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7章 活捉
秦兰九笑着说道：“我已经向陛下请旨，封参知政事为大将军，共掌汉国大事。”
韩友青一脸骇人，秦汉卿建立汉国之后，设立了四位大将军，执掌汉国大事。
各个都是位高权重，就连最厉害的萧长生，都没有设为大将军。
韩友青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一眼燕京方向，张廷玉承诺三年之内让他回到齐境的！
现在他都坐到了大将军，汉国最有权势的四个人之一。
大齐皇帝攻破安义的时候，会不会连自己给一起给砍了？
皇上！我要回大齐！
“韩参知，还得等到皇上回京，才能正式册封。”秦兰九略微有些遗憾的说道。
韩友青这才松了一口气，真的大将军了，他怎么跟大齐皇帝解释？
“此战打的神妙，极有章法，不瞒韩参知，我的身体的确是极为虚弱，但是临阵指挥还是能够做到。只是担心若是连我都败了，集合而来的千户军会一哄而散，不知道韩参知是怎么赢下来的这仗？”秦兰九试探的问着。
韩友青迷茫的摇了摇头，说道：“很简单的步兵布阵防守，骑兵游骑散射骚扰杀伤，重骑一锤定音。太子也看到了，我每天忙得头昏目眩，若是说高人，也只有太子一人了。”
秦兰九了然的点了点头。
在开始几天，韩友青总是问出极为愚蠢的问题，为何这重骑兵要散在轻骑营中，为何三骑纵横冲锋，为何鸣金就是收兵这些问题。
但是随着韩友青的指挥越来越深入，这些问题变得深入起来，有些问题甚至连秦兰九都无法解答。
这些成长，秦兰九看在眼里，这句自己是高人，实在是有些愧不敢当。
韩友青略微紧蹙着眉头说道：“其实秦青精兵十余万，签军是五六万之数，稳扎稳打，其实我也无奈何，但是他略微有些心急了，占了这矿山立足未稳，就看着另外一座，也不修建防务，只想一击破之。”
“正是抓着这种心理，安义千户军，四面出击，才挽回了颓势，之后秦青孤注一掷攻打外城，被我诱敌深入封在了外城里，颓势变为优势后，士气正昂，这一战赢的并不意外，一战消灭了近万主力。”
“而外城之战也将优势转化为了胜势，自然击溃来犯之敌人。”
“这全然得益于太子一句话，那就是秦青倾巢而出，老巢空虚，不易久战。”
“蛮简单的。”
秦兰九闭着双眼一声不吭，他憋着一口血，生怕自己吐出来。
说的简单？但是做谁有能真的做到？
这句蛮简单的说给任何一个军卒将领去听，都会满口唾沫星喷死他！
挺简单的？
多少军将在经历了多次失败之后，才能做到韩友青这个地步。
但是韩友青的战绩摆在他面前，他也不好意思说韩友青站着说话不腰疼。
秦兰九叹气的睁开眼说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秦青以下攻上，输得不冤呀。”
韩友青略一思忖，还是小时识字的时候，读过的那本兵法上的那句话。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上兵伐谋，攻心为上的境界吗？
韩友青经过秦兰九点拨，才明白了这仗能打赢的关键是在哪里，秦青急于攻城，反而四处都是破绽。
韩友青拿出一本札子说道：“此战某不敢居功，安义府围四十里，水粮充裕，守城五要，样样俱全，全城百姓军卒悍不畏死，这才击退了秦青，非某独功，还请太子知晓。”
“这道札子太子看看，若是无碍，臣就上呈陛下。”
韩友青的札子里的内容其实非常简单，抚恤军民，每人五十贯。
仗打完是打完了，但是死的不都是汉兵。
城中四处都是灵柩，更有男丁死而家中无以为继，卖儿卖女，韩友青看在眼里，也是可怜那些军民。
所以，他也仿照大齐皇帝的办法，一人抚恤五十贯钱，至少能保证男丁家中孩子能够长大成人。
这是仁政。
秦兰九放下了札子说道：“大齐皇帝可以如此作为，而我汉国却做不到如此，大齐富裕，而我汉国……”
“一人五十贯钱，此战如此，则战战如此，怕是要把整个国库，给掏干净了。”
韩友青是参知政事，自然知道汉国国库的状况，去年风风火火卖羊毛，其实都是勋贵在卖，国库并没有充裕几分。
勋贵们变着法子们逃税，甚至还因为太坞义军姜武周在黑土区的所作所为，连粮草都出现了问题，导致作战处处束手束脚。
“那就二十贯，这不能再少了。”韩友青略微有几分坚持的说道。
二十贯，抚恤之后，至少那些百姓们不用卖儿卖女了。
“二十贯可得天下百姓之心，五十贯得以让百姓为我汉国死战，一百贯则天下百姓人人皆为猛士，还请太子仔细斟酌。”韩友青无奈的说道。
秦兰九再次打开了札子，认真研读了一遍，最终还是摇头说道：“汉国国库力有未逮。”
韩友青面带犹豫，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厉声说道：“辽国建立之时，搬空了辽东几十座城池，连一个铜板都没放过！汉国有钱！”
韩友青有着不得不战胜的理由，他把人家代王给杀了，势不两立的他，作为齐人，必然被秦青斩首。
但是一起死战过的那些人，前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今天已然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骨。
“这些钱，是家财。”秦兰九还是摇了摇头，正如韩友青所言，秦家，有钱。
但是那些钱是秦家的，却不是汉国的。
韩友青无力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道抚恤的札子，很容易让汉人士气大增，导致大齐皇上征战遇到阻力。
但是他还是为自己的战友，求上那微不足道的抚恤，忠孝两难全，国事家事个人事，怎可事事顺心？
可惜，秦兰九还是没有变家为国的概念，汉国在这次的两国碰撞之中，输的不怨。
“变家为国，革故鼎新，唉。”韩友青叹气的说道。
秦兰九看着韩友青的模样，怎么谁都想掏他秦家那些家财呢？
一个传令兵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了中厅大声的说道：“报！报！报！太子！韩参知于承山山口设伏，果然拦住了溃散的秦青，萧长生将军，已经将秦青等人活捉，正在带回安义！”
第6038章 剧本
长坪村。
小安长大了，男人的尊严不允许他把事情的细节告诉最信任的姐姐。
“姐，你放心吧，我这身手怎么可能被占便宜？只是有些恶心那妇人的做派，太不自重。”
“我不想跟她有啥瓜葛，更不想从前院门出来惹人闲话，这才翻墙走。”
听到小安的解释，杨若晴大概能猜到他心里的纠结，点点头，也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因为答案，已经在她心底。
“没事儿，就当是一个恶作剧吧，你是个大老爷们也不会掉块肉，咱回家。”
说到回家，小安又有些迟疑，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
“放心吧，红枣的事儿我来跟爹娘解释。你回屋换身衣裳，洗把冷水脸过来吃饭就是了。”杨若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小安松了口气，感激的点点头，姐弟俩一起回了家。
接下来的吃饭，喝酒，待客，小安都努力表现得没有异样，杨华忠和孙氏他们也都毫无察觉。
饭后，杨若晴回到家，召了刘雪云到跟前。
“雪云，你去帮我办件事。”
“请姐吩咐。”
“嗯，帮我送个剧本出去……”
……
眠牛山这一片十里八村都是沾亲带故的人，婚嫁将这些大大小小的村落紧紧联系在一起。
不管去哪个村，你总能找到本村嫁过来的闺女，又或是本村哪个媳妇的娘家，想要打听一个人，故意带点消息过去，简直易如反掌。
金家村是紧挨着郑家村的一个小村子，两村之间仅隔着一条小路，平时两个村的老太太们都端着凳子坐在小路的树荫底下拉家常。
两个村也是共用一口池塘浆洗，所以虽然是两个村，实际上跟一个村没啥两样。
郑家村的里正家有个闺女，当年就是嫁给小雨她哥哥的那位泼辣嫂子，在长根家不消停，差点弄聋了小雨家大儿子的耳朵的那位，后来跟长根的大儿子和离后被娘家父兄接回了郑家村。
没一段时日，郑里正便给闺女在一条路相隔的金家村找了一个接盘侠。
接盘侠不是别人，正是跟黑凤鬼混的那个大黄家的儿子小黄。
小黄跟郑氏从前就是青梅竹马，本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结果郑里正有一回跟长根在酒席上喝酒，得知长根家的闺女嫁到了庆安郡的权贵人家，而长根自家的儿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郑里正就动了心思。
回家后跟婆娘和闺女说了这事儿，结果这母女两个都动了心思。
这郑氏嫁到长根家后，那是把长根家搅得天翻地覆，三天两头要去庆安郡的小姑子家做客，还要小雨给他们两口子在庆安郡谋份差事。
当时小雨自己也才嫁入宁家没多久，自个的脚跟都没站稳呢，这嫂子一通搅合，小雨差点在宁家待不住。
后来长根和桂花发了狠，死活压着儿子跟媳妇和离了，留下一个年幼的小孙女过活。
长根的儿子起初还有些放不下郑氏，毕竟郑氏长相不错，还时常去郑家村探望，每次去都被丈母娘还有两个嫂子用洗脚水泼出来，长根气得不行，放出狠话，儿子再去郑家村就打断腿，桂花更是天天以泪洗面。
这个媳妇不能要，要了这个媳妇，自家不安宁就罢了，小雨在庆安郡的宁家就又没法安生了。
最后一次儿子偷摸着又去郑家村，发现郑家正在办酒席，郑氏要嫁给金家村的小黄。
小黄其实在郑氏贪慕虚荣嫁到长坪村的时候，小黄也赌气娶了个媳妇。
那媳妇一直没生娃，结果郑氏和离回了娘家，又把目光放到小黄身上，一来二去搅合在一起。
郑氏肚子争气，睡了两回就怀上了，小黄回去就跟他爹娘合计，以不能孕育子嗣为由把前面那个媳妇给休了，娶了郑氏进门。
郑里正这边就这么一个幺女，稀罕得不行，给幺女赔了一笔嫁妆。
郑氏和小黄不想在家里务农，于是郑里正和大黄这对亲家公坐在一块儿合计，合力给小两口在清水镇租赁了一个铺面，专门卖杂货。
平时大黄老夫妇就在家里打理农活，空闲时候去镇上搭把手，这样距离产生美的住着也还融洽。
郑氏嫁给小黄先生了个儿子，接着又生了个闺女，在夫家那是媳妇王，就连婆婆都不敢说她半句。
进入七月了，再过一段时日就是七月半的鬼节。
郑氏和小黄的杂货铺子门口摆了长凳子，上面放着纸扎的元宝蜡烛花环等祭祀用品。
郑氏正在铺子里忙活着，送走一波又一波的顾客，郑氏的老娘和娘家嫂子挎着篮子进了铺子。
“娘，嫂子，你们是来赶集呐？”
郑氏笑眯眯从柜台后面出来。
郑氏的老娘脸色不是很好，抿着嘴不说话。
嫂子扶着老娘，环顾了一圈铺子里，“姑爷呢？”
郑氏道：“先前两个孩子吵着要吃馄饨，小黄带他们去街上吃馄饨去了。”
嫂子松了口气，又看向旁边的婆婆。
郑氏也有点诧异，“娘，你咋啦？咋进门也不吭声还拉着一张脸，谁招惹你啦？”
郑氏老娘没好气的问郑氏：“姑爷这段时日往外跑的多不？”
郑氏愣了下，“铺子里缺货的时候就得打发他出去进货啊，有时候还得往底下那些村子里的小杂货铺子送货，咋啦娘？为啥这么问啊？”
郑氏老娘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也拉得更长了。
郑氏一脸莫名，看向旁边的大嫂：“咱娘这是咋啦？”
大嫂蹙着眉头，也是一脸的为难。
“妹子，嫂子跟你说句话，你先答应我莫要声张，等姑爷回来也莫跟他对峙。”
“啥话？”
大嫂贴着郑氏的耳朵低语了几句。
“啥？咋可能？小黄没有那个胆子！”
郑氏脸色大变，吃惊的呼了出来。
大嫂赶紧伸手捂住郑氏的嘴，扭身望了眼铺子门口，急道：“我的好妹子，你别嚷嚷啊，回头叫姑爷听到还以为我和娘是专门过来挑拨你们夫妻关系的，那往后你家这条亲戚路我们都没法走了！”
第6039章 演员
郑氏稳不住了，“嫂子，你叫我不要嚷嚷，要是换做我大哥出去跟野女人鬼混，你咋整？”
大嫂晓得小姑子的泼辣，不敢跟她辩驳，只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的婆婆。
郑氏也上前来一把抓住老娘的手臂，“娘，你跟我说，嫂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小黄当真跟长坪村那个黑凤搞到一块儿？”
郑氏老娘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嘴却终于张开了。
“外面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看到小黄进了黑凤家，夜里进去的，天麻麻亮出来，翻墙出来的时候摔了一跤。”
腿摔了一跤？
郑氏突然想起这几天小黄洗澡的时候，左腿膝盖上一片淤青，问他咋回事他说是在路上走路跟人推车上不小心撞了一下。
她当时就犯了嘀咕，好好的走路咋就跟人推车撞上了呢？还撞得那么重……
“闺女，小黄对你到底咋样啊？是不是时常出去喝花酒？”郑母又问。
郑氏回过神来，“他从不喝花酒，除了进货和送货，其他时候都是在家里陪着我和孩子们……”
郑母又问：“既是这样，那为啥外面都在说小黄跟长坪村的黑凤有一腿？”
郑氏愣了下。
边上的大嫂也问：“妹子，你认不认得黑凤？”
郑氏点头，“当然认得，那个女人在长坪村开杂货铺子，货都是从我家铺子里进，也有两三年的生意上往来了，起初是她自个过来进货，最近这大半年都是我们送。有时候小黄送，有时候小黄不在家我就捎信让我公爹去送。”
“那就对了！”郑母拍了下大腿，把郑氏拉到一旁：“我的个傻闺女啊，坏就坏在这儿了，八成是送货一来二去的就给勾搭上了。”“原本这事儿我们还不想跟你说，怕是捕风捉影，我让你大嫂去长坪村那边偷偷打听，”
“那个黑凤，在村子里名声不好，跟好几个男人不干不净，自个家的男人被她打发去了县城那边的土窑烧砖，一年回不来两回，那个女人乱着呢！”
郑氏摇头，脸色苍白，目光涣散，口中喃喃着：“小黄跟我青梅竹马，我改嫁，他都不嫌弃我，还为了我休了他前妻，他咋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儿？”
郑母叹息：“被褥滚破了八床，娃生了五个，都摸不透丈夫的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边上，大嫂也补充道：“咱姑爷年纪轻，模样也端正，如今在镇上开着铺子荷包又有几个银子，在外人眼中也算是风光体面。”
“他不去招惹别人，就怕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凑上来招惹他，这男人啊，就是猫，没有不沾腥的。”
就拿自个家男人来说吧，那是因为没有那机会和条件，不然，哼哼……
这边，郑氏站在那里已经气到浑身颤抖，抬手就把柜台上的算盘砸到地上。
“这对狗男女！合起伙骗我！”
郑氏的脑海里，瞬间涌入一大堆关于黑凤来铺子里进货的画面。
那个女人高高瘦瘦，比男人还黑，前面是平的，后面也是平的。跟谁都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啥玩笑都能开。
自己还跟小黄背后谈论过黑凤，小黄当时还一脸鄙夷的说黑凤那种女人没有女人味，是一块棺材板。
男人可真是靠不住啊，当面骂着，转背就去啃棺材板。
……
小黄肩上骑着小闺女，手里牵着儿子，带着两个小嘴吃得油花花的孩子回了铺子。
郑氏正在招呼一位进店的顾客，面色如常。
小黄把俩孩子往地上一放，打发他们自个去玩，起身之际发现算盘掉在地上。
他把算盘捡起擦去上面的灰土放回柜台，待到那顾客走了，他凑到郑氏身旁，“算盘咋在地上？”
“哦，先前不小心掉下去的。”
“方才回来的时候听隔壁对面铺子的老板娘说我丈母娘过来了？”
郑氏眼皮子动了下，目光依旧落在手里的活计上，语气平常的道：“嗯，我娘和大嫂过来赶集，顺便过来说了几句话。”
“那你咋不留她们吃过晌午饭再回去？”
“吃过晌午饭太热。”
“太热没事儿啊，我下昼刚好要去眠牛村那边的几个杂货铺子送货，顺路捎带她们回家去啊！”
郑氏突然扭头看着小黄。
这眼神就跟一把利刃，直扎心脏。
小黄被看得头皮发麻，“媳妇儿，你咋这么瞅我？让人渗得慌。”
郑氏心里冷笑。
你要不做亏心事，咋会慌？
“下昼咋突然就要长坪村那一带送货？之前也没听你提起啊？”
郑氏转过身去，假装整理货袋子，随口问。
而且她故意把眠牛山那一带换成了长坪村，就是想试试他。
小黄也没想那么多，挠了挠头道：“前两日他们就捎了进货清单来了，我本想早些跟你说，结果搞忘记了。”
“所以，今个下昼一定得去送货，是不？”郑氏背对着小黄，问。
在小黄看不见的地方，郑氏的牙关都在打颤，手也把装货的麻线袋子抓出好几条痕迹。
“嗯，今个下昼得去，不能再拖了。”
“那你夜里还回来不？”
“到时候看情况吧，送完货要是天黑了我就回村去我爹娘那住一宿，明日一早再回来。”
郑氏深吸了一口气，牢记老娘临走前的叮嘱，忍住，忍住！
……
自打那天对小安投怀送抱失败并被小安指着鼻子骂了一顿后，黑凤委实失落了两天。
两天后，她又悄悄给金家村的大黄捎信，结果大黄还生着那天夜里的气没消，故意不来。
黑凤没辙，第三天的上昼借故给金家村一个人家送酱油和盐等日用品上门，在金家村路口跟出来挑水的大黄兜面相遇。
黑凤示弱了。
所以第三天夜里，大黄吃过夜饭就来摸黑凤家的门。
黑凤一方面为了弥补自己这几天的低迷失落，找回女人的自信，二来也为了稳住大黄这个平时用来解闷的姘头，吃过夜饭就把志鹏哄去睡觉了，还从外面把志鹏的屋门给锁上。留着门，好让大黄悄无声息进来。
大黄轻车熟路的过来了，进了黑凤的屋子，两个人话不多说，立马就‘死鬼’‘冤家’的咒骂着，抱着滚到了一起。
第6040章 混战
衣裳甩得满地都是，就跟两只狗似的在床上打架。
打得正酣畅淋漓的时候，屋门突然被暴力踹开，一个年轻的壮汉冲进来，身后几个妇人叫骂着鱼贯而入。
壮汉冲到床前一把将大黄拎起来丢到墙角，转身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而几个妇人则一窝蜂扑到床上，对黑凤一顿厮打。
黑凤被打得嗷嗷叫，大热天，床上除了凉席就是两只枕头，连遮盖的被褥都没有。
黑凤从头到脚，被那几个妇人掐的掐拧的拧，妇人之间打架有时候招数可阴损了，那里**掐那里，黑凤苦不感言，边哭边骂又边求饶。
混乱中她听到这些妇人们在骂‘狐狸精’‘不要脸’‘破鞋’……
“大黄救我！”
黑凤冲了几回都被那几个妇人给拽回来。
墙角的大黄也被先前进来的那个壮汉按在脚下踹，自个都半死不活，更别提救黑凤了。
黑凤不晓得自个招惹的是谁家的女眷，跟她有瓜葛的男人太多了，不管是哪家的女眷打上门，她都不能被对方打死啊。
混乱中黑凤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狠劲来，用力推开面前的一个女的，那女的打她打的最凶。
猛然被黑凤推，她倒退了几步一腚儿跌坐在地，哎哟了一声就没起来。
另一个矮一些的妇人赶忙儿去扶她。
黑凤趁此机会踹向床前剩下的那个高个头妇人，赤着脚冲出了屋子，发疯般跑到院子里。
结果，院子里还有两个男人守在那里，手里举着火把。
火把照耀下，两张面孔黑凤眼熟。
“破鞋还想跑？”
年轻些的那个男人眼一瞪，扑上来一脚将黑凤踹翻在地。
……
杨华忠一家睡得正香，院门突然被人拍得砰砰响。
杨华忠还没来得及开门，隔壁骆家院门倒先开了，杨若晴从里面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大晚上的拍我家门做啥？”
过来拍门的是两个男人，一个中年壮汉，还有一个相对年轻一些。
中年壮汉看到杨若晴从骆家院门里出来，立马认出了她。
没法子，骆家，还有杨若晴早就是十里八村的名人，而且当初他们家妹子嫁到长坪村的李家，跟杨华忠还有骆铁匠他们都在一张桌上吃过饭。
“是骆夫人吧？我们是郑家村来的，大晚上过来找杨里正有些急事儿。”
杨若晴打量了他们俩一眼，“郑家村的？”
“嗯，我们的兄弟俩，我们爹是郑家村里正。”中年壮汉又道。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一些那个暗暗打量着杨若晴，似乎对这个传奇式的女人很是好奇。
“既然是过来找我爹的，那你弟弟这么死瞅着我做啥？眼珠子是不是不想要了？”
杨若晴朝年轻的那些抬了抬下巴，笑吟吟问，但眼底却有寒光闪过。
郑家兄弟头皮一麻，骆风棠是大将军，杀人如麻，能跟一个杀人如麻的大将军同床共枕还生儿育女，肯定也不是一般的女人。
郑家大哥用力瞪了弟弟一眼，弟弟赶紧垂下头。
郑家大哥朝杨若晴这拱了拱手，替他弟弟赔了个不是。
杨若晴倒也没在这事儿上纠缠，接着问他们：“你们大晚上过来，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要是不急就明日再来吧，我爹白日里挺忙，夜里好不容易睡个觉。”
郑家大哥惭愧垂下头，搓了搓手，有些为难。
“大晚上过来扰人清梦，又遮遮掩掩不说啥事儿，一点儿都不诚意。”杨若晴故意拉下脸。
郑家大哥生怕得罪了杨若晴，何况这事儿既然打定主意过来找杨里正主持公道，那肯定就是瞒不住。
既然瞒不住，又何必遮遮掩掩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呢？
于是，郑家大哥把今夜的事儿和盘托出。
“……我们原本是来捉、女干的，以为是姑爷跟你们村的黑凤瞎搞，等到了屋里抓住一看，发现抓错了人，不是姑爷，而是、而是姑爷的亲爹……”
“啊？这……这里面是不是有啥误会？”
杨若晴瞪大了眼，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
心里却憋笑憋出内伤来了，剧本拿错，歪打正着，自己真是被做生意给耽误了的天才编剧兼导演。
“没啥误会，我们看得一清二楚，正是我妹子的公爹不假！”郑家大哥忿忿道。
忿忿之余，也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妹夫。
“那啥，这种事儿说是公事也不算公事，还得归类到家务事里面去。你们里找我爹这个里正去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你们得找当事男女双方的家人，族人过去才行。”杨若晴又建议。
郑家大哥道：“已经悄悄去找了，现在就是请里正过去做个决断。”
杨若晴点点头，“那行，你们先回去，我去喊我爹，待会再去黑凤家跟你们汇合。”
打发走了郑家兄弟，杨若晴翻墙进了娘家院子，没有去找杨华忠和孙氏，而是悄悄把小安叫了起来。
小安睡眼朦胧，“姐，你咋半夜来找我啊？”
杨若晴抬手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点儿，别惊动对面屋的爹娘，姐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黑凤家的墙头上，姐弟两个潜伏在那里，视线下方灯火通明的堂屋里，屋门紧闭，但里面却有压抑的争论声传出来，期间还夹杂着黑凤的呜咽。
“听这动静，郑家人这是把黑凤的娘家人，还有大黄的妻子儿子全给叫过来了，三堂会审呢！”杨若晴跟小安这乐呵呵道。
小安一路都在打瞌睡，爬上了墙头都还一头雾水。
这会子听到这些动静睡意全吓跑了，清醒得不得了。
“姐，我虽不困，可也听得一头雾水，这到底咋回事啊？谁跟谁偷？”
“还能有谁？女主自然是黑凤！”
“至于男主嘛……大黄！”
“大黄是谁？”
“小黄的爹。”
“那小黄又是谁？”
“大黄的儿子。”
小安挠了挠头，“姐，你这跟我碗绕口令啊？”
杨若晴心情大好，笑着拍了下小安的脑袋，“来，咱去那边屋顶上看，那里看得仔细。”
第6041章 不要有下回
姐弟两个在夜色下像猫似的潜行到了黑凤家堂屋屋顶上，揭开两块瓦把眼睛凑上去，底下堂屋里灯火通明，所有的人和事一目了然。
堂屋里一波人，堂屋隔壁的厢房里也一波人。
厢房里是黑凤，以及黑凤的娘还有娘家嫂子弟妹们。
黑凤身上裹着一床被单，捂着脸呜咽。她老娘站在床边戳着黑凤的脑袋数落，埋怨，咒骂，跺脚，跟着抹泪。
嫂子和弟妹压根不敢开口乱劝，只能苦着脸陪在旁边站着，一同听着黑凤老娘的教训。
而堂屋里，大黄整个都焉巴了，缩在墙角鼻青脸肿。
他儿子小黄被郑里正父子两个拉着，看那架势，大黄这个做老子的先前挨了儿子的打。
“岳父，你们撒手，让我打死这个老混蛋，丢了咱的脸不算，还对不起我娘！我这是替我娘打他！”
郑里正拦住自己的女婿，“老子打儿子终究是不好的，再说了，先前我们已经替你打过了……”
黑凤爹指着大黄，手指头在颤抖。
“大黄啊大黄，虽说一只巴掌拍不响，我闺女有错，可你该千刀万剐啊！”
“咱俩从前年轻时候可是一块儿挖河堤的交情，我生黑凤还请你过来喝了满月酒，黑凤都该喊你一声叔叔，你这做叔叔的咋还跟侄女搞到一块儿了？你这为老不尊的东西啊，你要不要你的老脸？”
大黄缩在墙角，可怜兮兮的跟一只鹌鹑似的。但脸却又被打成了猪头，所以他现在是一只顶着猪头的鹌鹑。
边上，郑氏母女几个也是满脸尴尬的坐在一旁偷偷看着热闹。
郑氏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今夜的事儿虽说丢人，不幸中的万幸野男人不是小黄，是小黄他爹。
而且看小黄先前进来对黑凤的态度，这两人之间应该是清白的。
“娘，之前你跟我说的话是假的，害我提心吊胆了好一阵。”
郑氏压低声跟身旁的老娘抱怨。
老娘也是涨红了脸，同样小声道：“我在外面听到的就是那样啊，看来是外面人传错了，下回我一定打听仔细了再跟你这说。”
“娘，千万不要有下回，我这心脏受不了……”
“好好好，没有下回了，那啥，你婆婆晓得这事不？”
“应该是晓得的，先前听两个嫂子过去报信，说婆婆也闹着要来，小黄不准她过来，等回头小黄带了公爹回去，婆婆那边肯定还有一场大架在等着他哩……”
“哎，亲家公这闹的……”
“要怪都怪黑凤，不是她勾搭公爹，婆婆也不会难过，咱也不会跟着担惊受怕……”
屋子里分成了三个阵营，三个阵营都在商讨着这件事该如何善后。
屋顶上潜伏着杨若晴姐弟两个拿到了贵宾席的观众。
而院子外面，大晚上的竟然还聚集了一波循着动静过来看热闹的村民，有的索性穿着睡觉的衣裳，腚儿上还破了几个洞，手里拿着蒲扇，精神抖擞的围聚在黑凤家院子门口。
就等着待会事情结束，当事人一露面，他们好一窝蜂凑上去打听。
这些人生错了时代，换在现代，他们就是奋斗在第一线的记者，啥内幕都逃不过他们的一双法眼。
……
事情处理了大半夜，双方才终于谈拢收场的方案。
本着丑事不外扬的原则，拟定了下面几条：
一：大黄跟黑凤当众保证，斩断往来，往后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再不许有半点瓜葛。
二：郑家的人跟黑凤赔个口头不是，毕竟不是郑家的人跟黑凤乱搞（乱搞的是黄家的人）。
三：大黄跟黑凤的家人赔个口头不是（一把年纪了还把人家闺女给睡了。）
四：黑凤给大黄婆娘那里赔个口头不是（狐狸精插足别人的婚姻，肯定是不耻的），鉴于大黄婆娘没来现场，所以媳妇郑氏代替婆婆接受黑凤的赔罪。
至于大黄和黑凤二人身上的伤，虽然都是郑家人造成的，但事急从权，事出有因，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保密原则，医药费自理算了。
最后散场前，三方人都最后各自发誓，今夜的事儿到了外面再不提半个字。
约定完毕，郑里正拉开院门，准备带着家里人连夜离开，结果院门刚拉开一半外面呼啦啦涌进一堆面生的村民，男的女的都有，胖婶也在其中。
“黑凤家出啥事了？”
“这不是郑里正吗？你们大半夜的来黑凤家做啥？”
“呀，那后面被两个人架着的不是金家村的大黄吗？我时常看到他过来给黑凤家送货，这是咋啦？被人打啦？”
各种问询声如潮水般将郑里正一行人包围，大家伙儿拿着赶蚊子的蒲扇往前挤，长枪短炮夹击，刁钻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丢出来，这气势……吓得大黄恨不得把脑袋埋到裤裆里去。
而屋里的黑凤也好不到哪去，赶紧推了她娘家人出来打发村民，自己蒙在脑袋躲床上哭。
……
第二天，孙氏烧熟了早饭小安都起不来床。
没辙，昨夜看热闹看得过头了，耽误了几个时辰的好觉，早饭都是孙氏给他留在锅里的。
而早饭桌上，杨若晴过来了，陪着杨华忠和孙氏一块儿喝粥。
今个早饭桌上的话题，都是围绕昨夜黑凤和大黄的事情来的。
杨华忠道：“我早上去稻田里转一圈，一个个都在说这件事，还有的问我昨夜咋没过去主持公道，这种丑事儿，我一个里正过去也没法主持啊，还得他们自个爹妈和子女去约束！”
孙氏苦笑，“就算是他们自个爹妈和子女也约束不了，一个人要学坏，上个茅坑都能逮住机会。”
“娘，这正吃饭呢，能别说那两字吗？”杨若晴喝着香香的小米粥，闻言夸张的皱起了眉头。
孙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了一只早上蒸的花卷塞到她手里，扭头接着跟杨华忠那里说起了她早上在池塘边听到的。
“听说昨夜的事儿动静闹得好大，郑家人，黄家人，还有咱村好多人都被惊动了。”
第6042章 善后
“黑凤和大黄被逮了个正着，黑灯瞎火的，两个人都挨了打，大黄鼻青脸肿的，是被郑家两兄弟给架回去，黑凤好像也打得听说好几天都下不来床呢。”
杨华忠埋头喝粥，头也不抬的道：“那种事儿打死都活该。”
“嗯，也对。”孙氏点点头，想到涛子，又叹口气：“可怜了涛子，一个人大老远在土窑那儿烧砖，家里翻天了都不晓得。”
“涛子也可怜，家里爹妈早没了，上面几个哥哥也都是老光棍的老光棍，残疾的残疾，自个牛尾巴都遮不住牛屁股就更别提给涛子主持公道了。”
听到孙氏说这话，杨若晴抬起头来：“是啊，昨夜即便发生了那样的事儿，涛子的两个光棍老哥哥都没请过去呢。”
孙氏点头，“还不就是黑凤娘家强势，压根就不把夫家这边看在眼里。”
“那黑凤挨了一顿打，丢了一回脸，最多在家里休养几天避避风头，回头不又出来蹦跶了嘛，压根就损失不了啥。”
杨华忠放下了筷子，眉头皱在一起：“这个黑凤太不像话，黑凤娘家人也忒不会管教闺女，涛子家没有能顶事儿的人，身为里正，我必须去打个招呼，不能放任她胡来，丢了咱长坪村的脸！”
孙氏也跟着放下筷子，有些担忧的看着杨华忠：“他爹，我方才就是随便说说，你可别较真啊，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儿，这跟偷东西放火不一样，你还是别……”
“你别劝我！”杨华忠有些不满的看了孙氏一眼。
“就算我不是里正，这种事儿我也是看不下去的，何况我还是里正？”
杨若晴也吃饱了，擦着嘴点点头：“我陪爹一块儿去，这种事儿虽然不是啥杀人放火偷盗的大事儿，但这涉及到一个道德底线和风气问题，黑凤的事儿不在村里引起警示，往后这种丑事儿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事儿肯定少不了。”
杨华忠激动的看着杨若晴，这闺女真是亲生的啊，自个想啥全被她说出来了。
“爹，那你到了黑凤家后，打算咋整？”杨若晴又问杨华忠。
杨华忠琢磨了下，道：“我打算跟黑凤她爹娘开门见山说这个事儿，让他们时刻管教和规劝自己的闺女，不要再犯！”
“这样啊……”杨若晴满脸迟疑。
“咋？这样不行嘛？”杨华忠问。
杨若晴笑了笑，“也不是不行，这是属于口头规劝，效果不是很好，你规劝，黑凤爹娘跟着骂几句黑凤，再下几个保证，等到你一走，这爹娘疼爱子女偏袒维护的心又会出来，没多大用的。”
杨华忠想了下，有些为难：“甭管子女做了多大的错事，做爹妈的总不可能狠下心真把他们咋样啊！做得太过头了，也不好。”
“爹，我有一个法子，不妨试试。”
“啥法子？快说来听听。”
杨若晴道：“咱不用去找黑凤爹娘，找他们说事儿效果不大，咱把黑凤的娘家哥嫂，弟弟弟媳叫过来，然后……”
听完杨若晴的一番计划，杨华忠惊讶得睁大了眼：“晴儿，这招……行得通吗？”
孙氏也从旁担忧，“我担心黑凤不乐意去哦。”
杨若晴笑了，“不乐意去，那也得去，因为不是我们要她去，是她娘家人要她去，她胡作非为的底气说白了不就是来源于娘家人明里暗里的纵容么！”
都不需要杨华忠亲自登门，派人捎了个话给黑凤的嫂子，当天上昼，黑凤的大哥大嫂，以及黑凤的弟弟，三人顶着大日头来了杨华忠家。
杨华忠家堂屋里，就杨华忠和杨若晴父女两个在，孙氏早早就被杨若晴打发去了后院。
为啥要打发她呢？理由很简单，今天找黑凤娘家哥嫂们过来是带着一些训斥成分的，孙氏若在，照着她的一贯习惯，免不了要给这些人泡茶。就算不泡茶，那也得倒茶壶里的茶。
这个态度，今个是绝对不可以有的，所以孙氏也很自觉，二话不说就去了后院。
视线重回前院堂屋。
黑凤娘家哥嫂和弟弟三人进门的时候原本是没有半点心里负担的，因为在来的路上他们仨就已经猜到了杨里正找他们过来的目的。
妹妹（姐姐）的事儿闹得那么大，全村皆知，肯定也传到杨里正耳中了。找他们过来肯定是要详细的问问，再敲打几句。
所以在来的路上，仨人，甚至黑凤的爹娘以及黑凤在内，一家人都已经商量好了说辞。
无非就是杨里正说啥，骂啥，都不要反驳，摆出最虔诚的认错态度来，毕竟人家是里正，是村里最大的官，身后还站着状元郎，大将军，大富商～
结果，等三人进了堂屋，看到坐在杨华忠身旁喝茶的杨若晴时，这一路上凝聚起来的气势在她那双似笑非笑不怒自威的目光注视下瞬间垮了一半。
毕恭毕敬的跟杨华忠和杨若晴这打过招呼，三人像三个犯罪的孩子似的站在屋子中间，等待杨华忠接下来的训斥。
结果，杨华忠什么训斥都没有，甚至连昨夜发生的事儿都没询问，直接对黑凤大哥黑堂道：“昨夜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一直巴掌拍不响，两边都有错。”
“今个叫你们过来，也不是要训斥，毕竟事情都已发生了，就算把你们哥几个骂得狗血淋头也没意思，何况，错误是黑凤犯下的，就当她来承担后果，不能牵累你们。”
杨华忠开门见山一番话，实在出乎黑堂三人的预料，三人面上陪着愧疚和感激，埋下头的时候却悄悄交换眼神。
杨里正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家门不幸出了那样的丑事，他找我们过来不是训斥的，反倒是安抚的？不能吧？
“咳！”
杨华忠咳了一声，喝了一口茶，这时候才突然记起他们仨还站着呢。
“你们都坐下来吧，坐下来说话。”
黑凤弟弟转身要走向旁边的凳子，被黑堂拽了回来，黑堂赔着笑道：“没事儿，我们站着也一样～”
杨华忠眯了眯眼，既然这样，那他也不勉强。
“今个耽误你们功夫叫到我这里来，是有两件事要知会你们一声。”
第6043章 成妃
安义府。
韩友青目瞪口呆的看着传令兵，他派出的萧长生去山口，完全是萧长生，他指挥不动。
他才在堪舆图上，找了一个秦青最有可能逃跑的方向，派出了萧长生。
带兵指挥打仗，怎么能有两个声音？
正是基于这个排除异己的原因，他才派出了萧长生前去山口堵秦青。
这就给抓住了？那自己这个大将军的位子，岂不是十拿九稳了？！
秦兰九回头看了一眼韩友青，说道：“让萧长生将两人下诏狱之后，速来见我！”
“韩参知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走那条路？”
沿路很多，但是韩友青为何就能够知道，秦青走哪条路？
韩友青想了想说道：“那条路最快的路线，他若是战败必然欲速而慌不择路。当时派出七绝将军也是迫于无奈，就是去碰碰运气。”
“不仅是山口，还有几处隘口都派出人去阻拦，能抓到秦青，那也是萧将军作战英勇有为。”
事事不居功，就是韩友青这个人做事的一个特点，他就喜欢这种，统统有功皆大欢喜的局面。
在辽国、汉国做官都是如此，大功劳都是上头的功劳，他这种习惯，与其说是习惯，更不如说是长期寄人篱下的一种自我保护。
“这…韩参知真是用兵如神。”秦兰九赶忙说道，拿起了桌上的札子说道：“既然韩参知已经降低了要求，那么这每人二十贯钱的事，我去跟陛下说。”
秦兰九附耳过去小声说道：“只不过，韩参知，这钱在分发出去的时候，希望韩参知不要在其中上下其手太多，拿一半就行了。”
韩友青听到这话，目瞪口呆！感情秦兰九以为他要这个钱是用来贪的！
不过韩友青喜财的事，举世皆知，甚至连费星纬都以此买命！
“这些钱，一分不少都会交给城中死伤军民家中，暗谍组织的探子会一同前往！张榜公示以安城民之心！我不会参与此事。”韩友青也颇为无奈的说道。
喜欢钱财这件事，本身是他给自己设立的人设，演的久了，自己都以为自己会为了钱不择手段。
至于会不会给大齐的攻伐带来阻力，他只能无奈，袍泽之情份和对大齐之忠孝，他只能选一样。
“韩参知果然是用兵如神呀！”萧长生来到了太子府，见到韩友青要走赶忙道：“这仗打的痛快！”
“你都不知道那秦青行至山口，见到我的旌旗时候的模样，吓得他掉头就跑！本来收拢的溃兵，直接四散而逃，轻松将其活捉！”
“韩参知此战当居首功。”
秦兰九拍了拍萧长生道：“你以后好好的跟参知学，带兵打仗的事，看天分也看努力，不懂就问，不要太过拘于颜面，明白吗？”
秦兰九为什么舍得一个大将军的位子给韩友青？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很久之前，秦兰九就意识到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汉国后继无人。
很多都是内斗猛如虎，空有匹夫之勇，谋略几乎没有的人。
韩友青留在了太子府中，他喝的酩酊大醉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的家中一切都是假的。
夫人、婢女、孩子都已经偷偷掉了包，被王鹭送回了白羊城，他现在孜身一人。
韩友青回到家中，陷入了深深的懊恼之中，抚恤之仁政，有可能成为齐汉之战的转折点。
齐汉之战，汉国虽然国力衰弱，但是兵事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若是能够收拢人心，秦家能够变家为国，那一切都会充斥未知的变数。
他这道札子一上，大齐军卒又有多少人会死在北境？
这让韩友青无比的懊恼和自责，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韩友青无奈的看着空中的明月，做间谍，真的好难。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韩友青的预料，本来韩友青以为二十贯的抚恤，会让汉人走入一个新的时期。
只不过韩友青的札子的确是被完颜亶所批复，除了汉人以外男丁一律二十贯抚恤。
事情到这里，都是按照韩友青的预计在发展，结果秦兰九还给了汉人抚恤，汉人一男丁五十贯抚恤。
城民一片哗然！
为奴为仆的其他人在汉人眼中，都算不得人。
能给抚恤，这群贱民应该感恩戴德才对，为何还会心生怨怼？
这就是秦兰九心中的疑惑，他找到了韩友青，想要寻找答案。
“太子，这不患寡，患不均，这仁政就变成了害政。”韩友青颇为无奈，但是心中窃喜的说道。
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明明上书谏言的是一件让汉国可以走上正轨的札子。
是秦家变家为国的前置的手段。
在方阳已经丢了的情况下，汉人的大将军们，脑子里到底在思考着什么。
“受教了。”秦兰九叹气的说道：“我原来和陛下商量的也是统一的标准，大家都是二十贯，谁都没有意见，同样让辽人，齐人和汉人一样的标准，能够缓解一下矛盾。”
韩友青一脸急切的问道：“那既然太子都要求的是二十贯，为何到最后汉人就变成了五十贯呢？”
秦兰九忽然怒目圆视的用力的锤了一下桌子，说道：“还不是那个女人！”
“女人？”韩友青疑惑的看着秦兰九，一个女人，能够影响如此重大的决定吗？
秦兰九看出了韩友青的疑惑，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成妃，不知道韩参知还记得否？”
成妃，是秦汉卿最宠爱的妃子，他当然记得。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成妃有什么能力左右朝政？左右不过和我一样。”
在汉国，最高等的是汉人，剩下的人都是他们的奴仆，这是汉国的价值观，这个价值观随着大齐朝的冲击，正在逐渐的崩塌。
但是如此重大的决议，按理说不应该是成妃能够决定才是。
秦兰九无奈的摇头说道：“成妃现在身后有人支持，乱事一大堆。”
秦兰九叹气的说道：“说起来还是战事不顺，汉人不败神话破灭，各路人马都在谋求出路，自然会问汉人要地位，要钱，要地，要人。”
“汉人怎么可能同意？自然就爆发了无数的冲突。”
第6044章 无情
“在安义府等地，最近就出了不少的乱子，好多汉人里正被杀，家中财货、粮食、皮草被哄抢。同样有些汉人里正养着私兵，大打出手，最近闹得很乱。”
秦兰九将一本汇总好的札子递给了韩友青说道：“这是最近出的乱子，不知道面对这种冲突，韩参知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韩友青有好主意，他不打开札子，就知道闹了什么乱子。
自从方阳城丢了之后，汉国的社会安定一天不如一天，就连安义府这座大城里，每天都是出一箩筐的争斗，动不动就会上升到武斗的地步，安义府的衙役有时候都无法制止，还需要出动城防军才能解决。
他在安义之战前，就已经做了一些规划，来清理这些乱象。
只是最近忙于战事，放下了内务，他脑海里有一整套的方案。
可是就参考这次抚恤之事，恐怕自己的札子，到最后还是变了形，仁政变成了恶政，那还不如不做。
“我说的陛下能听吗？”韩友青无奈的摇头，打开了札子，触目惊心。
安义府三十六州没有一处安宁！
被百姓攻破的州府就达七处，饿殍千里，四处都是流匪，连商路都已然难以走通。
甚至秦兰九这份汇总的札子里，还有姜武周从太坞山附近渗透的痕迹。
“我能听你的。陛下那里，我只能尽力，如果能动手铲除成妃，到时就好做了。说说你的想法。”秦兰九点头说道。
韩友青甚至了两个指头说道：“两个法子。”
“第一个就是安民之症，从抚恤之事开始，统一都定为二十贯钱开始，我相信太子懂我的意思。”
“师以长齐以制齐的战略中，师一字尤为关键，既然齐家人能变家为国，为何我们不可以如此？”韩友青老生常谈的谈到了这件事。
这就是当初齐太祖一辈子做的最关键之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确有无数的弊端，但是依旧没有家天下，而是国天下。
只不过后来的皇帝把革故鼎新这四个字抛到脑后，祖训不可违挂在嘴边，怎么可能会有进步？
革故鼎新，就不是祖训了吗？
秦兰九点头说道：“那就要分给那帮贱民以山林、牧场、田地，还要放权，太难了。”
“难有难的好处，阵痛之后，玉汝于成。”韩友青用力的说道，他盯着秦兰九，希望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面前最大的汉国宗亲，能够悔悟。
“第二个法子呢？”秦兰九岔开了话题问道。
韩友青知道自己最终也没有说服秦兰九，无奈的说道：“第二个法子，派出安义府精兵和收拢的杂牌军，清剿谋逆，筑京观以威慑，自然能安稳一段时间，不过治标不治本，就是当初齐太上皇在江南两路做下的那个模样。”
“此政，后患无穷。”韩友青话里带着无尽的悲怆，此政一出，江南两路悲剧复现在安义府。
军卒将手中的武器军械对准了自己的臣民，并且大兴屠刀，血流成河。
都说皇帝是天下百姓的君父，可是哪有父亲会对自己的孩子下如此狠手？
秦兰九点了点头，心里五味陈杂。
“太子、参知，皇上归京，从钱州回来了。”韩友青家里的门房匆匆的跑过来说道。
“回来了？”秦兰九疑惑的看了一眼韩友青，大齐皇帝这是要放虎归山吗？！
此时钱州城里的齐星云，不知道自己把秦汉卿放回去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杀了秦汉卿，并不能让汉国崩溃，现在的汉国，没有秦汉卿整个人都锐气消磨的老人，说不定还会更好。
“皇上，我觉得放得对。咱现在没必要杀他，显得咱们小气。”王昀明显知道大齐皇帝的心结，笑着劝慰着，端上了一杯热茶。
最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王昀给齐星云准备的饮品也都是以热的为主。
“自春生，入秋藏，天之道四时更迭有常，若有常为何晨曦比这夜还凉。皇上尝尝这四季茶，江南那边新的贡品。”王昀笑呵呵的说道。
“朕就是小气，左右不过是面子罢了，杀了秦汉卿，让死去的百姓泉下有知。”齐星云依旧郁郁不乐，他还是想做掉秦汉卿。
没什么其他理由，就是不杀了他，齐星云心气不顺。
奈何，做了皇帝，不可以为所欲为。
放秦汉卿回到安义府，对激化现有的汉国社会矛盾，好处太大，大到齐星云都违背自己的心意，放走了秦汉卿。
骆风棠调兵前往草原之后，表示了大齐这一年，没有了进攻汉国的想法。
秦汉卿要处理他们国家的内政，而齐星云笃定秦汉卿会不顾一切的压榨汉国各民族人的价值，最后弄的民不聊生。
大齐可以得到东西很多，比如东北境的安定。
剧烈的社会矛盾，阻拦了汉人南下的脚步，他们不可能也不会组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南下收复他们丢失的辽东郡。
比如得到大量的时间，大齐需要消化刚刚收复的辽东郡，要对这片土地进行梳理，丈量土地、山林、牧场，内迁善民，清理整个辽东郡境内的流匪，迁徙关内百姓出关等等诸多事宜。
只有彻底完成郡县化，才能将这片土地彻底归大齐所有。
而辽东郡和河套自古就是中原王朝的产马地，齐星云也需要一点时间，好好补一下大齐军的短板，骑卒数量远远不足以支撑大齐现在的疆域。
比如得到大量的人口。
不是谁都喜欢纷争，汉国的百姓们在面对越来越严峻的形势下，会不由自主的选择南下。
而人口，始终是大齐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资源。和土地同等重要。
空有土地，而没有生产力，这些土地的作用只能用来荒废。
这就是齐星云的想法，放秦汉卿回安义府，让汉国乱起来，大齐坐收渔翁之利。
齐星云摇头说道：“朕真是越来越活的心狠手辣了。”
恶龙最终会长出龙鳞和爪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
齐星云终于懂了一些其中的道理，帝王是无情的。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汉国的百姓，会遭受一波一波的压榨和屠掠。
但是齐星云他只是大齐的皇帝，汉国的百姓，他还没有义务去照拂。
第6045章 利字当头
长坪村。
黑堂三人怀着忐忑和防备的心思进的杨里正家门，做好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比滚刀肉还要滑腻的准备。
结果从杨里正家出来的时候，三人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心里揣着各自的盘算，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到了路口拐角的一棵大树下面，三人默契的停下脚步。
再往前面走一阵就要到家了，有些事得在外面商量好。
“大哥，先前杨里正说的，可是真的？他当真能做主把姐家的杂货铺交给咱打理，姐家的几亩田地也租赁给咱种？”做弟弟的黑余迫不及待问黑堂。
姐家的杂货铺子生意好，每天好多现金进账呢，姐姐带着外甥志鹏是三天两头称肉吃，日子好过得很。
说到黑凤的杂货铺，黑堂也是满眼的向往。
“杨里正是咱村里最大的官，他人品也摆在那儿，既然说了这个话就肯定能给咱做主。”
“再说了，杨里正背后还有晴儿撑腰呢，咱村说白了就是骆家的地盘，骆家想要谁亡谁就得亡。”
“孩他爹，你别说得那么吓人，先前我也在，杨里正和晴儿的意思很明显，是因为黑凤的事儿败坏了咱村的风气，这段时日送她去土窑那儿避避风头，一方面肃清村里的风气，二来也能让她和涛子加深夫妻感情。咱作为娘家人，又不会侵吞她的财产，无非是帮着照看铺子生意，打理下庄稼活，对吧？”
黑堂连连点头，在心里把自家媳妇夸了一顿。
还是媳妇会说话，同样的事情经过她的嘴这么一说，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黑堂目光炯炯有神，“孩子娘说的没错，咱做娘家人的，自然是盼着妹妹妹夫家庭和睦，让黑凤去土窑住段时日也好，家里的这些，咱几个多受些累，待会就这么跟爹娘说，他们应该会答应的。”
旁边的女人也是满脸堆不住的笑，公婆偏心，想当初黑凤想要开杂货铺，爹娘可是把棺材本都掏出来贴补黑凤。
杂货铺赚了钱，黑凤连棺材本都没还，遮遮掩掩说杂货铺如何如何的亏。
要真亏本，黑凤的日子能过得那么潇洒？长得又黑又丑，屋里还不缺男人，说白了，好多男人不就是冲着黑凤的钱去的嘛？
杂货铺是只生金蛋的母鸡，一定得牢牢拽在手里，夫妇二人悄悄对视了一眼，暗下决心。
边上，黑余挠挠头，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他是被强势的姐姐黑凤打着长大的。
想到要变着法儿的侵吞姐姐的财产，他激动之余还是免不了忐忑。
“哥，嫂，我担心我姐不乐意去土窑，她那脾气……还有咱爹娘，也肯定会站在她那边，到时候说咱落井下石可咋整……”
黑堂黑下脸来，“她一个外嫁的女儿败坏了咱娘家的门风咱还没找她算账呢！”
边上的大嫂也冷哼了声，“黑余，你跟你哥将来是要给爹娘养老送终的，他们要是明事理，就该拎得清站在哪边。”
黑堂又道：“这些年，爹娘对黑凤明着暗着贴补的也不少了，那杂货铺子，说白了就是用咱爹娘的棺材本开起来的，说是咱家的财产，一点儿不为过，咱接手得心安理得！”
边上的女人连连点头，附和着自家男人的话：“出了这样的丑事，杨里正和晴儿寻个借口查封了黑凤的杂货铺子，财产没收归村里，咱又能说啥？这会子杨里正给咱机会，咱就该把握住，磨磨唧唧瞻前顾后的人只能喝西北风！”
在大哥大嫂你来我往一番劝说和鼓励下，黑余最后一丝摇摆之心彻底坚定下来。
“好，我啥都听大哥大嫂的。”
仨人坚定了大义灭亲的‘道心’，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家走去。
……
杨华忠家。
黑堂三人前脚离开，孙氏后脚就回了堂屋。
“他们这么快就走了？”
“嗯，该说的都说完了，自然要打发走啊，难不成还要留他们吃饭？”杨华忠没好气的问，语气是有点冲，但孙氏一点儿也不恼。
因为她知道杨华忠是被黑凤那一家人给气到了，所以提起那一家人自然没好语气。
“孩子爹，你和晴儿提出的建议，他们答应不？”孙氏又问。
杨华忠冷冷一笑，“不答应也得答应，这种事可大可小。”
杨若晴刚把自个碗里的茶叶倒了，又给自己换了一碗温糖水来喝。
暑天流汗频繁，得随时补充水分。
抿了一口，甜丝丝的，舒服极了。
“娘，你绝对放心，他们不仅答应了，还欢天喜地呢，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啊？”孙氏有些错愕，哥哥弟弟把妹妹（姐姐）家的铺子和田地瓜分掉，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娘你别高估了他们兄弟姐妹的团结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利字当头啊，他们比旁人踩黑凤踩的还要重呢。”
旁人也就是背后凑在一块儿指指点点，唏嘘几句，看不过去黑凤品行的尽量离她远点儿，舆论的压力对黑凤那种无视道德底线的人来说，是最苍白无力的谴责。
在没有利益的诱惑下，黑堂黑余兄弟几个在他们爹娘的号召下，即便黑凤做错了，或许也能硬着头皮站在黑凤同一阵线上。
但当一块肥肉丢到他们兄妹中间，别人多吃一口你就得少吃一口，甚至汤水都喝不到，那么，这个时候团结就会土崩瓦解。
“那……黑凤会乐意去土窑那跟涛子过日子吗？”
孙氏又开始关注起这个问题来，“涛子在土窑那边烧砖，志鹏多大他就烧了多少年了，听说土窑那边条件艰苦，黑凤怕是不乐意过去受罪哦。”
杨若晴月牙眼眯了起来，“娘，黑凤不乐意去是肯定的，但她必须去，因为她娘家哥哥弟弟会亲自送她去。”
“她要是不去，或者逃跑，那她娘家这条路从此就断掉了。所以权衡利弊，她应该会去的。”
孙氏坐在那里，整个人一副大脑不够用，接受信息卡壳的迟缓样子。
第6046章 媒人
杨若晴也不想跟她解释太多，到时候直接用结果来证明。相信这个结果，很快就会出现。
“好了，黑凤家的事儿就说到这里了，晴儿娘，你今个要是得空就喊上五弟妹一块儿去趟老王家。”
杨华忠站起身，拿起麦草帽在手里准备去田里转一圈。
“咱娘在老王家陪梅儿也陪了好几日了，梅儿如今情绪也稳定了一些，是时候把娘接回来。”
这大热天的老是赖在人家住也不好，娘住多久，栓子和梅儿就不能在一块儿，也不好。
对杨华忠交待的事儿，孙氏立马应下了。
“好，我这就去找素云，待会我们先去老王家打声招呼，再去老宅收拾下东屋，开了门窗通气，等到傍晚日落的时候把娘接回来。”
“娘，我陪你一块儿去，反正我也闲得无事。”
……
刚进五房的院子，便看到大日头底下绵绵竟然扶着墙根站着，耳朵贴在墙上，正偷听堂屋里人的说话。
孙氏和杨若晴交换了个眼神，这堂屋里来了啥人？竟让绵绵这么文静腼腆的女孩子做起了偷听的事儿？
这会子上去拍绵绵的肩膀，肯定得把面面吓一跳，指不定还要叫出声。
于是，杨若晴捡起地上一颗小石头子，往绵绵脚下扔了过去。
小石头子轻轻碰到绵绵的脚后跟，绵绵回过神，便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一声轻咳。
“三妈，晴儿姐。”
绵绵赶紧转过身，跟孙氏和杨若晴这打招呼，俏生生的脸蛋红得跟喝了酒似的。
杨若晴看着绵绵的脸，又看着头顶的日头，最后看着传来说话声的堂屋。
“家里来客了？”
八成还是很特殊的客人，在聊着很特殊的话题。
绵绵的脸更红了，垂下眼去轻轻点头，“村南头的周大娘过来找我娘说话了。”
村南头的周大娘？
杨若晴脑子里一下子跳出五六个周大娘的身影，高矮胖瘦，白馒头，黑炭，满脸大麻子坑的中年妇人跟幻灯片似的闪过。
“哪个周大娘啊？”
“就是……就是……”
绵绵嗫嚅了半天，‘就是’说不完整。
杨若晴却在空气中嗅到了什么，没错，是桃花的味道。
“我知道了，我和你三妈进去坐会，你要不要一块儿进去呀？”杨若晴笑眯眯问。
绵绵把头摇得跟什么似的，脸蛋红得能挤出水来，“我去灶房，三妈和姐请进屋坐吧。”
撂下这话她扭身跑走了，秀发编成的两条麻花辫在身后甩动起来，婀娜的身段，优美的双肩，光看这背影就能馋坏一堆小伙子。
“晴儿，你们方才是在打啥哑谜吗？我咋听得一头雾水呢？”
孙氏这个中年萌宝宝歪着脑袋问。
杨若晴无奈一笑，包子在各方面的反应能力真的都要弱人一等啊，哎！
“娘，村南头专门给人拉红线的那个周大娘过来了。”
“拉红线的周家嫂子？”
孙氏眼中的迷雾瞬间烟消云散，恍然大悟间，激动和喜悦瞬间在脸上弥漫开来。
“那咱这会子进去，方不方便啊？”孙氏又问。
杨若晴原本想说方便。
五婶不是外人，进去一块儿听听绵绵的婚事，对杨若晴来说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奈何，孙氏的觉悟却突然拔高到一个新高度，拉起杨若晴的手掉头就走。
“八字还没一撇，咱先不进去了，等回头周大娘走了你五婶肯定会去跟我那说的，走走，咱先去老王家。”
杨若晴来不及辩解，已被孙氏拽出了院子门。
得，那就回头再跟五婶这打听吧。
毕竟说亲这种事儿，媒婆私下里过来女方家坐坐，旁敲侧击的摸个底，探个话风，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先不急着进去也好，让五婶和周大娘好好交流。
倘若这两个人有缘分，事儿的眉目自然越来越明显，到时候五婶肯定会过来说。
倘若这事儿黄掉了，那自然就更不需要再问，再提，就当没有这回事儿。
老王家。
孙氏和杨若晴刚到院子门口，就嗅到院子里飘出浓浓的肉香。
“呀，姑家这伙食不赖呀，好像是红烧肉烧土豆？”
孙氏也嗅到了这浓香，笑眯眯问杨若晴：“是不是馋红烧肉了？回头叫你爹去大舅妈家看看有没有肉，咱夜里也烧。”
杨若晴摸了摸肚子，一个快到三十岁的女人，一日三顿一顿都不能少，即使如此这肚子上竟然还没章赘肉，腰也还是跟从前做姑娘似的那么细，啧啧，真是老天垂怜啊！
“娘，夜里还是不烧红烧肉了，明日晌午再烧吧。”
“为啥？”孙氏诧问，把杨若晴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你又不胖，怕啥？”
“不是胖不胖上面讲，而是晚上的肉都是白天卖剩下的，我怕不太新鲜，而且也是别人挑挑拣拣落下的。”
孙氏琢磨了下，觉得在理，“那倒也是，这会子暑天，怕肉不好卖，你大舅和大舅妈好几天才杀一头猪，一头猪也要是两天还卖不完，就不能再卖了。”
“明日一早叫你爹去趟镇上，刚好过几天就是七月十五孟兰节，你爹也得去采办些香纸蜡烛回来，顺便去瓦市称肉，那里的肉肯定新鲜，要是能买到肋排就更好了……”
看到孙氏在院门口滔滔不绝说起明日的打算，以至于都要忘了来老王家的目的，杨若晴赶紧笑着打断她的话。
“娘，咱先进去吧，过节的事儿回头再接着商量。”
灶房里，杨华梅一把锅上一把灶下，边烧菜边跟坐在旁边水缸盖子上的谭氏拉家常。
瞧见孙氏和杨若晴进来，杨华梅满脸喜悦，赶紧跟她们招呼起来。
并递过来一双筷子给杨若晴：“来晴儿，快些尝尝，红烧肉差不多熟了。”
杨若晴却没接筷子，摆摆手推到一边：“姑姑，我刚嘴巴里吃了糖，不适宜吃肉。”
杨华梅又把筷子伸向孙氏：“那三嫂尝尝。”
孙氏肯定也是不会尝的，这年月，尤其是暑天，肉可是好东西。
“我也吃不下，梅儿你烧你的，我们是过来找娘的。”
第6047章 屁多
谭氏个头小，身板也干瘦成一把，一手拄着拐杖坐在水缸盖子上稳稳当当，另一手抓了一把炒黄豆，嘴里咬得嘎嘣嘎嘣脆。
六十开外的年纪了，还有这把好牙口，真是让人羡慕。
听到孙氏的话，谭氏腮帮子动了动：“找我做啥？”
孙氏道明来意。
谭氏‘哦’了一声，没吭声。
杨华梅把锅盖重新盖上焖煮，转身跟孙氏这道：“三嫂，娘在我这儿住得好好的，为啥要接回去呢？”
孙氏对杨华梅那如实道：“你三哥的意思，大热的天久住在你家也不方便，之前是你状态不好不放心得陪着，如今你也没事儿了，娘就跟我们回去住吧，马上就孟兰节了。”
杨华梅还想再说点啥，谭氏动了动身子：“老三两口子说的在理，去给我收拾收拾，待会就回去。”
“娘，咋这么急，晌午烧了红烧肉呢，吃过了再走！”
“娘，不急，我就是先来跟你这打声招呼，待会我还得去老宅给你收拾下屋子，开窗通通风透透气，傍晚时候老三过来接你。”
“那也成，我傍晚再过去，刚好再陪陪我梅儿。”谭氏说道，又重新坐了回去。
老王家的水缸盖子不是用木板做的，用的是篾竹编制的一面筛子，筛子上面留了个柄，好方便拎。
“奶，你坐哪不好非得坐那里，待会摔水缸里去了哦！”
杨若晴自打拒绝了杨华梅的红烧肉后，注意力就全部放在谭氏身上。
这老太太坐的位置蹊跷啊，小马扎不做非得坐水缸沿，这是玩杂技吗？
照着水缸里放一个屁，老王家煮饭喝水全都夹着她的屁味儿。
“瞎担心，我才摔不着呢。”
“奶，我当然晓得你摔不着，不过这得保证不要往水缸里放屁啊，那竹筛子可拦不住屁味儿。”
“你个死胖丫，当谁都是你呢？屁话多……吥！”
“哈哈哈……”
虽然嘲笑人家放屁是不礼貌的行为，但杨若晴尽力了，尽力了还没忍住。
“你个死胖丫……吥，吥吥吥……”
原本以为先前只是一个不争气的小屁漏出来，结果，那只是一个可怕的开始，大部队在后面。
吃多了炒豆子的谭氏屁声隆隆，犹如千军万马咆哮而来，炸得她自己都不能把控，身子歪着，狠狠抓着拐杖才没有被自己的屁给掀翻在地。
孙氏和杨华梅怕她摔倒，两人一左一右上去扶她起来，杨华梅偷偷看了眼谭氏身后，浓烟滚滚，直冲那遮盖在水缸上的竹筛子。
天哪，这是一缸屁水了，还能要吗？杨华梅顿时心里凉凉。
“我屁话多，奶屁多，还是奶厉害，这一串连环屁炸的太有灵魂了，孙女佩服！”
杨若晴捂着鼻子退到了灶房门口，露在手背上方的眼睛早已笑成了一弯月牙。
谭氏的老脸涨得通红，被杨华梅和孙氏俩搀扶着，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满肚子的气没法从上面的窟窿里出，那只能从下面出了，又是两个惊雷收尾，因为用力过猛还带出了一点儿屎星子，顿时，厨房的红烧肉香味中掺杂了一丝臭。
孙氏是好脾气，给谭氏擦shi都擦过，这会子是小场面，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这可苦了杨华梅。
“娘你这是咋啦？是闹肚子么？”
“闹个屁啊，我是吃多了炒豆子，满肚子胀气。”
“我的天，你干嘛吃那么多炒豆子啊？”
“咋？死胖丫笑话我，这会子连你都嫌弃我了？”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
“我哪个意思都不是，我就是担心你吃坏了肚子。”
“哼，人到上了年纪就是这样可怜，多放两个屁都被嫌弃，我这就回老宅去，不在这里碍眼。”
谭氏气鼓鼓的往灶房门口奔，孙氏和杨华梅搀着她哄个没停。
“姑姑，红烧肉要糊啦。”杨若晴指着开始冒黑烟的锅里大声喊。
杨华梅一惊，赶紧松了谭氏扭身揭开了锅盖去抢救她的红烧肉去了。
这边，谭氏更气了，跺了跺脚埋头冲出了灶房。
打从杨若晴身边经过的时候，脚步不仅不停反倒还提了速，但路却不是往院子门那边走，而是往堂屋那边去。
老太太这是故意说狠话来遮掩自己的尴尬呢。
杨若晴没再揭穿。
孙氏扶着谭氏往堂屋方向走，边扭头叮嘱杨若晴：“你就在那里等我，别过来了。”
杨若晴点头。
谭氏要换裤子，而且这会子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杨若晴了，因为在杨若晴面前，她总吃瘪，气势上处处被压着，不爽。
灶房里，杨华梅松了口气，赶紧把红烧肉和土豆装到碗里。
再晚片刻，这些肉就要烧到面目全非，真是对不住那头猪。
“晴儿，幸好你提醒我，不然今个晌午没口福了不算，还得糟蹋这称肉的钱呢。”杨华梅把菜放好，转过身来一脸真诚的感谢。
没了谭氏在这里，杨若晴也收起了先前嘻嘻哈哈的样子。
“姑姑，今个是啥特殊日子吗？”她指了指那碗红烧肉问。
杨华梅愣了下，随即笑着道：“今个是你栓子姑父的生辰呢。”
“哦！”杨若晴恍然。
“我也没准备啥礼物，那就只能口头祝姑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了。”
对于生辰礼物来说，恐怕再没有比让他延年益寿更实用的吧？
果真，杨华梅笑着感慨道，“你是福贵命，借你口中说出来的吉言，我也盼着你姑父能多活些年呢。”
“姑姑，你比以前稍微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改变。”
杨若晴捏着两根手指头，笑着边说边比划了下。
“哦？啥改变啊？是往好的方面改还是往坏的方面改啊？”
杨若晴想了下，“咋说呢？换做从前，栓子姑父过生辰你肯定是舍不得称肉的，即便称肉也不一定会在他生辰当天，必定要凑巧大白小黑都在家，大家一块儿吃的情况下才称肉。”
“我从来就没见过你们几个大人在家吃肉的，你们从前对自个太苛刻了，啥都想着孩子们，如今，你们眼中稍微有了一点儿自个，所以这种转变应该算是好事儿吧，姑姑你觉得呢？”
第6048章 对自己好一点
杨若晴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
父母疼爱子女，甘愿为他们当牛做马，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天经地义。
但即便再爱子女，也不能爱得毫无底线，爱得忘记了自我。
且不说过度的溺爱会折断子女的翅膀，让他们成为温室里的花朵经不了风吹雨打，不懂感恩，同时也会让自己的爱变得卑微，低下。
“晴儿，让你笑话了。”杨华梅苦笑着，边舀水刷锅准备下一道菜。
“经过这几回的事情，我和栓子也想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长大了，不是小时候给口吃的喂饱了就成，长大了有长大了的想法，有长大了想要的东西，我和栓子有多大能力都摆在那儿呢，给不了。”
“大白呢，我和我公爹偷摸着去张家铺子那里看过了，确实在那里跑堂，瞧着气色红润应该过得也还不错，他不回来，我也就不去找他了，他有口饭吃就行。”
“至于小黑，他还在念书，近期要参加府试，要是考中了咱老王家从此就出了一个秀才。”
“要是没考中，看他自个的意愿吧，想要念书，我和栓子咬牙都要再供个两三年，要是不想念了，就让他回家来接替他爷的锄头柄干农活吧，十四五岁的人了，也该到了养家糊口的时候。”
“我们长辈在家里，也不能苦着自个，熬了自个，偶尔吃点好的补补身子也是为了能活久一点，好多帮衬他们兄弟一天。”
杨华梅这番话说的也算是掏心挖肺了，把一个中年母亲的辛酸，无奈，对孩子的期待，到失望，最后剩下的侥幸，全给说出来了。
杨若晴都有点被触动到了。
梅儿姑姑明明才三十二岁，三十三岁不到，跟四十六岁的孙氏之间隔着一轮的年纪。
可两人站一块儿，杨华梅眼角的褶皱，眼睛上方的抬头纹，只比孙氏多，不比孙氏少。
“姑姑，你和栓子姑父如今能这样想，是对的。”
杨若晴接着道，“人生在世几十年，对自己好一点。”
“嗯，会的，”杨华梅点头，“今个当真要接你奶回去？”
“是啊，之前是不放心姑姑才让奶在这里陪，如今姑姑也大好了，奶还是回去住比较方便。”
既如此，杨华梅也不阻拦，“你奶回去住也好，在我这里大热的天跟我挤一张床，热也热死了。”
“而且，洗澡也不大方便，毕竟这院子里还住着我公爹，每回你奶洗澡啊，都是叫我在门口守着的，窗户也关得紧紧的，洗完澡满屋子的热气，就跟闷在饭锅里似的。”
杨华梅说着说着，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杨若晴也跟着笑了。
小老太太的自我防护意思非常强悍。
不过，她可能高估了自己的女性魅力。
就她那身材，估计发张门票请王洪全过来观看他都没兴趣吧，生养过那么多孩子，前面早就成了两块皮，都能用来做鼠标垫。
趁着孙氏还没过来，杨华梅又跟杨若晴这打听起镇上张记包子铺的事情来。
“晴儿，前几天我偷偷去了趟镇上的张记包子铺，我没进去，就躲在包子铺对面偷看。”
“我看到大白在那里走跑堂的，好像还做得蛮带劲儿，进进出出都笑呵呵的，比从前在家里乐呵多了。”
杨若晴认真的听着，没发表自己意见。
大白也是个奇葩，吃霸王餐被留下来抵债，结果还混到了一份管吃管喝管住的差事。
“晴儿，我琢磨着，我要不要再去找找大白，跟他说我知道他的情况，也原谅了他，他想继续留在铺子里做事就留，想回家来看看也行，省得他心里发慌以为我还没原谅他，有家不敢回。”
“姑姑，你去张记找他，跟他说方才你跟我说的话，我不反对。”
“但你要牢记你之前说的那些要对自己好一点的话，别到时候见了面又被大白几句话给说软了心思，让他予取予求。”
“不会的，我又分寸，这回是下定了决心要让他在外面吃点苦头，好好锻炼锻炼。”
“那就行，希望他能早些明白你们的苦心。”
……
孙氏回来了，就自己一个人，谭氏没有跟过来。
杨若晴知道老太太这是抹不开面子呢。
“娘，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你奶的东西不多，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孙氏转头又跟灶房里的杨华梅道：“方才娘换了一条裤子下来，我要随手洗掉，娘没让。”
绝对不是心疼她这个三媳妇，而是不好意思。
放屁放出了shi星子，老太太也是要面子的。
“没事儿，待会我去洗了。”杨华梅立马道。
“那成，回头傍晚日落时候外面没那么热了，你三哥过来接娘。”
“成！”
“三嫂和晴儿不如在我家吃饭？”
“不用了，家里还有事得回去了。”
“好吧，那我送送你们。”
送走了孙氏和杨若晴，杨华梅转身去堂屋喊他们开饭。
王洪全在屋里躺着，老汉这段时日心情都不大好，因为二闺女跟儿子儿媳闹僵后一直没露过面，但老汉又不知道该咋办，所以一直憋着，身体反反复复好不利索。
外面田地里稻谷正是需要打理的时候，老汉出去一趟就顶不住，王栓子没辙，只能去隔壁的堂叔王洪涛家请求帮助，让堂叔和两个堂哥帮帮忙，先把这一阵给应付过去。
杨华梅先去跟王洪全和谭氏那打了声招呼，接着又去隔壁王洪涛家喊王栓子回来。
“咱家这庄稼活要劳烦你堂叔和两个堂兄弟帮忙，待会也请他们过来一块儿喝两盅。”王洪全提醒杨华梅。
杨华梅应了声：“嗯，我明白的。”
杨华梅离开后，王洪全出了屋子来到桌边坐下，谭氏已经端端正正坐在桌子的另一端，眼睛里两片云雾遮挡着，一张脸拉得老长。
“亲家母，你喝茶不？”
身为家里的主人，王洪全不好意思跟谭氏面对面尬坐，轻咳了一声问。
谭氏鼻孔动了动，嘴角一扯开始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你家农忙的时候我们老杨家的爷们可没少过来搭把手，从没见你留他们吃过一口饭，咋这换了你们老王家这边的堂叔兄弟的，礼数就忒周全呢？”
第6049章 蛮不讲理
王洪全错愕的看着谭氏，嘴巴张了张：“亲家母，话别这么说，从前老三他们过来帮我们干活，我们都是要请饭的，是老三他们客气要回去吃……”
“那是因为你们请吃饭的诚意不足，不好意思留下来吃！”
“亲家母，我们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口头假惺惺的。”
“哼，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大家伙儿都清楚。在你眼中，你们老王家这边的亲戚朋友那才是真亲戚真朋友，我们老杨家的就是外人，干活的时候惦记上，平时就不晓得丢到那边去了。”
王洪全气得都坐不住了，站起身手指头叩击着桌面急声道：“亲家母你说话要凭良心，梅儿的娘家，是我们老王家拍在首位的贵客。”
“得了吧！”谭氏往地上啐了一口。
“你们连梅儿的面子都不给，还会顾忌她娘家的面子？”
“我们啥时候不给梅儿面子了？梅儿在我们老王家是说了算的，家里的账早就是她一手打理。”
“嗛，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谭氏撇撇嘴，满脸的鄙夷。
“就你们这穷家破院没有三两钉的，还以为管账是个多大的稀罕差事儿，我呸，你们让梅儿管账纯粹就是把养家的这个大难题丢到她身上，让她为了开支着急，找娘家想法子。”
“你们要是真的跟你嘴上说的那样把我梅儿当媳妇王，给她面子，那你那个二闺女王春花咋还敢跟我梅儿说那种怪话？她一瓢泼出去的水算老几？也敢来指责娘家小舅妈？不是你这个老东西背后使坏给你二闺女撑腰，她敢顶撞我梅儿，敢逼得我梅儿去上吊？你们老王家嘴虚伪了，就没一个好东西，我梅儿是上辈子欠了你家的，这辈子过来还账了……”
谭氏边啐边骂，旧账翻出来一遍遍的跟王洪全清算。
王洪全嘴巴连张了好几次都找不到辩驳的机会，又急又气又委屈，一张脸涨得通红，站在那里扶着桌子手指头都在颤抖。
遇到过不讲理的，但还没遇到过这种蛮不讲理的人！
要不是看她是梅儿的亲娘，是栓子的丈母娘，又是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王洪全真要把桌子给掀了。
王洪全气到完全说不出话来，站在桌子对面呼啦啦直喘气，喉咙里就跟装了个拉风箱似的。
谭氏听到这个熟悉的拉风箱的声音，顿时就想起了老杨头。
这火气也是从头发丝儿一直烧到了脚趾头。
“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啥玩意儿，我呸，我真是瞎了眼把闺女嫁到你们老王家……”
王洪全身体摇摇晃晃，摆摆手：“老太太，我不跟你扯，你自个扯。”
他转身往屋里走，这当口，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杨华梅和王栓子回来了。
“公爹，娘，你们等久了吧？咱这就开饭。”
杨华梅笑吟吟进了屋子，准备过来收拾桌子。
“对了公爹，堂叔和两位堂兄弟死活不来，我和栓子都邀请了，他们硬是不过来，咱没辙只得自个回来了。”
杨华梅看到王洪全站在那里黑着一张脸，愣了下，想着自己没能把堂叔他们请过来，公爹该不会不高兴吧？
王栓子也留意到王洪全面色不虞，于是帮着解释：“他们不来就随他们吧，想要报答，往后也有机会。”
王洪全黑着脸，硬着嗓子道：“嗯，随他们吧。你们先吃，我身上不痛快，回屋躺会去。”
“爹，你身上哪里不痛快？不痛快就得看大夫啊！”王栓子一脸紧张，来到王洪全跟前上下打量了几眼。
杨华梅手里端着茶碗往茶几那边走，担心的目光也一直落在王洪全身上。
“我没事儿，回屋躺会就行，你们先吃吧！”
撂下这话，王洪全掉头回了屋子。
杨华梅朝王栓子使了个眼色，“你跟去屋里瞧瞧，再问问咋回事。”
王栓子又看了一眼端坐在桌边，一脸若无其事的谭氏，“我怕丈母娘饿了，梅儿，不如你和丈母娘先吃吧？”
“今个你做生辰，咋能我们先吃？你快些去瞧瞧公爹咋样了，我们等你。”
杨华梅打发了王栓子去屋子里，自己收拾好茶碗也来到屋门口探着头听里面动静。
“哼，矫情。”
谭氏从鼻孔里哼哼了声。
杨华梅没去搭理谭氏，她了解自个老娘，嘴里碎碎念是永远停不下来的。
“梅儿，你过来。”谭氏又吩咐。
“娘，你是不是饿了？你要是饿了，我就先装饭给你吃？”杨华梅回到桌边轻声问。
谭氏扯了扯嘴角：“我也不饿，就是跟你说，甭去搭理你家公爹，脾气是被惯坏的，不吃就拉倒呗！”
杨华梅恨不得伸手捂住谭氏的嘴，她扭头往身后那屋门瞅了一眼，压低声道：“娘，都啥时候了你就别说风凉话了。”
“这哪是风凉话？我是实话实说，你就是性子太好了，才由得王春花那瓢泼出去的水指着你鼻子骂。”
“你可是为老王家生了一双男娃的人，是功臣，可以横着走，乱说话都没人敢计较，你咋还这么怂呢？”
“娘，我不怂……”
“你不怂那当初为啥被逼得上吊？你不会把绳套子套王春花脖子里？”
杨华梅愣住了，直勾勾望着谭氏，“娘，那可就是杀人了啊……”
谭氏抓住杨华梅的手用力握紧，语重心长的传授她的做人经验：“死道友不死贫道，宁可把别人气死，都不要丢了自个性命！”
“娘，瞧你说的，这一家人过日子吵几句，大不了隔段时日不来往就是了，不至于搭上性命吧？”
“不搭上性命？要不是小黑踹门踹得急，你这会子都要做二七了！”
杨华梅顿时无语，垂下眼来遮住眼底的羞愧和后怕。
“娘，是我糊涂，害你担心了。你放心，往后我再不会做傻事了。”
“梅儿啊，那你得记住你今个对我的保证，娘下昼就要回去了，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你边上，你有啥事儿想不开，就去跟你三嫂说说，我骂了一辈子你三嫂，她从没还过嘴，人品还不赖。”
“你千万不能再寻短见了，别忘了你还有个老娘在！”
第6050章 欠两个赔罪
谭氏语重心长，恨不能把自个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刻进杨华梅心里去，让她时时刻刻都能谨记在心。
杨华梅心中五味杂存。
娘的这些话她听得太多了，翻来覆去，啰里啰嗦，还有些夸大其词。
有时候有些看法，还很自私，甚至有些幼稚可笑。
可是，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会跟自个说这些掏心挖肺的话了，也只有眼前这人才能在自己受了委屈的时候炸了毛，跟只母老虎似的扑上来一通乱咬，就为了护她的崽。
杨华梅鼻头酸酸涩涩的，想说点啥，王栓子从屋里出来了。
杨华梅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站起身道：“爹他啥情况？”
王栓子转身把屋门轻轻带上，来到桌边：“爹应该是热的，有些犯恶心，让他先睡一会儿，等醒了喝碗米汤。”
“可今个是你生辰啊，爹不出来吃块肉吗？”杨华梅站起身，又问。
不管这老汉咋样维护他二闺女，今个是他儿子做生辰，当爹的吃块肉一方面是对儿子生辰的在意，二来也能全了儿子媳妇对老汉的孝顺和尊重。
“给爹留点，夜里吃吧。”王栓子道。
谭氏鼻孔里哼了声，“就是矫情，先前都出来了，转了个弯又跑回去躺下，这是嫌我是外人让他碍眼犯恶心咯？”
“娘……”
“丈母娘，我爹不是那个意思。”
“娘，今个栓子生辰，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别说了。”杨若晴轻轻碰了碰谭氏的手臂，声音里都是央求。
谭氏谁的话都不管用，除了杨华梅，当即抿着嘴坐在那里，一张脸拉得老长。
只要她不再碎碎叨叨，杨华梅就知足了，赶紧拉着王栓子一块儿去灶房开饭。
……
“你爹肯定跟你说了啥，我娘不在这儿，你跟我说说吧。”
灶房里，杨华梅压低声问王栓子。
王栓子有些支支吾吾。
杨华梅拉下脸来，“有啥不能说的？合着你们父子还真是把我当外人了？”
王栓子忙地摆手：“不是不是，我爹也没说啥，就是说他有些想我两个姐姐了，好些时日没见面……”
“啥好些时日？你二姐也就十来天，你大姐更短，六七天。”杨华梅脸上的担忧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也有点不高兴。
“那你爹是啥意思？难不成还想我主动松口去接你二姐过来？”她又问。
王栓子再次摇头：“当然不是，爹的意思是，不用咱去接，只要咱稍微透露点风声给二姐那边，就跟回头咱去镇上张记铺子透露点风声给大白那样，让他们晓得咱这边已经不恼火了，他们想回来看看，就回来看看吧……爹，是这个意思。”
杨华梅背过身去，把碗筷弄得乒乓作响。
王栓子知道她着是生气了，实话说，站在梅儿的立场他能理解她恼火。
但站在自己的这边，他还是想要妻子和姐姐和和气气，毕竟都是他的手心和手背。
“你爹就是为了这事儿不出来吃饭的？”杨华梅接着又问。
“也不是，身子也还不太舒服，吃不下。”王栓子道，要是两个姐姐能过来，那爹肯定能吃下，说白了还是心病。
杨华梅吸了一口气，把眼泪吞回肚子里。
“栓子，你去叫你爹起来吃饭吧。”
“不用去叫，他肯定不来……”
“他会起来的，你就说我松口了，你爹想见你二姐，啥时候都行，我不拦着。”
“当真？”
王栓子呼吸都急促起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真。”杨华梅点头。
王栓子高兴极了，顾不上杨华梅的手里还拽着一把筷子，他双手握住杨华梅的手乐得嘴巴都咧得大大的。
“梅儿，你真是太好了，太贤惠了……”
杨华梅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顺便再跟你爹说，吃过这顿晌午饭，下昼我三哥过来接我娘，我和我娘一块儿回娘家去住，往后，你们老王家的事儿就跟我杨华梅没半点干系了！”
王栓子还乐在其中，冷不丁听到后面这句话，整个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杨华梅，好似被雷给劈中。
“不是……梅儿，你，你说啥？”
“栓子，我们分开过吧，这是我陪你过的最后一个生辰了。”
……
晌午饭还没吃完，王洪全就火急火燎跑来杨华忠家搬救兵。
“啥？梅儿要跟栓子和离？”
杨华忠也被这个爆炸般的消息给吓到了，嘴里的一口饭菜还没来得及嚼就生吞下去，哽得他喉咙一阵痛，差点就呼不上来气儿。
“爹，水，喝口水。”
杨若晴赶紧把茶碗送过来，杨华忠狠狠灌了一大口，方才好受点。
“到底咋回事儿？晌午我和我娘过去的时候，姑姑还满脸欢喜的在烧红烧肉，说是给姑父做生辰呢！”杨若晴也凑了过来，满脸的疑惑。
“哎，一言难尽啊！”
王洪全跑得满头大汗，脸上呈现一种异样的红色。
拍着大腿直不起腰，一副要坐到地上的样子。
孙氏赶紧拿了把凳子放到他身后：“大白他爷，你坐下来说。”
王洪全坐下后，哭丧着把晌午饭前发生的事儿，灶房里的对话，竹筒倒豆子般的讲了。
讲完后他抬手给了自己两耳光，自个骂自个：“都怪我这张嘴，好死不死非得让栓子跟梅儿商量他二姐的事儿，都怪我都怪我，要是媳妇真的回了娘家，我们老王家就散了，这可咋整啊！”
听完了前因后果，杨华忠沉默了。
孙氏习惯性的想劝几句王洪全，被杨若晴用眼神制止。
当初小黑鸡腿风波，其实让梅儿姑姑来处理压根就没多大个事儿，纯粹就是王春花在中间瞎搅和才把事情越闹越大。
甚至她还冲到五房来指着鲍素云和蒋桂玲她们一通乱骂。
五房有错吗？
五房一点儿错都没有！
那王春花跟五房赔个不是了吗？
也没有！
相反，梅儿姑姑代替王春花给五房赔了个不是，五房息事宁人没再找王春花的麻烦，但王春花还蹬鼻子上脸回到老王家朝杨华梅撒泼，恶语相向下差点还得梅儿姑姑上吊自尽。
就这样的一个泼妇，还想回老王家？
“大白他爷，你想要你二闺女回来走动，这个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是做父亲的人。”
沉默了好一阵后，杨华忠终于开了口。
他皱紧眉头，目光严肃的盯着哭得鼻涕都流出来的王洪全，“王春花回来可以，但这之前，她欠梅儿一个道歉，也欠我们老杨家五房一个道歉！”
第6051章 李家
钱州。
“皇上，秦汉卿回安义府，就会有更多的汉国百姓弃暗投明，这是好事。”王昀熟知这是皇上的老毛病又犯了，那就是仁善之心。
齐星云被王昀这张嘴给逗笑了，什么事到他嘴里，都是皇上做得对。
他笑着说道：“就你会说，还弃暗投明，不过朕也是能力有限，圣恩眷四海，终究是个空话。”
“会有那么一天的。”王昀乐呵呵的将一箩筐的札子搬到了大齐皇帝的面前，明示大齐皇帝偷懒时间结束，该干活了。
“韩友青的札子以后放到最上面，朕在钱州这段时间，还能及时应对，等回了京城，就只能靠他自己了。”齐星云拿着韩友青的札子，王昀居然把韩友青的札子放到了下面。
王昀点了点头说道：“不过皇上，韩友青是个齐人，辽国待过，现在是汉国的贰臣，又是我大齐的察子，说其三姓家奴并不过分。”
齐星云点了点头，对于忠这个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王昀看不起他并不过分。
“给韩友青写封密信，告诉他代朕牧狩汉国百姓。”齐星云将手中的札子放下。
韩友青真的被封为了大将军，充满智慧的统领，称智帅。
他现在很慌张。
韩友青现在成为了汉国的统领之一。
虽然因为汉国改制，大将军的制度，正在逐步被中原王朝的官阶所代替，但是依旧是一个极其尊崇而且不可替代的官阶。
齐星云给了韩友青诏命，代天子牧守百姓。
这道诏书，就是韩友青以后在汉国做事的依仗。
齐星云不能让韩友青回到大齐的时候，再背上一个三姓家奴的称呼。
他给了韩友青，大义。
悲剧上演一次就够了，自己一点教训都不吸取，才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连王昀都认为韩友青是一个三姓家奴，可想其他人的想法。
王昀笑眯眯的说道：“皇上，骆将军已经行至四象城，昨天刚传来了军报。”
“要不说这驰道就是好用呢，居然这么快。”
“造的时候嫌贵，用的时候才知道这么方便。”
王昀把这个“贵”字咬的很重。
齐星云看着王昀问道：“你还在心疼当初的驰道，内帑垫付的那五百万贯银钱对吧。”
王昀就是一个掉进钱眼里的人，他一眯眼，齐星云就知道他又在说当初之事。
齐星云垫付的启动资金，修建的大齐第一条驰道，由四象城到京城。
本意是互为犄角，攻守有据。
现在汉人被全面赶出了方阳府，这条驰道就变成商路。
但是齐星云内帑垫付的这笔钱，到现在国帑都没还回来。
王昀不管用什么理由提起这条路，总是想着把这笔钱要回来，这都三年了，国帑依旧没有还钱的意愿。
“皇上什么都清楚。”王昀嘿嘿一笑，他也知道自己唠叨的有些多了。
齐星云语重心长的说道：“家天下和国天下不一样，国帑不还就不还了。你看现在汉国这从家天下变成国天下，走的多难？咱们就不要往回走了。”
以现在大齐国帑的积蓄，还了这五百贯极为简单，简单意思而已。
但是这账并不是五百贯那么简单。
还有军民的抚恤，大齐内帑垫付的两千万贯，白羊城的两千万贯，以及现在渡口市舶司的船坞和整个高丽的投资。
这垫出来的五百贯算清楚，这剩下的将近万万贯的钱财就得算清楚。
这就不是一个简单或者中等意思可以解决了。
国帑没这么多钱，每年的税赋都有定数，也都有去向。
王昀才不管这些国家大事，他掌管内帑，这笔坏账死活算不清楚，就是他的职责。
即使齐星云不在乎。
王昀略显有些骄躁的说道：“那也总得有个章程呀，就是这貔貅只进不出也给人点福气，就这么不吞不咽算什么事？”
齐星云疑惑的看着王昀，这厮平日里顶多提一句，自己说两句，他就不会再问，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需要一大笔的钱财，所以才会他这么骄躁。
齐星云仔细一想，以现在的内帑规模，就已然明悟，他笑着问道：“是不是高丽那边撑不住了？”
高丽，是内帑最大的投资项目，也是占用钱财最多，却没有任何回报的投资项目。
王昀点了点头，叹气的说道：“皇上明鉴，高丽那边的确是有些入不敷出了。关键是左明德那边，又要钱，他要在高丽建立高丽窑，又是个只挣名声不挣钱的事，臣也是有些无奈。”
“你跟刘阁老等沟通了吗？高丽的建设工作不是内帑能够负担的。朕当初就跟你说了，高丽那边不是什么优质地方，不值当的投。你非要给朕整个后花园。”齐星云笑着说道。
王昀赶忙解释道：“高丽这地方穷是穷了点，但是也是有些矿山，还有一些上田，若是经营得当还是能够盈利的，就是前期所需财帛超出了臣的预期。”
齐星云看着王昀焦虑的样子，这个投资人现在项目亏损都亏红了眼，他笑着说道：“这样吧，你让国帑参与进来，收益对半分嘛。”
“有钱大家一起赚才是硬道理，光想着独吞，又没那么大的胃。”
王昀略微犹豫的说道：“皇上，其实有件事一直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事涉外廷？”齐星云拿着茶盏的手为之一顿。
王昀点头说道：“涉及到了四象城李青元。”
“说说吧。”齐星云放下茶盏露出了倾听的模样。
商部是齐星云国政很重要的一步棋，若是这步棋子出现了差池，齐星云今年回去的想要进行的吏改，完全就是个笑话。
自己建的部门都没整明白，还去折腾其他部门？
王昀吞吞吐吐的说道：“李青元也在高丽有不少的产业，而且他去的更早，那些盈利的大头，比如高丽参之类的行当都被李家给占了，高丽迟迟打不开局面，其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还有高丽秘色的买卖吧。”齐星云一副了然的模样，他知道高丽秘色到底是什么，那是人丁买卖，利润最为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