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7章 王栓子主阵
杨华梅就知道王洪全肯定是这个说法，当时就气得直摇头，都不想跟这个老汉多说半个字。
在他身上，她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对孩子无限宠溺，宠得腚儿眼都没有，到头来就是搬起砖头砸了自己的脚。
“梅儿你去堂屋吧，让我来说。”
既然王栓子出声了，杨华梅二话不说扭身去了堂屋。
灶房里，王栓子跟王洪全道：“爹，咱俩换个地方，我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要跟你说。”
王洪全把王栓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干笑了笑：“栓子，到底啥事儿啊？咋这一本正经的……”
“爹，来吧，咱去后院说说话。”
王栓子没跟王洪全磨叽，转身出了灶房。
王洪全原本不太想去，可看到儿子这副孱弱的身躯，还是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杨华梅不清楚王栓子是怎么跟王洪全那说的，爷俩估计都说了个把时辰了才回来。
此时，堂屋饭桌上的碗筷已经收拾了，桌上摆着一盏油灯，油灯的光拨得亮堂堂的。
大白和小黑面对面坐着，一个面前放着摊开的账簿，另一个面前则摆着先生发的书本，杨华梅坐在中间，左右手各持一把大蒲扇，给兄弟两个轻轻的扇着。
不仅扇着上面的风，还得不时用扇子拍几下桌子底下，他们的腿边，好驱赶蚊子。
一双老母亲的目光不时从大白身上转到小黑身上，又从小黑身上重回大白身上。
大白一只手搭在账簿上，另一手则不时伸向旁边小碟子里装着的糖炒花生米。
看两个字就抓一粒花生米塞到嘴里，嚼得嘎吱嘎吱响。
账簿老半天都翻不了一页，花生米却眼瞅着要吃到见底了。
杨华梅眼底布满了焦急，恨不得帮他多翻几页，但她生生忍住了，把目光又转到小黑身上。
小黑倒是没吃花生米，他正拿着毛笔在灯下埋头写字呢。
边写，嘴巴里还叽里咕噜的自言自语。
“小黑，你在写啥呢？咋还边写边说话啊？”杨华梅忍不住问。
小黑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瓮声瓮气道：“你都没念过书，跟你说你也不懂。”
杨华梅被噎了下，“那你写字的时候能认真点不？”
对面，大白也抬起了头，“就是，叽里咕噜的吵死了，都吵到我看账簿了！”
小黑朝大白翻了个白眼：“我们先生说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翻累死将来也是个账房先生，哪有我体面？”
这话大白可不乐意听了。
虽然他一见着这厚厚的账簿就犯困，可小黑这样瞧不起自己这个哥哥，大白就恼火。
“你体面？吹牛不打草稿，先考个秀才回来再说那话吧！”
小黑也恼了，把手里的毛笔往桌上重重一拍。
笔尖的墨汁飞溅出去，刚好落在大白那张白净的脸上。
大白抹了把脸，看到手上的墨汁怔了下。
小黑却指着大白笑得前仰后翻：“哈哈哈，哥哥长麻子啦！”
“砰！”
大白把碗里剩下的糖炒花生米泼向小黑。
“叫你笑，你去死吧！”
大白叫嚣着，花生米粒有一颗钻进小黑嘴里，有一颗则打中了小黑的眼睛。
小黑抬手捂住眼睛站起身，另一手捏了拳头还没论起来，大白已经把面前厚厚的账簿砸向了小黑的脑袋。
小黑被砸得连人带着身后的凳子一起翻倒在地，不知是脑壳着了地呢还是啥的，反正砰砰两声响。
等到夹在中间的杨华梅回过神来，这哥俩已经扭打在一起了。
你一拳我一脚，每一下都货真价实打到了皮肉里。
杨华梅上去拉架，两小子打急了眼，不仅拉不开，她还挨了两下，都不知道是谁打的。
王洪全和王栓子原本在后院说话，听到动静赶紧结束聊天火速赶回来。
三个长辈齐上阵，方才把两个小子拉开。
杨华梅披头散发，胸口一阵剧烈起伏，气都有些喘不出来。
王栓子拿出父亲的威严，上前去照着大白拍了一巴掌，又照着小黑踹了一脚。
两个小子都睁大了眼有愣愣看着王栓子。
王栓子手里已经拿了一根扁担，立在他们跟前，面孔冷得跟结了冰似的。
“两个小畜生，真当你们爹老子管不住你们了？信不信老子这就打死你们去！”
老子把不孝子打死，在这个时代是不会受到法律制裁的。
大白小黑都已经十四岁了，很多事情都明白。
当下两人都耷拉下脑袋，不敢看王栓子。
王洪全刚刚被王栓子好一顿说，从长久从眼下，于公于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老汉也已经明白两个孙子不能再这么一味惯下去了，不然就是害了他们。
所以王洪全故意不吱声，假装瞧不见大白小黑轮番的，暗暗投递过来的求助目光。
而杨华梅则拢了拢头发，转身把地上的账簿和笔墨全捡起来。
“书本弄坏了。”她对王栓子道。
王栓子把书本拿过来，直接塞到小黑手里：“坏了的书本，你自个跟你们先生解释去，该罚该打你自个受着！”
小黑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但还是老老实实接了，垂头丧气的站在那儿。
埋着头，怨毒的目光悄悄往大白身上扫。
杨华梅又把散了线的账簿给王栓子。
王栓子把账簿递给大白：“这是你娘帮你从你晴儿堂姐那里借过来的，人家当你是表弟才把珍藏的账簿借给你看，如今一个月都要过去了，你连半本漳账簿都没看完，还把账簿给弄坏了，明日你自个去把账簿还给她！”
大白缩着手不接账簿。
王栓子突然一声喝。
整个屋子好像都抖了下。
屋里的人也都吓得一跳，从没见过王栓子真正发火的样子。
“拿着！”
他再一声吼，大白乖乖伸手接过了账簿。
“爹，我怕晴儿姐打我……”他小声咕哝着。
“你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了，就要担起这个责任，怕也躲不掉！”王栓子一脸严厉的道。
大白呶呶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站在那里，偷偷瞪小黑。
小黑继续回以白眼。
俩小子的这些小动作全都落在三个大人的眼里，王栓子捂着胸口，他知道自己今晚不能再发脾气了，不然指不定要发病。
杨华梅看出了王栓子不对劲儿，赶紧上前对两小子道：“还愣着做啥？各回各屋睡觉去，再听到你们闹腾，明日全给我滚蛋，这个家永远都不要回了！”
两小子哼了两声，掉头跑了，堂屋里的硝烟总算散去。
第5978章 人心
方阳。
听到齐星云的问话以后……
金大福木然的点点头说道：“左提督在这一年，共计开垦荒田二十八万亩，兴修沟渠十七条，修筑河堤、堰共计十六处，还引进了大量大齐才有的水车，农具。”
“亲自监督建了不少工坊，都是大齐内帑的产业，百姓们农闲之余，还有地方可以上工养家糊口。”
“百姓们安居乐业，今年臣在京都附近已经看不到路边无人收拾的骸骨了，四处都是农忙，烧山猎物，生活好不容易才安稳起来，这左提督一走，怕是又要乱起来了。”
“内帑在南高丽还有产业？”齐星云眉头一皱，发现自己放开了王昀内帑投资的口子之后，这家伙的买卖都做到高丽去了！
而且看规模还不小。
这家伙拿着自己的钱，看来没少办事啊。
王昀看到皇上的脸色，赶忙说道：“当时皇上说让臣找点不与民争利的买卖，臣就把目光投到了高丽。”
“正好左提督求到了某这里，臣寻思着，安民之善举，还能彰显圣上之仁善，就索性投了一笔小钱，现在还是赔钱。”
搞一个国家的农桑砖漆等工坊，这点钱是小钱？
齐星云伸手让王昀过来，稍微询问了一番，才知道高丽扔进去了一千五百万贯，大搞建设，到现在别说回本了，回头钱还没看到。
齐星云思忖了下，反正高丽现在也是自己的了，这笔钱花了就花了。
“我怎么感觉你和左明德准备把南高丽打造成朕的后花园？是朕的错觉吗？”齐星云疑惑的问道。
王昀点头轻笑说道：“正有此意。”
“胃口不小。”齐星云忽然眉头一皱问道：“为什么连你也要称呼他为左提督吗？”
王昀一愣，俯首说道：“是，臣也得叫他左提督。”
“你可是我大齐皇宫里的老祖宗啊。”齐星云无力的感慨道。
王昀解释道：“他在外廷做提督，自然是外廷的官，就不归老臣管了，自然得叫提督。”
事情的发展，好像因为自己放左明德在外面时间太久，出现了些许的问题。
王昀在宫人面前的权势，齐星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是左明德，连王昀都得叫一声提督，可想而知，这个提督的分量。
齐星云看着金大福还在恍惚的模样，说道：“朕让左明德回来，准备派一个得力的官员过去，对南高丽进行郡县化，全力推行大齐国策。”
齐星云的胃口不小，他不准备让南高丽游离在大齐的体系之外，索性直接郡县化，一劳永逸。
本来齐星云以为自己这么说，金大福会很开心，但是他依旧是那副世界末日的表情。
这高丽难道离了左明德就不能活了吗？齐星云皱着眉头看着金大福的模样。
此时的高丽国内，左明德正卷着裤管，踩着草鞋，在河堤上筑堤。
前两天的大雨，冲毁了一条新修的河渠提拔，淹了不少的新开垦出来的良田。
左明德手里提着铁锹，不停的铲着沙土，埋在溃堤之处，一辆辆独轮车，驮着一麻袋一麻袋的泥土，赶到了决堤处。
左明德扛起一个麻袋，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木桩再砸深一些，否则今天就是勉强堵上，明天也要再次决口！”
“你跑去府衙，告诉少尹，说我一会过去！这河堤怎么修成这个模样！他要是没个说法，我今天就砍了他的脑袋！”
“河官！河官呢！给老子滚过来，河官决堤不治罪！那是大河！这条小河渠，当初是怎么验收过关放水的？！明天天气大晴之后，将沿途所有的河堤坝巡视一遍，若是再次决堤，唯你是问！”
左明德一顿忙活，将肩膀上的麻袋扔进了决堤的木桩前，决堤在众人的围堵下，没半个时辰，终于赌上了。
人群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而左明德也将挂在脖子的羊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毛巾上满是泥水，这一擦，就是一脸的泥，直接变成了大花脸，欢呼的人群，变成了大笑。
左明德也是无奈，他看着浸泡在浑浊的河水里的秧苗，这种淹苗，若是明日天气大晴，一天的暴晒，干枯之后，不会把秧苗给淹死。
而河沙也算是足够的肥沃，说不明还能在这阴晴不定的天气里，混个丰收。
也是算因祸得福了。
左明德蹲坐在河堤上，忙了一下午的时间，他也是累的够呛，看着堵上的河口，露出了笑容。
人群的欢呼也好，还是大笑也罢，都是对他的认同，这一年来，在南高丽这些辛苦没有白费。
不过南高丽国民对他越认同，他就越危险。
自从王昀内侍省都知，给他写信变成了左提督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了。
左明德看着南高丽百姓脸上的笑容，对着身边的人说道：“皇上是个仁善的人，南高丽与大齐无冤无仇，这么多南高丽百姓受苦受难，我走后，南高丽百姓的日子也不会难熬。”
“我可是王室后裔！什么时候亲自干过筑堤、疏河、恳田、农桑之事，你来了，我全干了！而且还亲力亲为，深蕴此道！”旁边的人是金三福。
金家五兄弟，个顶个的胖。
左明德亲力亲为，开始的时候，金三福还觉得就是做个样子，他也跟着一起做样子。
收拢人心嘛，还是齐人擅长。
没成想这一干，就是一整年，他同样一身蓑衣，脸上一个大花脸，说出去谁会相信，他是金三福？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不太愿意，直到百姓们看见他时，脸上的笑容从虚情假意，变成了真情实感的时候，他才彻底放下了心里的包袱。
左明德笑着说道：“南高丽，太穷了。”
“若是皇上派新的官员来，还是得依靠你们金家五兄弟维持局面。若是新的官员卡吃拿要，你们五兄弟就给皇上写札子，我大齐皇帝可不是你们那个王，他眼里容不得沙子。”
“其实百姓们要的很简单，就是吃饱肚子。”左明德失神的望着一望无际的农田，最终化成了一道叹息。
“你这么肯定皇上会让你走吗？我哥会在皇上面前求你留下来的。”金二贵疑惑的问道。
第5979章 毒酒
左明德在南高丽干的很好，而且他的哥哥正在方阳，参与这方阳之战，也会给左明德说好话。
左明德想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忿忿的说道：“你哥就是糊涂蛋！他夸的越厉害，皇上越不能让我在南高丽待着。你多看着点他，他糊涂着呢。”
“他要是把我夸得天花乱坠，明天我收到的就是一尺白绫了。”
金三福一脸不信的说道：“大齐皇上的仁善四海扬，连西方人都知道了大齐皇帝的仁善是真的仁善。”
“大齐皇帝，怎么会赐死你呢？”
左明德看着金三福一脸笃定的样子说道：“你不懂，我是宦官。就是皇上能饶得了我，老祖宗也饶不了我。”
“老祖宗是谁？”金三福疑惑的问道。
左明德跑到河边洗了一把脸，说道：“我们大齐的太监都属于内侍省，我说的老祖宗，就是内侍省的王都知，皇上从小的大伴，我们倒是没什么恩怨，但是我有必死的理由啊。”
“搞不懂你们中原王朝，你把高丽弄的好好的，等着你们皇帝拿下汉人，他不正好接手了吗？”金三福疑惑的问道。
左明德笑着说道：“我们中原有个将军，被皇帝派出去征伐远方，后来皇帝死了，国家遍地狼烟，坐拥几十万大军的将军，没有勤王，反而选择了自立。”
“这就是教训，人心这个东西，最经不起考量。我都不相信自己长此下去，心里没什么想法。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左明德终于把脸洗干净，面对着河渠略显浑浊的水面，大声的吼叫了一声，突然从远处传来了喊声。
“左提督，天使到！正在京都等着你呢。”
左明德匆匆赶到了京都，见到了等在城门下的马成公公。
“左提督好大的威风。”马成公公捏着一副圣旨看着左明德身后，数百骑卒踏马而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马押班多虑了，这都是去筑堤的高丽兵。哪有什么威风不威风。我去沐浴然后接旨。孙押班前往高丽王宫稍待。”左明德赶紧翻下马说道。
接旨是需要沐浴的，这是必然。
而左明德在沐浴的时候，金三福突然闯了进来，目露骇然的说道：“左提督你快跑吧。我收到了大哥的来信，大齐皇帝要你回去！”
“我往哪里跑？我是个宦官啊。”左明德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掩饰，就那样从浴桶里站了起来，穿戴整齐，前往了高丽庆明殿。
马成公公摇着一把蒲扇，桌子面前摆着一壶酒，笑着说道：“不知道左提督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如果没有，那我就要宣旨了。”
左明德看着马成公公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也是连连感慨，过去的他，活的和马成公公何其相似。
每日里勾心斗角，每日里为了往上爬一爬，干尽了坏事。
脸上随时挂着一副面具，皮笑肉不笑，都成为了习惯。
直到从宫里出来之后，他还为自己宦官的身份，自卑了很久，直到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认可。
他也对宦官这两个字不再抵触。
下面挂着东西不见得，就一定是个男人，左明德觉得自己当得男子这个称呼。
左明德的思绪飘了很远，才慢慢的收回了心思，说道：“那还有什么可以交代的话，就是高丽的勋贵有罪，但是高丽的百姓无罪。”
马成公公摇了摇头，将蒲扇一收，说道：“果然，老祖宗说的一点都没错。走出宫的宫人，心思都长上了翅膀，宫院墙围起来的小天地，早就不能满足。”
马成公公拿出了圣旨，但是依旧没有宣旨，问道：“你埋伏的刀斧手呢？依靠附近的地势，再加上眼下的局势，皇上一时半会没空收拾你。”
“若是皇上把汉人打完了，你把高丽好生经营几年，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左明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的整个宫室都是回音。
长笑之后，他无力的摇头说道：“我现在跟你说，我生是大齐人，死是大齐的鬼，你估计是不信的。但是，等你哪一天被皇上派出去之后，就懂了。”
“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话，曰：此心安处是吾乡。你不是游子，无法理解。”
马成公公拿起了圣旨，大声喊道：“左明德，接旨。”
圣旨的内容极其简单，就是皇上招左明德去方阳前线述职，而高丽国政暂时交给金三福进行处理。
马成公公指着案上的酒壶笑着说道：“请左提督喝了这家乡的苏荷酒，再上路吧。”
喝酒再上路，这句话，在大齐基本就是明摆着告诉你，酒里有毒。
左明德接过圣旨好好的放在了匣子，郑重的放在案头，再次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之后，反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说道：“有好酒，焉能没有好菜？！来人！”
左明德在高丽的名望，比马成公公想的要深的多，尤其是宫人进了宫室之后，那副担忧的神情，并不是作伪。
甚至有宫人看出了那坛子酒有问题，想要故意弄洒，被手疾的马成公公一把扶住。
“你不要命了？”马成公公按着酒壶，看似对宫人说话，但是目光却紧紧的盯着左明德。
左明德对着宫人赶忙挥手说道：“就这几碟就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左明德大口的嚼着菜，倒满了酒，说道：“此酒就不邀马押班共饮了，某独饮了。”
左明德说完大口的吞咽下了海碗里的酒，连吃了好几口菜，才笑着说道：“劳烦马押班回去告诉皇上，我左明德未曾一刻辜负皇上恩情。”
说完，左明德逼上了眼睛，不再言语，默默的等待着宫廷秘药牵机药的发作。
而此时的方阳前线军营里，大齐军队正在一步步的向方阳城的内城试探，敌人的反抗意志出乎意料的薄弱，连固守城池的箭，塔接连几座都是无人镇守的局面。
齐星云对骆风棠的行军打仗非常信任，也没有督促骆风棠，反而看着跪在脚下的王昀，气不打一处来。
第5980章 赐死
齐星云厉声问道：“王昀，朕说了你多少次了，没事不要猜测朕的想法！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你为什么要毒死左明德！”
“你自己都说了，左明德已经外派做了提督，那就是大齐官员，哪怕大齐祖制在，宦官不得参政，但是也要学会变通！你嘱咐马成公公带酒，为何不问朕一句！”
王昀这次没有做磕头虫，反而摇头说道：“皇上，左明德回来不也是个死吗？他是臣的人，我们都是同时入宫，相互扶持着才等到今日，臣也不忍心看着他死。”
齐星云看着王昀，拍着桌子愤然喊道：“连你也要顶撞朕吗！朕说不让他死！那些文官长着一百张嘴，就能把左明德喷死了吗！那是朕的家臣！”
其实，齐星云明白王昀的这样做的目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的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就把他弄回来，安排个押班之类的事，也不用直接往死里下手啊。”
王昀觉得自己第一次猜对了皇上的想法，而且还是全对。
他笑着说道：“臣也没说要毒死他，带过去的那坛苏荷酒，就是普通的苏荷酒罢了，没毒。就是试探他而已。”
“哦？”齐星云讶异的看着王昀，原来搞半天，王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瞒天过海？
长本事了呀。
王昀自己坦白了他让马成公公带着一坛酒去找左明德，齐星云下意识的以为王昀要杀了左明德，才有了这次的奏对。
弄了半天，就是普通的一坛酒？
“试探什么?”齐星云的这个问题，看似问的是王昀，其实问的是自己。
“试试左提督还是不是原来那个左明德。”王昀轻声说道。
齐星云看了半天王昀，才知道王昀这番动作，明面上是在害左明德，其实就是在保他。
“你倒是越来越有本事了。朕也越来越像皇帝了。这心疑的毛病，真是……一言难尽啊。”
自己越来越像个皇帝，对于威胁皇权的人都下意识的怀疑，哪怕是看起来左明德十分忠诚，他依旧怀疑过左明德的忠诚。
王昀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笑着说道：“皇上一直是皇帝，天底下也只有一个皇帝。皇上不像皇帝，谁敢像皇帝。”
齐星云摇头说道：“那不是还有辽国吗？那也是辽国皇帝。”
王昀笑着给皇上研墨，笑着说道：“辽国皇帝是篡位，名不正言不顺。”
齐星云笑了笑，他知道王昀说的在理，但即使是篡位，天子兵强马壮之为之，有实力自然是就有名分。
他打开了札子，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汴京那边尊王和卫王之事，虽然已经结束，但是针对日出国的各种度种，展开了一轮清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日出国人利用大齐商贸的频繁往来，接连渗透了京东东路和西路多处地区，而其爪牙，也遍布整个大齐。
“这日出国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以为孤悬海外，有神风庇佑，朕就不揍他了？”齐星云看着札子，自言自语的说道。
“什么是神风？”王昀疑惑的问道。
齐星云才想起来，神风保佑这典故，很偏，王昀肯定不知道。
他现在肯定没工夫搭理日出国人，他将札子放在了袖子里，总有一天会给日出国拉清单！
反了天了，不知道它离大齐很近吗
齐星云放下笔说道：“朕还是担心马成公公会错了意，真的把左明德给朕毒死了。你派个人去看看。”
王昀看着皇上的模样，笑着说道：“皇上还是那个皇上，一如既往的仁善。”
“谗言。”齐星云用鼻子出气哼了一声。
左明德闭着眼等待着牵机药的发作，只是等了很久，他也没等到药力发作。
他疑惑的睁开了眼睛，看着马成公公疑惑的问道：“没毒？”
马成公公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有毒了？”
“你不知道你这表情很欠揍啊！”左明德长长的喘着粗气，无奈的说道：“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蝼蚁且偷生，他当然想活着。
马成公公目光炯炯的盯着左明德说道：“你觉得我这番动作无聊吗？”
左明德才有些恍然，他明白了王昀和马成公公演这出戏的观众，到底是谁了。
“老祖宗还是老祖宗，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他保我。”左明德抱着酒坛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半坛，才重重的放下了酒坛，擦着嘴角说道：“此恩，左明德谨记于心。”
马成公公敲着酒坛子说道：“老祖宗收了你那么多的份子钱，这些钱都是出事的时候，用来张罗的买命钱，这坛子苏荷酒就是用你当年的钱买的。”
“当初老祖宗收份子钱，你们一个个老大不愿意，觉得都是苦难人，何苦互相为难，现在知道了？”
左明德这才想起当初王昀做了内侍省都知之后，收宫人的份子钱的事，他还私底下抱怨过。
马成公公举起酒杯说道：“老祖宗说，咱们都是皇上的人，死和活都是。若是你真的变了节，就让我拼死杀了你。”
“否则以后咱们宫人在皇上那里，怕是永远都抬不起头来，本来咱们就轻贱，你再轻贱几分，咱们就彻底成腌了。”
“若是反复威逼，你喝了这碗酒，就让我告诉你一个信儿，皇上可能还得用你，来这高丽做提督。”
左明德眼神中露出了兴奋的神情，兴高采烈的说道：“真的？！”
“老祖宗私下里跟我说的。我也不知道为何。”马成公公摇头说道：“这里预先祝左提督前程似锦。”
为任一方提督和窝在皇上身边当差，虽然提督前程似景，但是对于马成公公来说，还是在皇上身边当差更舒坦一些。
他们注定没有后代，自然没有什么念想，留下再多的东西，也传不下去。
左明德终于把这顿酒喝舒坦了，而他也真的启程前往辽东述职。
放下了心里负担的左明德，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写专门的人丁、田亩、铁山等高丽方面的札子。
他在车驾上，匆匆打好了腹稿，没停两天到了方阳前线的时候，才得知皇上已经去了方阳城头巡查。
第5981章 风大
方阳城的内城墙已经被拿下，居高临下，汉国的骑卒自然没有任何的优势，眼下的方阳城，离拿下就只差一层窗户纸了。
而齐星云亲自到方阳城头的目的，自然不是给骆风棠捣乱。
他盘坐在外城的城墙上，内城、瓮城和外城墙都是大齐的军卒，安全自然无需多虑。
当然他也听从了骆风棠的建议，没有走到内城墙上。
方阳城建在半山腰上，风很大，吹得齐星云的衣服猎猎作响，而面前诸位将领的案几上，摆着酒菜，但是无人动筷子。
皇上明显有话要说。
齐星云从外城能看到内城那些百姓和军卒脸上的惶恐，他们用路边的砖石树枝建立起了简易防御工事。
但是这些防御工事，不管是在齐人眼里，还是在汉人眼里，其实都无关紧要。
因为大齐的战车会碾压这一切，进而占领整个方阳城。
齐星云看着内城百姓惶惶的模样说道：“当初太宗皇帝就是这样坐在北方城头，和朕今日坐在方阳城头，面对的局势非常的相似。”
“太宗皇帝当时已经到了北方的界河附近。”
齐星云笑着对诸位将领说着当初的往事，却无人胆敢接话，这是皇帝的家事，界河之战也是大齐之耻，平日里无人提起。
齐星云看着骆风棠欲言又止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当初南唐投降，太宗皇帝北征辽国。”
“五月十二日翻过了大山，东西两线全部就位。”
“六月十三日几路的武库军械、粮草全数运达前线，当日过河入辽境，正式开始攻伐。”
“当日，辽数州投降齐军。”
“北路共计九州，两州一日而下。”
“六月十七日，大齐军队兵峰到达沙河，仓促遭遇之下，我大齐军卒英勇接战，先锋军与辽军战作一团，后军不久到达未曾停歇，直接投入战场，大败辽军，阵斩五千，降敌五百余人。”
“此时枢密使献策，用青帜伪作辽军，收容溃军之状以诱敌，捕杀辽军，再斩数千，我大齐军声势大阵。”
“六月十九日，太宗皇帝率亲兵到了辽京。围三十六里的大城面前，辽人率城中两万人投降我大齐，形势一片大好。”
“六月二十五日到六月三十日，齐军趁着夜色登城，辽京西城墙被破，太宗皇帝和诸将也和朕一样坐在了城头上，和诸将痛饮。”
齐星云缓慢而有力的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而所有将军一言不发的坐在案几之前。
“是不是和现在打方阳很像？方阳城中四壁守御使中的人投降，西城门被我们大齐军登上城头，顺理成章的拿下了外城、瓮城、内城。”齐星云指着内城那些惶恐的百姓说道。
“皇上不必忧心，此次定不会向一百年前那样了。”蒋五郎憋不住大声的喊道。
骆风棠按照座次离首位的蒋五郎最近，脚挪动了一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踹了蒋五郎一脚。
蒋五郎瞪着眼看着骆风棠，眼神里仿佛在说大将军你踹我干甚。
骆风棠假装整理衣物，没有搭理蒋五郎的眼神。
齐星云坐的高，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大笑着说道：“诸位将领放松些，今天不是要上演杯酒释兵权！”
“七月一日，枢密使等人顺利的拿下了内城，和城中的将领开始了内城的争夺。”
“七月六日，辽国关外援军率领赶到，太宗皇帝亲自领兵，于界河外击溃了敌人，追击十余里，留下了数千辽军尸首。”
“直到此时，所有人都不会认为大齐军队会输。”
“但是傍晚时分，敌军突然率军从小路打进了大齐军营，手持火把直冲大营，敌将收拢残兵败将，大战齐军数个回合，身中三创，血流如注，尤力战不退。”
“太宗皇帝与诸将走散，仓皇南下，才停住了车驾，观望战事。”
“界河之战，太宗皇帝亲率十六万大军，死伤仅仅一万余人，就彻底溃营，大胜之局变成了大溃败，本来辽国孤儿寡母的萧太后的日子很难熬，因为此次大胜，反而权势稳固了起来。”
齐星云笑着说道：“诸将，朕说这些，都是明确记载在官史上的内容，各位以为界河之战败在哪里？”
蒋五郎看了眼骆风棠，把自己的话强行憋了回去，众将领不愿意多言，但是整个北伐，到底错在哪里不言而喻。
“朕呢，把该做的都做了，赏赐一战一发，亲从官监察，骆将军亲自到各营发放，保证赏赐到各军卒的手中。”
“粮草之事，虽然有了些许波澜，但是最终以尊王全家性命和卫王被扣在大理寺而结束。”
“攻城作送来了轰天雷和神威镇远大炮，威力诸位也是有目共睹，不仅是汉人，就连朕也被轰的头晕脑胀。”
“朕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诸位将军，朕有向胜之心，不愿意重蹈覆辙。”
“朕，不想输！”
行百里者半于九十，齐星云面对即将到手的胜利，说不慌，那是假的。
齐太宗亲征北伐的时候，在七月六号那个傍晚之前，谁看到了有失败的可能？
可就是那么稀里糊涂的败了，死了一万多人，二十万大军溃散，导致东线战场，一并受到了牵连。
齐星云非常不愿意看到自己兵败的那一刻，那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为所欲为，必须要向现实妥协，到那时，再想拿方阳，无疑是痴人说梦。
齐星云，他真的不想输。
他其实最近感觉到了大齐军队的一些骄躁的气氛，齐星云虽然自己是个军盲，但是骄兵必败这句话，他还是知道的。
大齐的军队，因为接连的胜利，有些骄躁也实属正常，他也不太愿意干涉骆风棠的指挥。
骄兵，那必须是有值得称赞的战绩，才会变得骄傲。
“朕虽然不通军务，但是最近朕在军营多次巡查，发现了一些军卒出入了后勤，甚至把用作火器的火药，拿来捻烟花，这件事骆将军知道吗？”齐星云放下了茶盏问道。
骆风棠惊讶说道：“臣，不知道。”
第5982章 临阵脱逃
长坪村。
骆家大院门口，杨华梅和大白母子两个正拉拉扯扯。
“你给我进去！”
“我不进！”
“来的时候不说的好好的嘛？你自个弄坏了账簿，自个去跟你晴儿姐那交待。”
杨华梅一手叉腰，一手抓着大白的手臂不放。
大白双手端着基本账簿，脚下却跟钉子似的钉在骆家院门口，撅着腚儿往后赖，死活不肯往前挪一步。
“你为啥不进去？进去！”杨华梅又拽又拉又扯，还照着大白手臂狠狠拧了一把。
大白手臂粗壮，压根就不在意杨华梅那一拧。
“我不去，我怕晴儿姐打我。”
“怕也得去，自个闯的祸自个担起来。”
“我担不起来，我怕。”
“怕你个头，怕你还敢拿账簿打架？给我进去！”
“娘，我求你了，我往后再不打架了，咱回家去吧……”大白见硬的不行，改用软的，可怜兮兮的跟杨华梅那求饶。
杨华梅可是铁了心要让大白来受些教训，不管大白咋样央求就是不松口。
大白见她软硬不吃，眼珠儿咕噜已转，突然指着远门里面大叫一声：“晴儿姐！”
杨华梅扭头的当口，他推开杨华梅掉头就跑。
杨华梅被推得跌坐在地，尾椎骨刚好抵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痛得她当时脸就白了，哎哟着起不了身。
“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大白跑出一段路，扭头看到杨华梅还坐在地上。
大白犹豫了下，咬咬牙，把手里的账簿一股脑儿扔在地上，“娘，是你逼我的，这家我不回了，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啥？”
杨华梅愣了下，还没回过味儿来，大白已经沿着大路的方向跑远了。
杨华梅急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去拍骆家的院子门。
骆铁匠一大早就去了鱼塘那边投饵料，杨若晴在后院指导骆宝宝拳脚路数，王翠莲忙着烧早饭。
刚烧好一罐子开水送到前院堂屋来，便听到拍门声，王翠莲赶忙儿拉开了院子门，杨华梅一头扎进来。
不是王翠莲托住，杨华梅都要栽到地上。
“梅儿，你这是咋啦？”
“嫂子，铁匠哥和晴儿在不？”
“你铁匠哥一早就去了鱼塘，晴儿在呢……”
“在哪呢？嫂子，劳烦你快，快些帮我喊下晴儿，我有要紧事找她。”
很快，杨若晴就急匆匆来了前院，杨华梅正一瘸一拐迈出院子门，往大路方向去。
“姑姑。”
杨若晴喊了一声，追上去。
没来得及询问她咋这样走路，手便被杨华梅一把抓住。
“晴儿，快，快帮我去把大白追回来，他往大路那边跑去了。”
“追他？他为啥要跑？”
杨若晴满头雾水。
骆宝宝跟在后面也出了院子，看到自家的账簿被扔得满地都是，骆宝宝赶紧冲过来把账簿一本本捡起来，小心翼翼的吹掉上面的灰土捧在怀里。
“姑奶，这账簿咋回事？咋又脏又破？还有你们为啥要把账簿扔地上？”
骆宝宝可不管对方是谁，她只认准这是她娘珍藏的账簿，很多个夜里坐在灯下一页一页的翻阅，舍不得弄坏的东西。
杨华梅一直在紧张大白的落跑，都没顾得上去捡账簿，这会子被骆宝宝当面质问，她老脸都红了，很是惭愧。
“对不住，是大白那个臭小子扔的……”
杨华梅红着眼眶三言两语把昨夜大白小黑打架弄坏了账簿，今日一早被押着前来赔罪，结果到了门口临阵落跑的事儿说了。
骆宝宝气得跺脚，“就没见过这样没担当的人，娘，账簿你收着，我去把他追回来！”
杨若晴拉住骆宝宝：“用不着追。”
骆宝宝讶异睁大眼，追上他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手痒，想揍他一顿。
杨若晴拍了拍骆宝宝的手，让她稍安勿躁，转身又跟杨华梅道：“姑姑，不是我不帮你追，而是追回来也没啥意思，我不想浪费脚力。”
“啊？”杨华梅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若晴又看了一眼骆宝宝捧在手里的账簿，“若是我没猜错，这几本账簿他连一半都没看完吧？”
杨华梅嘴角嗫嚅了下，眼底心虚，脸上歉疚，只能点点头：“就、就看了一半多一点儿……”
她支支吾吾着，没再说下去，真实情况只有自己清楚，别说一本多一点儿了，就连半本都没看到。
在杨华梅支支吾吾的时候，杨若晴和骆宝宝娘俩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
显然，杨华梅在撒谎，但母女俩谁都没有揭穿。
杨若晴面无表情道：“一个月功夫就看一本多一点儿，显然他对账房这块不感兴趣。姑姑，强扭的瓜不甜，账簿我收回来了，弄坏的地方我也不追究了，你回头找到他了帮我给他递句话，叫他别怕，我不怪他。”
说完这话，杨若晴伸手揽着骆宝宝的肩膀，娘俩转身回了院子。
留下杨华梅一个人站在院子门口，望着大路远处那个还在奔跑的身影左右为难。
最后，她跺了跺脚，拔腿去追大白了。
骆宝宝收回视线，“姑奶奶自个去追大白表叔了。”
“嗯。”
“娘，方才为啥不让我去追？我还想追上把他好好揍一顿呢！”骆宝宝捏起拳头挥了挥。
“哈哈，你就这么想揍他啊？”
“谁不想揍他啊？兵兵也想啊，大白表叔就长了一副欠揍的脸。”骆宝宝毫无压力的道，一口一个表叔的叫着，但这辈分差距从未给她造成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用老杨头的话来说，这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丫头片子，随她娘！
杨若晴拍了拍骆宝宝的肩膀：“不用你出手，就让他跑，跑到外面去遭受社会的毒打，他自然就明白啥该做，啥不该做了。”
“可是，姑奶奶去追去了呀，待会追到了咋办？”
“放心吧，对于一个存心要跑的人，你姑奶奶是追不上的。”
一语成谶。
杨华梅明明一直盯着大白背影的，不让他逃离自己的视线。
可是，真当她拔腿过来追时，却发现怎么都追不上。
第5983章 张记铺子
她边追边喊，喊他回来，喊‘你晴儿姐不追究你责任了’这些话，可是，大白却好像跑得更快了。
杨华梅就有些纳闷了，明明有一条腿有点瘸，咋还能跑这么快呢？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她想回去搬救兵来追，可自己只要一回头这小子就得脱离视线，杨华梅没辙只能咬着牙跟在后面接着追。
幸好沿路遇到了同村在地里干活的村民，她央求他们帮她回去跟杨华忠和王洪全那边捎个信。
村民也热心，赶紧回村来捎话了。
待到杨华忠赶着马车，载着王洪全追上杨华梅，杨华梅的人已经到了清水镇的南门外面。
“三哥……”
她上气不接下气，累得站都站不稳。
“大白呢？跑哪去了？”
王洪全从车上跳下来，着急大吼。
杨华梅摆摆手，“跟丢了，但我肯定他是进了镇上。”
“那还愣啥？去镇上找啊！”王洪全跺了跺脚，把旱烟杆子往腰上一插转身进了城门。
城门外面，杨华忠把杨华梅扶到马车上坐下：“你都累到快要中暑了，喝口水，莫急，大白都那么大了，镇上也是时常来，跑不掉！”
杨华梅接过杨华忠递过来的水袋子，往嘴里猛灌了两口水，方才缓过一口气。
兄妹两个赶着马车进了清水镇，跟王洪全分开找。
王洪全往东面瓦市那方向去，杨华忠去北面，杨华梅则去西边，一个时辰后再来南边这张记包子铺前面碰面。
三人就站在张记包子铺门口商量，商量完毕分头行事。
一个贼溜溜的身影从张记包子铺的院墙后面探出来，瞧见他们三个走远，那身影得意一笑。
“想追我？没那么容易！”
他往身上掏了一把，掏出一只缝缝补补后的袜子。
袜子还有点气味，大白捏着鼻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袜子里的东西倒出来。
全都是铜板，摊开来数了数，大概五十多文的样子。
“我爷可真穷，一辈子咋就攒了这么一点儿私房钱呢？”
大白嘴里嘀咕着，把臭袜子随手甩到一边，再将铜板揣到怀里，站起身四下瞅了几眼，一头扎进了张记包子铺。
张记包子铺是清水镇一家老店，据老杨头说，当年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张记包子铺就开在这了。
很多年过去了，张记包子铺历经好几辈人的努力，终于在清水镇的早点行业稳居第一把交椅。
老杨头小时候，张记包子铺是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子，前面摆了两张桌子，掌柜两口子一个烧锅水一个揉面，一笼笼的蒸包子馒头。
到了杨华忠那一辈，张记包子铺已经有了两间青瓦屋子，屋子里有灶台烧锅蒸包子馒头，外面一溜儿的小炉子，上面架着大铁锅煮饺子混沌面条。
边上搭着茅草棚子，里面摆着几张简直的座椅供顾客吃食。
等到杨若晴和骆风棠他们那一辈的时候，张记包子铺已经是带院子的三间大铺子了。
铺子里面摆满了桌椅，掌柜两口子掌舵，还请了几个伙计帮忙。
如今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张记包子铺已经成了两层阁楼，后面带大灶房和伙计们住的屋子，库房。
二楼住家，一楼大厅装饰了一番，分割成大堂，以及两三个单独的小包间。
年轻的老板娘站在柜台后面，涂着蔻丹的指甲熟稔拨弄着算盘，在她身后的整面墙壁上挂着一排排竹板。
竹板上用黑色的笔墨写着醒目的早点品种，规格，以及相应的价位。
包子馒头饺子混沌面条一样不缺，糍粑米糕煎饼粥泪也是应有尽有。
在前人的基础上，后辈继续努力，张记包子铺的生意如今是如日冲天。
大白站在柜台前，仰着头望着老板娘身后挂着的菜单流哈喇子。
“小兄弟，想要吃点啥？随便点！”
老板娘暂停下手里的算盘，抬起头笑眯眯招呼起大白来。
大白眼睛望着竹板，伸手戳着一口气点了好几样。
包子，蒸饺，炒面，年糕，豆腐脑，啥都不缺。
点完了他又问老板娘：“那啥……鸡肉灌汤包里头装的是鸡肉还是猪肉？”
老板娘正拿着一张纸在快速的记，闻言笑着撩了他一眼，好脾气的道：“小兄弟尽管放心，咱张记是百年老店了，童叟无欺！”
大白还想再问几句，老板娘看了眼他身后：“敢问客官几个人？”
大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我一个。”
老板娘心里嘀咕，一个人，点这么多？吃得下嘛！
不过，吃不吃得下不是她的事儿，只要他给钱就行。
“小兄弟还要点啥吗？”老板娘又问。
大白暗暗掂量了下口兜里的五十多个铜板，估摸着差不多了。
“暂时就点这些了，吃不饱再点。”他心里有些心虚，但面上还是镇定从容到有些财大气粗。
加上他身上穿的衣裳，都是老王家省吃俭用省出最好的衣裳给他穿，一个补丁都没有，还都是七八成新的，人也生得白白净净，手指修长光滑，一看就是没做过重活的少年。
阅人无数的老板娘竟然看走了眼，以为大白是镇上那个有钱人家出来的，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咱店的豆腐脑有甜有咸，客官要哪种？”她又问。
大白毫不犹豫：“我要甜的，还得多糖。”
“好嘞，这就给您备注好。”
老板娘利落的撕下那张纸条，喊了那边的一个伙计过来。
将纸条交给伙计的同时，吩咐道：“先带这位小客官找张桌子落座。”
伙计接过纸条看了眼，心想这少年人胃口真大，点这么多是准备吃不完打包吗？
活计躬身来到大白跟前笑容满面的招呼起来：“客官，这边请。”
大白跟在伙计身后往自己的桌子走去，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大白环顾了一圈店里四下，又喝了一碗伙计送来的茶磕了十几颗店里送的焦糖瓜子，他点的东西便送上来了。
小笼包小巧玲珑，外面的一层皮包裹着里面满满当当的肉汁，颤颤悠悠。
蒸饺摆在竹制的蒸笼里，好看得跟树梢上的月牙儿似的。
豆腐脑上面放着两勺子白糖，仿佛阳春白雪。
大白再也忍不住，先用筷子戳破一个小洞，在汤汁流出来之前，利索的夹起小笼包放到旁边装了米醋的小碟子里，然后一顿吸吮。
鲜美的肉汤跟米醋混在一块儿，好喝得跟陈年老酿似的，大白都有点醉了。
然后一口塞进嘴里，三两下就咀嚼吞下腹中。
“好吃，太好吃了！”
第5984章 吃霸王餐
大白一个人活生生把面前满满当当的吃食全吃到肚子里去了，末了还端起装豆腐脑的碗在那狂舔。
旁边桌上，别人一家人点的吃食都没他多，即使如此到最后总能剩下一两个包子，三四只饺子。
强烈的对比下，大白当之无愧成了包子铺的焦点。
“那小子是猪投胎的嘛？咋这么能吃？吓死人！”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一点儿不假啊。”
“家里得有金山银山才撑得住这么个吃法吧？瞧他穿着也不赖，指不定是那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大白打了个饱嗝，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中抬手打了个响指：“小二，结账！”
“好嘞！”
伙计屁颠着来到了大白跟前，手里拿着一张纸，“……统共六十三文，零头给您抹去了，给六十文就成，吃得好您请下回再来。”
六十文？
大白摸荷包的手僵住了。
糟糕，他荷包里才五十二文。
“客官？”伙计见大白突然不动，讶了下。
大白回过神来，摸荷包的手收了回来，随手拿起桌上一根牙签戳着牙，剔出一块肉沫来吐到地上。
大白用手里的牙签指着桌上的空笼空碟空碗：“你家的东西味道是还不赖，不过这份量就不咋地了，我点了这么多样也就勉强吃个六成饱。”
“啊？”
伙计扭头看了眼桌上大大小小的空器皿，有些不可思议。
这么多东西，自己吃一天也够了啊，眼前这小子，年纪跟自己差不多，难道有两个肚皮？
“这样吧……”大白换了个坐姿，一条腿搭在凳子上，“再去给我来一份响铃锅巴，三鲜粉丝汤，另外打包十张梅干菜烧饼，待会一并结账！”
听到还有生意做，伙计顿时眉开眼笑，刷刷几下在纸上记下，“客官您稍等……”
“诶，你是去后院灶房不？”大白突然喊住他。
“是啊，客官还有啥吩咐？”
大白站起身，揉着自己的肚子，“那什么，我跟你一块儿去，我去上个茅房排空下肚子……”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旁边桌的客人听到，顿时就有人脸色不好看了。
这正吃东西呢，扫不扫兴啊！
伙计见状，赶紧拉着大白往后院去，生怕他再说出扫兴的话来。
到了后院，伙计给大白指了下灶房方向，自己则去灶房追加菜单去了。
大白端着裤子绕过灶房来到张记铺子的后院，一双眼睛骨碌碌转。
他当然不是在找寻茅厕，他要找的是……
“汪！”
“汪汪！”
“汪汪汪！”
一条大黑狗猛地跳出来，朝他一顿狂吠。
大白吓了一跳，差点拔腿就跑，突然，他停了下来。
因为大黑狗的脖子上挂着一根手臂粗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拴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
大黑狗身后，则有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那正是大白要找的。
大白从怀里掏出先前偷偷揣进去的一只大肉包，掰成两半，试探着往前伸了伸。
“狗畜生你闻闻，这肉可香了，绝对比你的狗肉还要香……”
先前还很狂躁的大黑狗用力抽了抽鼻子，突然就停止了叫唤，爪子在地上蹬了几下，铜铃大的眼睛贪婪的盯着大白手里的肉包子。
“只要你不叫，老子就给你吃。”
大白把手里的半只包子扔到地上。
包子还没落地，半空中就被狗嘴给叼去了，三两口它就吞到了肚子，狗舌卷过嘴角继续虎视眈眈盯着大白。
我靠，这狗曰的吃shi的啊，快到老子都没看清楚。
大白看了眼手里剩下的半只包子，突然做了个丢出去的假动作。
大黑狗不疑有诈，猛地跳起来往前扑。
大白趁机往后门冲，手都已经搭上了门栓，身后，一阵疾风扑来，还夹杂着一股子畜生特有的腥臊味儿。
“包子！”
大白喊了一声，这回是真的把手里的半只肉包甩出去。
大黑狗收回要咬他的狗嘴，调转身躯往相反方向去追肉包去了。
大白趁机拉开院门冲了出去，外面整片整片都是菜园地，最近浇过了农家肥，臭得不行。
大白也顾不上了，捂着鼻子没命的在菜园地里狂奔……
“那小子在前面，快追！”
身后，传来了喊声和脚步声。
大白边跑边扭头看，不看不晓得，一看吓一跳。
呼呼啦啦追出来五六个男的。
只要那条大黑狗不出来，老子就不怕。
“汪！”
一声熟悉的狗吠传来。
黑色的身影如同利剑般冲过来，大白狂呼，不会这么倒霉吧？怕啥来啥？
……
张记包子铺后院的柴房里，大白刚吃了一顿胖揍，腚儿上还被大黑狗咬了一口。
“你们打老子，还关押老子，晓不晓得老子是谁？我表姐夫可是……”
“你表姐夫是天皇老子也没用！”
一个腰间围着白色围裙，头上还带着白色厨子帽子的中年男人吼断了大白的叫嚣。
“敢来张记吃霸王餐，你小子活腻歪了，老子回头就把你剁了做包子馅儿！”
“你敢！我表姐夫可是护国大将军，你剁了我，他带兵来杀你全家！”
“护国大将军？你小子年纪不大，这牛比吹的比谁都响！”
厨子男人冷笑了声，来到大白跟前跟抓小鸡似的把他揪起来，照着脸上就是几巴掌。
打完扔到地上，用脚踩住大白的脸：“老实点！”
柴房的门从外面锁上，大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半边腮帮子都痛到麻木了。
泪水合着血水往下淌，一只眼睛肿了，看东西有些模糊，柴房里还有老鼠在脚边跑来跑去，吱吱的叫。
大白往后缩，背靠着一摞柴草抱着膝盖哭，霸王餐不好吃，他再也不要吃了。
爷，三舅，娘，你们快来救我啊……
前院铺子里。
过了吃早饭的时间，大堂里客人都已离开，两个伙计在打扫桌椅。
红衣服的老板娘依旧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后的高凳上打算盘，戴着厨子帽的厨子过来了。
“媳妇儿，那小子死鸭子嘴硬，打了一顿还在那叫嚣，说他是长坪村的，护国大将军是他表姐夫，嘿嘿，咱这一带哪个不晓得护国大将军的名号？就他那六十文钱都付不起的小瘪三样儿还想冒充将军的小舅子？糊弄谁呢！”
第5985章 接着关押
打算盘的女人头也不抬，唇角勾起一抹鄙夷的弧度。
“十里八村，真要往上凑，家家户户都是亲戚关系。”
“就算是一个村的又能咋样？他吃霸王餐还有理儿了？倘若当真是大将军的表弟，怎么可能连六十文钱都拿不出来？”
厨子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媳妇儿，那小子咱打也打了，他身上的五十二文钱咱也没收了，接下来咋处置？”
红衣妇人不假思索，“且不算他后来追加的那些吃食，照着之前的六十文算，他还欠咱八文钱。”
“先关他一天，挫挫锐气，等服软了再让他在后院打杂，做满三天抵债放人！”
“媳妇儿，要是他打死都不乐意干活呢？那咋整？”
红衣服的老板娘有些不耐烦的按住算盘抬起头，“你担忧的事儿咋那么多？他要是不乐意干活那就接着关，我倒要看看是他嘴硬还是骨头硬！”
厨子讷讷点头，全然没有半分先前在大白面前时的凶样。
甚至还跟红衣妇人这赔着笑：“媳妇说的是。”
红衣妇人对他的讨好无动于衷，埋头接着盘账。
厨子站在旁边托着胖乎乎油腻腻的腮帮子看着她。
瓜子脸，尖尖的下巴，细细的眉眼，我媳妇儿可真好看呐……
红衣女人打了一会儿算盘抬起头，发现厨子还站在面前睁着两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瞧，柳眉顿时蹙了下。
“你不去做事，在这瞎瞅啥？”
“我没瞎瞅，我瞅我媳妇，我媳妇好看。”
“去去去，大白天的你脑子想啥呢，这么闲，事情做完了吗？”
“回媳妇话，都做完啦。”
“都做完了？咱铺子可是早晚两顿都开业的，夜里要用到的面你得去发咯！”
“发好啦，发了两大缸呢！”
“那馅料拌好了没？”
“也拌好了，荤的素的一样不落。”
红衣女人仔细想了下，“那你去边上看着吧，最近闹耗子。”
厨子痛快点头，“媳妇叫我做啥我就做啥，那我去后院看着了。”
他屁颠着去了后院。
两口子的对话，一字不落被大堂里干活的伙计听去，两个伙计都在店里做了好几年了，那会子老板娘还不是柜台前面打算盘的那个。
那会子的老板娘对老板可好了，揉面醒面拌料都抢着来，还给老板生了孩子。
可男人就是怪，对他好的不珍惜，前妻难产死了不到半年，就娶了如今的这个。
如今的这个啥都不干，灶房从来不进，就死死抓着账簿和钱，对掌柜的呼来喝去。
可掌柜的就是乐意，留在后院灶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伙计们心里都有些担忧，也都在骨子里瞧不起这掌柜。
把从前妻那里亏待了的，一股脑儿全补在后面的妻子身上，哎，真是可怜了前面那位。
话说，前面那位对他们这些伙计也亲和，从不呼来喝去，哪里像现在这个，跟女王似的……
……
就这样，大白在张记包子铺一待就是两天两夜。
而这两天两夜，对于大白来说，不过是柴房里较劲儿的两天两夜，赌的一口气就是不给铺子里干活。
但对于长坪村的老王家来说，却是地狱里的两天两夜。
王洪全已经找到筋疲力尽，再也走不动半步路了，杨华梅更是着急上火，担心害怕，晕过去好几回，大晌午的都在外面找人，中暑了好几次。
幸好当时身边都有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的，方才把人弄醒。
这会子是夜里，福伯刚走，王栓子的两个姐姐王翠花和王春花都过来了，孙氏和鲍素云她们也都在。
“梅儿，把药喝了，我再给你整口吃的垫吧肚子。”
孙氏站在床边，把药碗递过来。
杨华梅摇摇头，有气无力的道：“三嫂，我没病，用不着费钱抓药。”
只要大白回来，我立马就能从床上蹦起来。
“你这病啊，纯粹就是自找的。”二姐王春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心里想啥就说啥。
“你说着大热的天，大人孩子都好生在家待着不香吗？母子两个非得吵架，吵着吵着小的还离家出走了，找不到了你又担心，何必？”
王翠花暗暗扯了扯王春花的衣裳袖子，示意她少说几句。
王春花甩掉王翠花的手，“大姐，有些话你别不让我说，我老早就想说了。”
“梅儿也真是的，大白再咋样犯浑那也是你儿子，也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好好劝道劝道就是了，至于把他逼得这么急让他离家出走？这事儿都不是第一回了，上回离家出走，回来瘸了条腿，这回还不晓得咋样呢！他要是有个啥闪失，我这做二姑的……呜呜……”
王春花说不下去了，侧过身去捂着脸哭。
搁在平时，杨华梅肯定不让王春花这样指着鼻子训。
她算啥呀，一个做姑姑的，侄子偶尔过去小住两天，逢年过节给点吃吃喝喝的就了不起啦？
真正把孩子一勺一勺喂大，牵着孩子一步步学会走路，孩子生病衣不解带守在旁边的人是自个，是孩子的亲妈！
但这些辩解的话，此时杨华梅一个字都不想说。
大白没找回来，她就算跟王春花辩赢了又能咋样？
杨华梅只能呜呜的哭，哭得人肝肠寸断。
孙氏和鲍素云也是一左一右的劝，让她保重自己的身子。
王翠花一边拍着王春花的背，边扭头安抚杨华梅：“梅儿，你二姐不是有意要指责你的，她也是担心咱大白啊，娘家亲姑侄，大白小时候没少去她家住，这情分也是摆在那儿的。”
“大白他大姑，你们心急，我们做舅妈的也心急，大家伙儿都一样，都是看着大白长大的。”站出来说话的人是孙氏。
王翠花点点头。
孙氏又往王春花那边看了眼：“梅儿是大白的娘，甭管她对大白是打是骂是亲，咱这屋里头除了栓子，再没有谁能比得上她对大白的那颗真心。”
“望子成龙没有错，大白性子顽劣，大家也都清楚，所以这当口事儿都发生了，咱要是真心为大白着想，就不要再指责梅儿了，因为梅儿的心里比谁都难过。”
“三嫂的话说的在理，当务之急是咱帮着找人。”鲍素云也搭腔了。
杨华梅感激的看了眼两个嫂子，眼泪再次哗哗的淌。
王春花有些不服气，抹了把眼角的泪转过身想再分辨几句，被大姐王翠花按住了手。
第5986章 倒打一耙
“春花，大白他三舅妈和五舅妈说的在理，咱大家伙儿的心都是一样的。你也别说了，咱赶紧去那屋看看咱爹咋样吧，他也急到病倒了……”
王春花还是不想走。
王栓子走了过来，“二姐，你的好意我和梅儿都明白，梅儿对两个孩子也是掏心挖肺了，这当口我们腾不出手来照顾爹，两个姐姐要多辛苦些了。”
长姐如母，王翠花赶紧道：“栓子你放心，你照顾好梅儿就行，爹那边交给我和你二姐。”
说罢，王翠花拉着王春花出了屋子。
王栓子来到床边，对还在埋头痛哭的杨华梅道：“梅儿，你也别哭了，哭多了伤身。等明日，咱再接着去找，我已经跟学堂里的先生说好了，接下来几天我都有假，我也去找……”
杨华梅看了眼王栓子这副摇摇欲坠的身子，黯然摇头。
“你还是在家里等消息吧，爹已经病倒了，你要是再有个啥好歹，我和小黑可咋整！”
提到小黑，屋里不知是谁突然说：“小黑上哪去了？这两天好像都没瞧见他啊！”
鲍素云忙地道：“在我家，大宝回来了，他跟大宝在一块处。”
“小黑没去帮忙找他哥吗？”又有人问。
知情的都保持沉默。
王栓子略有尴尬的道：“他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杨华梅抬起头，跟鲍素云那道：“五嫂，我这两天也没顾上烧饭，小黑该不会都在你家吃饭吧？”
鲍素云看了眼孙氏：“有时候在我家，有时候在他三舅家，赶上谁家就在谁家吃。”
杨华梅满脸惭愧，对孙氏和鲍素云道：“三嫂，五嫂，给你们添麻烦了。”
孙氏哭笑不得，“都啥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不就是添双筷子的事么，没啥！”
大家伙儿留在这里劝了杨华梅一阵，让她不要抬担心。
“大白都十四岁了，都是大小伙子了，不会走丢的。指不定在外面待几天，把他爷的五十文钱花完就回来了呢。”
“对啊，让他在外面转转也好，吃点苦头才晓得家里舒服，梅儿你别担心了，他是个男孩子，又不像女孩子，不会吃亏的！”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杨华梅被劝得心情确实没先前那么沉重了。
想了想，既然找不回来，家里还病了两个，先不找了，让他吃吃苦头自个回来！
众人散了后，孙氏和鲍素云一块儿去了五房。
蒋桂玲如今已身怀六甲，害喜比之前好些了，但赶上天气炎热，她胃口还是很不好。
前几日贪凉，多吃了几块井水镇的西瓜，后又喝了一大碗绿豆汤，结果闹肚子闹到差点起不来床。
这两天才好一些，鲍素云的眉头刚刚舒展开。
这不，孙氏准备了糯米，糯米养胃，又好消化，给蒋桂玲送过去。
两人刚走进五房的院子，就听到小黑在骂绵绵。
“一大锅鸡汤都不让我喝一口，就没见过你这种小气鬼表姐，小气鬼，嫁不出去……”
“小黑，你说啥呢！”
孙氏听不得，皱着眉头轻喝了一声。
小黑看清来人，也不怂，皱了皱鼻子一副委屈的样子，还嘟囔了句：
“是绵绵表姐怠慢我在先。”
鲍素云忙地上前，往绵绵那边看了一眼，绵绵涨红着脸站在灶房门口，腰间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一副挡住门不让小黑进的架势。
“绵绵，这咋回事呢？”
绵绵抬起头正要开口，小黑抢着道：“我来说我来说，绵绵表姐炖了鸡汤，我让她给我喝一碗，她小气，不让，还撵我走。”
鲍素云面上有点难堪，又扭头去问绵绵：“是小黑说的那样么？”
绵绵也是一脸委屈，桃花眼的眼角着急了就泛红。
“哪里是不舍得给他一碗鸡汤？鸡汤刚烧开，一只鸡腿就被他给捞起来啃了。”
“鸡汤是我煨给嫂子的，两只鸡腿都是，谁都舍不得吃，他偷摸着啃了一只还想啃第二只……我没法子才要撵他走。”
听到这话，鲍素云的眉头隐隐皱了下。
桂玲这段时日身子不好，只能喝点稀粥。
福伯说今天开始可以弄点肉糜或鸡汤来补补元气，不然大人小孩没养料。
今早放鸡出笼的时候她就特意留了一只刚下蛋的小母鸡好给媳妇炖汤，下蛋多年的老母鸡虽然汤汁浓稠，但下蛋都把身子给掏空了，没几口肉啃。
小母鸡最好，不仅能喝汤更能吃几块肉。
“小黑，你绵绵表姐说的，可是真的？”
见到鲍素云不方便问，孙氏上前来做一个中间人，再次询问小黑。
小黑站在那里，肉嘟嘟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耷拉着眼皮子，眼珠儿却躲在眼皮子底下骨碌碌的转，绵绵说话的时候他就用眼角的余光去横绵绵。
鲍素云说话的时候他就偷偷撇嘴角，翻白眼，并偷偷去观察孙氏的表情。
而当孙氏来到他跟前询问他的时候，小黑立马停止了所有的偷窥，眼皮往上翻望着院子里的树梢，瓮声瓮气道：“我没吃鸡腿，她撒谎。”
“天地良心，我没有撒谎！”绵绵一脸委屈。
“绵绵从来不撒谎。”孙氏看着小黑，接着道：“鸡腿有没有吃，我去锅里瞅一眼就晓得了，你要是撒谎，就不对，这两天你可没少在你五舅妈家吃饭，鸡蛋，肉，也没少吃。”
小黑听说孙氏要去检查鸡腿，有点慌。
“不是我吃的，是绵绵表姐偷吃的，赖我身上咧！”他上下两片厚嘴皮子一碰，把脏水泼向了绵绵。
绵绵的声音夹着哭腔：“我没有……”
“你有，你把鸡骨头扔在灶台边上，我都瞧见了！”小黑接着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绵绵又气又急，绵软的性子让她从不善于跟人分辨，一肚子的委屈全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化作眼泪吧嗒着往下掉。
鲍素云心疼的扶住绵绵，抬手去帮她抹泪，看了眼那边梗着脖子，还一副得意模样的小黑，鲍素云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啥。
“娘，我没有，我真没有偷吃……”
绵绵抽泣着，转过身去跟鲍素云求助。
鲍素云只能心疼的将她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的绵绵是好孩子。
第5987章 扑空
方阳城头。
齐星云望着骆风棠，他眼睛里似乎有些东西。
“朕问他为何私自拿走火器军营的火药捻烟花，他说接到了上面的指示，制作烟花以庆贺拿下方阳之胜。朕要的是烟花吗？！”齐星云轻声询问道。
但是这等轻声，无疑于惊雷一样，在骆风棠的耳边炸响。
齐星云看着骆风棠的脸色，继续说道：“朕知道大将军平日里比较繁忙，军务缠身，一仗接着一仗，统管二十万大军，有些地方没有看到，实属正常，朕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每天夜里都要在大营外巡视一圈，亲自视察所有的拒马桩和陷马坑，和每一队巡逻的斥候、明哨、暗哨亲自对了口令才会放心。这一切朕都看在眼里。”
骆风棠赶忙站了起来说道：“此事臣定会严查。”
“你先坐下。”齐星云示意骆风棠坐好，不用如此着急的表态。
他看着骆风棠说道：“朕要的不是烟花，是胜利，战局千变万化，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再没有获胜之前，不能有骄躁之心。”
“这就是今天朕想说的话。”
齐星云说起太宗北伐之事，当然不仅仅为了说太宗，而是说所有人都认为必胜的局面，那也是有输掉的可能。
“臣等谨遵圣喻。”诸位将领赶忙俯首说道。
骆风棠站了起来说道：“臣这就下去彻查皇上所言，并矫正不正之风。”
“吃完饭再去也不迟，不用如此着急。”齐星云拦住了骆风棠。
骆风棠笑着指着酒壶说道：“皇上曾经劝臣不要多喝酒，并且还和臣约定了直捣安义之日，再畅饮不迟，臣谨记于心。这饭等哪天打下了安义府之后，再饮不迟。”
蒋五郎端着酒杯尴尬的举在空中，这时候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骆风棠领命而去，饭都没吃，就开始传达圣喻。
骆风棠是个人，不是神，他也会犯错误，也会有失误，同样也会负伤。
齐星云在军营里是最清闲的那个，他用鸡蛋里挑骨头的目光，自然能看到些问题。
一顿酒宴也因为皇上和骆风棠的一番对话，变得有菜无酒，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还没有到庆贺的时候。
齐星云回到行辕，刚要接见左明德的时候，蒋五郎匆匆赶到了行辕说道：“皇上，骆将军请皇上折返白羊城！”
齐星云看着蒋五郎的模样，问道：“前线军情出现了变化吗？”
蒋五郎点头说道：“是，汉国将军秦青从安义府领兵支援，已经快赶到了通天河北岸，他在上游伐木造船修桥，准备渡河，驰援方阳！”
“军情紧急，还请皇上抓紧时间移驾白羊城。禾安易将军在白羊城经营，万无一失。”
齐星云点头，示意王昀去收拾行装，问道：“为何秦青将军突然从安义府发兵？”
蒋五郎递过来两封军报说道：“将军秦青受命前来驰援方阳，而禾安易将军的军报也到了白羊城，刚刚送到。”
“白羊城附近汉军撤走，怕是要驰援方阳！”
齐星云犹豫的问道：“朕这么一走了之，大齐军卒的士气会不会受到影响？”
蒋五郎摇头说道：“大将军说不会，暂时封锁消息就是。大将军亲自前往通天河拦截汉军南下。他说万一方阳战败，皇上在白羊城还能收拢下残兵。”
“护**一部分共计两万人，会护送皇上回转白羊城。”
齐星云心头一紧。
自己这么跑了，是不是有点太丢面子了？
他是来见证方阳之战的胜利的，结果现在的军情，必须让他离开，说不难受是假的。
感觉自己跟个逃兵一样。
蒋五郎看着齐星云还在犹豫，赶忙说道：“皇上曾经证明了自己的勇武，没有人会认为皇上是因战生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哦！对！战略转进！对，对，对。就这个词。”
齐星云目瞪口呆的看着蒋五郎，当初揶揄别人的话，蒋五郎都学会了？！
齐星云看了看硕大的堪舆图说道：“你让人整军，朕立刻离开前线。”
“不给汉人任何一丝胜利的契机！”
齐星云不是昏君，他不会为了面子耽误正事。为了胜利，面子这东西，丢就丢了。
他也不会布阵，战场局势急转而下，他继续待在这里，就是给汉人机会。
齐星云也顾不上见左明德，回到白羊城再说，王昀上蹿下跳的收拾东西，随身侍卫背着箱子做到了车驾上。
他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就等着走呢。
齐星云正要踩上车驾的时候，蒋五郎又从外面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说道：“秦青撤军了，他向安义府的方向逃去，大将军追了十多里，害怕有诈，派出了斥候，秦青的大军正在急行军向着安义府而去。”
齐星云挠着头，看着蒋五郎木然的问道：“这秦青是来一日游的吗？搞什么呀。”
蒋五郎看着皇上大包小包的模样也是颇为无奈的说道：“那秦青也是被人耍了。附近的部落拿了钱，出尔反尔，又冲向安义府，这秦青只能回撤。”
“皇上，咱还走不走啊！”侍卫从车窗里探出了脑袋问道。
齐星云疑惑的看着蒋五郎，等待着军将们给自己一点点建议。
走还是不走，这是一个问题。
“秦青在玩什么？”齐星云站在车驾上，疑惑的看着远方奔腾的通天河。
齐星云不知道秦青在做什么，骆风棠同样也想不明白，他通过早就准备好的船舶，过通天河之后，直奔汉兵大营。
可是骆风棠扑了个空，他正在疑惑的时候，探马回报了，汉兵撤退的方向。
他率领大军追击了十里之后，发现敌军的军阵不散，这是撤离，而不是溃散。
骆风棠及时的停住了军马，示意斥候继续侦查后，返回了汉军大营。
而此时的副将已经将所有的大营整理完毕，他面带疑惑的说道：“汉军的一些东西，已经送到了行辕，皇上已经知道了汉兵撤退的原因，秦青因为安义府被辽国边缘部落人劫掠，回去救援了。”
第5988章 中计
“但是大将军，敌人未曾生火造饭，也未曾在营地周围设置陷马坑和拒马桩，同样军帐之中未有太多的遗留之物，甚至连一些营帐内，空空荡荡，似乎不像是住了人。”
“他们似乎本来就不打算长久停留。”
副将满脸的疑惑，他整理完了汉人大营之后，心中的疑惑更多，秦青到底想要做什么，同样是副将心中的疑惑。
骆风棠环视四周，脸色突然一变，说道：“遭了，我们中了汉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快！命令军卒，迅速登船回转通天河南岸，方阳汉军很可能冲出方阳城！直奔行辕！快！”
骆风棠马不停蹄的再次登船，命令船夫加快速度度过通天河之后，匆匆赶往了行辕。
老远他就听到了行辕方向喊杀声震天，心中急迫的他，用力拍马赶到了行辕的时候，发现了近万汉军正在拼命的攻击着行辕。
战局非常的胶着。
皇上的嘴这么灵的吗？说来什么就来什么吗？刚说完太宗皇帝兵败界河，这是要兵败通天河了吗？
汉人悍不畏死的冲击着行辕木制的外墙，而外面的拒马桩和陷马坑上都是马的尸骸。
大齐的箭矢一鼓脑的洒向了行辕外的汉军，但是汉军依旧如同蚂蚁一样，疯狂的冲击着行辕。
“皇上撤走了没？”骆风棠焦虑的问道。
副将摇头说道：“这个并不清楚，是蒋将军在安排。”
“要遭。”骆风棠皱着眉头，左右看了看，将怀里的红丝巾戴在了肩膀上。
天色渐暗，天阳只剩下了一小半还在地平线上。
这一仗肯定要打到深夜，若是没有红丝巾，很容易误伤，护**们看到骆风棠的动作，同样将红丝巾带好。
“此战，务必冲进行辕之中。”骆风棠叮嘱这亲军，将托运马具的马匹上的马具卸了下来，给自己的战马装上了马鞍。
骆风棠将手中的长枪直直的指着天空，长枪的枪尖，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八千护**都能看到骆风棠手中的长枪。
等待着军卒们将马具披在马上之后，骆风棠用力的挥下了手中的长枪。
战马在骆风棠的指挥下，慢步向前走着，而这种慢走变成了快走，最后变成了奔跑。
因为负重的原因，重骑兵的加速需要大约五十步左右才能达到冲锋的速度。
以骆风棠为矢的锋矢阵摆好之后，重骑兵的马蹄声，变成了阵阵惊雷一样，响彻了整个方阳城外的平原之上。
八千骑兵的冲锋，声势本就骇人，任何人都不敢直面这种冲击。
而这个锋矢阵本来就是为了撕开汉军的阵型！
“援军！是援军！骆将军从通天河北岸归来了！皇上，骆风棠回来了。”王昀指着远处骆风棠的骑兵大声的喊着，欣喜若狂。
齐星云看着带着滚滚烟尘而来的护**，那森罗的面具和泛着夕阳光芒的甲胄，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他看到了那锦旗招展的骆字旗，也看到了这种护国亲军的战斗力。
齐星云很轻松的活动了下身体，笑着说道：“把朕的旌旗竖起来，告诉骆风棠朕无事，不要让他自乱阵脚。”
“还有呀，王昀，以后不要那么大惊小怪。汉人就一万人在行辕之外，虽然是敢死猛士，但是我们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行辕驻扎数万兵。”
“你告诉朕，这怎么输？”
“朕曾经在辽齐战场，战斗就在朕不到五十步的地方作战，也未曾见有任何损伤。”
齐星云不管是想不想走，都没走成。
在他准备走的时候，行辕外骤起的喊杀声，打断了他的行程。
汉军从城中绕开西面城墙，出城攻打齐星云的行辕，目的就是效仿当年的辽军打齐军，抓住大齐的皇帝，一战定胜。
王昀看到汉军攻打行辕的时候，慌了手脚，他就是个内侍都知，虽然陪着皇上见过战阵，但是依旧止不住的慌乱。
齐星云非常随意的说着，但是他背在身后略微有些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不像是表面那么平静。
中计了，调虎离山。
但是汉军是傻子吗？一万人出城就能把朕拿下，是不是也太小瞧朕了？
齐星云看到骆字旗飘扬在城外之后，把自己的大旗竖起来，军心大阵，本来只是在防守的齐军军营，营寨门缓缓打开。
从营寨而出的是一辆辆塞门刀车和战车，汉军对战车最大的威胁，就是轻骑兵的火箭。
但是汉军的轻骑兵被骆风棠的重骑包了后路之后，战车就再无天敌，就如同一把把尖刀，插进了汉人阵中，撕开了一道道血路。
齐星云对这群汉军卒，称之为敢死猛士。
这群汉兵显然知道出城袭击大齐行辕，不成功便成仁，即使是已经陷入了劣势和包围之中。
依旧不断的飞扑到战车的阵中，哪怕是最后的弥留之际，也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砍向齐军。
战场上弥漫着的是铁锈味，而天空无数的乌鸦盘旋着，给这傍晚的战场，四处都是尸首，四处都是血流。
这上万的汉军，在战车和重骑的围剿下，人数越来越少，但是依旧没有溃散，在战场上不断的腾挪着。
月色越来越浓，暗幕笼罩了整个战场的时候，汉军的腾挪的范围越来越小，最后被骆风棠的重骑冲击之下，死的干干净净。
“末将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骆风棠也不顾上擦拭身上的血迹，冲到了行辕内，看到齐星云安全无事，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赶忙谢罪。
“这还算迟吗？”齐星云笑着让骆风棠起来，看着夜幕下方阳城，心中疑惑更盛。
汉军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汉军拿出了一万人的敢死队，冲击了行辕。这是瞧不起朕的行辕防备吗？”齐星云疑惑的问道。
大齐行辕，皇帝的周围可是有近十万的兵马，骆风棠去通天河北岸追击秦青，就带走了不到五万的兵马。
这秦汉卿可是宿将，他怎么会如此愚蠢？
骆风棠护主心切，看到行辕被袭击的时候，心中有些紧张，唯恐复现当年的界河之耻。
第5989章 蒋桂玲调停
此时的齐星云一说，他也从焦虑中缓过神来，皱着眉头看着方阳城，说道：“这不是送死吗？”
“送死的目的呢？”齐星云指着方阳城说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骆风棠想了想说道：“末将去看看。”
骆风棠的带着亲卫向着方阳城西城墙而去，城墙上一片安静，并没有汉军攻打西城墙。
瓮城，内城墙和内城都十分的安静，而驻守在此的将领，听到骆风棠到了，赶忙找到了骆风棠说道：“听说行辕被围，我就赶忙组织军卒，但是你知道这路军成军不过一年，组织起来有点慢了。”
“还没出城皇上传来旨意，要防止汉军拿回西城，就让我按兵不动。”
“行辕那边战况如何？”
骆风棠急匆匆的赶往了内城，边走边说道：“行辕一切都好，防备周密，汉军还未靠近就被皇上炮轰了一轮，轰天雷炸了一次，拒马桩、陷马坑还有大齐的弓弩又拦了一次汉军，汉军冲锋之势被顶住之后，敌人都被杀了。”
“可是只有一万人出城袭击行辕，剩下的汉军在做什么？”
将领指着内城说道：“大将军请看，城中未有明火，但是这城墙下，三步一岗，查的很严，咱们的隐卫察子，没办法送出情报。”
“看来是有大事发生。”
……
村里。
“小黑，你和绵绵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们各自都是啥样的性子我们一清二楚。”
看到死不承认还倒打一耙的小黑，好脾气的孙氏都有些恼火了。
但她的性子跟鲍素云差不多，就算质问，也是软绵绵的，没啥杀伤力。
“你五舅妈，你绵绵姐，大家对你这么好，这两日她们吃啥你也吃啥，你这孩子咋能因为一只鸡腿就跟你绵绵姐杠上呢？”孙氏又道。
小黑翻了个白眼，“我没跟她杠，是你们帮着她一块儿无赖我。咋，我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也不懂事？书上都说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们就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娘，瞧不起我们老王家！”
孙氏没料到小黑竟然能扯出这一堆话来，当下愣在原地。
鲍素云也是目瞪口呆，这小子看着混不吝的，咋掰扯歪理这么厉害，一下子就把事情上升到两家大人身上去了。
这边，孙氏缓过神来，正在组织语言打算跟小黑好好讲讲道理，鲍素云赶紧拦住孙氏：“三嫂，算、算了，那鸡腿，就当是绵绵吃了吧，咱别把事儿闹到了……”
绵绵猛地抬起头，泪流满面：“娘，我真没吃……”
鲍素云扭头狠狠瞪了绵绵一眼。
绵绵怔住了，后面半截话卡在喉间。
鲍素云瞪完绵绵，又是心疼，朝绵绵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开口了，不要再招惹小黑。
绵绵委屈的捂住脸，扭身跑进了灶房。
两个人影从后院过来，是大宝，还有六个月身孕的蒋桂玲。
“刚想小眯一会儿就听到前院说话，怪热闹的，我就让大宝陪我过来瞧瞧。”
蒋桂玲笑嘻嘻说着，来到了众人跟前。
孙氏和鲍素云看到她过来，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鲍素云看了眼蒋桂玲的肚子：“这外面热，你还是尽量多在屋里待着的好。”
蒋桂玲微笑着点点头，又跟孙氏打过招呼，目光也落在小黑身上。
“小黑，咋啦？咋这副委屈样儿啊？哪个欺负你了跟表嫂说，表嫂给你撑腰。”
蒋桂玲的话，让孙氏和鲍素云都同时有些错愕。
小黑的气焰立马就上来了。
他跟嘎婆，还有两个姑姑她们待一块儿的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谁家的婆婆打骂媳妇，婆媳之间闹得不可开交。
想不到是真的是，桂玲嫂子跟五舅妈是婆媳，哈哈，婆媳是敌人，五舅妈和三舅妈又是自己的敌人，那自己跟桂玲表嫂不就是盟友了嘛！
小黑赶紧抬起头，原本想去指孙氏，脑子里突然跳出杨若晴的面孔，小黑手指改变了方向径直指向鲍素云：“绵绵表姐诬赖我偷了鸡腿吃，五舅妈包庇她，都赖是我偷的。”
“小黑！”孙氏气得轻喝了一声。
鲍素云是身形动了动，脸也红了。
蒋桂玲突然抬手，制住鲍素云的辩解，她笑吟吟对小黑道：“嗨，我还当是啥大事儿呢，原来就为了一只鸡腿啊！”
她来到小黑身边，拍了拍他肩膀道：“小黑弟弟，表嫂信你，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五舅妈不清楚情况，你呢，给表嫂一个面子，这事儿就揭过去了，待会吃饭的时候我那只鸡腿给你，当做补偿。”
小黑狡黠的眼睛瞬间亮了：“当真？”
“嗛，表嫂咋敢忽悠你呢，你可是念书人，回头是要考功名做大官的呢！”
这倒也是，小黑的腰杆挺得更直了，脸上美滋滋的。
眼角的余光瞥过身后绵绵藏身的灶房，他暗暗得意。
鲍素云气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真不明白桂玲今个咋会这样，平时她很护着绵绵的啊。
鲍素云想要辩解几句，一只手悄悄按住了她的手。
是孙氏。
孙氏不动声色的朝鲍素云摇了摇头。
鲍素云有些狐疑，但还是听了孙氏的，忍着没吭声。
这边，蒋桂玲看着小黑这满脑门子的热汗，“哎呀，热成这样，口也渴了吧？来，喝几口表嫂我的酸梅汤吧。”
大宝手里端着一只茶碗，蒋桂玲把碗接过来亲自送到小黑嘴边。
“来，张嘴，表嫂喂你喝。”
小黑咧嘴一笑，当真张开了嘴。
“咕噜！咕噜！咕噜！”
小黑甭管吃啥喝啥都跟猪一样大口的拱，贪婪得不行。
猛灌了三大口下去，他的脸色变了变，脸孔也有些扭曲。
“表嫂，这酸梅汤坏了，不是那个味儿啊……”
“啊？坏了嘛？我咋不晓得？”蒋桂玲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这是……呕！”
小黑突然扼住自己的喉咙俯身狂吐不止。
这不吐不打紧，一吐，先前吃过的东西全给吐出来了。
包括那一摊鸡肉。
他还没直起身，蒋桂玲突然操起事先准备好的笤帚，照着他腚儿就是一顿抽。
先前的笑容全跑不见了。
第5990章 小黑搬救兵
“这下证据确凿了，你个偷鸡腿的小崽子，使坏使到咱家头上来了，老娘今个不打死你不信蒋！”
虽是六个月身孕，但蒋桂玲行动起来一点儿不笨拙，目光欲裂，眼冒火光的样子，吓得小黑一个激灵，抱着脑袋在院子里跑开一段路才停下来。
“大肚婆你再打我，我就还手啦！”他指着蒋桂玲，也是气得不行，这个死女人是笑面虎，给老子下套子呢！
“大宝，上去帮我抓住他，今个我非得打死他不可！”蒋桂玲追不上小黑，大声吩咐大宝。
斯斯文文的大宝从来没有跟人动过粗，但媳妇叫他做的事，他从不敢违背。
略一迟疑也撸起袖子上去帮忙。
孙氏和鲍素云回过神来，两人也赶紧上来帮忙。
但她们不是帮忙抓小黑，而是把蒋桂玲也拉住。
“桂玲，你挺着个大肚子，别跑啊，当心动了胎气。”鲍素云盯着蒋桂玲的肚子，紧张得不得了。
孙氏看着那边一个追一个逃的小黑，也道：“既然事情都查清楚了，也还了绵绵一个清白，这事儿咱就揭过去吧！”
蒋桂玲还是气得直喘气，指着东躲西窜的小黑厉声道：“过来给绵绵赔个不是！”
“好，我赔我赔，你叫大宝哥别追我了！”小黑边跑边道。
要是换在别处，就他跟大宝两个一打一，他不会求饶。
但这院子里还有蒋桂玲，待会他跟大宝打在一起，笑面虎肯定要偷袭，明摆着吃亏。
“大宝，你先别追了。”蒋桂玲又吩咐。
大宝停了下来。
小黑也停了下来。
“过来，去跟绵绵赔不是。”蒋桂玲朝小黑招了招手。
小黑点点头，突然，他指着蒋桂玲身后一脸惊恐：“看，那是啥？”
趁着众人，包括蒋桂玲自己都扭头去看的当口，小黑掉头一阵风似的冲向了院门口。
待到院子里众人回过神来，小黑早跑没了。
“这个混球，敢忽悠姑奶奶我！”
蒋桂玲气得一跺脚，也要去追，再次被孙氏和鲍素云给拉住。
“桂玲，算了算了，让他走吧。”
“是啊，你是双身子，千万别气到，对孩子不好。”
院子里的动静，绵绵躲在灶房里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泪流满面的跑出来，站在蒋桂玲身前感动的道：“嫂子，自个身子要紧，绵绵已经不委屈了。”
蒋桂玲深吸了口气，抬手摸了摸绵绵湿漉漉的脸，心疼又略带点责怪的道：
“你个傻妹子，早上我就跟你说，他要是去灶房转悠你直接给赶出来就对了，你就是拉不下那个脸，瞧瞧，好心做了驴肝肺吧！”
绵绵惭愧的低下头。
明明自己这个小姑子个头比嫂子还要高出小半个头，可是娇小的嫂子却如一只猛虎，张牙舞爪护着自己，护着一家人。
绵绵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要是嫂子因为自己惊动了胎气，对未来小侄子（小侄女）有啥影响，那可咋整？
孙氏和鲍素云在旁边看着，两人欣慰的对视了一眼。
孙氏微笑着上前道：“桂玲，还是你厉害，一下子就让小黑那小子没法辩解了。”
蒋桂玲松开绵绵，转过身跟孙氏道：“跟小黑那种混小子是讲不清道理的，只有让他吐出来，在证据面前他就没法抵赖了。”
孙氏满脸赞同。
鲍素云道：“院子里热，桂玲，你们回堂屋去吧。”
蒋桂玲微笑着应了声好。
绵绵道：“娘，三妈，嫂子，你们去堂屋里坐吧，我去拿把笤帚把这里扫下。”
小黑吐了一摊，烈日下爆嗮一阵，到时候引一堆苍蝇蚂蚁来，脏死了。
蒋桂玲赶紧阻止：“绵绵别扫，拿只簸箕把这里给罩住，别让鸡和鸟来啄食了。”
“嫂子，为啥呀？”绵绵很是困惑，那么脏的东西，多看一眼就要吐。
边上的孙氏和鲍素云她们也是满脸不解。
蒋桂玲却神秘一笑，“听我的，先留着，指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呢。”
派上用场？
大家更莫名了。
这时候，忠实的听媳妇话的好男人大宝出了声：“绵绵，听你嫂子的，不会错。”
绵绵点点头。
……
老王家，王翠花和王春花姐妹俩在灶房里烧饭，东屋里王洪全躺在床上养病，西屋里杨华梅靠在床上休息。
几十年的老病秧子王栓子两边屋子跑，轮着照顾他们俩位躺下的。
小黑撞开院子门气呼呼进了院子，视线前方的小马扎，地上散落的小东西，但凡出现在他眼前的东西，全被他一脚踹开。
院子里乒乓作响。
“是哪个……”
王春花拿着锅铲冲出灶房，气得正要跳骂，看到是小黑，王春花的气焰立马收敛起来，换了一副关怀的面孔。
“小黑你咋啦？这气呼呼的，跟人吵架啦？”
小黑抬头看了王春花一眼，“要你管！”
王春花愣了下，抬起手里的锅铲指着小黑：“诶你这混小子，咋跟二姑说话的呢？你给我站住！”
王春花追上了小黑，用力握住他的手臂。
小黑试图甩开，却甩不开。
“你个混小子再折腾二姑可要敲你了啊！”王春花是个泼辣性子，家里几个小子有的都娶亲了，可她还是一言九鼎，一言不合当着媳妇的面都敢抽儿子巴掌的那种。
偏偏儿子还贼孝顺，男人也顶她，这份威严和优越感一直都保留着呢。
这会子眼一瞪锅铲抬过头顶，小黑还真有点怂。
“要敲你就敲，哪哪都有人欺负我，都看我好欺负，我这活得贼窝囊，你打死我好了！”
小黑脖子一梗，肉嘟嘟的腮帮子涨得红通通的。一路跑回来，满脑门子得汗，僵硬着身子站在那里，双拳捏得嘎吱响，咬着牙，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
王春花见状愣了下，上下打量着他，语气也软了下来。
“小黑，咋回事啊？你被谁欺负了？”
小黑咬着牙不说，但眼眶却红了，鼻头也红了。
王春花的心顿时就揪到一处。
娘家侄子，姑姑的心尖尖。
谁欺负她王春花的心尖尖，她跟谁拼命。
第5991章 王春花讨说法
“可是小黑回来了？”
西屋里，传来王栓子的声音。
小黑抬头往那边望了一眼，气闷闷的没回应。
王春花赶紧替他跟王栓子那应了一声，“是的呢。”
“我咋听到吵闹，没事儿吧？”王栓子又问。
“没，没事儿，我跟他说话呢，你别管！”
王春花又应了一声，拉起小黑转身往灶房去：“进来说。”
灶房里，王翠花王春花姐妹俩围在小黑跟前细细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
小黑仗着两个姑姑的疼爱，颠倒黑白，添油加醋的把先前的事说了一遍。
王翠花和王春花听得一愣一愣的。
完事后王翠花沉默的坐在那里，眉头轻轻皱着，似乎在细细琢磨这件事里的因果对错。
王春花不然，她头发丝儿都在冒火，眼睛里也冒着火星子。
“狗屁的蒋桂玲，笑面虎，黑心眼的毒妇，也不晓得喂啥怪东西给咱小黑喝，咱小黑还正在张身子呢，这是要有个好歹可咋整！”
“那东西跟毒药似的，喝得我当时就吐了。”小黑在一旁捂着嘴，一脸痛苦和后怕。
王春花更是气得不行，“还有那个三舅妈和五舅妈也是，说起来也是两个长辈，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蒋桂玲两口子欺负咱小黑，满院子追着打，也不拦一下，不像话，这简直就是欺负咱老王家没人呢！”
“不行，我得去讨个说法！”
王春花把围裙往下一扯，抬脚就要走。
王翠花赶紧拦住她：“春花，你别听风就是雨，这里面指不定有啥误会。”
“大姐，小黑都把事儿跟咱说了，那个绵绵自个吃了鸡腿还赖咱小黑，一家人联手无赖咱小黑，还打他呢！”王春花抬手拍了下大腿，气急败坏的道。
王翠花再次看了眼小黑，小黑站在那里歪着脖子，眼睛骨碌碌的转。
王翠花隐隐皱了下眉。
她把王春花拉到一旁，背过身去压低了声道：“春花，你别冲动，咱小黑说的，也不一定都对……”
王翠花原本是想悄悄跟王春花商量，自家侄子啥性格她这个做打鼓的一清二楚。
但王翠花低估了王春花的暴躁脾气，也低估了王春花对小黑的护短，更低估了今日在西屋里，王春花跟孙氏鲍素云她们之间的言语过招带来的后遗症……
王春花一把推开王翠花，大声嚷了起来：“大姐你说啥呢？到底是小黑跟咱亲还是老杨家那边人跟咱亲啊？你宁可信那些人，也不肯相信自个亲侄子说的话？你这像话吗？”
小黑听到这话，也一脸忿忿的望着王翠花，“你不是我大姑，你向着外人，往后我再不去你家走亲戚了！”
王翠花闹了个脸红，尴尬得不得了。
“春花，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姐，那你是哪个意思？”
“我……”王翠花百口莫辩，只能道：“春花，当着小黑的面你别这样说我，我对小黑是真心的。”
“我才不信呢，大姑你向着外人，不信我，还是二姑对我好！”
小黑大声道，顺势挽住王春花的手臂，一脸认真的说：“二姑，等我将来考上功名了，我把你当亲娘一样的孝敬。”
王春花满脸动容，抬手揉了揉小黑的脑袋：“二姑记着你这话！走，二姑给你讨说法去！”
“我跟二姑一块去！”
“诶，你们两个别去了，一只鸡腿也没多大个事儿啊……”王翠花追到院子里。
王春花姑侄两个停下脚步，王春花扭头对王翠花义正辞严的道：“大姐，一只鸡腿事儿是不大，可他们欺人太甚，一院子的长辈哥嫂合着伙儿的欺负咱小黑一个，咱老王家要是哼儿都不哼儿一声，往后咱家的孩子们还咋在村里抬头？”
王翠花道：“春花，你毕竟是小黑的姑姑，这件事就算你觉得咱小黑受了委屈，也轮不到你出头。
你也该去把事儿跟栓子和梅儿说，梅儿是老杨家出来的闺女，又是小黑的娘，她自然会去讨说法的。”
王春花冷笑，指着西屋：“大姐你还敢指望她给咱小黑出头？有些话我是看在栓子的面上才不直说，咱大白离家出走，还不就是她给逼的！”
王翠花脸色大变，差点就要扑上来捂王春花的嘴，好在王春花没再接着说。
而小黑则是一脸委屈，好像受了奇耻大辱似的。
“大姑，你要是愿意帮我出头，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去，你要是不敢去，你也别故意说那些东西话来扯我二姑的后腿。”
“小黑，你这孩子咋跟大姑说话呢？大姑对你的心，不坏啊！”王翠花真的是百口莫辩，从前只觉得娘家两个侄子一个能言善辩，脑瓜灵活。
另一个是个铁憨憨，都很讨人喜欢。
如今才发现，能言善辩脑瓜灵活的那个，好吃懒做，一肚子的坏心眼，还有暴力倾向。
而眼前的铁憨憨呢，却是个颠倒黑白的主儿，对他再好，不晓得多填了多少零嘴小吃鸡鸭鱼肉鸡蛋到他那张嘴巴里去了，到头来还是被指着鼻子埋怨。
哎，人心隔肚皮啊，王翠花不免有些寒心。
王春花在火气头上，也懒得去理睬王翠花的情绪，拍了下小黑的肩膀：“小黑，给二姑带路，今个不讨个说法还就不信那邪了！”
姑侄两个杀气腾腾的出了院子。
王翠花站在原地，猛地回过神来，她先是冲进灶房把灶膛里的火势给扒拉下去，接着又跑去堂屋里找王栓子和杨华梅，把这事儿跟他们两口子说了。
杨华梅刚刚从噩梦里醒过来，先前在梦里，她又梦到大白了。
梦到大白被人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浑身是血，又冷又饿，杨华梅吓醒后心脏还在砰砰的跳，突然就看到王翠花神色慌张的闯进来，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王春花和小黑，还有鸡腿，以及绵绵，蒋桂玲的事儿。
杨华梅听得云里雾里，但她知道事情不妙。
捂着砰砰狂跳的心口就要下地穿鞋子，刚起身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她又重新倒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