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2章 小安回来了！
长坪村。
日头已经落山，天空出现了大片的鱼鳞状的晚霞，霞光染红了半边天。
被骄阳炙烤了一整天的大地热浪渐渐退去，晚风阵阵。
男人们还在田间地头劳作着，不到擦黑是不舍得收工的。
于是妇人们被提早打发回来，聚在村口的池塘边浆洗，准备夜里一家人的饭菜。
调皮的小子们脱了个光溜溜，你推我搡着从高高的塘坝上扎进池塘里，水花飞溅，惹得旁边浆洗的妇人一阵嬉笑啐骂。
“臭小子，滚去那边划水，莫把我洗菜的水给搅浑了！”
“就不就不，我还要在这水里撒泡尿哩……”
“诶你个小王八羔子，尿一个试试？看老娘不挤爆你那小疙瘩……”
池塘边热闹得不行，老太太们摇着蒲扇端着小马扎出来纳凉，小孩子遍地跑，杨若晴和孙氏也蹲在池塘边洗着夜里的菜，听着身边的嬉闹心情愉悦。
突然，有人在身后喊了一声：“娘！姐！”
母女两个同时回头，便见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人正大步朝这边走来。
晚霞照着他英挺的五官，他目光炯炯，神采焕发，相比较上次回家时的沮丧挫败，眼前的他真是脱胎换骨了。
“小安？”
“小安回来了！”
孙氏丢下手里的菜瓜起身就往小安那边奔去，池塘边湿滑，她一脚差点把自个给踩到池塘里去，还好杨若晴及时拽住。
“我滴个亲娘嘞，您老悠着点啊！”杨若晴笑着说。
小安也被这个变故给吓到了，愣了下，赶紧飞奔到孙氏跟前，从杨若晴手里接过孙氏扶到一边站好。
“娘，你没事儿吧？”
孙氏摇头，将小安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嘴里也不停的问着：“你咋回来了？这趟能在家里住多久啊？”
小安微笑着道：“能住三五天。”
“啊？才三五天啊？”孙氏的喜悦瞬间打了个打折扣。
小安眼底有些歉疚，“因为前阵子的事儿，耽误了功夫，这趟三五天的假期还是宁大人专门给我批的。”
小安口中的宁大人，自然是小雨的夫君宁肃。
“你咋不求宁肃给你多批几天假呢？”孙氏拉着小安的手，问。
小安怔了下，随即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
边上，杨若晴笑着扶住孙氏的肩：“娘啊，你就别贪心啦，三五天已经很不错啦，你和小安先回去，我把剩下的菜洗完。”
说完，杨若晴又吩咐小安：“你先带娘回家去说话。”
小安点点头，他往池塘边一站，顿时成了焦点，惹得岸上蹲的，水里游的，不少目光往自己这边瞅。
还有好几个熟悉面孔的大娘婶子过来打招呼呢。
于是，小安礼貌的跟那几个大娘婶子打过招呼，扶着孙氏往回走。
孙氏高兴得不行，一边被小安扶着走还扭头跟那几个妇人寒暄：“我家小安回来了，我先回去烧夜饭，回头得空了来我家喝茶啊……”
“好嘞好嘞，小安娘你赶紧去忙吧……”
还有的妇人蹲到先前孙氏的位置上浆洗，顺势跟杨若晴这拉起了家常。
杨若晴虽然身上顶着好几层身份，一层比一层显赫尊贵，但是在村子里，她还是保持初心，从前咋样待人如今还咋样待人。
尤其是对方先前还过来捧小安的场，所以杨若晴和和气气的跟对方拉起了家常。
洗完菜回到家中，堂屋里没人，就桌上摆着一只喝干了的茶碗，还有两碟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瓜子花生碟子，而小安和孙氏却都不在。
杨若晴口中唤着，挎着菜篮子来了后院。
刚到后院就听到鸡笼子那里传来咯咯的叫声，还伴随着脚步声。
这是……要杀鸡？
果真，孙氏从灶房拐角那边过来，怀里抱着一只鸡，自个头发上还沾着两根鸡毛，红光满脸的，亢奋不已。
看到杨若晴，孙氏更是大声招呼道：“晴儿，夜里带宝宝过来吃饭，我杀鸡。”
杨若晴自然应好，又问了小安去向。
孙氏道：“我看他跑得一身的汗，原本想叫他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可他不听，非得去村南头晾晒场那边找你爹。”
“哦，原来是这样，那随他去吧，娘，你去弄青菜，鸡交给我来杀。”
“不用不用，不要弄脏你的手，我杀鸡快得很，你去前院喝口茶，歇息歇息。”
杨若晴也没歇息，一头扎进灶房准备起蔬菜来。
因为赶着夜里上桌做菜，时间紧迫，老母鸡不适合，所以孙氏是挑了一只仔鸡杀了。
仔鸡个头不是很大，孙氏削了几只土豆，搁在一块儿做了满满当当两大碗土豆烧鸡。
又开了坛子，从里面取出两块巴掌大的咸肉。
咸肉还是过年时候腌制的，三分瘦七分肥，抹上盐和蒜末生姜搁在密封的坛子里，一直吃到这暑天。
孙氏激昂那两块巴掌大的咸肉拿出来，洗干净，放在沸水里烫熟后再晾凉。
接着切成一片片轻、薄透明的大肉片，整齐码放在一只黑陶碗里。
又起了油锅，炸了蒜末生姜小米辣之类的调料，添上一点点糖来提鲜儿，整个浇灌在咸肉上，上桌之前再撒上一把绿油油的葱花。
这碗白切咸肉，暑天时候是最好的一道下饭菜。
甭管是这种白切的吃法，还是直接搁在饭头上蒸熟，都是下饭下酒的首选，也是杨华忠的最爱。
“坛子里剩下的咸肉不多了，顶多吃两回就没了，”孙氏一边烧其他的菜边跟杨若晴这说着。
“你爹和小安都喜欢吃，我寻思着，等今年腊月腌咸货的时候再多腌点咸肉。”
杨若晴正端着装米的盆蹲在灶房门口就着外面残存的光亮挑拣米里面的沙子，听到孙氏的打算头也不回的笑了两声，“娘，咱这还正值暑天，村里人家能吃到腊味的估计就咱家了。你这些话传出去，不晓得馋死多少人哦！”
孙氏愣了下，也呵呵笑了。
“过年的腊味留到暑天吃，滋味就是不一样，你四叔估计惦记咱家的白切咸肉好久了，待会夜里去喊他过来喝一盅？”
听到自家老娘又开始想要请客了，杨若晴赶紧扭头拦住。
第6023章 不准去水塘
“请了四叔一个，不轻其他人也说不过去，今个夜里就算了吧，除非四叔自个过来赶上了就邀请，不然，换个时间再邀请，把其他该邀请的都邀请过来凑一块儿。”
孙氏琢磨了下，觉得杨若晴说的在理。
今个夜里匆忙，肉菜就鸡和咸肉，家里几个人边吃边说话就行了，大热天的夜里，人多了也不方便。
“回头我跟你爹商量下，明日或是后日买点酒菜，把咱家两边的亲戚都请过来一块儿吃顿饭吧，上回小安和青松的事，大家伙儿也都跟着操了心，一直没来得及谢呢。”
对孙氏的这个提议，杨若晴不反对。
庄户人家加深感情的纽带无非几个方面：红事的道贺，白事的安抚，生病时的探望，农忙时的帮助。
而这每一样在进行的时候，有一桩事跟这一切息息相关，无法剥离。
那就是好菜好饭的招待亲戚朋友，大家坐下来一起吃顿团圆饭。
名以食为天，美味的菜肴带给人快乐，大家伙儿围坐在桌边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感情就是这么维系并加深的。
这是老百姓的快乐，质朴，实在。
母女两个意见达成一致，又商量了一番夜里具体要烧的菜式，妥当之后分工合作，锅碗瓢盆凑响，炊烟袅袅。
骆宝宝早就听说了小安回来，丫头原本是跟着拓跋娴练字，练完后搁下毛笔就飞奔出去找她最爱的小舅舅去了。
她最近新练了一套拳法，就想找小舅舅比划比划。
小舅舅不在家，去了村南头的打谷场，骆宝宝这个追风少女又风一般的奔去了打谷场找她的小舅舅……
饭菜烧得差不多的时候，杨华忠和小安他们回来了。
此时，杨若晴正在扫院子，院子里的青石板扫得干干净净，还撒上了井水降温。
他们爷俩一齐进来，两个人都是满身的尘土，身上粘着稻壳和草木的碎屑。
“呀，小安这是帮咱爹扬稻谷了啊？”
杨若晴笑着询问，赶紧递了两块干净的帕子过去：“来，擦擦。”
小安摆摆手：“姐，先不急着擦，待会我和爹一块儿去池塘那边洗个澡就全身通透了。”
“嗯，这也行，那我去叫娘给你们准备干净衣裳。”
杨若晴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身：“对了，先前宝宝说去打谷场找你，可去了啊？”
小安点头：“去了呢，我们一块儿回来的，我和爹扬稻谷，她在边上帮着扫，我们怕她身上粘了稻壳发痒，可拦不住，这会子回去洗澡去了，让我跟姐你这说一声。”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杨若晴笑了：“她就喜欢粘着你，甭管是比拳还是干活，就那性子。”
小安咧嘴一笑，眼神里都是柔和，“她先前就跟我说了，我们约定好明日一早一块儿练拳。”
“哈，那她可高兴了吧？”
“嗯，高兴得不行，一路都在叽叽咋咋说的停不下来。”
杨若晴能想象那副画面，也捂着嘴笑着走了。
孙氏很快就找来两套干净的衣裳交给杨华忠和小安，“你们这满头大汗的热腾腾身子就往水塘里钻，会不会惊到啊？”
小安道：“娘放心好了，我在兵部都是这么洗澡的，我们兵部后院是就是江，每到夏天我们就扎到江里洗澡，我和青松的水性最好……”
习惯性的就说到了好友何青松，小安的话说了半截，脸色微微变了变。
孙氏的笑容也僵了下，有点担忧的打量着小安，生怕他又像上回回家那样沉寂。
好在，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疗伤’，又去了一趟何青松的老家，安置了何家人，小安的心结解开了。
“娘，我和爹先去洗澡了，一会儿就回来。”
他接过衣裳，面色如常的转身往院子门口走去。
孙氏还是有点担心，跟了几步，杨华忠扭头对她摆摆手：“放心吧，有我盯着呢，你要是得空就把凉床擦一下，夜里咱一家人在院子里纳凉坐。”
“诶，好嘞，我这就去擦。”
父子两个离开后，孙氏不仅擦了凉床，还另外擦了两把竹椅。
跟杨若晴一块儿把凉床和竹椅搬到院子里的空旷处，又在凉床边上，以及家里的饭桌四角都点了驱蚊的艾条。
艾条是用陈年的艾草经晾晒之后做成的，里面还掺和了菖蒲的成分，两者混在一块儿经过点燃焚烧出的烟雾是蚊虫蛇鼠的克星。
骆宝宝洗得一身清爽的过来了。
“娘，我小舅咋一转背就又不见了啊？他是属泥鳅的嘛？”
骆宝宝又找不到小安，有点不高兴的跟杨若晴这抱怨。
杨若晴正忙着翻弄锅里的土豆烧鸡，头也不回的对站在灶房门口的骆宝宝道：“你小舅和嘎公去池塘边洗澡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去前院等吧，这里油烟重。”
“不，我要去水塘那儿等，我要看小舅划水！”
还没等杨若晴出来阻止，追风少女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这孩子，都这么大姑娘了咋还跟小孩子似的呢？
“她就粘她小舅，你就随她去那边接吧。”孙氏笑呵呵道。
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好在天还没有全黑，这会子大家伙儿刚好都收工回来，水塘边应该好多洗澡的人，也蛮热闹的。”
杨若晴哭笑不得，正因为水塘边洗澡的男人太多了，我才不想让她去啊。
庄户人家的男人和小子们，像这样的大热天基本上都是在池塘里洗澡。
有些男人稍微矜持一点，洗完澡上来还会用洗澡帕子在身前那么围一圈遮挡下尴尬。
而有些糙汉子就没那么多顾忌，也不要形象，洗完了澡上岸，浑身湿哒哒的，身上的鼻窦裤黏贴在身上，啥原形都给现出来了。
尤其是行走间摇摇摆摆的，真是辣眼睛。
有的汉子更夸张，鼻窦裤破了一堆的窟窿，湿漉漉的穿在身上就跟曰本相扑选手穿的兜裆裤似的，简直不忍直视。
所以杨若晴通常不会在这个时辰点去池塘边浆洗，也不允许骆宝宝过去。
但这些理由跟孙氏这里，应该是讲不通的。
因为孙氏的思想早已形成了思维定式，跟村里无数的妇女们一样，觉得这样是天经地义的，谈不上大伤风雅。
最多就是年轻的小媳妇和大姑娘不好意思看，自个把脸扭到一边去就是了嘛。
“娘，接下来摆碗筷的事儿你弄下，天黑了我不放心，还得去把那丫头逮回来！”
杨若晴思来想去还是扯下了围裙冲出了灶房。
第6024章 黑凤
杨若晴刚来到前院，就跟从外面跑回来的骆宝宝兜面相遇。
再看她身后，并没有杨华忠和小安。
“咦，不是去池塘那块找你小舅了吗？咋又一个人回来了？”
“娘，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杨若晴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难不成我家看着个头长成了大姑娘，心智还是很单纯简单的闺女看到了那些糙汉子们身上不该看到的东西？
后院的淘米水还没倒掉吧？要不要拉闺女去洗洗眼睛？
杨若晴正在组织和斟酌词语准备询问的当口，骆宝宝凑了过来，挽住杨若晴的手臂，虽压低了声，但说话的语气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激动和亢奋，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娘，我发现一件好玩的事儿。”
“啥事儿？”
“我发现咱村里好多婶子和嫂子们，不害臊！”骆宝宝脸蛋红通通的，在屋檐底下挂着的灯笼照耀下就跟喝了酒似的兴奋。
杨若晴却有点蒙圈，“这话咋说啊？”
骆宝宝有点急了，踮起脚凑到杨若晴耳边道：“不害臊就是不害臊啊，明明她们都已经浆洗完了，可看到我小舅过来洗澡，她们就挪不动脚了。”
“啊？你会不会看错了？”杨若晴问。
骆宝宝把头摇得跟什么似的，指着自己的眼睛道：“娘，我可是练家子，我射箭能百步穿杨的，我这双眼能看错嘛？即便是在大半夜，我的夜视能力也不比你弱的。”
杨若晴暗暗点头，这倒也是，这丫头真要放开了跟自己过招，自己还真不能如从前那样胸有成竹了。
“我的意思是，你的眼睛没看错，但心，可能多想了呢。”杨若晴又道。
骆宝宝唇角扬起一抹怪笑，“我就不说别的，就说志鹏娘吧，她菜篮子明明就两根黄瓜两条茄子，都是洗干净了的。”
“见着我小舅舅过去洗澡，她打完招呼，还故意挎着篮子往小舅洗澡的那边石墩过去，故意蹲在那里重新洗黄瓜茄子。”
“眼睛全都是往小舅身上瞟，信手搓洗那黄瓜，黄瓜上的小疙瘩都被她给扣平了，茄子也洗断了。”
杨若晴抬手扶额，略显尴尬。
志鹏娘看的痴迷，你这丫头观察的也细致。
“我小舅一开始是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往身上打香胰子，那志鹏娘就使劲儿盯着我小舅的背和肩膀看，后来小舅一头扎进深水区划水去了，她没得看，也赖着不走，还来到小舅放衣物和香胰子的地方扯着嗓子跟小舅这讨块香胰子洗手。”
“那你小舅借给她了没？”
“小舅叫她自个拿。”
“她拿了洗完了手后，又问小舅要不要她顺手帮他把衣裳洗了，小舅说不用，她还赖着不走，想再帮着洗。我实在看不下去冲过去对她说，你要是这么喜欢洗衣裳就把我嘎公的衣裳给洗了吧，我小舅的我来洗。”
“啊？”杨若晴睁大眼看着面前这双手叉腰小脸忿忿的丫头，哭笑不得。
“接下来呢？志鹏娘咋样了？给你嘎公洗了没？”她又问。
骆宝宝道：“她满脸讪讪的，寻了个借口就溜了，我气得不行，就先跑回来跟娘这里告状，下回还是不要让我小舅去池塘那洗澡了，不止志鹏娘，还有好几个婶子嫂子在偷看，真是不害臊。”
听完这丫头的一番控诉，杨若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她揽住她的肩膀往后院走，“其实这事儿也没啥，你用不着气成这样，这十里八村就这风气，男人们在池塘里洗澡女人们在边上浆洗，少不了要看到几眼。”
杨若晴心里是不屑那些妇人的做法，但在骆宝宝这儿，她不能火上浇油，让这丫头觉得事态无法控制。
她只能安抚，让她将这件事忽略过去。
“就算你小舅被看几眼，开几句玩笑也没啥，这又不少块肉，你别较真……”
“娘，你这个态度是不对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丫头打断，揽在她肩上的手也被粗鲁的推开。
“娘，别人被她们围观，那我不管，可那是我小舅，就不行！”
“你小舅是个男人，男人光着膀子被人看几眼真没啥，相反，这也证明他有魅力，只要她们不太过分，这事儿咱就睁只眼闭睁只眼呗，真没啥。”
原本是担心这丫头去池塘边看到了‘男流氓’，结果没被男流氓吓到倒是被‘女流氓’给气到了。
“再说了，你小舅回家的时间也少得可怜，大热的天去池塘洗澡更痛快，你要是揪着这事儿不放，回头你小舅都不好意思，在家里洗吧，他那个大的个头也不方便对吧？所以这事儿咱笑一笑就让它过去吧，横竖你当时也冲过去跟志鹏娘那找回了场子，对吧？”
经过杨若晴这样一番劝慰，骆宝宝自己又思考了下，最终按下了火气，长叹了一口气。
“哎，好吧，今个的事儿我就当没看到。”
杨若晴松了口气。
“不过，这几日我小舅洗澡，我都得去盯着，要是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儿我还要跳出来阻拦！”
杨若晴无语了。
“你想要保护你小舅，这是好意。不过，娘也要提醒你哦，池塘边出了你嘎公和小舅，还有一堆洗澡的半大小子们，你每天傍晚都去那边转悠，指不定别人把你也纳入了志鹏娘她们那个行列里，觉得你是专门去看他们的，那你到时候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咯，你可要想清楚……”
“啊啊啊……娘别说了，我不去我不去！”
骆宝宝双手捂着耳朵，红了脸，闭着眼，把头摇得跟什么似的。
杨若晴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我都气死了，娘还笑，不理你了！”
她跺了跺脚，扭身跑去堂屋吃她的西瓜消火。
杨若晴也没再跟过去磨叽，有些事点到为止，她自己能想明白的。
“你们娘俩在说啥呢？我咋好像听到争吵了两句？”
孙氏已经来到了灶房门口，看着骆宝宝跑开的方向，询问杨若晴。
杨若晴无奈一笑，摇摇头，“进来跟你说。”
第6025章 黑凤和涛子
灶房里，杨若晴把先前的事儿跟孙氏这说了，孙氏听完反应也是哭笑不得。
“咱家宝宝还真是长大了，晓得护着她小舅了，还跑去跟黑凤当面怼，这孩子有出息啊。”
杨若晴已经在烫碗筷，闻言只是笑了笑，“她打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若不是我平时拿女孩子要文静这些条框去稍微束缚了下，恐怕今个就不是怼，而是打了。”
“打架那是不能的，大家伙儿都一个村，犯不着为了这点事儿就打人。”孙氏赶紧道。
杨若晴点点头，“不过，那个黑凤也确实不害臊，咋说儿子志鹏都快十岁了，快要知事了，自己还是不知检点，咱村里关于黑凤的风言风语可不少呢。”
黑凤娘家婆家都是长坪村的，娘家的阵容在长坪村也算是枝繁叶茂的‘大家族’，父亲那一辈兄弟多，到黑凤自己这一辈，家里也是哥哥弟弟不缺。
所以黑凤打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长得黑黑高高的，年纪跟杨若晴差不多，小时候黑凤就喜欢跟男孩子混在一块儿耍，村头巷尾，欺负痴痴呆呆胖丫的孩子群中，就有黑凤的身影。
胖丫当年也是被黑凤他们一群同龄孩子怂恿，教她等在村口沐子川放学经过的路口拦夫君，激怒了沐子川，才有了后面的投河自尽。
虽然是胖丫自己脑子一根筋寻了短见，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帮凶。
可他们也同样是孩子，杨若晴穿越来后没法去跟一群孩子报复，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但她心里对当年的那批同龄孩子们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跟这个黑凤也从不亲近不走动，在村里遇到了，成年后的黑凤主动跟她这里打招呼，她会淡淡的回应一声，但其他方面半点交集都没有。
“黑凤这闺女跟晴儿你年纪差不多吧？”孙氏突然问。
杨若晴点头，“是的，我比她还要大几个月呢，不过她成亲的晚，所以我家孩子比她家孩子还要大三岁。”
“不过，她成亲晚，不怨别人，纯粹是她自个瞎折腾，明明长得又黑又丑，还想嫁个多金的玉面郎君。”杨若晴又补了句，说完，回想起当初黑凤谈婚论嫁的事情，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声。
孙氏也来了好奇，“当年黑凤是咋回事来着？好像一开始是说了李家村的亲事吧？后来咋退了呢？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杨若晴烫好了碗筷，整齐的码放在一旁，等待杨华忠和小安回来的当口也闲得无事，抓了把椒盐花生米边嗑边跟孙氏说起了黑凤的八卦。
“当年李家村里正家的三儿子李三郎，黑凤哭着喊着想嫁给李三郎。”
“黑凤长得不好看，又黑又瘦，不过身材是真的好，前凸后翘，所以她蜜汁自信，心气忒高。”
“谈婚论嫁的时候，甩出的条件高得吓人，也相了不少亲，要么对方嫌她没有女人味，要么她嫌弃人家没男人味，直到有一回去山里捡蘑菇遇到李家村狩猎耍的李三郎，一下子就动了芳心。”
“那个李三郎家里条件好，老爹是里正，自个长得唇红齿白，却是个色中恶鬼，八成是看中了黑凤的身材，据说两个人在茶叶地的地沟里，李三郎蒙着黑凤的脸睡了她，可睡了她又不想娶她。”
“黑凤娘家人私下里去李家村闹，可对方是李家村的里正，家里也是亲戚朋友多，黑凤家这边闹不过，李三郎又死不承认，黑凤家没辙，只得骂了她一顿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孙氏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会子咱家正是盖屋子和筹备你跟棠伢子成亲事儿的时候，我忙得都没空去听那些闲话，你四婶过来说了几嘴，我也没留意听，原来黑凤还有这么一遭啊……”
“我跟棠伢子成亲的那会子，黑凤躲在家里都不想出来见人，后来也不晓得咋回事就嫁给了咱村的涛子。”
涛子家里兄弟好几个，一个老娘早就死了，是老爹拉扯他们兄弟长大。
涛子是长坪村出了名的铁憨憨，个头低矮，刚刚一米五出点头，个头比黑凤矮一截，年纪却比黑凤大了七八岁。
脑袋瓜也不是很灵活，但好在手脚健全，家里更是穷得叮当响。
“黑凤嫁给涛子那是不情不愿呢，据说成亲三个月都不跟涛子同房，”杨若晴边说边留意灶房外的动静，小安那边只要一回来，这边就要随时终止话题准备开饭。
“涛子也是真憨，换做别人家男人还不早就关起屋门来收拾了黑凤，涛子不敢，跑去黑凤娘家闹，说要退货，黑凤的爹妈急了，背地里肯定给黑凤那撂了狠话，黑凤才就范，这才给涛子生了儿子志鹏。娘，你也嗑几粒花生啊，味道还不错呢！”
说话的当口，杨若晴把装花生的碟子递到孙氏跟前，孙氏随手抓了一把，听得津津有味。
“照理说，黑凤都给涛子生了娃，这两口子也该好好过日子啊，可我见涛子一年里在家待不了个把月，这又是咋回事？”孙氏不解的问。
杨若晴扯了扯嘴角，“被黑凤忽悠去外面一个土窑上烧砖赚钱去了，这些年黑凤自个带着志鹏在家里过日子，仗着娘家借的钱在村口开了一个小杂货铺子，娘俩个小日子过得滋润得很。”
小杂货铺子里每天都能聚集不少闲人懒汉在那里吹牛皮，黑凤跟那些人打成一片。这里面，就有她的姘头，本村的有，邻村的也有，村里不少早起捡粪的老太太们瞧见好几回天蒙蒙亮有野男人从黑凤家后院出来，鬼鬼祟祟的。
但黑凤的泼辣劲儿摆在那儿，娘家人手也多，别人跟她没有生死大仇，即便撞见那种脏事儿也不会大肆宣扬的，就私下里说几嘴，最后，大半个村里人都心知肚明，明面上却没人敢挑破。
而涛子长年累月都在土窑上帮人烧砖烧得自个跟一块黑炭似的，赚了点血汗钱就捎回来给黑凤娘俩，送完钱就被黑凤打发出去，对家里的风言风语半点儿都不知晓。
第6026章 仲夏夜
“这个黑凤，我们平时也不咋打交道，她跟咱小安也不咋熟啊，咋还那么热忱要帮咱小安洗衣裳呢？”
面对孙氏的这个天真问题，杨若晴只想笑。
“黑凤那种女人有一颗sao动的心，”杨若晴压低了声音，“这里就咱娘俩，我就直说了吧，她就是喜欢看男人，也缺男人，咱小安年轻力壮，模样身段都好，比她平时偷的那些野男人不晓得高多少个档次，所以跑过来搭讪呗，想撩一把！”
孙氏的脸色刷地变了，手里的几粒花生米差点掉地上。
“这不能吧？黑凤跟你差不多大，比咱小安那可是大了八岁啊！”
“流氓不问岁数。”
“晴儿，那这……那真是不要脸啊！”好脾气的孙氏都忍不住口吐芬芳了，满脸紧张，好像自己的宝贝小儿子很快就要被黑凤给拽去洞房了。
相比下，杨若晴却是一点儿不担心，“娘放心好了，咱只是背后八卦几句，那黑凤不会真拿咱小安咋样的。”
“她要是厚着脸皮接着撩呢？连咱宝宝都说她不害臊！”孙氏忿忿道。
杨若晴摇摇头，“一只巴掌拍不响，咱小安对她压根就没感觉，今个的事儿咱都看得出来是撩，可咱小安估计还啥都没意识到呢。”
甚至，自己这个弟弟指不定对别的姑娘的撩都没留意过，哎，傻弟弟哟，男女情爱方面的属性好像没开启似的……
孙氏苦笑，“我家小安啊，哎，都二十一了，咱村跟他同龄的好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娘，你别担心，咱小安一切正常，模样身板人品差事一样不缺，肯定能娶上媳妇的。”
“但愿吧，哎，他自个这方面不上心，咋就没有别的姑娘家对他主动点呢？”孙氏嘀咕着，“哪怕有一方主动点，都不至于二十一了还打光棍！”
前院传来了动静，这是杨华忠和小安洗完澡回来了。
“我去看看。”孙氏道。
“那我准备开饭了。”杨若晴道。
娘俩个分头行事。
夜饭摆上了桌，都是小安喜欢吃的。
白切咸肉是杨华忠的最爱，尤其是孙氏还体贴的给他们倒了酒，杨华忠一口酒，一块肉，一天的疲累都被驱散了。
“爹，咱俩喝一个。”
小安把酒盅举到杨华忠面前。
“好，喝一个。”
父子两个碰了下酒杯，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边上，孙氏和杨若晴交换个眼神，母女两个眼中都是欣慰。
小安依次又跟孙氏和杨若晴这喝了酒。
小安这是从上回何青松英年早逝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回想家人对自己的担心和帮助，他又不善言辞，所以只能用敬酒来表达，大家都懂。
“小舅，我也要跟你喝一盅。”骆宝宝放下手里的筷子，端起旁边的酒盅。
小安笑了，“那必须的。”
孙氏忙地拦住：“女孩子家不能喝酒，你用汤代替成不？”
“嘎婆，我就抿一丁点儿，尝尝味儿。”
“一丁点儿啊……”
孙氏有些犯难。
边上，杨若晴笑着道：“娘，抿一丁点儿没事的。”
孙氏只得收回手。
骆宝宝抿了一丁点儿，便辣的在哪儿吐着小舌头。
小安却是好爽的仰头一口喝干，放下酒盅的同时，伸手宠溺的摸了摸骆宝宝的发顶。
虽然这丫头快要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在他眼中，她始终是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丫头。
吃过夜饭，孙氏和杨若晴收拾碗筷去了，杨华忠和小安他们去了院子里纳凉。
骆宝宝挨着小安身旁坐着，仰着头听小舅舅说军中的事情，上回说到新兵蛋子刚投军时的魔鬼训练，这会子接着上回的往后说，跟茶馆里说书先生似的。
直到杨若晴和孙氏收拾完碗筷也来到前院，这舅甥两个还在说故事。
边上，杨华忠手里拿着一只大蒲扇不时给他们两个驱赶蚊子。
“哟，这说得可真起劲儿啊。”孙氏端了切好的西瓜过来。
杨若晴笑道：“甭管是她爹，还是她小舅，逮住就要听军营里的故事。”
“姐，改明儿让我外甥女去投军算了。”小安扭头跟杨若晴这道。
骆宝宝迫不及待的举起手响应：“好啊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要投军。”
孙氏塞了一块西瓜到骆宝宝手里，“你是女孩子，女孩子咋能去战场呢？刀剑无眼的。”
“嘎婆，女孩子咋啦？女孩子也有不弱的啊，古时候就有个花木兰能代父从军，今有我骆宝宝！”
“嘎婆舍不得。”
“吃西瓜，吃西瓜，投军的话题下回等你爹回家了再聊。”杨若晴拍了下骆宝宝的肩膀。
骆宝宝知道这种事必须要爹来拍板的，这会子说再多也没用，而且还惹得嘎婆神伤。
她咬了一大口，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嗯，吃瓜吃瓜，嘎婆切的西瓜好甜好好吃呀！”
……
这里正吃着瓜拉着家常呢，长根和桂花带着家里的孙女过来了。
今个小安回来，顺便还捎带了小雨和宁肃为长根他们准备的东西。
衣裳鞋袜，老人的补品，孩子的零嘴，除此外小雨给额外给了五两银子让小安带给桂花。
这不，两口子吃过夜饭收拾妥当，估摸着杨华忠家应该还没睡下，就过来坐会聊会天，白天大家都忙。
小安赶紧起身给长根和桂花让凳子，杨若晴则回屋去倒茶。
孙氏拿着西瓜招呼他们，还把他家的小孙女抱到凉床上坐着。
杨华忠指着自己身旁的凳子对长根道：“随便坐。”
大家伙儿坐在一块儿吃着西瓜拉着家常，桂花则跟小安这询问小雨的情况，还涉及到了啥时候生娃的事儿。
小安挠着脑袋咧着嘴有些答不上来。
长根推了下桂花的手臂，呵斥道：“瞧瞧你，咋跟小安打听这些？小安一个大小伙子哪里懂女人家怀孕生娃的事？你这不是为难他嘛！”
桂花不好意思的笑着。
杨若晴道：“婶子，前阵子我不是也去了庆安郡嘛，还跟小雨在一块儿吃了好几顿饭呢，她的情况你问我，我都能答上来。”
于是，聊天分做了两个阵营，三个男人，三个女人，骆宝宝和长根家孙女则坐在一旁文静吃瓜。
夏夜凉风习习，知了在树梢不时嘶哑几声，远处田地里蛙鸣此起彼伏。
不紧不慢的拉着家常，偶尔摇着蒲扇给孩子们驱赶蚊虫。
不时抬头望一眼头顶的苍穹，繁星点点，惬意的仲夏夜。
第6027章 不走
安义府。
“我出门一趟，若是天亮之前，我还没回来，你就带着这枚金印，逃到京城，找到张大人，他会凭借这枚金印饶你一命。”
韩友青在怀中掏出了一枚金印，这是当初张廷玉写信策反他的时候，给他的信物。
王鹭颤抖着接过了印章，这是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语无伦次的说道：“人人盛传参知性情仁厚，待物甚宽，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我定在此等到天亮，若是韩参知未归，我再去不迟。”
“今日大恩，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韩友青看着作势要跪的王鹭，一把把他拉了起来，极为豁达的说道：“我用你做了不少的事，很多书信都是通过你送出去的。我是个贪财的人，你也送了我不少钱财，权当是你的买命钱。”
韩友青是一个贪财的人，只不过他信奉的是互利互惠。
韩友青在汉国做事顺利，尤其是书信通达无阻，完全是因为王鹭。
汉国暗谍组织在外唯唯诺诺，在内倒是漏洞百出，四处都是窟窿。
王鹭并不是一个能力出众的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汉人而已。
“你走的时候，记得把发型改了，否则很难逃到京城去，你信我。”韩友青走到门口，忽然扭头说道。
王鹭将帽子摘了下了说道：“早就改了。这个是粘上去的。”
王鹭为秦汉卿出生入死半辈子，结果换来现在这样一个结局，哪怕是弃之不用让其自谋生路，他也不会反叛。
这些宗亲们手段心狠手辣，王鹭知道自己的命运，为了活命而挣扎而已。
“那就好。”
韩友青打开院门，向着夜幕走去，王鹭就站在原地，看着一往无前的韩友青，眼神中尽是疑惑。
他始终无法将韩友青那个贪财的模样，和现在这种一往无前、义无反顾的样子，联系在一起。
韩友青其实现在完全可以逃走。
他现在是参知政事，这个官职就是宰相
宰相是什么？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角色。
眼下秦青已经垂垂老矣，整日闭门谢客谁都不见，而秦汉卿也不怎么管理政事。
所以，韩友青完全可以离开安义府，前往钱州，投奔大齐皇帝，毕竟韩友青在大齐皇帝的心中也是挂了名号的人。
依靠过往大齐皇帝的所作所为，韩友青建立的功勋，完全可以留住性命，甚至能够继续为官一方。
但是韩友青还是选择要完成皇上的任务，而不是直接了当的离开。
韩友青顶着狂风离开了自己的府邸，来到了代王府。
代王，秦汉义。
秦汉义喜欢礼佛，人称善王，多行义事，本身也不习武。
韩友青一直想要策反汉国宗亲或者和汉国宗亲合作，而这个秦汉义就是他反复试探的对象。
想要策反一个宗亲，需要更加小心谨慎。
秦汉义显然只是一个种子，并没有到收获的时候。
种子是他们隐卫的切口，一般代表着还未完全确定其意向心志，但是有策反价值之人。
韩友青很希望和皇室子弟达成某种协定，利用汉国宗亲之间的矛盾，彻底的把汉国这本来就浑浊的水，搅成一锅粥。
皇上曾经给刘预大学士的评价，是谋国之士，他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韩友青喜财，也是一个赌徒，不过他赌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换一个后世史书中的谋国之士的评价。
他不想自己的史书上，留下一个贰臣的标签，归到贰臣传的角落里，不为人知。
“刘预相公传我长生之术，以名长生，今日就是践行的时候了。”韩友青站在代王府的门口，喃喃自语的走进了代王府。
从代王府出来的韩友青，面色极为奇怪，别说天亮了，都没过几刻，就从代王府里出来了，并且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依旧满脸的疑惑。
“韩参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王鹭还站在中厅，他还在犹豫是不是直接开溜的时候，韩友青居然回来了。
“我要见的人，一直在等我，并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已经知道了秦汉卿想做什么了。”韩友青面色奇怪的看着王鹭问道：“你知道汉国和日出国来往密切吗？”
王鹭摇头说道：“当初秦汉卿和日出国有过接触，前段时间费星纬介绍为秦汉卿一个日出国人，行刺张廷玉，刘预等大齐重臣不了了之，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韩友青拿着堪舆图说道：“秦汉卿在青城造船板，过双城，前往海参城组装成船。他们要逃海，去日出国。”
“海参城？”王鹭疑惑的问道。
韩友青叹气的指着海参城的地方说道：“海参城，整个北境唯一的不冻深水港。号称北境眼泪。果然呀，还是要逃海。”
王鹭想到了某种可能，愣愣的问道：“那逃不掉的汉人怎么办？留给齐人杀吗？”
韩友青沉重的点了点头，王鹭面如土灰的瘫坐在地上，他对汉国宗亲最后一丝幻想破灭。
代王秦汉义，完全没想到居然是韩友青，这个察子是汉国宰相！这个职位的间谍差点把秦汉义给吓住。
“火速将这个消息送到钱州！”韩友青写好了信件，交给了王鹭。
“那这个呢？”王鹭摊开手，手里是那枚已经握出汗的汉印。
韩友青说道：“你拿着，能保你性命。”
“那韩参知不走吗？”王鹭疑惑的说道，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再不走，恐怕有性命之忧。
韩友青已经暴露无遗。
韩友青笑着摇头说道：“你不懂，有时候活着不可怕，死后被人戳着坟包骂上千年才可怕。”
“汉国马上要有大事发生，你无须多问，立刻前往钱州，一刻不要停留。”
“你知道那赌桌上输红了眼的人吗？就是我这个模样，我压上了自己能压上的一切，来赌身后名，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要不先撤吧，大齐皇帝的仁善天下扬名，韩参知为了大齐做了不少的事，我相信大齐皇帝会给韩参知富贵一生。”王鹭握紧了手中金印，就像是在握着自己的性命一般。
韩友青脸上挂着笑容，他仿佛在回忆着过往。
第6028章 后果
韩友青看着王鹭说道：“我们齐人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被肆意打骂杀伤不在话下，就是我这等在朝中被皇帝委以重任的大臣，依旧挺不直腰杆来。”
“我窝窝囊囊的活了大半辈子了，前半生为辽国皇帝做奴，后半辈给汉国做婢，现在给大齐皇帝做人，原来做人和做奴婢的感觉，差距如此的大。”
“最危险的并不是我这个参知，而是秦汉卿。”韩友青的眼神里带着笑意。
秦汉义的等待，等待的就是眼下这等机会。
“秦青他？”王鹭目露骇然的问道。
韩友青笑着点头说道：“没错，我猜测秦青，现在已经赶来了安义府，他想要做到那个位子上，哪怕一天也好。”
“权势很容易迷惑人的双眼，你懂吗？汉国要彻底乱了，我现在根本不能离开，必须将后续之事告知大齐，才能保证大齐方面有正确的应对。”
“疯了，都疯了。”王鹭往后退了两步。
趁着黎明时分，王鹭三步并两步的来到城门之前的客栈，他要等到日头上到正中时分再离开城池。
城门的汉人守卫比较疲懒，毕竟身处腹地，早上刚上岗的时候，还会做做样子盘查一下过往行人，但是到了正午时分交接之时，就会变得极为懈怠。
王鹭怀里揣着金印，哪怕是他现在非常害怕，希望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安义府，但是依旧没有自乱阵脚。
王鹭顺利的通过了盘查不是十分森严的安义府城门，离城数里之后他才放心了一些，回头看了一眼安义府。
这一眼，他就看到了打西方扬起了一股漫天的烟尘，王鹭匍匐在地上，耳中尽是马蹄之声。
韩友青估计的没错，秦青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燥热的心，从自己的防区赶了过来，向着安义府进军而来！
王鹭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往了白羊城，在和白羊城的隐卫察子交接之后，韩友青的信件和印章，也放到了齐星云面前。
齐星云书信已经看完，手里把玩着那枚金印，愣愣的出神。
“皇上？那个汉人怎么办？他是暗谍组织的都知，是不是？”王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齐星云歪着头看了王昀一眼，说道：“韩友青保的人，这样不合适，他既然剪了头发，又有韩友青金印作保，派去给禾安易吧。”
齐星云转过头依旧盯着手中的金印，最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韩友青怕是要死在安义府了。秦青不杀他，秦汉卿能饶得过他？”齐星云已经不止一次的见到了这种名为气节的东西。
齐星云放下金印说道：“给韩友青的孩子恩荫个官员，朕觉得不过分，你写一封札子问问张阁老的意见，没什么问题给一个祗候吧。”
滚滚红尘，人生百态。
每到这种时候，齐星云都觉得自己对齐人的仁善，没有白费。
“诏骆风棠面圣。”齐星云心里有个主意，但是自己并不肯定。
骆风棠等着大庆，还没有前往西部草原，他一身常服，面见了皇上。
“骆将军，先看这封汉国情报，我们搞清楚了汉人的动作，他们明年春夏时分就要逃海。”齐星云将韩友青的书信递给了骆风棠。
“皇上是要臣去吗？”骆风棠看完了书信，心事重重的问道。
齐星云欣慰的点了点头，知我者，骆风棠也！
骆风棠面露难色，说道：“臣以为不妥。”
齐星云的脸色有点奇怪的问道：“还是那个理由，新地人心未定、粮草转补困难、大军连绵征战未曾休息？”
“更多的战功意味着更多的封赏，朕也会在大庆之后，再让你出兵。”
“朕不是薄情之人，不会克扣军卒们的封赏。”
骆风棠看着皇上的脸色，也知道这个时候，皇上有点气，得顺着捋，但是军国大事，军字当头，岂能儿戏？
骆风棠拱手说道:“并未臣不想为大齐立功，而是汉人实属强敌，臣不看好秦青的谋反，秦汉卿还活着，臣以为此时兴兵，恐有不妥。”
“他们既然要逃海，就让他们逃，来年汉人一盘散沙，不正好遂了大齐的意？”
齐星云看着骆风棠，略带疑惑的说道：“这却是为何？”
“臣以为步步为营方为上策。”
齐星云点头，算是同意了骆风棠的说法，但是略带疑惑的说道：“这么好的机会就此错过，朕，不甘心呀。”
骆风棠摇头说道：“这若是个陷阱呢？”
“万一这是秦汉卿和秦青联手给我大齐军卒，做的局呢？战阵之间，不厌诈。”
骆风棠的话如同一阵惊雷一样，将志得意满，誓取汉国的齐星云，炸醒了。
万一这要是一个局，大齐一只数万人的精卒，在粮草转运不便的情况下，接连大战未曾休息的情况下，钻进了敌人的包围圈里。
其后果……
齐星云觉得自己后半辈子别想睡好觉了。
骆风棠看着皇上的脸色，就知道皇上听进去了自己的劝谏。
“若真得是局，汉人此举，可一举多得。”
“其一，清理了隐卫的察子，让我们对汉国两眼一抹黑，齐汉两国交战以来，隐卫的情报，屡次立功。若是真的把韩友青为首的隐卫察子一网打尽，受益无穷。”
“其二也引诱了秦青的反叛，彻底清理干净汉国反叛力量。”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能坑我大齐军卒，安义府不好打，虽然围十里小城，但是汉人经营甚久，若是真的设伏，臣以为，大齐军必定损兵折将。还是不出兵攻打为妙。”
骆风棠稳稳的说着自己的见解，齐星云不住的点头，有理。
“而且皇上，咱们现在打下安义府也没什么用呀，孤悬之地，不与大齐接壤，打下来，也没有守的价值，也守不住呀。”骆风棠小心的说道。
“那就不去了。汉人随他们自己闹腾去吧！咱们该庆祝咱们的庆祝咱们的。”齐星云点头说道。
齐星云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现在不是光脚的了，家大业大地盘大，已经穿上了鞋子，自然不能行冒险之事，骆风棠说的是堂堂正正的正道。
符合齐星云说的，拳头大就是道义的基本原则的战略，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王道也。
“那就不打。”齐星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以不变应万变，是优势局稳赢的办法。这个时候优势方出击，反而是给对方机会。
“那他们逃海的事？”齐星云有些怒气冲冲的说道。
这件事里，依然有日出国的影子！
第6029章 黑凤和大黄
长坪村。
夏夜，杨华忠和长根两家人坐在院子里纳凉，天南地北拉家常的当口，同处一村的涛子家院子里，黑凤和邻村一个叫大黄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躲在屋里鬼混。
十岁的儿子志鹏吃过夜饭早早就被黑凤打发去了另一间屋子里睡觉去了，涛子也在望海县那边的一个土窑上烧砖，黑凤把院门堂屋门一关，不晓得多快活。
但今夜，她却有些不在状态。
“这不得劲儿呐！”
大黄像一头白花花的长条猪似的拱了一阵后突然停下，嘴里哼哼唧唧的很是不满。
黑凤双手还搭在大黄油腻腻的背上，就连“咋不得劲儿啦？”这句话都问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说你咋不得劲？白日里可是你捎信喊我过来的，我这忙活了一天农活累得要死，夜里躲开家里婆娘偷摸着过来会你，你就跟一条咸鱼似的，弄得我像在拱个死人！”
“啪！”
黑凤一巴掌拍在大黄的背上，“你才咸鱼你才死人呢，你全家都是死人！”
大黄有些恼火，“好好说话，你骂人做啥？疯狗哪你？”
黑凤反唇相讥：“有的拱你就拱，还学会挑三拣四啦？”
黑暗中大黄发现黑凤的眼睛贼亮贼亮，闪着绿光，跟一只要吃人的母耗子似的。
大黄突然打了个哆嗦，呲溜着从黑凤身上滑下来，捡起地上的衣裳麻利穿好。
黑凤也跟着坐起身，“你要做啥？”
大黄不搭理她。
“事儿才整了一半你就要回去？”黑凤又问。
大黄已经穿好了鞋子往外门口走。
“姓黄的，你今个走出这门改明儿可就别来了！”
大黄的手搭在门把上，略为迟疑了下，黑凤的鞋子突然扔过来，昏暗的光线中稳稳打在他手背上。
“臭女人，又黑又丑，老子不稀罕！”
大黄捡起地上的鞋子往床上扔回去，也不晓得砸中了黑凤哪里，她一声惨叫，大黄却头也不回的跑了。
黑暗的帐子里，黑凤坐在床上捂着脸委屈得不行。
月光从窗口照进来，屋子里的家具摆设跟十年前她嫁过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墙上贴着的大红喜字至今都还在，只是，她着心里荒凉荒凉的，就跟村后面山脚下的荒地似的，白天铺子里人来人往，插科打诨倒没啥，一到夜里到这漫长的寂寞和冷清就让她受不了。
看到村子里那些小夫妻们成双入对的下田干活，汉子推着板车，板车上坐着婆娘，婆娘怀里抱着孩子去镇上赶集，她就又羡慕又难过。
偶尔也想过自己孩子爹，那个叫做涛子的男人。
脑子笨也就算了，不会说讨好的话她也不怪，不懂女人的心她也不计较。
她最计较的就是他的长相。
长得丑，个头矮得出奇，村里人都叫他‘矮脚虎’，两条短腿还是内八字，螺旋腿，哪哪都碍眼。
每年正月回娘家拜年，饭桌上甭管是娘家哥哥弟弟，还是姐夫妹夫这些人，全都是高高大大的，一桌人站起来拼酒他夹在人缝里跟个十来岁孩子似的。
想想自己守着这样一个带不出去的男人，竟恍恍惚惚过了十年，黑凤就佩服自己，更心疼自己。
她不能让自己这么苦下去了，她得做点事儿来补偿下自己，她喜欢去池塘那看村里男人们划水，她还有好几个野汉子，本村的，邻村的，甚至清水镇都有……
但这远远不够，她总觉得还缺了点啥。
直到今个傍晚在池塘边浆洗，看到了老杨家的小安，看到那个年轻人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洗头时，手臂和背上的肌肉……她一个将近三十岁的女人，竟然脸红了，心跳也乱了，呼吸都急促了。
那种感觉，比十几年前遇到李三郎的感觉还要强烈。
这一夜，黑凤翻来覆去，脑子里全都是傍晚时池塘边的画面。
天亮后同村的胖婶过来买酱油，黑凤打着呵欠给她拿了酱油。
胖婶接过酱油的时候往黑凤脸上瞅了一眼，吓了一跳。
“黑凤你昨夜是偷牛去了吧？瞧瞧这黑眼圈吓人哪！”
“有吗？”
黑凤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脸。
“咋没有？眼睛里都是血丝呢，”胖婶又凑近了几分，指着黑凤的眼睛咂舌。
黑凤自然明白咋回事，无所谓的摆摆手：“天太热没睡好。”
“嗛，我看不是吧？肯定是缺了啥睡不好。”胖婶朝黑凤挤眼坏笑，两个妇人平时没少凑在一块儿扯废话，荤素不忌。
“你个死胖子，搞得啥都在行的样子，那你说说我缺啥？”
黑凤从货架上的铁罐子里随手抓了一把瓜子，分了一半给胖婶，靠着货架吐着瓜子壳边笑嘻嘻问。
胖婶也不客气，嘴里瓜子壳横飞，眼睛也上上下下打量黑凤。
“这还能缺啥？田地荒了缺了一头牛来耕呗！”
“实在不行，叫你家涛子回来住几日啊，也省得你天天这样熬着。”
黑凤笑笑不说话。
牛也分档次的，旱地荒地，一般的牛耕不动。
叫涛子回来？
那还是接着荒吧！
两个妇人凑在一块儿又扯了几句废话，不一会儿长根过来买红糖。
“长根叔，这大热的天你家咋还喝红糖呢？不怕上火流鼻血啊？”
黑凤手里麻利的给长根称量红糖，嘴也闲不住。
开杂货铺子的人就是这样，一定要热情，开朗，喜欢说话，甭管啥样的人过来买东西都能呱啦几句，不冷场。
而往往大部分人也都容易受这种氛围的影响，即便是平素话不咋多的长根都放开了一些，多说了几句。
“不是我们喝，这不，我闺女快要临盆了，她娘想买些红糖回去拌黑芝麻，给她坐月子喝。”
“哦，原来是这样，桂花婶子真是有心了。”黑凤顺势夸了几句，又询问了小雨临盆的日子。
“说起来，我跟小雨也是一块儿长大的，这半斤红糖算我送小雨的，不收长根叔你的钱了。”
称量完毕，黑凤又多捡了几块红糖放到一块儿，递给长根。
“这咋使得？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你这小本买卖也不容易。”
第6030章 打听
长根跟杨华忠差不多的脾性，跟人打交道从不让对方吃亏，当下赶紧掏钱。
黑凤强烈阻拦，“长根叔，不就半斤红糖么，你这是看扁了我啊！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往后多来照顾下我这生意就成了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长根也不好再坚持，接过了红糖道了几句谢。
“对了长根叔，那你和桂花婶子打算啥时候给小雨把红糖送去庆安郡啊？”黑凤又问。
长根笑了笑：“这会子农忙，我们哪有那个空哦，老三家小安刚好从庆安郡回来了，这红糖我们想让他帮忙捎带给小雨。”
黑凤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光亮。
她状似无意的又给长根倒了一碗茶：“长根叔，来喝口茶。”
“我不渴。”
“哎呀没事儿，喝吧喝吧，早上新烧的水泡的呢。”
黑凤热情的招呼着，又拿了一把凳子给长根坐。鉴于方才那半斤红糖，长根也不好意思拒绝黑凤的好意，于是坐了下来。
黑凤顺手也给边上的胖婶倒了一碗茶，胖婶也不拘谨，坐下来一块儿聊天。
“长根叔，那小安我昨日在池塘边浆洗好像看到了，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原来他当真回来了啊！”
“嗯，小安正是昨日回来的。”
“那小安这趟回来能在家里待多久啊？”黑凤又状似无意的问。
她这个人平时就爱打听，小小的杂货铺子如同长坪村的信息中转站。所以对她的询问，长根和胖婶都不觉得奇怪。
长根接着说：“小安这趟回来应该就待个三五天吧。”
“就三五天啊……”黑凤喃喃着，那只有三五天的眼福了。
“小安是在庆安郡的兵部当差吧？”她又问。
“嗯！”长根点了下头，低头吹了一口茶碗里茶叶浮沫。
“小安今年多大了啊？二十有不？”黑凤接着问。
“那肯定有啊。”边上胖婶接了话。
长根道：“二十一了。”
“哦，二十一了啊，那说亲了没？”黑凤追问。
长根摇头：“没听老三他们说过。”
黑凤笑出了满嘴的大白牙：“啧啧，小安这么好的条件，咋还不说亲呢？指不定是那小子眼光太高了。”
长根笑了笑，“小安自身的条件本就好，加上又是男人，不急。”
黑凤点点头，“对，不急不急。”
长根象征性的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留下胖婶还在这坐着。
“黑凤，你咋那么热心打听人家小安的事儿啊？咋？你想老牛吃嫩草啊？”
黑凤白了胖婶一眼，“咋，你这胖牛嫉妒啦？”
“嫉妒你个球，有那本事先把那口嫩草吃上再说吧！”
“成，那回头我吃你看，羡慕死你！”
“哈哈，我看你这不是老牛吃嫩草，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才癞蛤蟆呢！有句话没听过吗？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我真要吃，肯定能吃到的嘴的。”
胖婶摇头，一脸的不信。
“这话用在别人身上我信，你黑凤手段多，可用在小安身上你还是算了吧，别忘了人家有个惹不起的姐姐！”
提到杨若晴，黑凤的笑容有些古怪。
“姐姐又咋样，又不是他娘，何况儿大还不由娘呢！”
“黑凤，我不跟你扯淡了，你一个人在这吹牛吧，我得回家烧饭去了。”
“去吧去吧，得空了再过来扯。”
黑凤把长根和胖婶喝过的茶碗里残余的茶倒掉，弄了点清水随便刷了下碗，转身忙活别的去了。
临近晌午，杨若晴帮着孙氏烧饭烧菜。
杨华忠一大早就赶着马车去了镇上买菜，因为今个晌午家里打算摆几桌，请亲戚朋友过来坐会儿，一块吃顿饭，以答谢上回他们对小安的照顾和关心。
小朵和项胜男也带着娇娇过来了，娇娇还不会走路，小朵把她放在摇篮里，摇篮边，骆宝宝，绣绣姐妹，还有杨永智家的妞妞这些女孩子全都在，大家伙儿逗弄着娇娇，拿拨浪鼓的，拿小零食的，热闹得不行。
娇娇兴奋的踹着小脚，拍打着小手，嘴儿里还发出‘叭叭’的声音，惹得骆宝宝她们又是一阵欢笑。
这么多大姐姐小姐姐们帮着带娇娇，小朵也没啥好担心的了，叮嘱了绣绣和骆宝宝两句就系上围裙就去了灶房加入了烧饭的阵营。
“朵儿，这段时日我也没去草场帮你带孩子，草场那边都还好吧？你们忙得过来吗？”孙氏边切菜边问。
小朵正在卷袖子，闻言道：“娘放心吧，自打请了几个过来帮忙的，我都闲下来了，一门心思带着娇娇就行。”
“那就好。”孙氏这下放心了。
“娘，姐，我做点啥？给我分派下呗！”小朵卷好了袖子又问。
“把你脚边那篮子里的两根瓠子刨了皮，再洗赶紧切滚刀块，待会烧肉。”杨若晴吩咐。
“好嘞！”小朵立马忙活起来。
“朵儿，今个你和胜男都过来了，咋也不把你大伯一块儿带过来吃顿饭呢？”孙氏又问。
“我和胜男叫了啊，他自个不来，我们也没辙。”小朵手里的瓠子皮刨得滋滋作响，撇撇嘴又用调侃的语气道：“我们叫的，不来，我们不叫的，伸长了脖子想来，呵呵……”
“啊？谁啊？”孙氏有点迷糊。
杨若晴抿嘴一笑：“还能有谁，八成是胜男爹咯。”
“啊？朵儿，你说的真是胜男爹啊？”孙氏又问。
小朵‘嗯’了声。
“我和胜男在换鞋子的时候，娇娇是他抱着在窗户外面等，我就听到他在那半真半假的逗娇娇，
‘咋？不舍得离开爷啊？还要爷爷抱啊？爷也舍不得离开我的小娇娇啊，小娇娇要去嘎婆家吃好吃的咯，咋？要爷也去啊？哈哈，爷不去，爷就在家里等着我的小娇娇，喔~’”
小朵模仿得绘声绘色，语气神态全在线。
孙氏和杨若晴也听得哭笑不得，虽不在现场，但当时那情景可以想象。
“你这孩子，娇娇爷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你咋也不邀请一声呢？”孙氏有点责怪。
小朵摇摇头：“才不想招惹呢，他是啥样的人咱还不清楚吗？叫了他过来，到时候都是他的场儿，就像给他搭了个戏台子似的他来唱主角儿，太烦人了。”
第6031章 不配得到赦免
“话也不能这么说，终究是胜男的亲爹，娇娇的亲爷，想来咱家吃顿饭也不算啥苛刻的要求。”孙氏接着又道。
小朵再次摇头，语气也比先前坚决：“娘，你随我和胜男吧，该叫不该叫，我们心里有数。”
“朵儿说的在理，娘你就随朵儿吧。”杨若晴也道。
孙氏琢磨了下，“成，那我不说了，不过，待会吃过晌午饭你们回去的时候，给娇娇的两个爷爷带些肉菜回去吧！”
小朵再次摇头，“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别操那些心了，炒菜炒菜啊，换个话题。”
可这话题换来换去最后又换回了项家身上。
“今年是金南哥去世三周年，前几日我听大伯和胜男商量，打算下个月鬼节的时候给他好好做一做。”
“啊？都三周年了啊？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哎……”
孙氏满脸黯然。
“那到时候我们这边也要准备下，咋说也得过去烧个香放挂炮仗啥的。”孙氏又道。
杨若晴点点头，“嗯，到时候我们骆家也去。”
虽然当初小朵嫁过去的时候说好了不跟项家二房通商，可这种白事，还是得过去尽个礼数。
何况项家二房都已经没了，就剩下一个项父跟着项胜男过日子，所以现在也没必要撇清不跟项家二房走动了。
二房的事情，都是大房胜男和小朵在料理，既然是小朵他们在扛，那娘家这边肯定要过去抬庄的。
“金南三周年，那翠儿不也是三周年么？”
杨若晴突然想到这个。
“哎呀……”
正在切瓠子的小朵突然低呼了声，放下菜刀把手指头塞到嘴里。
“朵儿你切到手了？”
“瞧瞧伤口深不深……”
杨若晴捏着小朵的伤口打量。
指头切开一道口子，鲜血往外冒。虽然伤口不是很深，但不及时作出妥善处理，这大热天的容易感染发炎。
“手指莫动，我给你弄药。”
孙氏喊了一声，转身往灶房门后面奔去。
杨若晴已经把手探向腰间准备摸药，看到孙氏这样，怔了下，想看看孙氏从门后面拿出啥灵丹妙药来。
小朵也暂时忘记了疼痛，睁大眼睛看着孙氏在门后面的门缝和墙壁上一阵撸。
那里是蜘蛛的乐园，缠了不少蛛网，孙氏手一挥，蜘蛛家园尽毁。
孙氏把蛛网在指间裹成一团哒哒着跑回来，“来，手指伸出来。”
小朵愣愣伸出手去，被杨若晴拦住。
“娘，这个不能当止血药涂，不干净。”
有细菌。
但细菌她们是听不懂的，所以只能用不干净来诠释。
“蛛网能止血的，大家伙儿都这么说来着，叫以毒攻毒。”孙氏一脸认真的道。
杨若晴道：“蛛网里面是有一定的药效，但蛛网沾着的灰尘毒性更多，还是用专门的金疮药更好。”
说话的当口杨若晴从腰间掏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瓶，将药粉撒在小朵的伤口上。
接着又扯下手绢的一条边，将那伤口缠住。
“好了，朵儿你去边上歇息，这伤口别碰水。”
小朵一脸郁闷，“我还想着帮你们烧饭呢，真是烦人啊……”
“这没啥，我和你姐忙得过来，你赶紧坐下歇着。”孙氏拍了拍小朵的手臂，柔声道。
目光触及手绢外面沾惹的血，孙氏愁眉苦脸，连声叹气。
“这大热天一天要给娇娇洗两回澡，不碰水咋成呢？要不这样吧，这两天你和娇娇就在娘家住，给孩子洗澡的事儿我来，等你伤口好了再回去？”
“娘，我没事儿，这伤口半天就好了。”
“嗯，伤口不深，这药效果也好，夜里就可以碰水，”杨若晴收好了药瓶，又洗了手准备接着做菜。
“再说了，就算咱朵儿不能碰水，那不还有胜男他们爷仨嘛。”
“娘，姐，我就说翠儿是个不祥的人，这才刚刚提到她的名字呢，我就切到了手。”小朵站在一旁，手指痛，脸上也忿忿的。
孙氏苦笑：“这……不能吧？”
小朵举了下自己的手：“真的，她生前就心眼小，一肚子的鬼主意，这死了也不消停，八成是晓得我们要给金南哥做三周年死忌，她也想要呗，不好意思，我们才不给她做呢，想都不要想！”
孙氏皱着眉头，琢磨了下，有些为难的道：“那样不好吧？毕竟她都已经嫁给金南了，埋进了项家的祖坟，名字也写进了项家的族谱里，那就是项家名正言顺的媳妇，也是你的正牌嫂子……”
“我呸，我才不认她是嫂子呢，一想到跟那种人做名义上妯娌，我就觉得掉价！”
提起翠儿小朵就恼火。
毕竟是同龄人，曾经翠儿在家里住过一阵，她和小花小洁几个可是把翠儿当做亲姐妹来对待。
一块儿做针线一块儿做家务一块儿说悄悄话，她们啥秘密都说给翠儿了，翠儿却啥都瞒着她们，表面装着好姐妹，胆小懦弱楚楚可怜，背地里各种使坏，下作手段让人不屑。
“朵儿，你别这样说，毕竟人死为尊……”
孙氏试图劝阻，却被小朵打断。
“这也得看啥人，有些人活着是祸害，死了也一样不讨喜。反正，我跟胜男那里撂下话了，要是给翠儿做三周年祭，我就连金南哥的死忌都不参加了，让他看着办！”
“你这孩子，咋这么霸道呢……”孙氏一脸无奈，目光投向杨若晴，想她帮着劝几句。
杨若晴不紧不慢的道：“若是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做尽坏事，把身边人伤了哥透彻，死了就莫名其妙的被抹掉了罪孽，得到宽恕和原谅，理所当然的享受香火供奉，那这世上还有公平吗？”
“所以我的建议就是，听朵儿的，翠儿的死忌咱不管，她爹娘要给她做那是他们的事儿，咱不过问。”
小朵对杨若晴投来感激的一瞥，“这可是真是我的亲姐啊！”
杨若晴挑了挑眉。
她的心胸可以很宽很宽，她的心胸也可以很小很小，这得因人因事而异。
而翠儿这种人，不配得到原谅和赦免。
第6032章 红枣风波（上）
在杨若晴和小朵的双面夹击下，孙氏被说动了，顿时也不再坚持自己的老好人想法。
娘仨热火朝天的烧菜，期间小安过来看了一回，唠了几句，和小朵两个嘻嘻哈哈打笑了几句，临走之际小朵还塞了一只小翅根到他嘴里。
不一会儿骆宝宝抱着娇娇也过来找小朵，原来是娇娇困了，在吵睡。
“朵儿你洗把手去哄娇娇睡觉吧，灶房剩下的活计我和娘做就行了。”
“嗯，我把娇娇哄睡着了就过来。”
孙氏从碗筷橱柜里拿了一只竹制的小碗和小勺子出来，“能不能把娇娇再哄哄，鸡汤好了，喝点鸡汤再睡？”
小朵知道孙氏这是担心娇娇饿，笑着摇摇头：“这孩子食量本身就小，困了的时候是绝对不肯进食的，除了我身上的两只粮仓。”
“娘别担心，她睡一个时辰就醒了，醒了再吃。”
孙氏只得收了碗，疼爱的目光在娇娇身上打了个转儿，“那好吧，等她醒了再专门弄给她吃。”
小朵带着娇娇回了屋子，骆宝宝兴奋的跟在她们后面去帮忙去了。
看着自家闺女这屁颠颠的样子，杨若晴哭笑不得。
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开了第一家天香楼，为了摆平镇上黑白两道的势力，明里暗里该打点的打点，该拉拢的拉拢，该下雷霆手段踩下去的也是毫不留情。
被人下过绊子，也给别人刨过坑，方方面面都得去面对，才有了今天。
当然了，自己那是伪十三岁，骨子里是穿越者的灵魂。
不过，就算是真正十三岁的女孩子，也已经开始有复杂的心思了。
穷苦人家在温饱线上挣扎，十三岁的女孩子早就被许了亲换银子，又或是索性卖了贴补家里度过难关。
权势人家十三岁的女孩子也是被教导着学习各种礼仪，女德，女红，被灌输了一堆将来相夫教子的规矩，后院女人间的生存法则，一肚子的心眼儿。
而自家这闺女，十三岁了，身材发育的好，超过了同龄人，但这思想却依旧简单，纯洁，好爽。
乐于助人，也心地善良，一天到晚都是笑嘻嘻的。
身为她的母亲，杨若晴有时候都忍不住诧异，自己这么心思复杂的一个人竟然会生出如此单纯的闺女，真是不可思议，也真担心她将来长大了嫁人后处理不好夫家关系而吃亏。
但转念一想，骆宝宝这么大了，还能如此单纯快乐，不也证明她的成长中有人为她担起了风雨，将她保护得很好么？
而且这份保护会一直存在下去，像接力棒一样，爹妈，舅舅，两个哥哥……
将来她长大了，再遇到一个疼她懂她的男人做夫君，一辈子都这么简单快乐，也是一件好事。
很多人都用先苦后甜，不经历风雨如何见彩虹这种鸡汤来灌醉自己，其实也折射出一种无奈。
看到彩虹，尝到甜，是你这一生奋斗的目标，那么，有些人她一出生便站在彩虹下面，只要轻轻抬头就能看到。
从一出生就泡在蜜罐子里，那么，所谓的经历风雨，颠沛流离，尝尽世间苦涩，便是一段多余的插曲了。
现实很残酷，往往经历了风雨的人，不一定都能看到彩虹，而大多数只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大雨里奔跑，不期待看到彩虹，最起码你的奔跑会让你找到一片栖身之地，让你不用风吹雨淋，这，就够了。
……
菜烧了个七七八八，亲戚朋友该来的也都来了个差不多，孙氏突然发现红枣不够装盘了。
“晴儿，你那边还有红枣不？”
“我家的红枣上回没了就没再买了，天太热怕吃多了上火。”
“那咋整？这些红枣只够摆两盘，今个咱家三桌人吃饭呢，总不能另外一桌不摆吧？”
“娘别急，我看看有多少，实在不行就匀成三盘，大不了份量少些就是了。”
“哎那不行啊，一只盘里才十来颗，不好看不好看，我去问问你爹今个去镇上有没有买红枣。”
不一会儿，孙氏就回了灶房。
“咋样？我爹买红枣了吗？”
“你爹忘记买红枣了，不过他听长根说村口黑凤家的杂货铺子里好像有红枣卖，去买去了。”
去黑凤家买？
杨若晴突然就想起昨天傍晚骆宝宝带回来的那个消息，摇摇头。
“黑凤要是能踏踏实实做生意，他们家那日子其实还蛮好过的，村里人买东西好多都去她家，照顾生意呢。”
而且全村就她开了杂货铺，别人要么开不起，要么顾忌面子不好去跟黑凤抢。
就好像杨若晴舅妈家开了个养猪场，还兼任杀猪卖肉的营生，除掉很久以前的陈屠户，如今也是村里头一份。
前院，杨华忠跟前来做客的亲戚朋友那说了声，赶紧带上钱匆匆往院门口走，刚到门口便跟从外面进来的小安兜面相遇。
“爹，这都要开饭了，你上哪去啊？”小安问。
“红枣不够，我去村口黑凤家杂货铺子里买红枣。”
“爹，家里一屋子的亲戚朋友，你还是回去招呼他们吧，红枣我去买就是了。”
杨华忠想了下，觉得也在理，于是要掏钱给小安，小安笑着摆摆手，“我身上有钱，爹你回去吧！”
他转身就小跑着往黑凤家那边去了。
人长得高大，腿也长，又是练家子出身，军中的训练一天都不少，当真应了那句话，行如风立如松坐如鈡，行走的荷尔蒙啊！
村口黑凤家，黑凤正拿着笤帚撵着志鹏满院子打。
“兔崽子你给我站住，好的不学尽学坏的，今个不把你打痛你就不晓得怕！”
边上，还站着好几个看热闹的男人女人，早上过来打酱油的胖婶也在里面。
大家伙儿都笑嘻嘻看着，不时还要起几句哄，“志鹏快跑，你娘追上来啦！”
黑溜溜，剃着板寸头的志鹏像只猴子似的在前面东奔西顾，小小的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志鹏瞄准了一个空子往院门口冲，只要冲出这院门，他就能彻底摆脱老娘的魔爪啦！
第6033章 红枣风波（中）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院子门口。
黑凤也来不及去看来人是谁，挥舞着笤帚喊：“快，帮我抓住那小子，别让他溜了！”
小安下意识抬手一捞，便把志鹏拦腰夹在怀里。
“黑凤姐，你这是做啥呢？”他笑嘻嘻问。
黑凤听到这声音，猛地抬头，看到站在面前的人竟然是她昨晚失眠想了一宿的那个人，黑凤的脸顿时红了下，好在她肤色偏黑，又跑得满头大汗，日头一晒，脸红也不会有啥突兀。
“是小安啊？你咋来了？”黑凤直勾勾看着小安，问。
小安往院子里探了个头，“我来买红枣，黑凤姐家可有红枣卖啊？”
黑凤赶紧侧身给小安让出道儿来：“有有有，快，进来说。”
小安却没动，看了眼被他夹在腋下却还在挣扎的志鹏，笑眯眯问黑凤：“那这娃咋整？”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志鹏在小安腋下挣扎，双脚踢打着。
小安的手臂如同铜墙铁壁，志鹏就像一只黄皮小猴子在乱窜，却始终窜不出他的牢笼。
而且，他的踢打看似‘凶猛’，小安只需要微微侧身，志鹏便连小安的衣裳角都碰不到。
黑凤看着小安手臂上麦色的肌肤，那肌肉一条条的，单手夹着志鹏这样一个十岁的孩子不费吹灰之力。
年轻就是好啊，这小子力气这么大，一身的肌肉，那方面肯定厉害。
要是能被他睡一回，这辈子都知足了，倘若能再借个种，将来生下来的儿子肯定也是高高大大的，不会像志鹏这样，简直就是涛子的翻版，丑死了！
“黑凤，人家小安过来买东西哩，你咋还走神了？这生意不做啦？”
胖婶来到院子门口，推了黑凤一把。
黑凤瞬间回过神，略有尴尬。
但她很快压下尴尬，还瞪了胖婶一眼，亦真亦假的对胖婶以及院子里几个过来闲磕牙的村民到：“要你管？你们又不做生意，赶紧回家去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胖婶他们也不恼火，跟黑凤这笑骂了几句都走了，这会子饭点，本来就不适合在外面逗留太久。
黑凤对小安道：“不管他了，让他自个野去，小安你进来吧，我家有红枣呢。”
小安于是把志鹏放到地上，还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小子，身手蛮灵活吗，长大了跟我投军去咋样？”
志鹏刚放到地上就跟猴子似的蹦到一旁的墙角，揉着酸痛的手臂虎视眈眈盯着小安：“我才不要投军呢，我长大了跟我爹上土窑烧砖！”
小安愣了下，这是啥理想？
黑凤气得把手里的笤帚朝志鹏扔过去，追到院子门口指着志鹏跑开的背影咬牙切齿骂：“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有种就别回来！”
小安揉了揉鼻子，略有尴尬。
“黑凤姐，别骂了，小孩子嘛。”他忍不住劝了句。
黑凤双手叉腰，气得直喘气。
听到小安的劝，她好了一些，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拢了下落到耳边的头发，冲小安露齿一笑：“好，姐给你面子，今个就先饶了这小子，来，小安进屋，外面热死了。”
进了屋后，黑凤先是给小安泡茶。
“黑凤姐，不用泡茶，我是过来买红糖的……”
“我晓得我晓得，喝一口，天太热了润润嗓子。”
沸腾的水冲进茶叶里，热气滋滋往上冒。
小安看了眼那热茶，又看了眼外面的日头，这能润嗓子？
热茶很快摆到了小安面前的桌上，看到小安还站在那儿，黑凤双手拽着小安的手臂将他按坐了下去：“傻弟弟别杵着啊，坐下来喝茶。”
小安没料到高挑又瘦弱的黑凤力气竟然这么大，还真被按得坐了下去。
黑凤转身哒哒哒跑进了柜台里面，手里拿着一只碟子边翻找边脆声问小安：“这大热的天你要红枣做啥呀？”
小安虽然年纪轻，从外表看长得黑黑实实，一副粗枝大叶的样子，但他从小就被杨华忠和孙氏教导要尊老爱幼，待人和善。
所以黑凤问话，他都是保持礼貌的回答：“今个我家请客吃饭，红枣摆冷盘。”
“哦，怪不得呢，我就说嘛这大热的天谁家好端端的吃着补气补血又容易上火的东西呢！”
小安礼貌性的笑了笑。
黑凤过来了，手里端着一只托盘，小安以为是红枣，赶紧站起身。
“来来来，吃点鱼皮花生，这是新到的货，前两天我才去镇上进货回来的呢！”
“黑凤姐你太客气了，我不吃，我是来买红枣的……”
“姐晓得，晓得你是过来买红枣的，吃几颗鱼皮花生米不耽误啥。”
“再说了，你是外面当差的，见多识广，你帮我尝尝看，看着鱼皮花生好不好吃，在村里好不好卖……”
黑凤说着，捻起两颗踮起脚来往小安嘴边送。
小安躲不开，只得伸手接住，“我自个来。”
小安接过鱼皮花生往边上站开几步，鱼皮花生进了嘴，表皮脆脆的，还有些咸。
不晓得是表皮本身的咸呢，还是雪凤姐手没洗，反正小安的感觉不是很好。
“咋样？还能吃不？”
雪凤端着盘子又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问。
“嗯，还行。”
“还行？”
“就是不错啦！”
“哦，那就好，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不好吃卖不掉呢。”黑凤拍了下胸口，笑得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黑有黑的好，显得牙齿白，村里好多人都夸她牙齿好看，这是黑凤的自信。
而小安的注意力却没有像别人那样被黑凤的大白牙吸引，他目光投向货柜那儿：“黑凤姐，你帮我称两斤红枣吧，我赶着回去。”
“好好好，你坐下嗑几粒鱼皮花生米等一下，我这就来给你称。”
黑凤把盘子放到桌上，转身哒哒又跑进了货柜里面一通翻找。
“呀，咋没见着呢？前两日我明明还看到了啊……”
她边找边嘀咕。
小安是练家子，耳力好，顿时走近几步扶着柜台问里面的黑凤：“黑凤姐，是不是没有啊？”
第6034章 红枣风波（下）
“有有有，我前阵子刚进回来的，还有大半袋子呢！”
“那……”
“啊，我想起来了，八成是在后面库房里，小安你等下，我去拿过来。”
还没等小安点头，黑凤蹬蹬蹬跑去了堂屋后面的库房。
小安一个人站在堂屋里，四下打量了一遍，外面日光照在院子里，把院子里的地面都照得白花花的，刺得眼睛难受。
他转过身来，端起桌上的茶想喝一口，鼻子动了动，皱着眉头又打量了手里的茶碗一眼。
是茶碗的问题还是茶水的问题？一股子泥腥味儿。
小安放下茶碗，重新站到堂屋中间，时刻关注着后门那里的动静。
一阵乒乓声，像是什么箱子柜子翻倒的声音，随即便传来黑凤的一声低呼：“哎哟！”
小安下意识来到后门处，“黑凤姐，你那边啥情况？”
“小安，我摔了一下，起不来了，你快些来扶姐一把，哎哟哟……”
“你忍下，我来了。”
黑凤下的后面连着一个小院子，小院子正面三间低矮的屋子，分别是灶房，饭堂以及库房。
两侧是院墙，院墙垒得比村里大部分人家都要高一些，挨着院墙还用茅草和防雨的砧布木桩子搭了简易的棚子，棚子底下用渔网拦着，里面养着鸡鸭。
大白鸭嘎嘎叫着，在里面互相追逐，打翻了装着凉水的盆，满地的鸡粪鸭粪被踩成了稀泥。
怪不得茶碗腥呼呼的，这后院也好脏乱，黑凤姐咋不收拾呢？
小安脑子里这个念头一闪即逝，随即直奔传来叫唤声的那间库房。
“黑凤姐……”
小安推开库房的门，就好像掉进一个黑洞。
门在身后吱嘎一声被关上，一个人从后面扑上来紧紧抱住他。
小安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一个过肩摔把身后的人摔翻在地，一脚差点踩到那人的身上，脚下传来黑凤的声音：“小安，是我是我……”
“黑凤姐？”
小安诧了下，先前那一下过肩摔他是本能反应，以为是库房藏了歹徒。
这会子眼睛也适应了库房的黑暗后，他发现地上躺着的人果真是黑凤。
“黑凤姐，咋是你？我还以为你家窜进贼人了……”
小安奔到黑凤跟前，半蹲下身要去把黑凤扶起来。
当他的手刚刚扶到黑凤手臂，黑凤突然扑了上来，一把将小安压倒在地。
“黑凤姐你干嘛？”
“小安，姐稀罕你……”
黑凤一双手在小安胸膛乱摸。
小安浑身的血液往眼睛里灌，一把将黑凤推到一边。
“叫你一声姐，你不自重，恶心！”
小安起身大步往外走，黑凤冲上来从后面抱住小安的腿。
“小安，姐是真心稀罕你，姐是个可怜的女人，不敢图你啥，就是想你疼我一回……”
小安胃里面一阵翻涌，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黑凤的手顺着小安的腿往上摸……
小安一脚把黑凤踢到一边。
黑凤背后撞到身后的一个柜子，痛得倒吸了几口凉气。
“小安，你好狠的心……”
小安把门拉开一条缝隙，外面炙热的日光从门缝里照进来，小安的一双眼却冷若寒冰。
“我从不打女人，你是第一个，你让我恶心！”
撂下这话，小安拉开门快步离开，留下黑凤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的库房里哭。
小安连黑凤家前门都不想走，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出了库房门就直奔旁边的院墙而去。
那么高的院墙，一般人很难翻出去，但在小安面前这扇院墙跟纸糊的没啥两样。
刚从院墙上落地，还没跑两步一只手突然拍在他肩上。
刚受的刺激还没消散，小安又是一个过肩摔，但这回身后的人反应一点不弱，不仅避开了他，反而还跃到了他身前。
“小安，是我，我是姐！”
小安一看，面前站着的人可不正是自己的亲姐姐杨若晴么！
“姐！”
他心情复杂的叫了一声，突然对‘姐’这个称呼有些害怕。
杨若晴看了眼他跳下来的那扇院墙，又看了眼他这副脸色铁青的样子，二话不说上来拽起他的手往家的方向快步而去。
此时正当晌午，大家伙儿几乎都在家里歇息，路上基本没人。
到了一处树荫底下，杨若晴方才松开小安的手。
“你咋回事？”杨若晴面色严肃的问。
让他来买红枣，去了好久都没回来，她等不及于是出来接，结果看到他两手空空，还从黑凤家院墙上翻出来。
这个弟弟，照理不该被黑凤那种女人引诱做荒唐事的啊！
“姐，我没啥事儿。”
小安本能的抗拒这个问题，抬起头来，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如常。
“姐，她家也没有红枣……”
“小安，到底发生啥事儿了？”杨若晴加重了语气问。
小安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膀，目光却有点闪躲，不敢跟杨若晴对视。
“姐，真没啥……”
“真没啥你干嘛从黑凤家院墙跳下来？”
小安愣住了。
杨若晴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身上，然后伸手从他肩膀处捡下一根长长的头发，“这又是啥？”
小安的脸色瞬间变了，先前所有的伪装瞬间被击得粉碎。
“姐，我……我……”
他僵着身子站在那里，双手握拳，捏得骨节嘎吱作响，眼眶红了，眉头紧紧拧在一块儿，好像在努力隐忍着什么，眼底都是嫌恶，五官都纠结在一起。
杨若晴了解自己的弟弟，知道他的品性。
看他这副样子，一副不堪受辱却又不能报复回去的矛盾和屈辱，杨若晴顿时猜到个七七八八。
她强忍着怒火，放柔了声音问小安：“从小到大你最相信的人就是姐姐了，有啥都不瞒我，咋，长大了就不信任姐姐了？”
小安忙地摇头，“姐，没有没有，不管到啥时候你都是我最信任的姐姐。”
杨若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既如此，你不方便跟爹娘，还有其他人说的事儿，就跟姐姐说，姐姐可以帮你出谋划策，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杨若晴边说边观察小安的表情。
发现小安神色间有了松动，杨若晴直接问：“这是黑凤的头发吧？她是不是哄骗你去后院，想占你便宜？”
第6035章 反了
钱州。
齐星云防了辽国防了很久，边镇都部署了重兵，防备的就是辽国。
。但是辽国非常老实，尤其是大齐和其展开了合作之后，辽国的生活水平稳步上升，连连示好大齐。
在齐汉之战中，连掺和都不愿意。
但是他没防备的弹丸小国，屡屡给自己上眼药水，他日出国弹丸小国，惹怒了大齐，非把他爪子给剁了不可。
齐星云摸了摸袖子里，关于尊王、卫王和日出国人牵连的札子，齐星云的小账本上，又记下了日出国一道。
王昀俯首说道：“皇上，日出国那些在大齐作乱的人查清楚了，和相田翔子、烈阳王，其实没有关系，是那个鸟毛上皇搞的鬼。”
鸟毛上皇？
齐星云一阵恍惚之后，才反应过来，说道：“那是羽翅上皇！什么鸟毛！”
齐星云都被王昀给气笑了。
“羽翅不就是鸟毛？”王昀掏出了札子看了半天，才说道：“是羽翅上皇，臣记错了。”
“皇上给烈阳王册封的诏书到达日出国，并且开海鼓励海贸，烈阳王就接连收到了无数朝臣的靠拢，羽翅上皇不甘心就此大权旁落，所以才指示了度种之人作乱。”
齐星云就想起了自己家养的那个太上皇，每天吟诗作对，享受人间繁华，好不快活。
太上皇活的明白，齐星云现在这个文治武功，他还想复政，那就是嫌命长了。
但是自己家的太上皇不捣乱，不代表羽翅他不捣乱啊！
齐星云这才明白了，为何日出国非要这么折腾。
“权斗呀。”齐星云感慨的说道。
“前段尊王卫王作乱，日出国之人就开始严查了。不过皇上，汉人逃海去日出国，就让他去吧。皇上，渡口市舶司的札子刚到。”王昀将一本札子从框子里拿了出来。
“九艘？！”齐星云看完札子目露骇然的问道！
渡口市舶司船坞最新札子上说，已经完成了九艘三千料或者五千料海舟的龙骨搭建，现在正在封甲板。
“朕在渡口市舶司巡视过，的确都在建，可是这个速度也太快了，要保证质量呀，这是下饺子吗？”齐星云一脸疑惑的说道。
王昀乐呵呵的说道：“臣听闻渡口市舶司喊出了口号，说要在年前做十艘海舟，其寓意是十全十美。”
“汉人逃海，能逃到哪里去？日出国就一定安稳了？”
骆风棠也是满脸疑惑的看着齐星云，这海舟之帆若垂天之云，这一下子来十艘，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木兰舟那一艘可是建了一年多，这一年就下海十艘海舟？
吹牛？
骆风棠也是充斥着疑惑，轮到他不擅长的领域，他也会不懂，并且觉得莫名其妙的惊骇万分。
太吓人了。
齐星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朕想起了旧事，当初少卿呈上了战车图纸，朕问当时还是兵部侍郎的张阁老，这一天能做几架车？张阁老说一天可造十辆车。”
“朕当时就不信，后来才知道张阁老还说的少了。”
“皇上下面还有一句，说是要在年前把万料大船下了海。”王昀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笑着说道。
他对发财的事最感兴趣，这札子皇上让他分类的时候，他瞟了一眼，当时就吓住了。
这来回能拉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呀！
齐星云将所有的话看完，合上了札子，对着骆风棠说道：“那就依骆将军的话，朕先让他逃海，等收拾完了安义府的汉人，再去日出国收拾逃海汉人。”
齐星云思考着如何给烈阳王施加一些压力。让他管好自家的上皇，别影响两国邦交。
“给烈阳王下诏，责令申斥，令其对羽翅上皇严加看管。”齐星云对着赵英说道。
“措辞上可以严厉一些，如果其真的收留战犯，大齐这边将采取措施，包括并不局限于召回使官、降低外交级别、断绝藩属，更进一步封锁其海洋贸易或者奉诏讨伐等手段，来表示我大齐怒火。”
齐星云还没准备打日出国。
十条船用来兴灭国之战，还是有点不够用。
所以，他还想用一些外交的手段，来阻止汉国的逃海行径。
“海参城呀。”齐星云叹气的看着堪舆图上的那个小角落。
海参城是北境唯一一处深水不冻港，即使冬天也可以正常通航的港口，而大齐的商贾正是通过这里，在冬日里进行贸易。
深水不冻港的意义非凡，而这里也是中原固有领土之一，只不过在大齐之前，对当地的开发力度不到位，这里没有被人重视。
但是依旧是一个繁华的港口。
大庆之后，骆风棠加封节度使，蒋五郎和禾安易擢升上将军，一群随从军将一并升为了大齐的偏将军。
本来红红火火的大庆，因为大齐边事防务繁忙，骆风棠授节之后，离去。
而秦汉卿，本来一脸淡然的他，得知骆风棠的军队调遣，离去的时候，终于失去了本来的淡然。
大齐军没有直奔现在防备空虚的安义府，而是向着西部草原的方向而去了。
骆风棠的离开，代表了大齐皇帝，并不准备今年之内再度兴兵伐汉。
这对秦汉卿不是好消息，他下了一步大棋，只身犯险，以自己做赌注，就是赌大齐皇帝急攻心切。
若是能够在安义府重创大齐军，那自然是千好万好。
可是谁曾想到，他摆好了棋盘，但是对手却失约了。
秦汉卿将怀里的白色方巾拿了出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大齐的这次爽约，也让秦汉卿对安义府之事，莫名的起了担心。
他笃定秦青会在他离开安义府之后谋反，基于如此，他才摆出了这一大棋。
秦青果然不出他的意料，这厮反了。
但是他这后面一步重要的棋，需要大齐皇帝的配合。
只要大齐皇帝兵发安义府，那么秦青必然首尾难顾，这对秦兰九稳住安义府起着极为关键的作用。
但是大齐皇帝未曾进兵安义府，打乱了他的一切部署。
“快快去信给韩友青，令其不择手段守住安义府！”秦汉卿站了起来，他要抓紧时间回到安义府主持大局。
而此时的安义府，的确和秦汉卿担心的一样，陷入了重重危机之中。
“韩参知，太子依旧称病不出。”安义四壁守御使忧心忡忡的对着站在城头巡视城池防务的韩友青说道。
韩友青驻足，嘴角抽搐。
第6036章 守住
不过这等时候，韩友青也顾不上秦兰九到底想做什么，守住安义府，就是这次他摆脱身上怀疑的最佳机会。
他指着守城用的床子弩说道：“把这床弩往前抬一抬，在这摆着是要射鸟吗？城中军器作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我要的猛火油还没到！别告诉我没有石脂水了！还有暗谍的探子都是吃干饭的吗？到现在城外有多少人都没差清楚吗？”
简陋的守城器具、低迷的士卒士气、人心惶惶的汉国宗亲、不断逃离城池的汉国百姓，这一切的一切，都代表着安义府并没有做好准备，应对冲击。
“我是一个文官都看出不对劲了，要你这个四壁守御使作甚！”韩友青指着那个四壁守御使破口大骂。
“是是是，马上挪，马上挪。”四壁守御使是个汉人，他本来对韩友青这种贰臣不屑一顾，但是韩友青毕竟是参知政事，而且这件事他理亏。
床子弩在城头的摆放，都在最后面，除了天空，什么都射不到。
而且现在汉人连个主心骨都没有，韩友青敢站出来，挑起这个担子，四壁守御使也不好说什么。
韩友青用力的踹了一脚床子弩的滚木，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城头，他需要前往太子府，请太子出山。
他的亲自登门，终于敲开了秦兰九的府门，一路走到中厅，韩友青只嗅到了腐朽的味道。
韩友青看到步履蹒跚的秦兰九赶忙迎了上去，说道：“秦青率领军卒围城，城外林场尽失，铁山还有一座，马上也要丢了，再这样下去，安义府，保不住了。”
“太子，还得你出面，主持大局呀。”
秦兰九用力的咳嗽了两声，将手中的擦嘴的白色丝巾递给了身后的仆人，坐在凳子上，无力的摇头说道：“韩参知，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模样，出现在外面，安义府汉兵就彻底没了心气，就会散去，那时更守不住。”
韩友青疑惑的看着丝巾上的血红，再看着秦兰九丝毫没有血色的面庞。
年纪轻轻的，就好像行将就木，不远矣。
“那这安义府如何是好？”韩友青闻言也是一阵惶恐的问道。
“这样，你每天来我这里，我给你出点主意，你也可以问我所行防务，是否得当。秦青乃是谋反，久攻不下自会散去。”秦兰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
“现学现卖？能行吗？”韩友青心虚的问道。
军事，是需要天赋的。
比如骆风棠，就有极高的军事天赋，他有一种对危险的敏锐嗅觉，这种嗅觉是他在战阵中，能够披坚执锐冲锋在前，而不受伤的重要原因。
而这种军事天赋，上升到现在节度使的职位的时候，就是对于战略危险的嗅觉。
正是这种嗅觉，让骆风棠去年时候，敏锐做出撤军，回到军堡的决定。
前脚踏军堡，后脚就下起雪来，汉军的骑卒，只能看着高高的城堡离去。
也正是这种嗅觉，让骆风棠对于此次皇上想要直取安义，反复反对。
大齐的皇帝对兵事极为热心，经常询问骆风棠的意见和谋划，也多次亲自参与了很多战局，而且还亲自以身做饵。
但是他依旧不通军务。
但是有些人，天生就有这种天赋，比如禾安易的统御，两百万人进退有据。
或者骆风棠的外挂一样的敏锐的对危险的直觉。
韩友青当了一辈子的文臣，他压根就没觉得自己能是个打仗的料儿，但是现在事赶事，他被逼的不得不接手了安义府的防务。
打着打着，安义府的太祖嫡系军卒，首先发现了不对劲。
最开始的时候，你让他们这些军汉们听一个文臣哔哔，而且还是个齐人，他们是拒绝的。
因为他们觉得你让我听文臣指挥，我不能马上就听，总要试一下。
他们依据军令打了几个回合下来，居然拿回了四个林场三个矿山，而秦青居然被打退了三十余里。
“参知，太子请你议事。”韩友青收起了手中的军报，疑惑的对着亲卫说道：“这安义府之仗，是太子打的吧。”
“太子从未出面，只是参详，后来连参详的意见都很少了，这仗是韩参知打下来的，这话是太子传给千户们的话。”亲卫是个百户，笑着解释道。
韩友青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就打赢了？
亲卫将一本案宗放在了案几上说道：“韩参知，代王府血案已经查清楚了，是大齐隐卫所为，目的就是杀了代王，谋的就是我汉国宗亲大乱。”
韩友青要做事，当然是第一时间做掉了已经识破他身份的代王。
隐卫的察子们杀人的手段很多，韩友青动用了很大的力量，杀了代王，否则秦青到了安义府，他这个二五仔也活不下去。
而杀了代王的韩友青，在安义府之变中，只能选择站在了太子一边。
“可惜齐人算错了呀，就是不杀他代王，那秦青就不反了吗？脑后生了反骨的人，天塌下来，他也是要反的。”韩友青看完了案宗，详细、清楚、明了，略微有些感慨的说道。
至于他在代王死之前去过代王府，代王都死了，自然韩友青说什么就是什么。
“韩参知没有死在阴谋之下，真是天佑我大汉呀。”亲卫一脸侥幸的说道。
韩友青给暗谍组织的理由就是，自己接到了代王的邀请，前往赴宴，结果到了代王府却得知，并不知道此事。
暗谍组织判断，应该是隐卫的察子，想把韩友青一并杀死，好制造更大的混乱。
韩友青再次来到了太子府，一进门，见到了正襟危坐的秦兰九。
秦兰九立刻站起来，先弯腰后朗声喝道：“见过太子。”
“这哪里使得？”韩友青赶忙上前扶住了秦兰九，这一拜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汉人对齐人行礼。
“先生当得此礼。”秦兰九连连摇头说道：“前段时间，还有个齐人，到我这里告密，说参知政事是隐卫的察子，还煞有其事，差点我都信了。”
“但是现在，我已经把那人的人头，拧下来做酒壶了。”
韩友青敏锐的察觉到了秦兰九称呼上的改变，韩参知和参知政事这两个称呼，就是赞拜不名的特权。
不能叫名，也不能叫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