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2章 找上门
村口五房，堂屋里，孙氏还留在这里跟鲍素云说话，话题都是围绕着大白小黑两兄弟来的。
“看到梅儿这副样子，我真是又心疼又无奈。”孙氏喝了口茶，缓缓道。
鲍素云也是苦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种啥因，结啥果。”
边上，蒋桂玲也坐在那里旁听，忍不住插了一嘴：“我听大宝说，这大白表弟可不是头一回玩离家出走？”
鲍素云再次苦笑，抬起两根手指头：“第二回了，上一回是前年腊月跟他娘吵架跑的。”
孙氏也道：“不仅吵架，还动了手，一脚踹到你梅儿姑姑的心窝里，当时就站不起来。”
“他许是也有些害怕，掉头就跑得远远的，一整个腊月，别人家在忙着筹备过年，他家，还有你公爹和三伯，全都在帮着找大白。”
蒋桂玲咋舌，“养孩子就跟栽树似的，我就说句不好听的话，大白这棵树苗打小就给种歪了，也没人给他掰直，如今是越长越歪。小黑也好不到哪去。”
鲍素云心里是赞同蒋桂玲的话，但嘴上还得道：“这也不能怪，跟他们家那个家庭有关系，你栓子姑父那副身子，能挨到娶亲生子传宗接代，真的很不容易。”
“你梅儿姑姑一口气生下双胞胎儿子，这在当时真的是轰动了十里八村的，大家伙儿都夸老王家有福气，一下子来了俩孙子。”
回忆起当年的事，孙氏眼中也含着淡淡的笑意：“是啊，尤其是这两小子打小就胃口大，能吃能喝能睡能哭的，一点儿都不像栓子体弱多病，一家人真是欢喜得不行，自然也是啥好东西都紧着他们小哥俩，久而久之就惯出一身的毛病来。”
蒋桂玲点头：“我明白呢，子嗣对于那样的家庭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了星星，换做别人家肯定也是往死里惯。”
“小孩子不是不该惯，而是要边惯边教导，不然，就变成大白小黑那样了，一点儿都不懂事，还不讨喜。”
孙氏摇摇头，深感无奈。
鲍素云也是苦笑：“这是老王家的事儿，咱做亲戚的，只能背后叨叨几句，当着面啥都不能说，只能劝和……”
蒋桂玲低头抚着自己的肚子，“等我这娃生下来了，若是女孩，我就多惯着点儿，若是男孩，那可得严格要求，不然跟大白小黑那样长歪了可咋整……”
“想多了吧你，就你那德行还想做娘？报应全搁你肚里那娃身上了！”
一道尖锐的女音突然从门口响起。
屋里人都被这恶毒的话给震惊到了，蒋桂玲更是气得当时就从凳子上站起来。
小黑歪着脑袋出现在堂屋门口，在他身旁，站着黑着脸的王春花。
蒋桂玲不认识王春花，但王春花却认识蒋桂玲。
原因很简单，这屋里就她一个年轻媳妇，还是个孕妇。
所以王春花上来就指着蒋桂玲的鼻子一通臭骂：“你个不要脸的娼、妇，喂我家小黑喝毒药，害我小黑上吐下泻，你好狠的心啊，咋不给你自个肚里的娃喝？”
自打怀了身孕，蒋桂玲在老杨家上上下下都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在村里走动，路上遇着面熟的，面生的，哪个不得停下来打个招呼，关心两句？
大娘大婶嫂子的，不管啥性格的人，从来没有人敢上来就指着她的肚子骂。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吵架，你指着我骂我不在乎，你诅咒我的孩子，那就不行！
“谁家的狗链子松了？”
蒋桂玲一手撑着后腰，稳稳当当站在那里，扬声喝问。
“哪里来的疯狗，上来就乱咬人，这是家里死绝了跑别人家嚎丧来了？”
“嚎你娘的丧，我是你姑奶奶！”
王春花气呼呼进了门，无视屋里的孙氏和鲍素云，“你个毒妇，哪个给你的胆子给我家小黑喝毒药？你好歹也是要做娘的人，心肠咋这么毒，就不能给你肚子里的娃积点德？”
蒋桂玲也不甘示弱，“你满嘴喷粪，毒药呢？毒药在哪？今个不把话说清楚甭想走，大宝，去把院门关起来！”
大宝本能的就要去执行蒋桂玲的命令，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什么，又退了回来坚定不移的站在蒋桂玲身旁。
“为啥不去？”蒋桂玲有点诧异。
大宝看了眼蒋桂玲的肚子，“我不放心你！”
待会两边推搡起来，伤到她和孩子了咋办？不能走！
蒋桂玲满脸的愤怒，因为大宝的这句话，愤怒僵硬了几秒，心底竟然划过一丝暖流。
这当口，孙氏和鲍素云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鲍素云下意识就奔到蒋桂玲跟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小黑他二姑，咱有话好好说，别进门就骂我家媳妇和孙子。”鲍素云迎上王春花的目光，鼓足勇气道。
孙氏也是站在她们中间，对王春花道：“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有什么误会坐下来慢慢说。”
王春花毫不领情，“沾亲带故？小黑他三舅妈，你也好意思说咱沾亲带故？你们这一个个的合起伙儿来欺负我家小黑的时候，你们可把他当亲外甥了？”
孙氏听得一愣一愣的，脸色也不好看。
“你这话啥意思？啥叫我们合起伙儿来欺负小黑？”
“哈，敢打不敢承认？是不是要把小黑他嘎婆和三舅请到跟前来你们才承认？”
“舅妈嘛，不待见外甥我也能理解，哪里能像我这个姑姑对侄子掏心挖肺呢，可你们也不该一大家子人合起伙儿来欺负我家小黑一个啊，这是欺负我们老王家没人么？”
王春花的嘴巴利索，上嘴唇下嘴唇碰在一块儿，那话语噼里啪啦就跟放炮仗似的炸响。
旁边人，就算是蒋桂玲都很难插嘴。
好不容易等到王春花话音的缝隙，蒋桂玲趁机反问：“你这进门一阵嚷嚷乱吠，吠得人脑壳子痛，这样吧，咱就去把我奶和我三伯请过来，再把村里德高望重的村老也请来，三堂会审，看看到底是谁无理取闹！大宝，你去请人！”
“好！”
这一回，大宝倒是大声应了，毫不犹豫往门口走。
刚到门口就停下了，喊了一声：“姑？”
“诶，大宝，别去喊你奶了……”杨华梅有气无力的声音传进堂屋，人也在王翠花和王栓子的搀扶下进了堂屋。
看到杨华梅和王栓子都过来了，孙氏立马奔了过来，“梅儿，你咋下地了？你这身子……”
第5993章 不争气的东西
杨华梅朝孙氏摆摆手，面色蜡黄：“我没事儿，这里到底咋回事儿？”
蒋桂玲道：“姑姑，这个妇人进门就指着我肚子咒骂，一口一个我给小黑下毒，我跟她讲道理压根就讲不通，只能让大宝去请奶和三伯过来！”
杨华梅被扶着在边上一张凳子上坐下，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王春花和蒋桂玲。
“事情到底是咋样的？你们跟我说说……”
杨华梅话音未落，王春花就嚷嚷了起来，“你既然都赶过来了，大姐肯定都把事情跟你说了，这还用问嘛？你儿子，被你娘家两个嫂子还有侄子侄媳妇联手欺负，喝了催吐的药！”
杨华梅看了王春花一眼，“二姐，听话要听两面，不能小黑说啥你就信啥。”
“咋？你不信自个儿子的话，倒要去信别人的话？”王春花表示震惊。
杨华梅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小黑，摇摇头，转过脸来问孙氏：“三嫂，你是个明白人，从不撒谎，你跟我这仔细说说到底咋回事。”
孙氏得到杨华梅这样的信任，满脸动容，于是站出来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鸡腿确实是小黑吃了，小黑也确实无赖了绵绵，鸡腿从他嘴里吐出来，就在院子里的簸箕底下罩着呢，不信你们可以去看。”
杨华梅的眉头狠狠皱在一起，气得一只手紧紧抠着旁边的椅子扶手。
王翠花和王栓子没吱声，眼神却在说话。
王翠花：“果真是咱小黑吃的。”
王栓子：“这混账东西……”
王翠花：“吃了还推给绵绵……”
王栓子：“这混账东西……”
王翠花：“回家撒谎，拉他二姑过来吵架……”
王栓子：“这混账东西……”
王翠花：“你别光骂，想想法子，接下来可咋整？”
王栓子咳了一声，正要开口，王春花突然抢声问：“好，就算那鸡腿当真是我家小黑吃的，不也就一只鸡腿嘛，大不了我赔你们一只鸡就是了！蒋桂玲为啥要骗小黑喝毒药？出了人命谁赔？”
“我赔！”蒋桂玲大声道。
“你赔得起嘛！”
“哈，咋赔不起？他喝几口我也喝几口就是咯！”
众人错愕。
“绵绵，你把东西端过来。”
随着蒋桂玲的招呼，绵绵果真用托盘托着一只碗过来了。
“小黑，你过来闻闻先前我让你喝的是不是这玩意儿。”蒋桂玲又道。
绵绵端着托盘来到小黑面前。
小黑盯着托盘上那碗里满满当当的类似于茶水的东西，皱着眉头不动。
“这么多人，你怕啥？闻闻呗！”蒋桂玲又道。
杨华梅咬牙切齿：“让你闻你就闻！”
小黑磨蹭着把鼻子凑过去，闻了一下，“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蒋桂玲笑眯眯道：“是，还是不是，小黑兄弟你尝一口不就行了嘛！”
小黑想想也是，伸手就要来端碗，被王春花一把打开手。
“小黑你傻了呀，你都说了这是毒药，让你上吐下泻的，你咋还要喝呢？不要命啦！”
小黑有些迟疑。
杨华梅看不下去了，对王春花道：“二姐，换做是你，你会傻到当着众人的面拿一碗毒药来毒害人么？”
王春花噎住了。
小黑一脸为难，“娘，这……这玩意儿我能不喝么？”
杨华梅冷着脸子道：“不行！”
“是你亲口回去说你被人灌了毒药，今个你必须喝，这事儿不然说不清楚！”
小黑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王翠花。
王翠花故意把头瞥到一边去。
臭小子别看我，先前在院子里说的那些寒心话，大姑我到这会子还记着呢！
小黑又试探着去看王栓子，结果发现王栓子的脸比杨华梅的脸还要黑，正在用警告的眼神看着自己。
小黑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咬咬牙，伸出一根手指头来往那碗里沾了一下，后又把手指头塞到嘴里吮吸了一口。
“嗯，是，是那个味儿，嗖嗖的，就跟淘米水似的味儿，我当时喝下去就吐了……”小黑道。
“你确定我先前给你喝的就是这个，对吧？”蒋桂玲走了过来，大声的又问了一遍。
小黑点头，“嗯，就是这个怪东西，毒药！”
蒋桂玲端起那碗‘毒药’，仰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然后把碗放回托盘上，抽出帕子来擦了一下嘴角。
“哎呀妈呀，这味儿……真不行了！”
她用帕子捂着嘴赶紧坐到一旁，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屋里人都看着她。
这时，大宝出声了：“桂玲喝的是秋葵水，我丈母娘送过来的。”
“桂玲双身子，怕热，身上捂起了痱子难受得很，丈母娘听说秋葵和菖蒲能治这个，就寻了秋葵和菖蒲捣成粉，送来给桂玲泡水喝。”
“这夏天消暑，除痱，效果不赖，就是这味儿有些不太好，喝下去后胃里面会翻涌一阵，等熬过了那一阵就好了。”
“所以这秋葵水只能在饭前，或是空腹的时候喝，倘若肚子里吃了东西，那喝下去后肯定得吐，越是油腻的东西吐得越快。”
屋里人除了小黑，其他人都不傻。
大宝这番话说完，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小黑身上。
显然，偷吃鸡腿的人就是小黑。
小黑不仅偷吃了鸡腿，还无赖给绵绵，大家伙儿都没有证据下，蒋桂玲想出一个法子来给小黑催吐，结果证据全出来了。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杨华梅已经气得唇角发白，手指颤抖。
但凡还有一丝力气，她都要跳起来打他，可是，她现在真的没有力气了，坐在这里都好像随时随地要滑到地上去。
“畜生，你、你还有啥好说的？还不快些，快些跟你桂玲嫂子，绵绵表姐赔不是？”杨华梅用尽全力，再次呵斥。
小黑心虚又慌乱，站在那里涨红了脸，眼珠儿却骨碌碌的转。
王栓子严厉的看着他。
王翠花虽然于心不忍，还还是强忍着没有开口求情。
至于孙氏和鲍素云她们，则面无表情的看着。
不能怪做舅妈的不维护外甥，实在是这个外甥太无法无天了，就连老好人孙氏都开不了口去帮他说好话。
第5994章 逃走
方阳城外。
骆风棠指着黑灯瞎火的方阳内城，眉头紧蹙的说道：“让军卒立刻集合，准备攻破汉人防线，既然他们不让我们看，那么我们就打进去，亲自去看看！”
“好！”骆风棠站着内城城门，自然有随时打开内门的能力，大门缓缓打开之后，一辆辆战车，推进了内城城中。
城内驻扎二十万大军，这就是骆风棠迟迟不想攻打内城的原因，他在等更多的汉人逃跑。
溃营，是军队始终无法阻止的一种现象。
督战的大刀非常的锋利，战局优势时候还好说，但是随着战局的不断恶化，压根无法阻止士卒的逃跑。
骆风棠本打算进一步消磨汉人的士气，溃营军卒逃跑更多的时候，一战击溃之时，再故意留下一个城门，衔尾追杀。
这样符合皇上减少军卒伤亡的指示。
但是现在显然汉人正在密谋着大事，他决定不再等下去，趁着夜色，攻打汉人的内城。
大齐军队从西门内城门攻城的脚步，被汉人顽强的阻拦了。
骆风棠待在城头上，看着城中汉人的抵抗，眉头皱的更深。
有些汉人为了跳进大齐的战车之内，从街道旁的三楼甚至四楼一跃而下。
为了应对巷战，大齐的战车的顶部也是有巨大的铁刺，这些汉人从上往下跳，不是撞上了铁刺，就是被军卒的长矛刺死。
除了能够暂缓大齐军队推进的步伐，毫无作用。
这是疯了吗？
喊杀声和嘶吼声在夜色里传出了很远很远，方阳内城也开始有了火光，汉人为了阻拦战车，点燃了街道上放置的猛火油桶，偶尔还有爆炸声从街上传来。
大火在城中迅速蔓延开来，城中百姓多数都逃走了，一些汉人满身火光，大喊大叫着从楼上跳了下去，摔在了街道之上。
战阵持续推进了半个时辰，遭到的抵抗突然变得稀松，成群结队如同螳臂当车一样汉人军卒，突然变成了三两个汉人，偶尔放出弓弩。
这种情况在多个岔路口出现，甚至连街道上的猛火油桶都变得稀少起来。
直到这时，骆风棠终于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说道：“汉人跑了。”
“这怎么看出来的？”副将还以为是汉人的计谋，但是骆风棠这么说，他有些理解不了。
骆风棠指着街道口的方向说道：“巷战讲究寸土必争，每一栋房舍，每一处院墙，每一个高点都是寸土不让。骤然减少的防守军卒和器械，其实就代表汉人压根就没想着打巷战。”
“那他们不在这里，肯定是跑了。”
“当初禾安易准备打巷战，也是做了不少的功课，推倒房舍，堆积出地形优势，这都是巷战必须要做的事。显然汉人没有这么做。”
骆风棠的猜测很快就被散的满城都是的斥候所证实。
汉人跑了。
一万人出城门袭击大齐行辕，都是精心挑选的敢死猛士，目的就是拖延骆风棠的视线，瞒天过海，渡河逃向安义府。
骆风棠被秦青所吸引，两次渡河，驰援行辕，都耽误了不少时间。
“他们哪里有那么多船，带走二十万人？！”副将听到情报也是一脸不信。
骆风棠也是连连摇头，心有不甘的说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当骆风棠带着数千兵马赶到通天河的时候，看到了通天河北岸连绵数十里的汉人正漫天遍野的撒开脚丫子狂奔的离开视线。
“那是什么？”沈从指着通天河北岸那数不清的筏子问道。
骆风棠拿出了千里镜，仔细瞧了瞧，疑惑的说道：“羊皮筏子？汉人怎么有这种革船？！”
汉人的羊皮筏子其实很多，甚至都到了用不完的地步，通天河南岸，还遗留了不少的筏子。
骆风棠一脸郁闷，抓着一个筏子抗在肩上。
他就这样把这个羊皮筏子抗回到了行辕，一脸郁闷的说道：“皇上，汉人跑了。”
齐星云正在批复来自刘预的札子，听到这里，目露惊喜的问道：“这么说方阳城拿下了？”
骆风棠看着皇上，说道：“末将无能，让汉人全身而退。”
齐星云合上了刘预的札子，说道：“御花园后园里有一头长颈鹿，就是大家平时说的麒麟。”
“前两年麒麟越墙而逃，第一次宫人加高了院墙，可是麒麟再次逃跑，第二次宫人直接把麒麟宰了，进了御膳局，不好吃。”
“额……”骆风棠疑惑的看着皇上，皇上到底想说什么。
齐星云笑着解释道：“动物一心想跑，都拦不住，何况是人呢。”
“咱们的今年的目标，是拿下辽东，这不都拿下了吗？离过年还有半年，就完成了一年的目标，已经很好了。正好，趁你现在清闲，跑一趟大夏吧。”
齐星云将手中的札子递给了骆风棠。
骆风棠看完札子，嗤之以鼻的说道：“汉人跑了，我看他大夏人怎么跑！”
齐星云看着满脸郁结的骆风棠，就知道，大夏人要倒霉了。
齐星云对着王昀说道：“王昀你发动下隐卫的察子，查清楚汉人是怎么做出羊皮筏子的。”
“真是活见鬼了。”
费星纬这个人的名字，第三次出现在了齐星云的面前。
“哼！老大余孽！”齐星云愤怒的将手中的札子扔了出去，札子弹出了老远。
虽然他知道人间百态，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虽然他当皇帝已经这么久，手下有众多一心为国的军将大臣。
但是对这种奸臣，卖主求荣之人，他依旧忍受不住自己的脾气。
打击异己重拳出击，面对汉人唯唯诺诺。
“皇上莫要生气，左右不过是一个防御使，在我大齐成不了气候，难不成在汉国还能兴风作浪不成？”王昀劝着气急败坏的大齐皇帝，也是有些无奈。
齐星云气急的模样，引起了骆风棠的兴趣，他捡起了那本札子，说道：“皇上臣能看看吗？”
齐星云点了点头，隐卫隶属于内侍省，一个内廷，一个外廷，在攻略汉国的路上，互通有无，合作还是比较愉快。
第5995章 和谈
骆风棠看完了札子，才知道是费星纬看到了方阳府库里的堆积如山的羊皮，才鼓动秦汉卿，让所有的汉人制作了羊皮筏子，才能安稳渡过通天河。
费星纬这个人，骆风棠有印象，此人在林安城被自己打的找不到北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让咱们在汉国的人，留意费星纬的动向，合适的时候，可以杀掉他。”齐星云对着王昀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些憎恶。
王昀点头，忽然问道：“皇上，费星纬的家人都在艰难，当初他的家人被抓了，适逢皇上当时体恤百姓疾苦，也没有多做牵连。眼下是不是抓了费星纬的家人合适些？”
“以儆效尤。”
齐星云摇头说道：“算了。”
杀鸡给猴看，是一种不错的治国方略，但是齐星云还是决定不再迁怒费星纬的家人。
乱世才用重典，眼下大齐蒸蒸日上，虽然还称不上盛世，但是绝对说不上乱世。
乱世人心浮动，自然要用重典来警告胆敢作乱之人。
齐星云想了想说道：“不过若是能够把费星纬活捉，就送回京城御街桥前的菜市口凌迟吧。”
“若是死了，就把尸首带回来五马分尸。”
齐星云对费星纬极为憎恶。
窝在方阳城里的汉人，如同瓮中之鳖一样，骆风棠的战略就是打地鼠，只要汉人逃亡，就会被骆风棠敲掉。
慢慢的就把汉人消灭干净。
来年再次攻伐安义府的时候，汉人失去了这二十万的精锐，会顺利太多。
本来一场圆满的征伐收官之战，硬生生被费星纬搅局，弄的不那么圆满。
骆风棠还回了札子说道：“西边草原千机城，烟幻燕和烟俊宁还能支撑多久？”
他是个将军，马上杀敌是他的使命，对于费星纬这种人，在骆风棠看来，总有一天会遭天谴的。
齐星云道：“暂时问题不大，但朕觉得，不能拖太久。”
骆风棠看着堪舆图问道：“既然不能拖太久，皇上这次要打到什么地步？这边汉人新败，已经不足为虑。”
齐星云有些为难的说道：“本来想着一战打的西部草原部落不敢出草原。但是想到大齐的军卒已经征战了半年，再接连硬仗，恐怕有危险。”
“所以此战的目标就是拿回红岩山附近一带，将大夏人势力赶出去。”
“什么时候出发？”骆风棠点头，皇上虽说不通军务，但是各方面的考虑，十分周全，体恤军卒这方面，皇上做的真的没话说。
“等到方阳大庆之后。”齐星云笑着说道。
军队的战斗力，一般来说，那是要封赏来维持的。
提着脑袋给你大齐皇帝打了半年仗，一毛钱赏赐都不给，军队的士气高昂才是咄咄怪事。
所以齐星云准备方阳清理完毕之后，就搞一处大庆，该升官升官，该发钱发钱，大赏三军以激励士气。
“朕打算擢升你为护国节度使。”齐星云笑着说道。
护国节度使的位份比护国大将军要高，算是真正成为大齐军方最高的数人之一。
大齐军方除了几位老人以外，如此一来，骆风棠事实上就成为第一人了。
方阳之战已经结束，方阳已经尽入大齐之手。
还有一些未曾逃脱的汉国余孽，不过多数都是小股部队，构不成威胁。
最主要的就是大齐不打治安战，任何不愿意归顺的人都会直接杀死。
陪着他们昔日的主人一起埋在地下。
这是当初定下的方略，齐星云也不打算改变这种战略。
饶恕了汉菌，谁来让百姓们闭上死不瞑目的双眼呢？
谁来平复护**那些军卒心中的怒火？
齐星云不打算做那个人，所以，老老实实的执行方略就是。
打下了方阳自然要加官进爵，这是毫无疑问，以骆风棠在此次攻略辽东过程中的功勋，足够建节了。
拿下了林安、锦州和方阳，全盘支撑整个辽东的战略，如果这都不建节，那他手下那些大将，也没办法升官。
骆风棠笑意浮现在脸上，建节是极为荣誉之事，在大齐建节之后，就可以自称将门了。
骆风棠犹豫了下问道：“会不会太年轻了？容易遭人置喙。”
他今年才三十岁出头，的确是年轻了些，蒋五郎和禾安易这次功勋之后，也只是一个上将军，建节唯有骆风棠一人。
齐星云看着骆风棠笑着说道：“我觉得有资格建节的人，只会建立更多的功勋，来建节，没资格建节的人，你也不必要理会。”
骆风棠仔细品了品这句话，一脸笑意盎然。
方阳城全面占领之后，清理方略正式执行起来，而山上，也多了无数个京观。
汉军的尸体都被堆在一起，封土掩埋。而每一个京观都有十丈高左右。
京观的作用，就是来威慑敌人，这大老远就能看到的封土，告诉了敌寇，再侵扰劫掠大齐的下场。
齐星云挨个巡视了京观，这些尸体堆在一起，很容易出现瘟疫。
显然大齐军队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封土封的极为严实，倒是没有瘟疫之害。
京观都堆的极为规整，手熟尔。
“皇上，秦汉卿回到了安义府，第一时间写来了国书，国书在这里。”王昀将一封国书递给了齐星云。
齐星云上次把汉国的使者杀了，算是彻底绝了汉人想要议和的念想。
“哈哈！”齐星云看完札子狂笑起来，说道：“秦汉卿说他想和朕和谈，在通天河北岸见一面。说要以通天河为界限，世代为兄弟，永不兴刀兵。”
“他这是在羞辱朕吗！”齐星云将札子递给王昀归类。
王昀闭着眼琢磨了下，说道：“要说他是用今日来画疆的话来羞辱皇上，我想应该不是。”
齐星云手指敲着桌子说道：“这秦汉卿提了一个朕完全不能拒绝会盟条件，不管和谈结果与否，他都会把费星纬送到方阳来。”
“他知道朕恨其切骨，所以才会有这个条件。”
“皇上，臣以为还是不去为妙，安知秦汉卿是否有诈。”王昀一听这个也是赶忙说道。
第5996章 局势
方阳城。
齐星云心头暗想。
自己这个皇上是个闲不住的人，这要是答应了秦汉卿，真的去会盟，真的出了什么乱子，就是无法收场的局面。
齐星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朕不去，朕又不是傻子。但是朕可以派人去跟秦汉卿会盟呀，要会盟也是王对王，他一个伪帝，又不是真正的皇帝，朕岂会自降身份？”
王昀连连点头说道：“就是，那秦汉卿算什么东西！想见皇上，他还没那个资格。”
“只是皇上之前对和谈的态度都是严词拒绝，为什么这次突然就同意谈一谈了呢？”
齐星云看了看王昀，笑着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之前不和谈，是因为当时的局势，现在和谈也是因为局势。”
“在没有拿下方阳之前，任何的和谈都没有实质意义，因为就连领土都在争议。而现在和谈，是因为辽东郡虽说从南朝就已经建立郡县，但是一直都未曾深入耕耘。”
“眼下重新拿回辽东郡，自然要消化吸收。当然可以坐下来谈一谈，至于谈多久，谈到什么地步，那得看新复之地的消化速度了。”
齐星云之前梗着脖子，好说歹说，就是不和谈！
就是怕自己这里泄了气，下面的人跟着自己一起泄气。
但是眼下辽东郡已经拿下，那这多出来的领土，上面的耕地、矿山、林场都是天大的财富。
有了这等财富的刺激，大齐还能停下自己的脚步？
尤其是大齐近亿人口，迫切的需要土地来缓解人口膨胀，带来的社会压力，自然要想办法缓解这种压力。
摔婴，是大齐民间想到的方法。
而齐星云想到的办法，就是开疆。
大齐近亿人口已经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状态。
虽然说太上皇的确非常的无能，但是太上皇在位二十多年，二百多次攻破州府的百姓起事，其实也有社会原因。
但凡是天灾，总会引起一次揭竿而起。这并不是偶然，因为大齐的土地已经无法承载这么多的人口。
激烈的土地兼并和过于膨胀的人口，都是数次大规模起事的根源，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齐星云的均田令，只能缓解，无法根治这种矛盾。
想要解决这种矛盾的唯一办法，就是走出去。
所以方阳郡的拿下，代表着大齐走入了一个新的良性循环。
更多的人口，需要更多的土地，得到更多的土地，就会诞生更多的人口，就会再次需要更多的土地。
尝试到甜头的大齐人，再也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了。
这才是齐星云敢于和谈的原因。
眼下的局势，就是他这个皇帝真的想和谈，从大臣到士大夫，从商贾到百姓都不会同意自己和谈。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齐星云看着王昀笑着说道。
王昀一脸莫名其妙，他还是没听懂，为什么皇上突然答应了汉人的和谈。
齐星云是一个表面上很仁慈的皇帝，这是大齐百姓的共同认知。
当然，这种仁善都到了一种让某些人认为大齐皇帝是一个好欺负的人。
齐星云从来没打算破坏这种表面上的人设。
他饶过了很多人。
他也处死过无数的奸臣，齐星云的铡刀就从未停下过。
齐星云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表面人设，仁善是自己的缺点，但是他依旧小看了这种仁善给自己带来的麻烦。
“骆风棠，你说朕先去了京城，再到渡口，然后是白羊城，现在坐在方阳城头上看你们清理方阳城。朕做错了吗？”齐星云蹲坐在方阳城头上。
夕阳洒在新修成的西城墙的五凤楼的楼顶之上，那些烧制好的琉璃瓦熠熠生辉，而齐星云也看着辽阔的黑土区，对着身边甲胄具在的骆风棠，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
这名年轻的皇帝，对发生在京城的事，有一丝不解。
“皇帝，臣以为没错。”骆风棠好半天才说了几个字，他不知道汴京发生了什么，让皇帝盯着辽阔的黑土区发呆这么久。
方阳城的周围有小范围的黑土区，而这些黑土区赶在**月份雨季之前，埋下豆种，这是为了明年的耕种养地。
齐星云准备将这些黑土区分给了大齐军卒，这是三日后大庆，加官进爵的奖励。
黑土区十分肥沃，在精耕细作的大齐人手里，一定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齐星云认为方阳城是大齐军卒打下来的，他作为皇帝，将军卒们打下的土地，均田给大齐军卒，他认为没有什么问题。
此次拿下辽东郡，俘虏了大量的奴隶。
这些人，都将成为大齐的贱籍奴仆，工作十年才能脱离贱籍。这也是当初根据大齐律法定制的规定。
齐星云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齐星云指着刚刚撒下黄豆、黑豆种子的黑土区说道：“你知道张阁老和刘阁老等在京中做事，为朕拦下了很多的札子。朕把黑土区分给了大齐军卒这件事，被朝臣们反对了，而且反对的札子很多。他们俩拦不住了。”
骆风棠这才恍然大悟，为何皇帝一整个下午什么都没做，就在城头看着黑土区发呆。
齐星云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的扔了出去，砸在了远处的水洼之中，说道：“张阁老也劝朕把黑土区握在皇室内帑手里。”
“朕始终认为，朕这个皇帝的职位，就是将普天之下的资源集中再分配，这个过程中，尽量做到公平。”齐星云无奈的说道。
骆风棠看着和自己一样年轻的皇帝，笑着说道：“皇帝，圣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现在朝臣们的背后站着的不仅仅是士大夫，还有商贾、百姓，臣也以为还是缓思为好。”
“张阁老所言甚妙。”
齐星云嗤之以鼻的说道：“妙个屁！”
张廷玉的主意，就是把此次征战方阳郡最大的收益，收归内帑，这样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大齐皇室，严格来说是大齐皇帝本人。
因为方阳城的黑土区地方并不是很多，分给军卒，就没有了士大夫商贾和百姓们的份。
既然大家都想要，但是又分不均，那就让皇帝自己把黑土区占了，大家把其他的边角料分一分，就谁都没有意见了。
第5997章 意见
不得不说张廷玉这个主意，简单粗暴还没人闹意见。
“朕把这些黑土区自个一个人占了，朕担心朕晚上睡不着觉，做梦都害怕军卒们冲进行辕把朕吊起来。怒斥朕昏君矣！”齐星云笑着看着黑土区说道。
这是整个辽东郡最肥沃的地方，也是此次攻打方阳城最大的收益。
“那怎么会。”骆风棠讶异的说道：“大齐军卒在皇帝之前，等同贱籍。现在大齐军卒到哪里都是香饽饽，他们对皇帝感恩戴德，手里种的地都是皇帝分的，皇帝多虑。”
齐星云摇头说道：“骆风棠，你要始终记得一句话，人心经不起考校。”
骆风棠点了点头。
齐星云说完，就不再言语，依旧盯着夕阳，目光炯炯有神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齐星云忽然下定决心说道：“这次的黑土区的均田政策，依旧以大齐军卒优先。一亩黑土田，当做上等田两亩，按这个规定分下去。”
“将这个政令传递下去，让军卒们知晓。”
骆风棠面露为难的说道：“大庆之事可以缓两天，我觉得皇帝还是和朝臣们商量明白的好。本来收复方阳城是好事，皇帝慎思。”
“朕都慎思了一下午了，还不够慎吗？”齐星云看着骆风棠疑惑的问道。
他从来没想到过连骆风棠都反对自己的这个决定。
他就想把大齐军卒们拼死打下来的蛋糕上，最肥美的部分，分给效死的军卒，这有什么错吗？
骆风棠作为军路总管，居然也跟朝臣们一个腔调，让自己慎思，他都思虑了这么久了，当然是下定了决心。
“臣以为还是张阁老的主意好。”骆风棠说道：“大齐的军卒们，要的没那么多。”
大齐的军卒，包括军将们，其实都被大齐这股重文轻武的风气，坑的有点草木皆兵了。
现在皇帝这种圣恩常在，实在是太异常了，他们不习惯。
大齐的朝臣们也不习惯。
齐星云摇头说道：“朕再想想。对了，秦汉卿想和大齐谈判，你去一趟，把费星纬给朕带回来。”
齐星云准备把费星纬千刀万剐。
骆风棠领命而去，离开了方阳西城的城墙，斑驳的城墙上，全是大齐神威大炮的炮弹打出的大坑，说是满目疮痍也不为过。
“王昀，朕做错了吗？”齐星云疑惑的问道。
王昀眯着眼，笑着说道：“臣以为，入了内帑更好。”
齐星云指着黑土区还有哪些清理方阳废墟的军卒们说道：“朕就干了点摇旗助威的活儿，什么活都没干，凭什么占了这最肥的地方？就凭朕是皇帝？”
“这不公平。”
不患寡，患不均。
这句话说得很对，人心是经不起考校，齐星云不想考校大齐军卒的忠诚。
好不容易有了能战之师，再自己玩废了，那不是让汉国笑掉了大牙？
齐星云不想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虽然他知道，皇帝两个字，本身就代表着不公平。
在王昀看来，皇帝追求公平，就是在自找麻烦。
本来黑土区归皇帝，其他的大家二一填做五，谁都不会闹意见，但是皇帝这么咬着牙要分给军卒，自然会让士大夫们心生不满。
“皇帝，臣以为张阁老说的很对，这黑土区还是内帑的好，分给士大夫，军卒们会有意见，分给军卒，士大夫们有意见。”
“大齐军卒浴血奋战，英勇自然是没话说，可是大齐的后勤，粮草补给周转，大齐的百姓士大夫也是有份儿的，这老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所以臣也附议张阁老的主意。”
齐星云看着王昀，摇头说道：“归了内帑你自然高兴了，现在内帑你管着，谁会嫌钱多。”
“那都是皇帝的。”王昀马上说道。
内帑现在摊子越来越大，钱也越来越多，王昀越不敢在里面上下其手，那是要掉脑袋的。
“骆将军是个话不多的人，他虽然没有说，但是温柔乡英雄冢，这一下子得了黑土区这最肥的田，军卒们难免有所懈怠，这可能也是骆将军担心的地方。”王昀继续劝着。
而齐星云看着夸夸其谈的王昀，这个家伙，凡是涉及到内帑，就非常上心。
颠倒黑白，说屁话不脸红。
方阳城内的酒楼的地址都选好了，地基都还没有建，大齐的商贾都已经想办法走王昀的路子，想在酒楼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你不懂治军，不要乱说。”齐星云摇头说道：“左明德呢？让他过来吧。朕见见他，让他去高丽吧。”
“那黑土区之事？”王昀问了一句，看着皇帝面色不愉，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左明德忐忑不安的来到了方阳城西城头，看到了面对夕阳发呆的皇帝。
“经年未见，皇帝风采依旧一如当初，英武神俊，臣左明德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左明德先是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齐星云让左明德起来说话。
“朕原来不打算让你继续在高丽做提督，而是想着弄个押班之类的差事，让你做。朕这是在保你，你懂吗？”齐星云看着左明德忐忑的表情，笑着说道。
大齐外出做军道副总管的太监们，下场都不太好。
左明德一听赶忙说道：“臣蒙圣恩，自然知道皇帝是在保臣。”
“但是眼下大齐也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人去，还是你去做提督，把高丽打理好。”齐星云直接告诉了左明德他的安排。
高丽那边，只能让左明德继续去了。
而这代表着左明德也变得更加危险，等到左明德做完提督归来，大齐的朝臣们的攻讦，他左明德，能承受的住吗？
左明德俯首说道：“臣愿为皇帝效犬马之劳。”
“你可知其中风险？”齐星云看着左明德的模样，似乎是早就打算好了，再去高丽做提督，回答的很快。
左明德满脸坦然的说道：“高丽人的日子过得很苦，勋贵专权，百姓饿死在街边，也无人收敛。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臣觉得在高丽做提督，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齐星云连连点头，左明德算是活明白了。
第5998章 赔罪
长坪村。
五房的堂屋里，事情竟陷入了僵持。
小黑眼珠儿转了一圈，半个求助的都没捞到，他又悄悄往王春花这边挪了挪，胳膊肘有意无意碰了下王春花。
王春花恍惚了下，猛地回过神来。
“好，就算你给咱小黑喝的是秋葵水，不是毒药，那也不能说明鸡腿就是我们小黑吃的。”
王春花双手叉腰，虽然说话的语气依旧中气十足，可比起先前进屋时的理直气壮，这会子则有些色厉内茬了。
就好像一个人赃俱获的犯人，在判刑之前还要习惯性的喊一声冤，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指不定那鸡腿是从别人嘴里吐出来的呢，又把锅扣在咱小黑头上……”
“小黑他二姑，我是小黑的三舅妈，也是绵绵的三妈，他们两个跟我的关系一样的亲，我谁都不偏袒，只说我看到的，”
孙氏突然站出来，打断了王春花的话。
“鸡腿，确实是从小黑嘴里吐出来的，我亲眼得见。”
王春花目光闪躲，摆摆手，故意大着嗓门道：“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
蒋桂玲突然抓起先前装秋葵水的空碗砸到王春花的脚边。
砰！
一声脆响，碗碎裂成好几块，里面残存的汤汁溅到王春花的鞋面和裤脚上。
王春花还在说话呢，这猛地一下，吓了她一跳，下意识跳着脚往后躲，“天杀的娼、妇，敢砸我，老娘剥了你的皮！”
王春花嚷嚷着扑向蒋桂玲。
蒋桂玲面色不变，捞起旁边的一把鸡毛掸子握在手里摆开了阵势。
但一群人已经从四面八方冲过来挡在了她们中间。
有的拉住王春花，有的护着蒋桂玲，孙氏和鲍素云站在中间进行两面调停。
“你们都瞎了吗？姓蒋的这个毒妇上来就拿碗砸我，今个不叫她给我下跪磕头这事儿没完……”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砸你了？”蒋桂玲将护在身前的大宝拨拉到一旁，探个头过来笑吟吟问。
王春花指着地上的碎片，“这就是证据！”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啊，指不定是二姑你自个砸了碗，反过来把锅扣我头上呢？”
王春花愣住了。
这话咋这么熟悉？
她猛地想起，这可不就是方才她维护小黑的话么，姓蒋的这个娼、妇一字不落的把话还了回来！
鲍素云这时也鼓足勇气道：“你家小黑是好孩子，我家桂玲和绵绵也是老实本分的孩子，我家桂玲还怀了身孕，受不得刺激，小黑他二姑，你要是不能好好说话，就请离开我家，别惊扰到我媳妇养胎！”
从先前到现在，这是鲍素云说的最硬的一句话。
在场的人都暗暗惊讶了下，蒋桂玲更是看着自己婆婆那副惊惶却强撑着的样子，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孙氏也道：“没错，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你进门就一蛮三分理，搅得五房鸡犬不宁，该赔不是的人是你才对！”
王春花气得双手叉腰，怒极反笑。
“我赔不是？凭啥？我又没错，你们想得美！”
杨华梅也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小黑，你去给你表嫂和绵绵表姐赔罪！”
小黑往后缩，满脸抗拒。
“你今个要是不听我的话，就不是我的儿子，从今往后，这个家你再也不要回来！”杨华梅浑身颤抖，从齿缝间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口。
小黑仿若被雷给劈中了，僵在原地，睁大眼睛望着杨华梅。
他脚下往前踏出一步，却被王春花一把拽了回来。
“梅儿你做啥？你亲儿子都被人家打了一顿，这事儿也算扯平了。”
她扭头又跟小黑道：“不要过去，咱用不着赔不是！”
“三嫂，五嫂，我替小黑，替我二姐跟你们赔个不是！”
王栓子突然走了过来，满脸羞愧，身体更是九十度往下鞠躬。
孙氏和鲍素云忙地往边上让，不接王栓子的鞠躬。
蒋桂玲更是道：“姑父，这跟你没干系，你别这样……”
“子不教父之过，我有责任。至于我二姐……”
“小黑，你过来！”
杨华梅再次出声，声音冷得吓人，目光直视着小黑，如同一把锋利的剑。
小黑从来没见过杨华梅这个样子，心脏砰砰的跳，他挣脱开王春花的手缓缓来到杨华梅跟前，耷拉着脑袋站着。
杨华梅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今日的事，是你错了就是你错了，错了就要承担起责任，你要还是我的儿子，你就过去给大家赔个不是！”
小黑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扭头看着蒋桂玲和绵绵，点点头，转身往那边走去。
王春花不服，还要来拦，被王翠花一把拽住。
“大姐你拽我做啥？”
“大姐你撒手啊……”
“……”
王翠花一口气把王春花拽出了堂屋，拽出了院子。
“大姐，你干嘛呀？我话还没说完呢……”
王春花扭头就要回去，她还惦记着栓子和小黑呢，父子两个被杨华梅压制着正跟老杨家人做低伏小……
王翠花拦住她的去路，脸色也落了下来：“你多大岁数的人了？能不要添乱吗？”
“大姐你啥意思？啥叫添乱？我这是帮他们小黑撑腰，帮咱老王家出头！”
“得了吧，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是咱小黑在搞鬼，你被他给忽悠了，当了枪使你还不明白吗？”
王春花怔住了。
她后来自然是明白的，但是……
“我乐意给我侄子当枪使，就算是胡搅蛮缠，我那也是替咱老王家出口气。”王春花忿忿道，但底气却已没有先前那么足了。
王翠花叹口气，“做人要讲道理，你那些胡搅蛮缠的东西留在你自个家里成，可这里是老杨家，是弟妹的娘家，你这样胡搅蛮缠你让她往后咱跟娘家嫂子们相处？”
王春花翻了个白眼。
这翻白眼的动作跟小黑如出一辙：“那不关我的事儿，她既然嫁到了老王家那就是老王家的人，事事就得先向着咱老王家。”
“她娘家人欺负她儿子，有理无理她都该先护着她儿子，护不住儿子，还让儿子去赔不是，这就是窝囊，无能！”
第5999章 拜堂还是拜年？
“大热的天两位姑姑咋跟外面站着呢？”
好奇的询问声突然从侧边响起。
王家姐妹两个扭头，便看到一人从骆家院门里走了出来，大热的天，手里撑着一把伞遮挡日光。
伞下一张脸清丽秀气，细细长长的眉眼含着笑，咋一眼看去，真是一个面善又和气的女子。
若王翠花和王春花是外乡人，不认得眼前这个撑伞的年轻女人，那肯定会被这个女人的表象缩欺骗。
但她们两个可是从长坪村嫁出去的，嫁出去之后，回娘家也回的勤快，长坪村里稍微有点影响力的人和事，她们都清楚。
眼前的这个年轻女人，可是最最最厉害的。
能力，手腕，方方面面，都让人叹服。
但偏生她又长着一张童叟无欺，和气友善的脸。
事实上，她对跟她没有利益冲突的人，确实友善，也没有架子，但若是得罪了她，那后果……也只要你承受得住。
王翠花怕憋着满肚子火气的王春花冲动下会说出不好听的话来，赶紧微笑着跟杨若晴那道：“是晴儿啊？我们刚从五房出来，这会子打算回去了。”
杨若晴撑着伞走近，目光在王氏老姐妹的身上打量了一眼，没有多问，只对王翠花这里和气的笑了笑，转身往五房去了。
见到她进了院子，王翠花赶紧拉起王春花的手：“走走走，赶紧回去，莫要再跟这里待了。”
王春花还是有些不想走，但冲回院子的步伐却有了几分迟疑。
“晴儿都进去了，若那蒋桂玲只是泼辣，你可以跟她对吵，可晴儿不一样，她是我们得罪不起的，快回去吧！”
就这样，王春花放弃了抵抗，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王翠花拉着走了。
堂屋里，杨若晴进门的时候，眼前的画面让她稍稍讶异了下。
“呀，大热的天咋这么多人挤在屋里取暖呢？”
说笑着收了伞跨进了门槛，将伞摆在一边，刚好屋里的人听到动静也都纷纷转过身来。
杨若晴的目光直直落在屋子中间的杨华梅和王栓子身上。
“姑姑，姑夫，你们这是……拜堂？”
两个人并肩站在一块儿，都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只可惜前面只有两把空凳子，孙氏和鲍素云都远远的躲在一边。
而小黑也站在他们夫妇身后，也在拜。
“这一家子都在拜，拜……年？”她又笑着调侃了句。
王栓子一脸汗颜，杨华梅也涨红了脸。
小黑是彻底的不敢抬起头。
蒋桂玲挺着个大肚子快步来到杨若晴跟前，“晴儿姐，我跟你说……”
“诶，你这大肚婆走路慢点啊，当心磕到我小侄子！”杨若晴提醒。
蒋桂玲嘻嘻一笑，踮起脚凑到杨若晴耳边说话。
她的个头比杨若晴矮了一大截，挺着个大肚子踮脚说话有些吃力，杨若晴侧身把耳朵凑了过去听……
蒋桂玲说话语速快，条理也清晰，能抓住重点，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带个人立场。
这要是搁在现代，小蒋姑娘肯定是最得力的总经理助理。
可惜了，生在古代，一身的才华没有用武之地。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就说嘛，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她们两个在院子外面嘀嘀咕咕，那王春花躲在王翠花后面一副别人欠她钱的样子。”
杨若晴心道，优哉游哉的来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饶有兴趣的看着杨华梅跟鲍素云那说话。
来晚了，没赶上最精彩的部分，杨若晴发誓以后上昼要尽量少睡回笼觉。
这边，杨华梅接着跟鲍素云这道：“五嫂，今个的事儿真是对不住了，回去后我还会再骂小黑的。”
鲍素云扶着杨华梅的手臂连连摇头：“其实……也没多大个事儿，都是家里孩子，说开了就好。”
杨华梅跟王栓子对视了一眼，夫妇两个越发羞愧。
确实是没多大个事儿，说开了就好。
可王春花跑过来一通搅合，把事儿闹得……
“梅儿，你身子还没好，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孙氏看到杨华梅那蜡黄蜡黄的脸，忍不住的担忧。
“嗯，我这就回去。”
杨华梅应了声，转身之际又在人群中寻找蒋桂玲和绵绵。
“姑姑给你们赔个不是。”
杨华梅欠了欠身。
蒋桂玲和绵绵都赶紧躲开。
绵绵红着脸不知该说啥，蒋桂玲道：“姑姑，事儿都过去了，往后咱还是实在亲戚，谁都不提了。”
杨华梅点点头，方才跟王栓子一块儿跟众人告别。
孙氏看到他们两个都是病怏怏的，担心的不行，“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不用……”杨华梅赶紧推脱。
孙氏道：“那就叫小黑扶着你。”
小黑这回学乖了，赶紧过来扶住杨华梅，亦步亦趋的往外走。
待到这一家三口都走了，大宝也扶着蒋桂玲回了后院歇息。
腰酸是其次，主要是蒋桂玲想回屋去解手。
有身孕的人就是这一点不好，月份越大孩子越沉，孩子压着底下，动不动就想要小解。
而且每次小解还急得不行，好像下一瞬就要出来了。
蒋桂玲离场后，鲍素云终于叹出一口气。
“哎，我要是晓得一只鸡腿能惹出这么多事儿，就该杀两只鸡了，都怪我。”
鲍素云呆呆坐在凳子上，脸色苍白，虽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可先前那些吵吵嚷嚷声音仿佛还在耳朵边回响。
孙氏劝着鲍素云：“你也别这么想，这事儿不赖你。”
杨若晴喝着绵绵倒的茶，慢悠悠吐出一根茶叶，抬头对鲍素云道：“五婶用不着自责，就小黑那偷鸡摸狗的习惯，五婶你就算把鸡笼里的鸡全给杀了，他还得这样。”
绵绵站在一旁点头，晴儿姐的话一下子就说到重点了，她也是这么想的。
鲍素云和孙氏都看向杨若晴，又都无奈的笑了。
这种大实话，也就晴儿和桂玲两个敢说了。
“哎，回头我还是专门送一只鸡去老王家吧，缓缓这关系。”鲍素云自责了片刻，又道。
绵绵惊讶抬头，满脸困惑。
明明自己家才是受委屈的一方，人家冲上门来大闹，咋到最后娘还要送鸡过去呢？
第6000章 老实人的结局
“五婶，我没听错吧？你抓鸡送去做啥？给小黑，还是给小黑他二姑赔罪？”
杨若晴忍不住把手里的茶碗放在一旁，好奇的问
鲍素云淡眉轻蹙，目光凝重，轻声呢喃着：“也不叫赔罪，也不是单独送鸡给谁，反正就是拿一只鸡过去缓缓关系吧。”
杨若晴笑容有些无奈，“五婶，你这话突然让我想到了一个小故事，你跟那故事里的主人公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屋里几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连鲍素云都有些好奇。
杨若晴道：“从前有个老实人，脾气是一等一的好，她好到啥地步呢？”
“据说夜里有贼来她家偷东西，她帮着开门，生怕那贼从窗户里钻进来摔到了。”
“贼拿了东西就走，她还得给贼贴两个饼子带身上。”
“在村里，明明是别人欺负她，照着她左脸打了一巴掌，她一点儿不气恼，还把自个的右脸给送上去让对方打，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么好，忍气吞声得跟一只千年老王八似的，这下人人都得念她的好了吧？”
“可是别人提起她来，都摇头，说她是个傻子。走哪，搁哪，人家都不给她面子，因为知道她不需要面子。”
屋里三个听故事的人听到这里，表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孙氏和绵绵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鲍素云。
鲍素云自己也是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的冲她们俩笑了笑。
晴儿故事里的那个老好人可不就是我么？
就算别人不给我面子，我也不在乎呀，我做好事，我忍气吞声，我图的不是自己，我是为了自己的子女后代行善积德呢。
鲍素云心里默默的想着，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对的，好人终究会有好报，就算不报在自己身上，也会报在自己后代的身上。
“后来这个老好人老了，死了，到了阎王面前宣判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从前做过的那些自以为是积德事儿的好事儿，在阎王爷的功德簿上却一笔都没落下，甚至，有的还弄巧成拙成了坏事，阎王反过来还要罚她。”
“啊？”听到这儿，鲍素云有些坐不住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她可是个好人啊，做好事咋还要罚呢？”
鲍素云也问出了孙氏和绵绵心中的困惑，她们问询的目光重新投向杨若晴。
杨若晴先前说了那么多，有点口干舌燥。
趁着这空隙又抿了一口茶水，接着给她们解惑。
“人之初性本善，善良和包容本身是没错的，这是一种美德，值得鼓励。”
“但善良和包容，也需要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并不是一味的顺从。只有在自己内心认可的情况下去做那件事，那才是真正的善良和包容。”
“如果自己做的那件事，在外人看来是忍让的好事，可自个心里却觉得憋屈，那这个人就是窝囊。”
“向善而生，向善而死，一个人毫无原则的善良和包容，其实也是变相的纵容恶势力，让恶行为越发嚣张，这就不是行善积德了，这是姑息养奸，是助纣为虐，所以当那个自以为最善良的老实人到了阎王爷跟前，不仅没得到嘉奖，反而还受到了惩罚，原因就在此。”
面前两大一小三人皆听得瞠目结舌。
杨若晴话锋一转，直接把事例套在鲍素云和小黑身上。
“就拿今个的事儿来说吧，甭管是撒谎成性的小黑，还是不分黑白的王春花，他们都是错误的一方，既然是错误的一方，就要承担后果。”
“五婶你屁颠着拿一只鸡送过去，这是对错误的纵容和态度的松弛。会让他们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你们五房好欺负，欺负之后不用承担啥后果，还能吃到鸡。”
“所以，我不赞同五婶你送鸡过去，不仅不能送，接下来这段时日，你还得故意晾着老王家一些，好让所有人看明白，你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往后谁再来欺负绵绵，也得掂量掂量。”
绵绵用力点头，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她嘴里也堵了很多很多的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还是晴儿姐厉害，把她心里的话全给说出来了。
有些她没想到的，晴儿姐也一并说出来了，好解气，好痛快啊！
孙氏忍不住道：“素云啊，晴儿说的没错，你这性子实在是太好了，咱绵绵，可不止受了这一回欺负哦……”
之前祥子调戏绵绵，绵绵都不敢跟鲍素云说。
是蒋桂玲瞧出了端倪才旁敲侧击问出来的，若是蒋桂玲没察觉，那绵绵可能真的要被祥子给欺负去了。
就算没欺负去，也得提心吊胆过日子。
为啥绵绵不肯跟自己的亲娘那里说，那里寻求帮助呢？
究其原因，还不就是因为亲娘性子绵软，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能护着她嘛！
这些话，堂屋里四个人都心知肚明，包括鲍素云自己。
鲍素云一脸黯然，目光心疼又愧疚的看着绵绵，轻声呢喃：“是娘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绵绵也从那些不好的回忆中回过神，忙地摇头，“娘，过去的事儿咱不提了，就说眼下吧，眼下这鸡，你千万不要再送了……”
孙氏也道：“是啊素云，没必要。”
杨若晴更是重新端起了茶，慢悠悠的喝着。
道理，她都说了，能不能听进去，得看五婶自个。
鲍素云一咬牙，“好，那就不送鸡了，送的也没意思。”
“这几日，我也不去老王家了，至少，王春花在老王家一天，我都不会去。”
杨若晴朝鲍素云竖起一根大拇指：“五婶，这才对嘛，一定要坚持住哦！”
鲍素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杨若晴喝好了茶，站起身对绵绵道：“绵绵，陪我去看看你嫂子吧。”
“诶！”
绵绵应了声，上前来挽住杨若晴的手臂一块儿去了后院找蒋桂玲说话去了。
堂屋里，鲍素云起身给孙氏面前的茶碗续了水，挨着孙氏身旁坐下。
“三嫂，今个这事儿闹的，我心里一直不能平静，其实，我真没想要梅儿和栓子赔礼道歉啊，尤其是梅儿还病着呢……”
第6001章 欣赏
孙氏也轻叹了声，“我也不忍心看啊，可小黑和王春花闹成那样，梅儿和栓子心里觉得过意不去，罢了，随他们吧。”
妯娌两个都短暂沉默下来。
片刻后，孙氏抬起头来，眼中多了一些快慰之色。
“素云啊，我看桂玲这个媳妇真是娶对了，今个的事儿，说实话，幸好有桂玲在，有勇又有谋啊！”
提到蒋桂玲，鲍素云的脸上也露出由衷的自豪。
“不怕三嫂你笑话，桂玲这个媳妇的脾气，我最喜欢了，有点像晴儿。”鲍素云低声道。
孙氏道：“是有点像，有主意，有担当，不容易吃亏。”
鲍素云点头，“当初去蒋家提亲，还有人担心大宝这温温和和的性子到时候镇不住桂玲，我当时就说了，这两口子过日子总要一个人拿主意的，大宝显然不是那个有主意的人，就得给他娶个有主意的媳妇，这样才好过日子。”
孙氏也笑了，“两口子过日子不需要谁镇住谁，有啥事儿商量着来，一个拿主意，另一个参谋参谋。”
“对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先前没说全，还是三嫂你比我会说话。”鲍素云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孙氏点点头。
鲍素云又道：“自打桂玲进了家门，我就打算把这个家交给她来当。”
“老五长年在庆安郡，他只管埋头挣钱就行了，家里的事儿还是交给桂玲比较好，我这性子不行，绵绵是闺女，终究要出嫁，
可桂玲这不很快怀了身孕么，我舍不得要她受累，就跟她商量着，等她先把孩子生下来，生下孩子后，我帮她带孩子，到时候她和大宝想做点啥就去做点啥，我们不干涉，也不扯他们后腿。”
听到这话，孙氏有点吃惊。
“五弟妹，这么说来，桂玲和大宝是打算出去弄点啥营生？”
之前，大宝一直跟着杨华洲在庆安郡的酒楼里做事，成亲后蒋桂玲怀了身孕，初期害喜严重，大宝也就回来照顾她了，整个上半年都没出去干活，都在家里待着。
鲍素云知道有些事现在说起来过早，桂玲和大宝也特地叮嘱过让她在外面先别说。
但既然话赶话开了个话头，三嫂也不是外人，鲍素云便打算多说几句。
“嗯，他们小两口商量着，等把孩子生下来，就去寻一份生意来做。”
“桂玲这媳妇跟别的女人有点不一样，她有点像晴儿，想要自己去做点事儿，大宝肯定是要跟着她，帮她一块儿打理生意的。”
孙氏听得连连点头，她本来还想问他们为啥不去酒楼，现成的差事呢。
可话到了嘴边又给噎了回去。
酒楼打理得再好，那东家终究是晴儿，蒋桂玲有一股子心气，不想给别人做事。
若是把先前那话说出来，反而给五弟妹造成困扰。
所以当下孙氏笑逐颜开，连声夸赞：“桂玲这孩子不赖，肯定能做出一番名堂来的。”
鲍素云方才说那些话，也有点忐忑，担心孙氏回不高兴。
但现在见孙氏眉眼间都是赞赏，她也暗暗松了口气，就知道三嫂是心胸宽阔的人。
“做多大的名堂不敢指望，但他们年轻人肯吃苦头，能养活自己混个温饱，我就很满足了，也放心。”
妯娌两个在堂屋说了一会儿话，杨若晴和跟蒋桂玲一块儿从后院过来了，大家伙儿都言笑晏晏的，先前王春花跑上门闹事，似乎并没给众人留下啥深刻的阴影。
鲍素云婆媳要留孙氏母女喝碗鸡汤再走，被孙氏谢绝了。
杨若晴也在边上笑道：“桂玲多喝几碗，你如今是一个人吃东西两个人用，得多吃些。”
蒋桂玲抚着自己的肚子笑，很不好意思：“怀孩子太糟蹋粮食了，从前我胃口真没那么大……”
大宝道：“你敞开了吃，咱家吃不穷！”
鲍素云也是笑眯眯的看着蒋桂玲和蒋桂玲的肚子，“大宝说的对，咱家别的没有，口粮管饱。”
蒋桂玲冲鲍素云亲昵的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孙氏跟杨若晴这谈论的话题还是蒋桂玲。
“……五房一屋子的老好人，欺负到头上了都不吭一声的主儿，如今这大宝媳妇可真是扭转乾坤了。”杨若晴感慨道。
蒋桂玲的脾气很对她的胃口，有啥说啥，从不吞吞吐吐，但却又不是那种闭着眼睛张嘴就胡咧咧的那种无知妇人。
有情商，有原则，三观正，很合她的脾气。
所以有事没事，杨若晴喜欢跟她凑一块儿说说话。
尽管……尽管自己比蒋桂玲年纪大了一轮，但这并不影响交流……
“你五婶跟我说，等桂玲生下孩子后，可能要跟大宝一块儿寻份营生来做。”孙氏轻声道，边去看杨若晴的反应。
杨若晴的反应很平静，一点儿都不惊讶。
“桂玲跟我这提过，还跟我这打听过现在外面哪些小本营生适合她做呢！”
“哦？你早就晓得了啊？”孙氏讶异了下。
“那你帮她出主意了没？”孙氏又问。
杨若晴笑了笑：“也出了一些，但能不能做还得靠她自个去外面亲眼看，亲身感受才行，我只是大概指了个方向罢了。”
“哦……”
“再说了，桂玲如今身怀六甲，当务之急是专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来，做生意的事儿不急，她还那么年轻，十七岁不到呢！”
孙氏点点头：“这倒也是，女人家生娃是头等大事，其他事儿都得搁一边。”
老王家。
杨华梅和王栓子回来的时候，王春花正坐在王洪全的床前抹泪。
王翠花站在一旁，听着王春花告杨华梅的状，暗暗摇头，忧心忡忡。
但王春花正在火气头上，王翠花又不好插嘴，只得不时来到屋门口张望，杨华梅他们只要一回来，她这边就要立马提醒王春花闭嘴。
“别说了，梅儿和栓子他们回来了。”
“怕啥？我就在这等着她！”
“春花，你别这样，梅儿是栓子媳妇……”
“那我还是栓子二姐呢！”
“你嫁出去了……”
“嫁出去了咋样？嫁出去了我就不是栓子二姐，不是小黑亲姑，不是老王家的姑娘吗？该说的，我还是要说，就等她回来！”
第6002章 说个痛快
王春花话音刚落，杨华梅和王栓子便已到了屋门口。
杨华梅冷冷看着屋里，抿着嘴，脸色泛白，目光发冷。
王翠花赶紧过来扶住杨华梅，“梅儿……”
杨华梅进了屋子，来到王洪全床前。
王洪全刚刚听完王春花一堆的牢骚，这会子正抬头目光复杂的看着杨华梅，眼中尽是不解和谴责。
他轻咳了两声，有些痛心疾首的道：“听你二姐说……”
“公公，你甭听她说，你听你亲儿子和孙子说。”
杨华梅直接打断了王洪全的话，扭头对王栓子道：“栓子，你带小黑过来，把事情一五一十跟你爹说，不要像有些人那样颠倒黑白，添油加醋。”
王栓子点点头，严厉的目光瞪着小黑，小黑耷拉着脑袋跟着王栓子来到了床前。
“小黑，你来说！”王栓子指了小黑，道。
小黑皱着眉头，来到床边，刚叫了一声‘爷……’，手就被王洪全用力握住。
王洪全这几日因为找大白累到了，中了暑，一直在床上躺着，大热的天，手指头都有些冰凉。
小黑猛地被他握住手腕，打了个冷战。
“小黑，你跟爷说，是不是受委屈了？”王洪全紧张的问。
边上，杨华梅往王栓子那看了一眼，两人嘴巴没动，眼神却在交流。
“咋样？我就说你二姐赶着回来把你爹给洗脑了吧？你先前还不信，这下瞧见了吧？”
“哎，我二姐真是……”
“颠倒黑白，先入为主，挑拨离间……”
“哎，我二姐真是……”
“待会该咋说，你自个心里有数吧？”
“哎，我二姐真是……有数，我有数，待会我来说，你放心好了。”
床边，小黑已经支支吾吾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有王栓子和杨华梅在边上盯着，他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全说了。
说完，耷拉着脑袋站在床边不吭声。
王洪全满脸诧异，看着面前这一个个的，“咋是这样？这跟春花说的……有出入啊？”
“爹，事实就是如此。”王栓子道。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咱小黑错了，偷吃鸡腿还撒谎，诬陷别人，跑回家来忽悠他二姑……”王栓子又把一些细节给说了，包括王春花跑去五房骂架的事。
王洪全听得目瞪口呆，指着王春花：“真是这样的吗？你当真……”
王春花抹干净了脸上的泪，脖子一梗，“没错，就是这样的，我就是冲去骂架去了，咋地？”
王洪全手指头在颤抖，瘦削蜡黄的脸膛都气得浮上了俩抹异样的红色。
“哎呀，春花，你、你糊涂呀！”
王春花哼了声，“我才不糊涂呢，我就是故意的。”
“为啥呀？咱跟老杨家可是实在亲戚，那可是梅儿的娘家……”王洪全满脸困惑，自己这二闺女也快四十的年纪了，咋做事还这么不沉稳呢？
王春花撇撇嘴，往杨华梅这边扫了一眼，全然没有半丝对娘家弟媳妇，孩子小舅妈的那种忌惮和尊重。
“甭管小黑是对是错，他都是我们老王家人，我哪怕得罪天王老子都要帮咱老王家人出头！”
“还有梅儿，先前在五房我给你留脸都没好意思说你，你倒自个不要脸了，竟跟你两个嫂子那鞠躬赔罪，我呸……”
“春花，别说了！”王翠花呵斥。
“二姐，你不要这样说梅儿。”王栓子也是眉头大皱，目光里尽是担忧。
王春花却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到杨华梅跟前。
王翠花和王栓子试图过来拦住王春花，杨华梅出了声：“都别拦，让她说，今个就让她说个痛快。”
杨华梅坐着，王春花站着，王春花指着杨华梅的鼻子，居高临下的道：“我老早就想说你了，你懂不懂啥叫妇道？你既然嫁到我们老王家，那就是我们老王家的人，有啥事儿你都得先紧着咱老王家来，老王家人甭管是对，是错，你都得维护。”
“可你倒好，不仅不维护，还压着小黑跟他们赔礼道歉，还要代替我赔罪，我呸，我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杨华梅抬起头来，冷冷看着王春花：“说完了吗？”
王春花气得头发丝儿都跟着了火似的，怎么可能说完？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但这会子她不想说了，想先听听杨华梅如何反驳，自己好接着说下去。
结果，杨华梅只是笑了笑。
“看在栓子的面上，我叫你一声二姐，今个这事儿，我一句都不跟你争辩。”
“我只想跟你说，如果你是真心疼爱小黑，盼着你亲侄子将来能有出息，你就别添乱，你这不是疼他，是害他。”
杨华梅也摇摇晃晃站起身，“我累了，我要回屋躺会。”
没人敢拦杨华梅。
杨华梅走到屋门口，突然扭头，对王春花道：“还有一句话要送给你，”
“你今日若让我断了娘家路，日后这个娘家你也甭回了。”
撂下这话，杨华梅转身回了西屋。
王春花回过味儿来，整个人跟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似的，炸了毛，大喊：“你说啥？这是我娘家，我回不回要你管……”
王春花要去把杨华梅追回来，王翠花这回是真的下了死力气紧紧抱住了王春花。
“春花，你别闹了行不？这乱子还不够大嘛！”
“大姐你怕啥？咱爹还在呢，她就想断了咱的娘家路？当自个是谁啊？真以为给咱老王家生了两个儿子就一手遮天了？”
王春花揪住王翠花，把火气一股脑儿往她身上撒。
王翠花的脸上都能挤出苦水来，“春花，梅儿是大白小黑的娘，这些年对咱老王家也是尽心尽力……”
“大姐，她把自个当女王呢，威胁咱呢，你没听到？”
王翠花不接这句话。
床上，王洪全的情绪也激动起来：“这个家，但凡我还有一口气，你们回娘家的路就不会断！”
王春花越发激动，“大姐你听到没？咱爹都发话了。”
“杨华梅我可跟你说，这个家，没你说话的份，我王春花就是要回来，你能拿我咋地？”
西屋没有动静。
一直站在床边没怎么吱声的王栓子突然开了口，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一屋子人的头当顶，就连偷偷看乐子的小黑都被震惊到了。
“爹，实在不行，咱就分家吧！”
第6003章 不服
方阳城。
齐星云将左明德的札子拿出来说道：“此次再次前往高丽，把高丽的内政打理一下，待到明年汉人之事完结之后，朕就把你调回来。你且小心从事，别让人抓到把柄。”
大齐的商贾在海上行商越来越多，高丽国内也有不少齐人的眼睛，作为高丽提督，左明德受到的关注只会越多。
但凡是有任何的差池，左明德再次回到大齐，面对的将会是严酷的政，治风暴。
左明德俯首，接过了齐星云手中的金印，龙行虎步的离开了方阳，再次踏上了前往高丽的车驾。
齐星云看着左明德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
这就是大齐，有左明德这样的人，同样也有费星纬这样的鬼。
此时的安义府，一点都不平静，随着秦汉卿的撤退，并且回到方阳府之后，辽东彻底被大齐皇帝给占领。
朝堂一片哗然。
“皇上，皇上！我为汉人画策，多有良策，林安府失守之事，怪不得我啊呀！”费星纬趴在秦汉卿的脚边，痛哭流涕的说道。
秦汉卿情真意切的说道：“我知道你对大汉一片忠心耿耿。但是眼下齐人步步紧逼，大汉危在旦夕，需要一个和大齐皇帝面对面的机会。现在到了你为大汉效忠的时候了。”
“没有你，齐人就不会和我们谈判，现在是我大汉需要你的时刻了。”
“为了汉国！”秦汉卿用力的摇着费星纬的肩膀说道。
费星纬瘫软在地上，这话，他不知道怎么接。
“我不服！”费星纬歇斯底里的喊着。
他为了活着做了多少事？
从知府仓皇南下，在大齐备受排挤，等到他投靠了汉人，本以为能够苟活于世，可是林安城的陷落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大齐不肯收留他，汉国也要用他做筹码。
即使为了完成秦汉卿的目的，他用了最大的力气，完成了羊皮筏子的制作，让汉人安全渡河，但是依旧没有躲过这一刀。
秦汉卿笑着说道：“费星纬呀，明日你就跟我到通天河和大齐谈判，将你交给齐人。”
“你知道齐人皇帝是极为仁慈的，你若是涕零求饶，或许能够让大齐皇帝饶你一命。”
秦汉卿的笑容，在费星纬眼里无疑于催命符一般。
而此时的大臣韩友青站在旁边，略微紧蹙着眉头，他在思考。
当然，他不是在思考营救费星纬，他更想早秦汉卿一步，杀死这个奸臣。
韩友青其实是个隐卫的察子，他在汉国做了一个察子能够做的所有事，其中一条就是杀掉那些贰臣和对大齐有二心的使者。
只不过，韩友青想了想还是算了，这要是随意出手，很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参知政事，你差人把费星纬送回府中，好生款待一番。”秦汉卿突然对韩友青说道。
韩友青一个愣神，这就把费星纬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吗？
秦汉卿的眼神里透露着一丝的好奇，这个韩友青在很多事情上面都不对劲，他暗中怀疑，韩友青会不会是个齐国的隐卫察子。
所以，费星纬他交给了韩友青，让韩友青自己暴露。
韩友青点头称是，领着两名猛士，拖走了浑身瘫软的费星纬。
而秦兰九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看着秦汉卿不解的问道：“父皇，你既然怀疑韩友青，为什么还要将费星纬交给他处理呢？这不是坏了我们的大事吗？”
秦兰九是目前汉国的太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继承汉国的就是秦兰九了。
秦汉卿摸着秦兰九的发髻，笑着说道：“呀我们要将费星纬送给大齐，是因为要有人对林安城和方阳府陷落负责，费星纬就是最好的人选。还能换来点时间，为我们的大事做筹备。”
“但是送给大齐的过程，就值得考究了。有各种各样的送法，比如杀了费星纬，就送个脑袋过去。比如谈判的时候，把费星纬绑在车上，交给大齐。”
“但是这样不体面。”
秦兰九皱着眉头问道：“不体面？”
秦汉卿无奈的说道：“对，不体面。咱们是汉国，而你是太子。就是我们再需要一段时间的缓冲，也不能把费星纬明摆着送出去，通过韩友青的手，或者说通过大齐隐卫的察子，送回大齐。”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秦兰九疑惑的问道。
秦汉卿笑着说道：“虚张声势。”
秦汉卿疑惑的看了一眼吕氏，他对秦兰九唯一担心的地方，就是这个吕氏。
吕氏是太子妃，是明媒正娶的正妃。
但是，这个女人的眉宇间，透着一种让秦汉卿极为不舒服的感觉，那是对权力的渴望。
秦兰九木然的点了点头，他不明白秦汉卿这么做的目的，但是他也说不太上话。
“那一切都按着父皇的意见做吧。”秦兰九道。
“退下吧。”秦汉卿抬手。
回到了自己的府中。
吕氏明显感觉到了秦汉卿对她的敌意，她紧了紧秦兰九的手说道：“皇上眼里还有你吗，我看皇上是不是有别的心思，哼。”
“皇上也是为了汉国，孤年纪小，还担不起这些担子。”秦兰九哄着吕氏，同时看着逐渐远离的背影，眉头紧蹙在一起。
他真的是汉国的太子吗？汉国有一件事能听他的吗？
“他眼里压根就不把你当成太子看待！”吕氏依旧不满的说道。
而秦兰九哄着吕氏的同时，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己算是太子吗？
秦汉卿来到了右帅府，依旧是两头威武的雄狮和门当站在府门之前，依旧是一道正门，两道偏门的右帅府，但是莫名的有些凄凉。
右帅，说的就是通天河南面的右帅。
结果现在通天河附近所有的领土尽丧于敌手。
这门楣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他却感觉到了莫名的凄凉。
“兄弟，免礼。”秦汉卿看到秦青亲自出门迎接他，赶忙说道。
待到秦汉卿来到府内，府中种植的竹林因为无人打理，四处都是竹笋，而成竹的竹叶却枯黄，新生的竹笋占了成竹的养分。
而花坛也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不见几朵艳丽的花朵。
甚至连庭院里，还有些垃圾，无人清理，也无人打扫。
秦汉卿坐在了桌前，倒了一杯浊酒，猛的灌下，用力的放下了酒樽，紧皱着眉头说道：“方阳城，丢了。”
也不知道是这酒辣人心，还是秦汉卿心事重重，他眼眶都在泛红。
第6004章 猛将
“就是我在也没用。方阳城还是得丢，我老了。”秦青满不在意的说道。
秦青道：“丢了就丢了吧。以后还长着呢，振奋点，皇上，你要是再没了气性，咱汉国算是完了。”
秦汉卿闭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的睁开了眼说道：“我打算年后，去大汉帝号，对大齐俯首称臣，争取一个月也好，争取两个月也罢。能拖点时间拖点时间。”
秦青讶异的看着秦汉卿，笑着说道：“皇上，还记得当初我们从安义府出兵时候的争执吗？”
秦汉卿疑惑的问道：“争执？什么争执？”
秦青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呀你，怎么能把这个给忘记呢？”
“当初，有人问咱们俩，说要是把齐国给灭了，该怎么消化齐国的土地。”
“当时你说，留下齐皇狗命，令其受封汉国，做我大汉藩属。我跟说，更立异姓，国势易动则民不盛，徐图混一，最终大伙同意了我的建议，而不是你的。”
“为此，你还闷闷不乐了好久。”
经过秦青的提醒，秦汉卿终于想起了当初立下的大志，势必一战灭齐。
战事极为顺利，直到碰到了个头铁的大齐皇帝。
“想想当初你意气风发的模样，当时弟兄们说你宅心仁厚，面相丰腴，戏称你是菩萨皇帝。”
“再看看现在，我，满身伤病，你，居然想着对大齐俯首称臣，真是造化弄人呀。”秦青感慨的说道。
“这么说你不同意我对齐人俯首称臣了吗？”秦汉卿略带疑惑的说道。
秦青却摇头说道：“我老了，这些事你来做主，你决定就是。我不掺和了。”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连勇气都丢掉了。”
秦汉卿者才注意到，秦青满头白发，弯腰驼背的模样，面色颓然，一股行将朽木的味道。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个冬天，你还问我同意不同意你对齐人俯首称臣，到时候我从坟里爬出来，反对你吗？”秦青笑着给秦汉卿满了一杯酒。
“汉国还需要你。”秦汉卿无奈的说道。
秦青拍了拍手，清脆的巴掌声在客厅响起，一个人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身后站着一个满是阴毒的男子，立在此人身后。
秦青指着那人说道：“我知道，我不能死。死了，我汉国士卒们恐有惶恐，毕竟汉国很多将领已经死了。所以我找了一个和我极其相像的人，他会替我活下去。”
“他不会说话，我把他的舌头割掉了，什么都听不到，我让人用针刺破了他的耳朵。”
“你不要让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看到他，他只会坏事，连一群泥腿子都对付不了。”
秦青儿子，是个蠢货，秦青已经对其彻底失望了。
秦青当初出兵的时候，打的齐兵丢盔弃甲找不到北，躲在深山老林不敢出来，损兵折将，丢了绝大多数的地盘。
而秦青着急战事，领兵回到会宁府，留下了五万精兵钳制齐兵。
他觉得，就算是自己的大儿子再蠢，还能把城池给丢了？
那可是五万精兵对两万军！
结果他的大儿子真的把城池给丢了。
城池再次失去控制，气急之下的秦青气急攻心，旧伤再发，愈发苍老。
这就是他旧伤复发的原因。
“那个蠢货，你要是看他不顺眼就砍了他。得亏是我儿子，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要不然我亲自把他砍了。”秦青气急败坏的说道。
秦青这么说，看似在骂他的大儿子，其实更多的是在求情。
秦青大儿子丢城之事，按照定下的规矩，是要处斩的，他现在有点倚老卖老，用自己的替身换自己儿子活命的机会。
秦汉卿点头，算是记住了秦青的嘱托，毕竟都是子侄。
他忽然想到了秦青还生了个老二，他笑着问道：“老二还好吧。”
秦青点头说道：“要不说大齐皇帝是个怪人呢？”
“他被老大带过去，都快变成齐人了，在齐国京城待了很久了。”
“算是那娘们有点良心，没给他改姓。”
老大，说的自然是秦邦玉。
秦汉卿想起秦邦玉就一阵头疼，说道：“他也快变成齐人了。”
“我还在方阳的时候，想刺杀张廷玉和刘预，来拖延点大齐皇帝攻打方阳的步伐，我想让他配合一下，结果他反手就把我的人给卖了。”
秦青无奈的摇头说道：“当初的事，让他对你恨之入骨，他不给找麻烦就算他仁至义尽了。”
秦汉卿四处征战，留下了秦邦玉在朝中摄政，而当时的辅国大臣，就是秦怀宇。
秦怀宇是一个极其耿直的军汉，打仗一流，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对于权势没什么追求，对他来说有仗打，就够了。
秦怀宇看着秦邦玉长大，因为秦邦玉年龄幼小，当时的辽人、高丽人，日出国人可不像现在这么老实，秦怀宇在秦邦玉心里，和父亲一样重要。
遮风挡雨。
对秦邦玉来说，这么重要的一个人，就这被秦汉卿给害死了，而且死的如此的憋屈，若是死在了正面战场，也算是马革裹尸，军卒们最后的归宿。
结果却被大齐皇帝斩首示众。
这个结局对于秦邦玉来说，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秦汉卿无奈的摇头说道：“秦怀宇死在大齐皇帝手里，他不去怨怼大齐皇帝，怨朕头上作甚。”
秦青一脸惊诧的看着秦汉卿，这个人到现在依旧这么认为吗？
他怅然的说道：“糊涂啊，要是秦怀宇现在还活着，你还用这么窘迫吗？”
“大齐皇帝那是敌人，抓到秦怀宇这样，我大汉国的大将，没有凌迟，没有五马分尸，然后暴尸城头晒成人干，那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试问你抓到骆风棠，会饶了他？”
秦汉卿点头：“那怎么可能饶得了他骆风棠？！不是这个人，方阳也不可能这么快的丢，他攻城实在是太稳了，我压根就没有找到任何一丝一毫的机会。”
“大齐皇帝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人，年纪轻轻的就老谋深算，实在是太难打了。”
秦汉卿感受到了和骆风棠对线的恐惧，莫名其妙就是被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锦州、方阳、铁山、林场、平原，不管什么地形，他都不是对手。
“世之猛将也。”秦青想到了当初的秦怀宇。
第6005章 上吊了
长坪村，老王家。
“分家？”
“分家？”
“栓子你说啥？分家？跟谁分？咋分？”
东屋里，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王洪全更是差点从床上摔下来，老汉一手紧紧抓着床沿，另一手指着王栓子，眼睛睁得快要暴凸出来。
“你、你、你这个不孝子！”
王栓子深吸了一口子，缓缓松开攥得冒汗的拳头转过身来，面对着王洪全。
“爹，梅儿和二姐这疙瘩要是解不开，二姐回娘家也尴尬……”
“你这个逆子，娶了媳妇就六亲不认，那可是你二姐！”
“爹，我不是不认二姐，而是……”
“栓子你可不能把对你二姐的火气撒到咱爹身上啊！咱爹都六十好几的人了，娘也不在，分家了他一个孤老头子咋过日子！”
王翠花也激动起来，紧紧揪着王栓子的衣裳，声音夹着哭腔。
王春花更是气得浑身颤抖，“好你个栓子哈，咱爹娘拉扯你长大把心都给掏出来了，如今你翅膀硬了就嫌弃咱爹了，还拿我做幌子，这锅我不背，大不了这娘家我不回就是了！”
“二姐，这娘家，我还是欢迎你回的。”王栓子把目光投向王春花，“但你这性子得改改，不然，回来了谁都不高兴。”
“改性子？我呸！”王春花狠狠啐了一口。
她突然蹬蹬蹬跑到西屋门口，抬手把屋门拍得啪啪响。
“杨华梅你给我出来！”
“你敢挑唆栓子分家，撵我，撵我爹，咋没胆子出来说话？”
“你躲在里面做啥？装缩头王八嘛？你给我出来，咱今个不把话说清楚谁都甭想好过！”
王栓子和王翠花赶紧追到了西屋门口，王翠花把王春花往边上拉，边拉边劝。
王洪全也在东屋里边哭骂边拿床板捶打床板，捶的砰砰响。
小黑都被吓到了，赶紧凑到王洪全跟前，“爷，你别捶了，是我不好，我错了，我下回再也不惹事了……”
王洪全两行老泪涌出眼眶：“爷老了不中用了，你爹娘嫌弃我了……”
“爷，我爹娘不是那个意思，他们没有嫌你，他们是恼了我二姑。”
“……”
西屋门口，王栓子看着王春花还在那里跺着脚指着西屋门骂，王栓子摇摇头。
“二姐，梅儿身体不痛快，你就别再添乱了，为了撑起这个家，梅儿吃了不少苦头，两个孩子花销也大，我身子不好，爹也上了年纪，这些年梅儿娘家没少扶持咱。”
“不说别的，就说我如今这看学堂的差事，不晓得多少人眼红。”
“前阵子收割稻谷，梅儿她三哥五哥还有几个侄子都过来帮忙了，连饭都没吃咱家的……”
“咋？就你那几个大舅哥对你们好，你两个姐夫就不好了？往年农忙时候帮忙还帮少了吗？今年农忙是我们家里有事情才没来，咋，一年没来你们就要翻脸啊？”
王春花冲到王栓子跟前，说话跟机关枪似的，风雨不透，让别人根本没法插腔。
“想当初大白离家出走，你二姐夫帮你们找孩子鞋都给走破了，这些年逢年过节我们都回娘家送礼，虽说我们一大家子都过来吃饭了，可鱼啊肉啊我们也没少送啊，从来没空手过来吃过饭。”
“咋，如今是要跟我们算旧账吗？栓子我可告儿你，我这个姐姐虽比不上你丈人家那边有钱，可我对你的恩情是你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爹娘要下地干活，打小你就是在我和大姐背上长大的，我们挖猪草，烧饭，洗衣裳，都把你捆在背上，我们对你的恩情是钱粮没法衡量的，如今你娶了媳妇就忘了姐姐们，你、你太让我们寒心了……呜呜呜……”
王春花说着说着，突然拍了一把大腿，坐到地上蹬着腿捂着脸嚎哭不止……
就在王栓子一筹莫展之际，一直没啥动静的西屋里突然传来凳子倒地的声响。
“莫非是梅儿摔着了？”
王栓子心里一紧，忙地过来拍门。
“梅儿你咋啦？”
屋里没有动静。
“梅儿！”
王栓子又喊了好几声，屋里依旧没人回应，王栓子绕到窗户外面，发现窗户也被关得死死的。
“不好不好！”
王栓子惊呼着，踉跄进了屋子。
此时，王春花还怔怔坐在地上撒泼，王翠花已经趴在那里拍门喊杨华梅。
小黑也扶着王洪全出来了。
“大姑让开！”
小黑喊了一声，卯足了力气像一头蛮牛似的冲过来，侧身撞在门上。
门重重一抖，当真被他撞开一条缝。
小黑抬腿照着那门缝踹，门咔哒一声响，总算是开了。
小黑一马当先冲进屋，仰头看着挂在横梁底下的杨华梅，呆了。
王翠花和王栓子跟在后面进了屋子，也都被吓到了。
“快，快弄下来啊！”
王翠花声音都在颤抖，和王栓子两个合力抱住杨华梅的双腿往上送，只能勉强让她的脖子和身体不再称重在那绳套上，但要把她彻底弄下来，他们姐弟力气不够。
“春花，小黑，快，快来帮忙啊！”王翠花大喊。
小黑回过神来，嚎了一嗓子“娘”，冲过来一把抱住杨华梅的腿，使出吃女乃的劲儿把他娘往上托。
王春花也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过来搭把手，王洪全急得跺脚，扶着门站着，差点摔下去。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总算把杨华梅弄了下来，平放在地上，王翠花用力去掐杨华梅的人中穴。
杨华梅咳了几声终于睁开了眼。
“我咋啦？”她看着眼前众人，一脸迷糊的问。
众人都愣了下。
小黑已经被吓哭了，“娘，你为啥要上吊啊？呜呜……”
上吊？
杨华梅眼珠儿转动了下，看到了那截还挂在横梁上的绳套，脸色猛地变了。
“梅儿，你有啥事儿跟我说，不要做傻事儿！”
王栓子累得够呛，满脑门子的汗，又被吓到了，上气不接下气，就地坐在杨华梅身旁，话语里都是后怕，还有一丝责怪。
“两儿子都没成亲，你要是没了，咱这个家就散球了！”王栓子又补了一句。
大儿子赌气跑出去，都没回来呢，你咋能做傻事啊！
第6006章 谭氏发飙
杨华梅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她没想要上吊啊！
两个儿子还小，栓子又是这副病怏怏的身子，娘家爹妈也还尚在人世，她咋舍得死？她也不能死啊！
可是，那绳套子……咋挂上去的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当老王家开始吵架的时候，住在隔壁的邻居们就听到了动静，刚好当时正巧是烧晌午饭的时候，于是墙头院门都是过来看热闹的邻居。
随着吵架的升级，杨华梅的自缢，这事儿便也在周围邻居里炸了锅。
谭氏甚至赶在孙氏和鲍素云他们之前听到了消息。
“今个晌午奶在我那里吃饭，黄花菜炖肉，奶才吃了两口外面就有人过来说梅儿姑姑上吊了，奶当时就捧不住碗要去老王家看情况，我和永智拦不住，永智送奶去了老王家，打发我来村口找三叔三婶拿主意。”
杨华忠家刚好也准备吃晌午饭，赵柳儿慌慌张张跑过来说了这事儿，杨华忠和孙氏顿时都坐不住了。
孙氏更是脸色惊白，浑身冒冷汗。
“人……人咋样了？”
孙氏问这话的时候牙关都在打颤，就怕听到最害怕听到的那句……
好在赵柳儿接下来的话并不是那句。
“过来报信的人说，幸好发现的早，人给救下来了……”
孙氏松了口气，在心里把满天神佛全给谢了一遍。
杨华忠起身匆匆往外走：“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
孙氏锁上门，跟在杨华忠后面出了院子，到了院门口，发现斜对面五房的门也开了，鲍素云和蒋桂玲她们一窝蜂的出来。
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鲍素云走路脚步虚浮，神情恍惚，显然他们也听说了杨华梅的事情，这会子正准备赶去老王家呢。
“五弟妹。”
孙氏唤了鲍素云一声，向她走去。
鲍素云看到孙氏，仿佛见到了主心骨，紧紧抓住孙氏的手，大热的天，鲍素云的手冰凉刺骨。
“三嫂，梅儿，梅儿……”
“别慌，梅儿没事儿，被救下来了。”
孙氏刚刚按下自己的慌乱，反过来安慰鲍素云，大家伙儿相互搀扶着，跟在杨华忠身后往老王家赶去。
老王家，院子里里外外围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村民。
大部分人过来看热闹，其实都没有什么恶意，纯粹就是羊群心理，哪里有风吹草动就往哪里凑。
不过也幸好这些看热闹的人过去传信，不然，老杨家人这会子还蒙在鼓里。
看到杨华忠他们过来，围观的人群很有自觉的让开一条路。
刚走进堂屋门，就听到东屋里谭氏的骂声跟打雷似的，点着名儿的把老王家的人给骂了个遍。
“王洪全你这条老狗，逼死了自个婆娘还想来逼死儿媳妇？最该死的就是你这个老东西……”
“王栓子你个病秧子，自个媳妇都护不住，梅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也甭想活！”
“还有王翠花，你这个挨千刀的，肯定是你跟王春花那个死全家的东西合起伙儿逼我梅儿！”
“王春花呢？叫她死出来，狗曰的娼、妇，老王家一瓢泼出去的脏水还敢跟我梅儿这装大尾巴狼？她不要逼、脸，烂心肝，烂肠子，野狗啃野猫咬……”
“娘！梅儿咋样了？”
杨华忠喊了一声，快步进了东屋，直奔床前。
“老三，你来得正好，快，快报官把这些杀人犯抓起来！”
谭氏从床边弹起来，一把抓住杨华忠手臂，指甲之深，几乎陷入杨华忠的皮肉里。
杨华忠顾不上去安抚谭氏，眼睛寻找着杨华梅。
杨华梅靠坐在床上，神情呆滞，目光黯然，谭氏那些炸雷般的骂声好像进不去她的耳中。
“娘，你先别嚷嚷，让我同梅儿说几句话。”
杨华忠说着，随手把谭氏交给身后的孙氏和鲍素云。
孙氏和鲍素云赶紧把谭氏扶到一边去了，谭氏嘴里还在骂，根本停不下来。
“梅儿，你这会子咋样？”杨华忠刻意把声音放轻了几分，生怕吓到这唯一的妹妹。
他的声音低沉，敦厚，他的目光里都是关心。
杨华梅缓缓抬起头来，痴痴望着他，喃喃开口：“三……哥？”
她仰起头的时候，脖子上那一圈暗红色的勒痕，狠狠刺痛了杨华忠的心。
“诶，三哥在。”
杨华忠努力朝她挤出笑，伸出长满茧子的大手想去摸她的头，像她很小的时候那样，他从外面干活回来，几岁的幼妹胖乎乎的伸着小手迎过来，抱着他的腿仰起头撒娇。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杨华忠的手最终还是没摸杨华梅的头，而是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有啥委屈跟三哥说，不准做傻事儿。”他沉声道。
杨华梅的眼泪涌出来，轻轻点头，“是我一时糊涂。”
杨华忠点点头，又拍了拍杨华梅的肩膀，他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多余的安慰话语说不出来，沉默的站在一旁陪着，便是他的关心和支持。
谭氏还在那里骂，她眼睛看不见，但晓得这屋里除了王春花，老王家其他人都在。
从王洪全开始，王翠花，王春花，王栓子，谭氏反反复复的骂，自个都记不清骂了几轮了，每一轮每一个人的骂话都不带半句重复的。
大热的天，一般人多说几句话就口干舌燥，谭氏不是一般人，从进屋骂到现在，茶都没有喝一口，中间还不停的往王洪全和王翠花那个方位吐口水。
老王家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没有一个人敢分辨半句。
谭氏口吐芬芳，老王家祖宗十八代都被招呼到了，嗓门也宏亮，院子内外一堆人如果起初是冲着看杨华梅的热闹过来的，那这会子看点就转到了谭氏身上。
“这老太太骂人可真厉害啊，听了这么久，不带一句重复的呢！”
“你嫁过来的晚，不晓得情况，这老太太年轻那会子可是骂遍全村没对手的。”
“啧啧，这把好嗓子，不去唱戏真是浪费了，词儿也多，手里怕不是有本骂书哦？”
“哎，这老王家今个得挨一顿好骂了，幸好王春花溜了，不然非得被这老太太给骂到断气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