再次笑了,视线落在她手里拿着的书上。

    “哟,咋还看起了账簿?你看得懂?”问完这话,她转身去洗浴房站在梳洗台前细细的搓洗双手。

    “娘,你这话问的扎心啊!”

    骆宝宝夸张的捧着心口,从书桌后面绕出来,跟在杨若晴身后来到洗浴房门前,斜倚着门框看她洗手。

    “我每天花两个多时辰跟我奶看书练字做学问,我奶简直对我倾囊相授了,别说是一件小小酒楼的账簿,即便是国库的账簿我都看得懂呢!”

    杨若晴扭头笑眯眯打量着骆宝宝:“哦?如今都这么厉害啦?敢不敢让我考一考啊?”

    骆宝宝把已经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脯拍得砰砰作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尽管放马过来吧!”

    杨若晴洗干净双手,回到书桌边翻开账簿,指了其中一处来考她。

    结果骆宝宝轻而易举就看出了其中的纰漏。

    杨若晴又挑了一处比较刁钻的地方来考她,结果,这丫头略一思考,依旧对答如流。

    不仅找出了问题所在,还针对这个问题给出了三种解决方案来不漏补缺。

    杨若晴心中暗暗满意,就算是自己,也只能想出两种法子。

    这丫头,是脱胎换骨了吗?

    早前她就教过她管账,因为这是一个女孩子家必备的技能。

    不管是农家小妇还是大家妇,自己手头的进项和花销,来龙去脉心里都要有本账。

    可是起初这丫头不是很感兴趣,学得很是敷衍,为此她还训过几回。

    真的是不翻开账簿母慈子孝,翻开便是鸡飞狗跳。

    后来她要去京城,一走就是一年多,拓跋娴‘英勇’的接过了这档差事。

    杨若晴在心里把婆婆从头到脚感激了一回,合拢账簿抬起头望着面前隔着一张书桌亭亭玉立站着的闺女:“回答得很棒,闺女,过来,到我跟前来一下。”

第6208章 二十九岁的少女

    骆宝宝欢快的绕过书桌来到杨若晴跟前,眨巴着一双明亮又期待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母亲,完完全全还是当初那个表现棒棒,急需奖励的小丫头片子呢。

    杨若晴伸手拉起骆宝宝的手臂,沿着手腕往肩膀轻轻的,一寸寸的捏着,目光久久凝聚在闺女的身上。

    想到之前野蛮强横的把一堆账簿丢到她面前叫她学,不注重教学方法。

    孩子没耐心,自己这个母亲就急躁抓狂,心灵鸡汤灌得无效的时候便开始了训斥,差点进行人生攻击。

    她为自己之前的言行感到羞愧。

    也为闺女的承受,倍感委屈。

    但这一刻,她更多的却是骄傲和自豪。

    轻轻抱住了闺女,将头贴在闺女柔软温暖的腰间。

    “这段日子学这些东西,辛苦了,你很棒,娘很高兴。”杨若晴喃喃着。

    骆宝宝低头打量着面前这个坐在凳子上却抱着自己腰的母亲,惊讶得睁大了眼。

    随即她又抬起双手捂着嘴咯咯的笑。

    杨若晴仰起头望着她,“咋还笑了呢?”

    你老娘我难得煽情一把,你这丫头就不能配合下吗?

    骆宝宝赶紧垂下手,一只手搭在杨若晴的肩上,另一手则置在杨若晴的头顶。

    憋着笑绷着脸故意把下巴一点一点的道:“娘,我咋觉着咱俩角色反过来了呢?你像个孩子,我像个母亲,你跟我这撒娇呢?”

    杨若晴嗔了她一眼,自我调侃了一把:“你娘我可不就是个少女么!”

    骆宝宝点头,一脸正色的道:“对,三十岁的中年少女,领教了。”

    杨若晴老脸微红,轻轻拍了下骆宝宝的背,加重了语气强调:“二十九二十九!”

    骆宝宝咳了声,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好好好,二十九岁的少女。”

    “话说娘,我悄悄摸摸的把账簿学得这么好,你打算给我啥奖励呀?”

    “奖励?”杨若晴耸了耸肩,“奖励刚已经给过了呀。”

    “给过了?”骆宝宝愣了下,想到什么随即叫了起来:“不会吧,一个拥抱就当是奖励啊?娘你也太敷衍啦……”

    杨若晴轻轻捏了下骆宝宝的鼻子,笑吟吟说:

    “咋能说娘的拥抱是敷衍呢?有句歌词咋说来的?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投入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事实证明,骆宝宝是个给她一根杆子她就能蹭蹭给你爬到顶的那种妞儿。

    这不,夜里赖在了杨若晴这屋睡觉。

    抱着杨若晴的手臂,重复了一遍小时候最常做的事儿。

    先是抱着杨若晴的手臂,一条腿还搭在杨若晴身上,听杨若晴给她说小时候的故事。

    从她和辰儿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开始说起,一路说到前两年才罢休。

    不知道天底下其他母亲是不是有跟杨若晴同样的心境?

    当孩子还是抱在怀里的小婴儿时,无数回搂着喂nai的时候跟孩子久久凝视,手指勾勒着孩子的眉眼五官,抚摸着孩子因在摇篮里久睡而压得有些稀疏的后脑勺的头发,轻轻捏着孩子的小耳朵,跟她(他)的小胖手握在一起……

    那时候自己心里想着的是,我要把孩子此刻的小模样儿镌刻在心底,一辈子都忘不掉。

    孩子今天做了啥有趣的事,会翻身了,会踹腿了,递给她小玩具她晓得伸手来接……

    充斥在每天的这些点点滴滴,在当时你觉得铭记深刻,肯定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当几年之后再重头回想的时候,很多东西竟在你不察觉的时候模糊了,淡忘了。

    而孩子们又有一个共性,明明自己尚未完全长大,却总喜欢缠着母亲询问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说得越细越好,甚至百听不厌。

    这就苦了杨若晴了。

    每一次努力去搜寻记忆里那些事情,却发现所剩无几,只能捡几件印象极为深刻,而且还混淆了具体年纪的事件来讲。

    因为心中发虚,库存的材料太少,所以在能拿出来讲的那件事上难免有点添油加醋。

    可孩子却听得津津有味,对其中一些细节反复提问,角度刁钻。

    直到她沉浸在自己的儿时趣事中沉沉睡去,杨若晴才悄悄抹了一把汗。

    为她把薄被提到胸口,轻轻摸了摸她的秀发,侧着身,细细看着十三岁的闺女此时此刻的模样,再一次告诉自己一定要镌刻在心,待到将来她二十岁的时候再问,自己也有谈论的底气。

    如果人的记忆能像u盘那样就好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及时清理,腾出更多的空间来储存身边这些亲人们的点点滴滴,只可惜,人脑不是电脑,时间会像橡皮擦一样在我们的记忆库中一笔一划擦拭淡化,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拼了命的珍惜眼下,不留遗憾。

    ……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正如骆宝宝攻克了管账这一块,另一边,在杨若晴的坚持不懈下,撒出去的鱼线终于有了动静。

    一条意想不到的鱼儿上了钩,被带出了水面,连带着他做的那些坏事儿也都暴露在阳光底下,接受烈日的炙烤,接受乡亲们的谴责。

    当‘德高望重’的帽子从他的头顶滑落,迎接他的将是无穷无尽的唾弃,以及法律的制裁。

    长坪村村南头的晾晒场上,前来看热闹的长坪村和李家村村民把这里围得是水泄不通。

    晾晒场正中间的地上放着一只半人高的铁笼子,笼子里面关着一个人。

    那个人蜷缩在里面,双手抱着脑袋,烂菜叶子,臭鸡蛋,口水,甚至小石头子从四面八方砸向他。

    有的村民手法准,‘暗器’穿过铁笼的铁条中间半指宽的缝隙砸在里面的人身上。

    每当被砸中,人群中就响起一阵欢呼和掌声,还有人打口哨哄抬气氛。

    有的村民手法菜,没砸中,但也不气馁,接着再来,一次不中两次,两次不中三次,总能砸中。

    面对着这些嫉恶如仇的村民们,两个村的里正凑在一块儿,都有些无能为力。

    这种时候任何劝阻的话都没用,只能在保证不出人命的前提下先让这些村民们发泄发泄,谁让笼子里关的是一个杀人犯呢!

第6209章 不如狗

    “……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平时那么稳重的一个长辈,竟然能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儿?杨里正,我真的、我真的都不晓得该说啥才能让你明白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了,真的,要不是杀人犯法,我这会子就想拿把刀清理门户,还这十里八村一个清净!”

    铁笼子边上,李甲整个人都直不起腰板,脸色也是难看得吓人。

    跟杨华忠这说这些话的时候,震怒,悲愤,羞耻,各种情绪在他的脸上汇聚成汪洋大海,差点压垮这个刚刚上位正意气风发的里正。

    杨华忠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前几天,这个杀人犯就站在人群里,跟他们一块儿从夜壶佬家的粪坑到地道,地道往密室……

    跟他们一块儿分析案情,听夜壶佬交待那些罪事。

    帮着一块儿讨伐,谴责,甚至声音比其他人还要响亮,端出的派头比其他人还要威严。

    结果,竟然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元凶!

    “晴儿来了!”

    人群一阵哗动后,杨若晴带着的一帮手下终于在众人面前齐齐亮相。

    以刘雪云为首,他们在人群中分开一条路,他们一个个都是冷面神,他们腰间的统一佩刀让在场的乡亲们惧怕,脚下不自觉的往后退。

    而被他们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走过来的女人,在看到这样的场面时,脸色依旧淡如清风,眼神却极具犀利冷冽,双手负在身后,轻轻开阖的眼中尽显上位者的威严和运筹帷幄的气魄。

    看到这样的女儿,杨华忠本能的挺起了胸膛。

    好多次他都在心中问自己,闺女,还有状元儿子,真的都是我亲生的嘛?

    哈哈,他当然不会怀疑孙氏的人品和妇德,他只是因为儿女太过优秀,优秀到让他这个老父亲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一丁点儿自己的影子,这才有些怀疑自己。

    怀疑到最后,他把一切推到前世,肯定是前世的自己做了太多的善事,今世才得到这样的福报,对,肯定是这样的!

    “就是他?”

    杨若晴来到铁笼跟前,目光落在笼子里那个蜷缩着的老男人身上。

    他浑身挂满了各种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壳,狼狈得不像样,内心突然响起一部电影里的一句经典台词:“快看,那人好像好像一条狗耶~”

    是的,面前这个嘴角长黑瘤的长老,连条狗都不如。

    狗是人类的朋友,可甜可咸,尤其是那些其貌不扬的乡土老狗,更是对主人一家忠心耿耿,直到生命的尽头。

    狗不嫌家贫,金窝银窝不如自个的狗窝。

    所以说大家一直以来都误解狗狗了,狗狗真的很优秀,它们表里如一是实实在在的狗,而人呢?有的人披着人的皮,做着畜生都不做的恶事儿,简直猪狗不如。

    “噗!”

    一盆冷水泼进笼子里。

    长黑瘤的村老浑身打了个哆嗦,挣扎着抬起头。

    当他看到站在笼子外面的杨若晴时,眼睛里突然迸射出疯狂的火焰,猛地一下爬起来冲到她跟前,身体重重撞在笼子的栅栏上,撞得砰砰作响。

    嘴里喊着污言秽语,脏兮兮的手从栅栏里伸出来,想要抓扯杨若晴。

    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刘雪云,杨华忠,甚至李甲几个都动了。

    他们想要过来保护杨若晴,不让她被那只脏兮兮的罪恶之手碰到。

    然而结果是,他们多虑了。

    杨若晴站在原地一寸都没动,五根血淋淋的手指头却错落在她的脚下。

    鲜血滴滴答答瞬间染红了地面,她漠然收起手里的匕首,插回腿边,扭过头冷冷盯着铁笼子里尚未回过神的村老,粉色的唇轻启,一脸善意的提醒对方:“你东西掉了”。

    村老缓缓低头。

    入眼是入目惊心的一片红。

    自己的手,咋看着不对劲儿?

    他扭动着手臂,瞪大了眼睛,在瞳孔一阵比一阵剧烈的收缩中,他浑身颤抖着,唇角抽搐,“啊!啊!”

    “啊!!!!”

    这一天,两个村的村民聚集在晾谷场……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回想起今日亲眼所见的这一幕,都还忍不住心悸后怕。

    雷打真孝子,财发狠心人。麻绳专挑细出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李家村的黑瘤村老是名副其实的恶人。

    恶人还需恶人磨,那么,晴儿就是他的克星!

    这一刀,五根手指头给削了,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找人把他伤口处理下,别让他死了,等他苏醒接着审问。”

    撂下这句话,杨若晴转身离开。

    至此,大家伙儿才终于明白,原来陈金红的尸身早在接回来后的隔天就已入土为安。

    放在小黑屋里散发出恶臭的,是一具野猪的尸体。

    不关是衙门里的仵作,还是那些散播出去的关于查到凶手遗落证据的假消息,全都是一根根鱼线,织成一张大网等着鱼儿上钩。

    杨若晴正在后院晾晒衣裳,一阵秋风吹过,在天高气爽的暖阳下她穿着普普通通的居家服,头发柔顺的挽成妇人的发髻。

    不施半点粉黛的容颜清秀婉丽,咋一眼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内宅妇人。

    跟早上在晾晒场那个冷眼削掉别人五根手指头的‘女魔头’简直判若两人啊!

    跟这美好画面极不搭配的,是接下来的对话台词。

    “姐,那个村老的口供出来了。”

    刘雪云从外面快步过来,沉声回话,眉眼间却有着压抑的激动。

    昨夜抓到那个村老的时候,他们已经动用了很多种手段审问,对方就是跟他们耍赖,死活不松口,好像一副不把性命当回事的样子。

    村老稀里哗啦把胃液都吐了个一干二净,先前打死都不肯招供的东西这会子全招了个底朝天!

    相比较刘雪云的激动,杨若晴的反应则很平静,轻轻点头:“招了就好,招了就不用吃那么多苦头了嘛!”

第6210章 呵,男人

    “少吃苦头?”

    刘雪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句话……那五根风味不同,在烹饪的时候让人心惊胆战,可是端在盘子里送出来的时候却香辣撩人的手指头又是怎么回事?

    “他是咋样把陈金红害的?”杨若晴抖开手里的衣裳,残存的水珠儿洒了几颗在刘雪云的脸上,凉丝丝的,将他的思绪瞬间拽了回来。

    “据他交待,三年前他在县城逛青楼认识了陈金红,他很喜欢陈金红,每回去那家青楼都必点她作陪……”

    前有夜壶佬,后有这村老,年纪一个比一个大的庄户人家老汉,咋都喜欢跑去县城逛青楼呢?

    是道德的沦陷还是人性的扭曲?

    这是把吃饭的钱给抠出来了啊……呵,男人!

    “你接着说。”短暂的走了下神后,杨若晴示意刘雪云不用刻意等她的回应,继续说他自己的就行了。

    刘雪云点点头,接着讲述黑瘤村老跟陈金红之间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归纳总结一下就是:风sao的青楼女子把这有着一颗‘痴心’的庄户老汉当做一个随意宰杀的傻袍子,找他这伸手要钱,忽悠他点青楼的贵酒,送她胭脂水粉等等,各种手段玩尽,把黑瘤村老的那点积蓄掏得差不多了。

    黑瘤村老在陈金红身上投入的越多,得到的却始终都是逢场作戏的那么短暂的瞬间,时日久了,黑瘤村老心里就开始不平衡。

    起初黑瘤村老的老妻还在世,能稍微.asxs.管束作用,让他不敢太胡来。

    后来老妻病逝,黑瘤村老彻底失了管束,加上两个儿子也温吞听话,老老实实的打理庄稼活儿给他养老,黑瘤村老看到镇上和县城那些年纪跟他相当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婆娘,婆娘每换一个就比之前那个要年轻貌美,就动了心思。

    “……黑瘤村老之前应该是跟陈金红那提过这件事,只要陈金红点头,他估计掏棺材本都要给她赎身从良。”

    听到刘雪云说到这个剧情,杨若晴手里的湿衣裳都忘记抖水了。

    这嫖还嫖出感情来了?

    可惜,一个不是秦淮名ji,另一个也不是风流学子。

    一个行将就木的村老,半截身子埋了黄土还想续一个三十出头,成熟得跟水蜜桃似的年轻女人?

    太敢想了,肯定要翻船。

    果真,刘雪云后面的话接踵而至:“……或许陈金红起初听到这话是不信的,但她不想丢了这个为她花钱的冤大头,所以即便心里不屑但嘴上还是敷衍了几句。”

    “黑瘤村老当了真,三年前的那天,刚好是陈金红生辰,黑瘤村老把自己攒了多年的棺材本全部拿出来,又悄悄变卖了家里一头大肥猪,揣着银子兴冲冲去了县城为陈金红赎身。”

    “结果自然是遭到了拒绝和奚落。”

    “黑瘤村老回来的路上,遇到两个蒙着脸的人,不仅把他打了一顿还抢了他的钱。”

    “拉拉扯扯中他认出来其中一人是那家青楼的龟公,平时没少撞见那龟公跟陈金红打情骂俏。”

    “而他身上揣着银子,银子数目具体多少这事儿,除了陈金红,他连家里两个儿子都蒙在鼓里。”

    “黑瘤村老气恼得不行,又不敢去找陈金红讨要,回来后生了一场大病,两个儿子那里一直都不清楚实情。”

    “原本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黑瘤村老也不想再提起,就当是花钱买了个教训,可是半年前,有一天他从夜壶佬家后院经过,听到墙根边上的稻草垛子里有女人在呼救。”

    “是陈金红,她腿脚受了伤行走不便躲在那里面,黑瘤村老询问下才晓得陈金红是被夜壶佬一张巧嘴给忽悠来了李家村。”

    “夜壶佬把陈金红藏在粪坑底下的暗室里面,隔三差五就下去凌辱她一番。”

    “陈金红若不拽着黑瘤村老的袖子跟他攀旧情来寻求帮助倒还好,这一回顾起旧情,黑瘤村老就想起自己被抢的棺材本,还有那头辛辛苦苦养大的大肥猪,以及那一顿劈头盖脸的毒打……”

    “黑瘤村老把陈金红给杀了,他自己承认是掐死的,这一点跟我们当时检查尸体时候发现的脖子上的勒痕能吻合。”

    “他还交待自己怕掐不死,又搬了旁边一块石头砸了陈金红脑袋。”

    “这一点刚好跟陈金红头盖骨凹陷一块能对上。”

    “杀完人后他再次将陈金红带到了密室,发现密室里竟然还有一条通道,顺着通道找到了李大善人家的石室。”

    “对了,说到这里有必要提一下,黑瘤村老其实当年也是黑莲教信徒,他嘴巴上的那颗黑瘤原本没有,是加入黑莲教后为了表现自己的虔诚故意在下巴处做的纹身,原本是准备纹一朵黑莲花,结果为他纹身的人技艺不佳,伤口大面积感染溃烂,最后化为一颗黑瘤挂在那儿。”

    “哎……”杨若晴轻叹了口气,摇摇头。

    “依李大善人当年在村里的影响力,跟着他加入黑莲教,又或者在加入或是不加入这边缘徘徊的村民肯定不在少数。”她分析道。

    “不过后来李大善人恶事暴露,家都被官府给抄了,所以其他那些已经加入的,或是尚未加入的,都就此歇火了。”

    有点后怕,要是当年自己和棠伢子没能揭露李大善人的恶行,那么他盘踞在这这么多年,不知道要发展出多少徒子徒孙来。

    十里八村,包括长坪村在内,估计信徒们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到时候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肯定不少。

    庄户人家辛辛苦苦打理农活,不仅要管一家老小的嚼用,还要应付官府的税收和各种苛捐杂税,除此外,还得给教里纳贡。

    我的天,差一点点眠牛山这片儿就水生火热了,如此看来,自己和棠伢子岂不成了这里的救世主啦?

    哈哈,回头就把这些事儿写进家书里寄给棠伢子,让他给跟着臭美一把!

    “姐,我接着说?”刘雪云轻咳了一声,询问。

    杨若晴笑着点点头,“那必须的,我正听得起劲儿呢,你赶紧的。”

第6211章 悲哀

    “黑瘤村老曾经跟李大善人一起下过石室,熟悉里面的机关,他把陈金红藏进了那口棺材里,放在石板底下,然后假装什么没发生从里面出来。”

    “出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衣裳在之前拉扯的过程中不小心破了一大块,有一颗纽扣也不见了。”

    “黑瘤村老当时也没多想,尸都藏得那么紧,这辈子怕是都不会见天日,却没曾想竟然真有秘密被翻出来的那天!”

    “其实前几天听到我们放出的消息,说在尸体身上找到了凶手的证据……因为心虚,当时他就乱了,想来小黑屋这边找,又耐着性子观察了两天,刚好趁着昨晚我们的人换班的时候,他逮住个空子溜进去,结果就被抓住了。”

    自然,这换班也是故意安排的,故意留一条空隙让鱼钻进来。

    不然,别说是鱼了,苍蝇都休想钻进这密不透风的网中。

    “嗯,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杨若晴摇头晃脑的给这件事做了个总结。

    自古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管是夜壶佬,还是黑瘤村老都是咎由自取,自取灭亡,死不足惜。

    等待他们两个的,将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牢狱之灾。

    而陈金红呢,虽然死的憋屈,但却不能引起人的同情和怜悯。

    当初杨永智对她那么好,一个男人的责任,担当,拼搏,都是为了给她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她做了什么?

    她在背后捅刀子,仗着自己长相姣好,正当青春去攀附虚荣,不疼惜男人便罢,还给他送去男人最不能忍受的耻辱。

    婚姻失败之后她不知道反省自己,重新开始,踏踏实实生活,而是一脚踏入了青楼,将最后的清白之躯交给了烟花之地。

    她在泥潭里越陷越深,她失去了做人最基本的意义。

    黑瘤村老喝花酒是为老不尊,但黑瘤村老想要为她赎身从良,那是最后一块从她面前漂过去的浮板,她抓住了,就此也就上岸了。

    但她没有,不仅没有还狠狠践踏了那块浮板,所以最后当她被夜壶佬所骗命悬一线的时候,当初那块被她践踏的浮板化身为扎入她心窝的利器,韶华之际命丧于此。

    除了一声叹息,再无其他。

    只是可怜了鸿儿,虽说被杨永智和赵柳儿保护得很好,可是跟陈金红之间这种血浓于水的关系是永远都断不掉的。

    陈金红的事情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流传在十里八村的悠悠之口中,没人有那么大的本事把那一张张嘴巴堵住。

    所以鸿儿在成长岁月中,不可避免的会受到这方面的牵连。

    往后走在外面,别人看到他的时候,难免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快看,就是那个孩子,他娘被他爹休了跑去青楼卖身,结果被两个男人骗,还被杀了藏在地底下……”

    身为母亲,带给孩子的就算不是荣光,也应该是保护。

    你可以是一个没有本事也很普通的母亲,母爱不分贵贱,但是像陈金红这种给孩子带来羞辱和阴影的母亲,不配称之为母亲。

    这是鸿儿的悲哀,也是陈金红的悲哀。

    只希望鸿儿能够心性强大一些才好,这种事,谁都帮不了他。

    ……

    “对了,还有一桩之前的疑案也有了结果。”刘雪云突然又道。

    “疑案?”杨若晴抬起头来,目光忽闪间突然想到什么。

    “该不会是杉树林外那个无脸女尸吧?”她问。

    刘雪云点头。

    “那女尸是一个从外地过来逃荒的女人,黑瘤村老在山里放牛遇到那女人跟他这问路。”

    “那当口黑瘤村老杀了陈金红没多久,见那问路的外乡女人完全是见色起意,那女人抵死不从,黑瘤村老就追,女人慌不择路跑进了杉树林,虽说不是黑瘤村老亲手杀的,是被野猪给拱似的,脸都被啃花了,但黑瘤村老难辞其咎。”

    杨若晴听得一脸恍然。

    真的应证了那句话,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释放出撒旦,罪恶在双手间撒播。

    “杀、人,出、轨,家、暴这三件事,只有零次和一百次的区别。”杨若晴蹙着眉,跟刘雪云这道。

    “看来,莫氏走丢这事儿,表面上看是一桩坏事,实际上却又是好事。”

    “若不是因为苦苦找寻她,咱也不会扯出夜壶佬和黑瘤村老这些窝藏在人民群众中间的豺狼虎豹。”

    “没扯出他们,他们藏匿得那么好,谁晓得还会祸害多少无知的良家妇女啊?”

    “姐说的有道理,那两人……不配称之为人。”

    “那么姐,接下来如何处置?”

    杨若晴想了下,“先把他们两个各关在一只大铁笼子里,放到村南头晾晒场上去放个两天,相当于是游街示众让乡亲们好好发泄发泄。”

    “黑瘤村老是杀了人的,就算被村民们用臭鸡蛋砸死都不为过,夜壶佬手里暂且没有人命,而且死对于夜壶佬那种人来说是种解脱。”

    “所以你派人盯着点儿,夜壶佬的命留着,黑瘤村老随意,两天后再一起移交县衙。”

    刘雪云心里有数了,无非就是在囚禁他们的铁笼子上做文章。

    没有其他的吩咐,刘雪云暂且退下去安排该差事,杨若晴身边木盆木桶里的衣裳也都晾晒完毕,她把盆底桶底的残存的水倒在边上花坛里的桂花树下,转身哼着小曲儿步伐轻快的回了屋。

    为民除害,心情就是这么舒畅。

    刘雪云那边很快就安排上了,这下,不仅长坪村,李家村,周边的余家村,郑家村,金家村,还有前面的其他村子全轰动了。

    十里八村听说了这事儿,家里有烂菜叶子臭鸡蛋的狗屎粑粑的,小孩子换下的脏尿布的,这下不用丢也不用洗了,全踹在篮子里送来长坪村。

    晾晒场中间并排摆着两只铁笼子,立面关押着夜壶佬和黑瘤村老,铁笼外面一米处搭了简单的围栏,围栏有专人把守,不让愤怒的村民冲进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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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农女种田忙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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