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2章 自闭
小安：“可是，青松的丧事……”
何父摆摆手：“我门在庆安郡的那些所谓的亲戚朋友，其实都不是实在亲戚，我是从老家那边过来的，这里的亲戚都是青松娘那边的，她跟他们平时也没多大走动，本身就是抱养的闺女……”
许是觉得这些家事没必要跟小安说太清楚，何父话锋一转接着说：“总之，铺子不用买，我们明日一早就带青松回去了，车马我先前都去约好了。”
“丧事等回到老家后照着我老家那边的规矩操办下，像青松这种还没成婚又客死异乡的情况，回去了也是一切从简，入了祖坟就行了。”
小安摇头，死活不收回那银票。
“这银票叔叔你收下！”
“我们有钱过日子，你自个留着！”
何父坚决的把银票塞回了小安手里。
这表情这动作，俨然是要跟小安划清界限。
小安心里更难受了，想了想，再次恳求：“叔叔，明日请让我陪你们一块儿回老家！”
何父苦笑，“小安啊，你这又是何必呢？哎，我就照直了跟你说吧。”
“青松娘的身体不好，她看到你，就想到了青松，想到青松她就更难过。
这关口我全家都在度难，他娘要是再有啥闪失，我这个糟老头子也扛不住了！”
“可是……”
“没啥可是的，孩子啊，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青松和你兄弟一场，你就送到这里吧！”
何父打断了小安的话，重重叹口气，转身回了后院照顾何母去了。
留下小安站在那里，身形僵直，神色落寞。
何莲儿偷偷看着小安，有些不忍。
但爹娘的决定她做女儿的也不能违背。
何况，不止是娘，就连自己看到小安哥哥，也会忍不住想起自己的亲哥哥。
何莲儿抹了把泪对小安道：“小安哥哥，多谢你大老远带我哥回来，明日一早我们就回老家了，小安哥哥你保重！”
何莲儿对小安弯腰鞠了个躬，起身之际她来到了屋门口，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是遵从父母的命令，要请小安离开呢。
小安张了张嘴，好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何青松的骨灰坛子，转身缓缓往外走。
经过何莲儿身旁的时候，他突然停下。
“莲儿妹妹，我想最后求你一桩事……”
……
小安离开何家后并没有走太远，而是在江边来回徘徊。
有时候停下来看着翻涌的江水发呆，有时候又接着埋头走，走几步蹲下来，双手捂着脸无声哽咽。
杨若晴和刘雪云在他身后远远的跟着。
“从小到大，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我这个弟弟这遭也是丢了半条命了。”
刘雪云担忧的望着前方视线中那个徘徊的身影，“要不，我去劝劝？”
杨若晴摇头。
“劝也没用，他需要的是时间。”
从油茶村回来这段时日，她各种劝都尝试了，根本没用。
小安的问题来源于他自己的心结。
他觉得青松是为他而死的，他愧疚，却又无法弥补。
尤其是今日在何家，何家人估计也说了什么话，更加加重了小安的心理负担，所以他钻进了牛角尖拔不出来。
这种时候，他需要的是时间，时间像一只橡皮擦，再深的伤痕都会被慢慢淡化。
“姐，小安这副样子，那我们不做点什么吗？”刘雪云又问。
比如说，去何家，把小安跟狼对峙，用性命护着何青松的事告诉何家？
杨若晴再次否定了刘雪云的提议。
“何家现在也不需要任何解释，人没了，就是最惨的结果。”
“我们就这样远远跟着小安，不让他做傻事，其他的，先不动。”
刘雪云点点头，沉默的跟在后面保护着小安。
小安走着走着，突然砰一声栽倒在地。
……
天刚刚亮，两辆马车停在何家铺子门前。
何母端着何青松的骨灰坛子，在何莲儿的搀扶下上了前面的那辆马车。
两个马车夫忙前忙后帮忙把行李搬到后面的那辆马车上。
刘雪云就站在马车边，指挥着，两位马车夫对他恭恭敬敬。
何家铺子里面，何父正在跟一人说话，那人正是杨若晴。
“……何叔叔，该说的我都说了，小安不让我说的，我也说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们，小安他已经尽力了。”
何父眼眶通红，满眼都是血丝。
尤其是听到小安三天不吃不喝为生死未卜的何青松挡着狼群，最后自己虚脱无力差点被狼王咬断脖子这事后，何父震惊得浑身颤抖。
“这孩子，这孩子一个字都没跟我们说啊，只把责任全揽到自个身上去了，这个傻孩子啊……”
杨若晴也悄悄转过脸去，抹去眼角的湿润。
转过脸来接着说：“原本他今日是肯定要过来送的，但他昨夜晕过去了，这会子高烧不退，实在没法过来。”
“我是他亲姐姐，我来替他，也替我们全家送送青松弟弟。”
杨若晴说得诚恳，脸上的悲伤也发自肺腑。
何父深受感动。
……
整整三天，小安一直昏迷不醒。
小雨过来看过好几回，找了好几拨庆安郡的名医过来给小安看病，各种方子各种药都吃了，效果甚微。
杨若晴可不敢把这个消息传回长坪村，跟杨华洲那商量了下找了辆马车准备带小安去长淮州看病。
就在这时，小安的烧奇迹般的退了，人也醒了。
杨若晴简直欣喜若狂。
但他神情怏怏，抗拒吃药，对饭食也没兴趣，整个人一天下来说不了三两句话。
杨华洲跟他说话，他不搭理。
杨永青为了逗小安笑，讲笑话讲得嗓子都发炎了，小安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也不去练功，更不提回兵部的事儿，要么就睡，睡醒了就安静的躺在床上发呆，好像给自己筑起了一扇围墙，要把自己封闭在里面。
“小安丢了魂，醒是醒了，可跟一具行尸走肉没啥区别了。”
最后，杨永青一脸‘深沉’的给出了这个结论。
杨华洲也是忧心忡忡，从前那么阳光开朗的侄子，去了一趟南方竟变成这样，真是可惜了。
要是三哥三嫂晓得了，不晓得多难过啊！
第5963章 不多想
白羊城。
禾安易带着人离开了茶社，审讯的结果不出意料之外，果然是这两个日出国人，是秦汉卿派来刺杀他的人。
白羊城本来就是战区，又不是港口，平日里连齐人的商贾都是泛舟海上活动，很少有人踏足白羊城。
这白羊城又不大，出现两个日出国人实在是太扎眼了。
而接头的日出国人，是每日清晨送菜入将军府的挑工，他准备在饭菜里动手脚，来毒杀将军府一家。
禾安易从酒楼里带了一壶好酒，才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几个腾挪，跳到了屋顶上。
他看着偌大的白羊城，将怀里的鹅黄豆生拿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禾夫人看着月光下，蹲在瓦房顶上喝酒的禾安易，也是连连摇头。
禾夫人用力的耸了耸，将怀里的幼子往上抱了抱，喃喃的说道：“躲到房顶上，别人就看不到你了吗？你可是白羊城的将军呀，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孩子还没出生六个月，她现在身子骨还比较弱，自然不能跳到房顶上，和禾安易一起喝酒。
禾安易躲到屋顶上喝闷酒的习惯，其实已经两三个月了，他不愿意给人找麻烦，但是胸中郁气未消，这酒自然是越喝越闷。
秦汉云叹气的去找了一把梯子，爬到了屋顶上，猫着腰走到了禾安易身边，说道：“我的禾将军啊，你喝酒下次选个好地方行不？！”
禾安易看了一眼秦汉云，但是依旧盯着方阳的方向，似乎要看穿月光下的迷雾，看到那前线的正在奋战的军卒一样。
“我打了这么久的仗，前面就是方阳，一场大胜就在眼前！临时把我调到白羊城了。我只能在这里喝闷酒！烦！”禾安易又是灌了一大口的酒，忿忿的说道。
秦汉云也是抓了一把鹅黄豆生，仔细的咀嚼了两下，品了品，真是无上美味。
他笑着劝道：“按照大齐皇帝定下的军功爵制，这种级别的大战，保护粮草，那都是全体大功！犒赏和功勋结算，和前线都差不了太多，皇上没有亏待你，也没有亏待你手下的护**。”
齐星云是个军盲不假，可是制定军制的都是精通的。
在制定军功考评之时，自然会考虑周详。
所以，齐星云并没有亏待禾安易。
方阳大战之后，禾安易虽然还不能封侯，但是依旧是功勋卓著，加官进爵涨薪水，那是必然的事。
禾安易摇了摇头，又灌了一口闷酒，说道：“我是因为这个吗？这不是没仗打，手痒吗？唉。”
秦汉云无奈的把自己的酒壶拿了出来，抿了一口，他很喜欢日出国清酒，因为不烈润口。
禾安易那高粱酒他顶不住。
秦汉云无奈的说道：“我的禾将军啊，你咋地就这么想打仗呢？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知道你这个身子吗？夏天怕热，冬天怕冷，寒风一吹直打颤，跟蒋五郎那些年轻人争什么。”
“一身伤病，这人啊，都得服老，不服老不行。”
禾安易瞪着眼睛说道：“那蒋五郎就比我小三岁，他就是年轻人，我就不是了？”
秦汉云看着一脸郁郁的禾安易，就知道他内心还是想着打仗的事。
他笑着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蒋五郎没受过伤，你上次躺在床上修养了整整一百多天，又打了硬仗，吃了几个月的雪回来，你为大齐流了太多的血了。”
“你知道在汉人眼中，眼下的局势，为什么汉人会被压着打吗？”秦汉云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禾安易疑惑的说道：“我大齐皇帝英明啊，骆大将军练兵无敌，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额……”秦汉云挠头，这个回答有点意思，而且总结的问题的根本，他想说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的确是大齐皇帝英明，骆大将军神武，带来了这些让汉人绝望的变化，而且这种变化还在进一步的酝酿着。
“你说说，在汉人的眼中，为何会节节败退？”禾安易笑着说道，聪明人太聪明也不好，看问题总喜欢复杂化，他倒是想听听秦汉云的说法。
“国力。”秦汉云吐出了两个字，躺在了房顶上，看着皎洁的明月高悬说道：“齐军这一仗打输了不要紧，修整下，来年接着干就完事了，汉人只要大败一场，就是亏满。”
“汉人的战略就一直是避免大规模的伤亡，越惧怕决战，就越是战略被动。”
“眼下大齐已经强到了，不需要禾将军你再满身是伤为国赴难了。”秦汉云意味深长的说道。
当初禾安易都是做好了战死的准备，打仗一点都不惜命，但是眼下的大齐，已经不需要他再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了。
战略的改变，导致了战术上和人事安排上的改变。
禾安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己这身伤，的确是耽误了他。
“感觉自己就跟个废人一样。要不然干脆告老算了，寸功未立，空享俸禄和封赏，受之有愧。”禾安易叹气的说道。
其实在战术谋略上，他才是最强的那个，但骆大将军回来了，就顺势让他回白羊城修养了。
秦汉云摇头说道：“你要说你寸功未立，整个大齐没几个人能说自己立过功了。你就不如你们那个皇上活的明白。”
“你就不如你们那个大齐皇帝能躺，他估计是想让你躺在功劳簿上，荣华富贵一生。”
禾安易笑了笑，不再言语。
人各有志，秦汉云的活法，他不乐意那么活着。
此时的方阳前线，七座铁山，四处林场都被河护**军攻下。
把蒋五郎给乐的，整天笑的合不拢嘴。
“要不说呢，跟着大将军打仗，就这点好，啥都不用想，你说干啥就干啥。这仗，舒坦。”蒋五郎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上，笑呵呵的说着。
骆风棠无奈的看着蒋五郎，这个家伙，是个憨憨吗？
当然不是。
能搞出烟花攻势说明蒋五郎打仗，总是有些怪招，能够出其不意。
而这次的林场铁山争夺战，可见其掌兵丝毫不逊于他这个大将军。
军队很喜欢较这种无聊的劲儿，有意义吗？没有。
但就是喜欢。
蒋五郎现在很懒，懒得动脑筋，懒得想战略。
劳心劳力的事骆风棠做，蒋五郎跟着拿功劳好了。
第5964章 跑得快
“都打到这个地步了，还想啥？明天，一拥而上！方阳城西城墙早就千疮百孔了，连个毛都看不见，一准拿下。”蒋五郎扭动着姿势笑着说道。
骆风棠手指在方阳城的城防图点了两笔，说道：“我还想再轰一天，等日头把地面蒸的再干一点，再从西城墙登城，思路和拿锦州是一样的先拿外城，再拿内城。”
一招鲜，吃遍天。
而这种徐徐图之的攻城方法，最为稳妥，再来一次锦州之战，也未尝不可。
“那就在打上一天，都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天。”蒋五郎无所谓的点头说道：“我的兵，跑的快，这次我要多拿几个箭塔。哈哈！”
蒋五郎忽然面色一整，神秘兮兮的说道：“皇上那里呢，他什么意见？”
骆风棠面色奇怪的说道：“皇上那里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这都到阵中了，他能忍得住，不在军事上指手画脚？”蒋五郎小声的问道，一脸怀疑。
“忍住了。”骆风棠同样小声的回答道：“本来皇上出个什么主意，我还想着怎么圆回来，要是皇上非要做什么，我还给皇上预备了五万人给皇上过过瘾。”
“结果皇上到了军营里，每天就是参观军营，军事上，很少过问。”
“好！”蒋五郎用力的拍着膝盖，咬牙切齿小声的说道。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就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最害怕的就是皇上来到前线瞎指挥。
“皇上还满自律的呀。”蒋五郎非常满意的笑着说道。他见皇上的次数不如骆风棠多，对皇上的了解也不深。
“两位将军，皇上请两位将军前往行辕叙事。”马成公公跑到了大帐里说道。
骆风棠和蒋五郎对视了一眼，这人就这么不经夸吗？
“参见皇上，皇上安泰。”骆风棠和蒋五郎一起来到了行辕里，看到了磕葡萄的皇上，和在旁边不停扇扇子的王昀。
齐星云笑着说道：“两位将军这面露难色，是怕朕跟你们添麻烦吗？”
骆风棠和蒋五郎那里敢接这等话？
齐星云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两位稍安勿躁。让二位来，朕不是让你们来摆平戎万全大阵的。”
平戎万全大阵，平戎万全大阵共计三个大方阵，四个小方阵。
这个平戎万全大阵，摆一次就需要十四万人！不管是人员配置，还是武器搭配，光从推演上看，那都是一等一的万全大阵！
但是不算四个小方阵，就三个大方针就需要十七里左右的宽度。
就算是摆好了，大齐的敌人，不管是大夏，还是辽国，亦或者是现在的汉人，都是以骑兵为主的方阵。
你搭好了舞台，能请得到送死的演员吗？
齐星云笑着说道：“此次叫你们二位来，是有要事相商。当初定下了四老制度，各军卒退役之后，归田之后充作县尉，为首者都是乡老、县老了。”
“朕打算仿照前南朝时候的国老，在乡、县、州、府上再加一级。”
南朝是在大齐之前的统一大朝代，那时候乡间有国老的称呼。
“国老？”骆风棠皱着眉头说道：“这事不是应该问问张阁老，再行决定？”
“俺们又不懂这些。”蒋五郎同样点了点头，在他心目中，什么将军是好将军？
就是不停打胜仗的将军就是好将军。
至于什么老之类的东西，对他来说，战场才是将军的归宿。
“我朝自建立至今已经一百二十余年，多有戾气，不正之风大肆其道，尤其是这重文轻武之症，俨然已经到了病入膏肓之际。”齐星云叹气的说道。
眼下，大齐皇帝一力主战，甚至自己都跑到前线了！
后面还有人不停的试探。
军粮突然断了十几天，舅是试探！
齐星云面色严肃的说道：“朕登基以来，得幸有张阁老，骆大将军等辅佐，有诸位将领披坚执锐，有我大齐军卒浴血奋战，方能吞狼驱虎，有今日之局面，朕此举，意图改变这种风气。”
趁着大胜，改变大齐最深的隐疾，就是齐星云想做的事。
但是此举势必要引起极大的朝堂震动，想要纠正这种风气，和一百二十年来形成的习惯，难上加难。
他需要支持，而大齐的政治局势里，他最大的助力就是军卒。
“那皇上想做啥，谁敢放…放肆？！”蒋五郎疑惑的说道，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皇上的难处。
皇上是皇帝，眼下借着汉人南下之事，把全国的力量整合在了一起，但是这朝廷依旧不是铁板一块。
大齐的聪明人有的是，一百二十年来，多少在历史的长河留下了璀璨印记的世才，都想在这上面动脑筋。
他们不知道大齐的问题吗？
知道。
他们不想改变这个问题吗？
想。
但是到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并且每一次的纠正，都会引来巨大的反弹，导致这种风气愈演愈烈，到现在俨然变成了政，治正确。
骆风棠看着凝重的皇上，说道：“此事，怕是棘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眼下的局势还是不错的。”
对于国门之外的敌人，比如汉人，骆风棠丝毫不畏惧，那是外人，谁跳砍谁就是。
但是对于国门之内的敌人，他更喜欢的是交通，通过沟通来达成共识。
“眼下的局势是不错，但是我们总得未雨绸缪。”齐星云敲着案牍，看着两位将军，说道：“本来就是个打算，容朕再想想吧。你们先下去，继续伐汉之事。”
“让朕好好琢磨琢磨。”
“末将告退。”骆风棠拉住了还想说话的蒋五郎，离开了行辕。
蒋五郎莫名其妙的走出了行辕，看着骆风棠不解的说道：“皇上这是在为我们军卒谋福，我们为什么不能明明白白的支持呢？”
骆风棠看了眼蒋五郎，对于这种事，蒋五郎的性子，就是莽到底，谁跟自己不对付，就干架到底。
这种行为方式，骆风棠不敢说是对是错，他在这方面也不是很熟悉。
骆风棠笑着说道：“就是军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第5965章 想法
蒋五郎点头说道：“军队有自己的想法，就会变的山头林立，就会内斗凭白消耗。我知道了。”
“所以我们不能有想法呀。”骆风棠摇头说道。
蒋五郎嗤之以鼻的说道：“大将军，打仗我服你，是真的猛，但是他们都明目张胆的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我们难道还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不成？”
“想要我的脑袋，先问问我手里的枪答应不答应！”
“哪有这样。”骆风棠笑着说道，拉着蒋五郎回到了中军大帐，继续忙活攻城之事。
齐星云坐在躺椅上，突然说道：“别扇了。”
王昀的手一听，皇上这是有些烦躁了，他听话的收起了蒲扇，身子一缩，发动了隐身术，就退到了阴影处，让皇上自己琢磨去了。
齐星云自己晃着摇椅，他能够理解骆风棠在这件事上的选择，他的性子就是这样，从来不把国内的人当做敌人。
齐星云此举，在乡、县、州、府的基础上，再加一个国老，自然是为了一些以后的政策做准备。
当然他本来想在方阳之战之后，再做打算，但是禾安易的请战，还是让齐星云，提前把两位得力干将拉过来，放了个口风出去。
禾安易是个智将，但为国出力之时，身上受创不少，立下了汗马功劳。
齐星云是不忍心让他继续征战了，再这么拼下去，齐星云很害怕忠魂铭上多一个禾安易的名字。
所以他想把先把这个国老的职位给禾安易定下来，具体的职务，大齐军事学院的副山长，是个不错的选择。
“骆风棠啊，你不把他们当成敌人，他们可是会要你的命的呀。”齐星云晃着摇椅连连感慨的说道。
齐星云很了解骆风棠。他过于盯着前方的征战，而忘记了后方的可能会给他致命的一击。
和骆风棠那种恩怨分明的态度不同，蒋五郎的性子就忍不了。
齐星云非常喜欢蒋五郎的这种性子，敢爱敢恨，谈不拢就干，干到对手服气为止。
这种性子在朝堂昏暗的时候，别的不敢说，自保绝对是毫无问题。
骆风棠这种活法，那得天下所有人都是君子才行。
齐星云忽然笑盈盈的看着堪舆图说道：“本来嘛，军队要的就是纯粹，骆风棠不打算掺和这件事也是明智的。”
“啥都让他干了，朕还怎么给他遮风挡雨呢？什么都靠他，要朕有啥用？你说是吧。”
“王昀？”
齐星云回头一看，王昀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倒是个缩头乌龟啊，一看风向不对，溜得比兔子都快。”齐星云笑骂了一声。
王昀是个宦官，大齐的宦官的地位可不比前南朝，南朝那宦官做的比做皇帝的还威风。
王昀参和到这等事里，瞬间就融化了。
齐星云是个军盲不差，但是有一些基本的逻辑他还是知道的，军队是不能有自己的想法的。
他们不能觉得自己的待遇好，也不能觉得自己待遇差。
在军队的时候，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服从军令。
做一台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指哪打哪，就是军队的天职。
所以，骆风棠选择不掺和，这是好事。
齐星云站了起来，还没走出来，一阵香风传来，就看到赵琦端着盘子走了进来，说道：“皇上心情郁结，我特意带了点甜点过来呢。”
“甜点不甜点的，王昀去找你来的吧。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成花鸟使了呀。”齐星云笑着说道。
赵琦掩嘴轻笑，说道：“这王昀也是为了皇上心情好嘛，甜点不好吃，不是还有臣妾给皇上解闷嘛。”
“你是甜点？”齐星云敏锐的把握到了事情的重点。
赵琦身子一歪，扑到了齐星云，晃动着摇椅笑着说道：“那得看皇上想怎么吃了。”
“不过臣妾这个甜点，也就能吃这么几天了，打完方阳，皇上回京，臣妾想见皇上，就难上加难了。”
“你穿成这样，也不怕外人看到。”齐星云把握着事情的重点，笑着说道。
赵琦穿的很清凉，身上凉丝丝的没有多少热气。军营里没那么多冰鉴，看来是刚洗了个澡才过来。
“我穿成这样，自然是来找皇上才这么穿的嘛…”赵琦道。
齐星云笑着说道：“朕会在方阳待到秋末才折返汴京，你莫要为了贪凉，弄坏了身子。”
“皇上不走？”赵琦惊喜的说道，连眼角都带着惊诧，她其实已经做好了皇上方阳战事结束回京的打算。
没成想齐星云居然决定留在这里。
“朕要在附近辽东找个地儿建行在。”齐星云点头说道。
辽东这块地方是一个资源非常丰富的地方，还有黑土地这种宝库，他自然不会放弃，这也是早就定下了事。
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彻底消化掉这片领土，现在的敌人是汉人，后面还有辽国，草原民族，也很跳。
风雨皆休之后，齐星云心中的烦躁少了几分。他烦躁的原因，并不是听不懂骆风棠话里有话。
骆风棠的不支持，就是支持。
军队一旦萌芽了自己的思想，那将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骆风棠的忠诚度决定了，齐星云要调动部队，骆风棠压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骆将军惹到皇上吗？”赵琦，她就在行辕里，自然知道皇上召集了骆风棠和蒋五郎议事，但是没说两句，骆风棠和蒋五郎就离开了行辕。
所以矛盾的集中点，就在骆风棠的身上。
齐星云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的事。这种事你不要瞎操心，你没看王昀都躲得远远的吗？你们轻易的涉及，这条小命怕是受不住折腾的。”
齐星云是好言相劝，完全对汉国的全面优势之后，齐星云会有一系列的举措，来彻底抚平大齐过去重文轻武的陋习。
而这些手段，必定会引起一系列的朝局动荡，而这种动荡，赵琦掺和进来，直接融化都是小意思。
他爹是英国公，那是勋贵，一般不会直接参与朝堂之争的。
这种冲突下，赵琦掺和进来，死的结果还是好的。
第5966章 得道飞升？
庆安郡。
夜里，宁肃和小雨又一起来了酒楼探望杨若晴。
即便是宁肃这个上峰亲自过来慰问，小安坐在床上垂着头，都没什么反应。
好像外界的一切声音，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渗透不进他的耳里，心里。
明明人就坐在他们面前，却又一道无形的墙壁将彼此隔绝，将他重重困在中间。
杨若晴怀疑弟弟这是得了自闭症了。
这下麻烦大了。
“宁大哥，小雨，我们出去说话吧！”
宁肃点点头。
杨若晴过来挽住大腹便便的小雨，过门槛的时候提醒她：“注意脚下。”
到了门口，宁肃转身跟杨若晴这道：“我看小安这个状态也不适合当差，这段时日先休沐，等到身子调养好了再回去当差也不迟。”
这可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递上了枕头，杨若晴正有这个想法呢。
“嗯，我替小安多谢宁大哥的照拂。”
宁肃摆摆手，“小安是风棠的小舅子，也就是我的小舅子，照拂是应当的。”
小雨也附和着连连点头。
宁肃见到小雨似乎有话要单独跟杨若晴说，于是先去了楼下大堂等。
小雨把杨若晴往楼梯拐角那边拉，压低了声说：“晴儿，接下来你打算咋整？是去长淮州请更厉害的大夫还是咋样？”
杨若晴苦笑：“除了请大夫接着治疗，还能咋整呢！”
小雨又道：“我看小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照着咱村大娘婶子们的说法，你觉得咱要不要试试请半仙之类的过来做做法事？”
做法事？
杨若晴有些犹豫。
倘若真是那种有几分本事的大师，她乐意花重金请回来做法事。
就怕那种神棍骗子，忽悠了别人的钱财不算，还把病人和病人家属唬得一愣一愣的。
杨若晴是要拒绝的，但小雨的好意不能轻易辜负，于是她迟疑了下问小雨：“你有认识的半仙？”
小雨点头，又摇头，“不是我认识的，我从没碰过那种事，是我婆婆认识的，听说很厉害。”
“听说啊……”杨若晴喃喃着。
小雨道：“听说那半仙给人看小儿啼哭很有经验。”
杨若晴哑然失笑，“小安要是真能啼哭两声，我倒不用这么着急了。”
他什么都不说，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埋在心里面，根本找不到渠道发泄，这样才最容易出大问题。
“对了，那半仙听说师承一位大师，那大师据说是个能修道炼丹的高人，那半仙年少时候跟着那位高人师父走遍了大齐的名山大川，后来走到一处山清水秀之处，那师父竟然骑着青牛白日飞升了，那半仙只得回到俗世，做起了麻衣相士，专门为有缘人排忧解难，在庆安郡，很多权贵人家置办红白喜事，又或者纳吉问采啥的，都喜欢请他过来坐镇。要不，咱也试试？”小雨又道。
杨若晴果断摇头。
修道炼丹，白日飞升。
合着半仙的师父是太上老君呢？
“雪云已经去了长淮州布置，我打算先带小安去长淮州请大夫再瞧瞧，其他的，瞧完了再说吧！”
小雨也不再多劝，只道：“长淮州的大夫医术应该更高一些，小安一定会好起来的。”
“承你吉言了，但愿如此吧！”
时候不早，杨若晴就不留好闺蜜多聊了，扶她下楼梯交到宁肃手里。
“天气炎热，宁大哥公务繁忙，小雨更是身怀六甲，你们都不用频繁往这里跑了，尤其是小雨，你要多多休息，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临走前，杨若晴再次叮嘱。
宁肃淡淡一笑，他和骆风棠交情身后，在小安和何青松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骆风棠。
公务繁忙中抽些空闲过来探望下他们姐弟这是应当的，他只惭愧自己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小雨则是嗔了杨若晴一眼：“跟我这你就别说那些话了，好好照顾小安，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替我跟宁大人和宁夫人问好。”杨若晴又道。
小雨道：“我会跟公婆那说的。”
宁肃则对前来送行的杨华洲点点头，转身扶着小雨上了马车。
“这宁大人两口子对咱小安真是没话说。”望着远去的马车，杨华洲满脸感慨。
杨若晴点头，两家的交情，自不必说。
转身之际她对杨华洲道：“五叔，我决定好了，明日一早就带小安去长淮州。”
“咋？不等雪云请大夫来庆安郡吗？我担心小安受不起路途颠簸。”杨华洲满脸惊诧。
杨若晴则道：“小安是心病，身体基本已经没啥毛病了，可以自己坐马车过去。”
既如此，杨华洲也不再多说什么，晴儿是小安的亲姐姐，对小安的关心和在乎只会比别人多，绝对不会少。
“好，那我去后院马厩那里安排下，隔夜就把马儿喂饱，马车套好。”
“嗯，有劳五叔了。”
杨若晴回到小安的屋子里，小安喝的药里面有安眠的成分。
因为如果不用点助睡眠的药，小安会整夜整夜的失眠。
杨若晴在床边坐下，俯身轻轻抚着小安瘦削的脸颊，凝视良久后，方才重新放下蚊帐，离开屋子。
就算是寻遍天下名医，姐姐也要治好你。
天麻麻亮，杨若晴就带着小安出发前往长淮州。
马车行到一半路程的时候，杨华洲突然派了酒楼里一个会骑马的伙计过来追。
“东家，掌柜的让你们回去，说是何家来了人，专门找小安公子的。”
心病还得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杨若晴当下让马车夫调转马头往回走。
酒楼里，杨华忠安置在后院的何家人是何青松的妹妹何莲儿。
“骆夫人……”
何家人知道杨若晴的身份，何莲儿原本正坐在椅子上捧着一碗茶发呆，看到杨若晴进来，她赶紧放下手里的茶碗站起身，呐呐的唤了一声后便拘谨站在原地。
杨若晴一脸和善的对何莲儿笑了笑：“不用喊我夫人，你跟小安一样，叫我晴儿姐就可以了。”
何莲儿抿了抿唇。
两个人都没心思在这种情况下寒暄，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后杨若晴开门见山问她：“你不是陪你爹娘回老家去了么？咋这么快又回来了？”
第5967章 心药来了
何莲儿轻声道：“我帮着爹娘送哥哥入土为安后，爹跟娘说起小安哥哥的事情，得知小安哥哥因为哥哥的事情悲伤过度病倒了，他们很不放心。专门打发我回来替他们看望下小安哥哥。”
“你爹娘有心了。”杨若晴道。
“晴……晴儿姐，小安哥哥好些了么？”何莲儿鼓足勇气又问。
杨若晴挤出一丝苦笑，“不发烧了，但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跟谁都不搭理，情况不是很好。”
何莲儿秀眉轻蹙。
先前她赶到酒楼的时候，从小安哥哥的五叔那里听说了情况。
也晓得他们姐弟正在前往长淮州求医的路上。
自己过来，帮不了什么忙，还要打断人家求医的路，何莲儿惭愧又不安。
想阻止五叔，不让他去追人，结果五叔已经早一步安排人去追去了……
既如此，何莲儿觉得自己有必要见见小安哥哥，不能就这么回去。
“我、我能去看看小安哥哥么？”她呐呐问。
杨若晴轻轻点头，“当然可以，你跟我来。”
把何莲儿送到了小安的屋子里，此时，小安衣冠整齐的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捏着一串路上杨若晴给他折的槐花翻来覆去的看。
白色的小骨苞儿一串串的，淡淡的清香，小安似乎很喜欢，这一路都在玩。
“去吧，跟他说说话，我们说话他都不搭理的。”
杨若晴跟何莲儿说了一声，自己让到一旁。
何莲儿步履轻轻的来到书桌旁，看着形容憔悴，双目无神的小安，根本无法把他跟前几日那个在灵堂陪她说话的小安哥哥联系在一起，更没法把从前那个神采飞扬阳光开朗的小安哥哥放在一块儿。
这简直……换了个人。
何莲儿捂住嘴，还没开口，便已泪水涟涟。
小安好像有感觉似的，他缓缓抬起眼来，看到面前捂着嘴淌泪的何莲儿，他的眼珠儿动了几下，好多天不开口，当声音从他嘴里发出来的时候，沙哑得如同刀子画在石板上，仿佛要割出血来的那种。
但在杨若晴耳中，弟弟的声音却是天籁。
因为，对所有人都不搭理的他，竟然看到何莲儿的第一眼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莲儿？”
何莲儿放下手，噙着泪点头。
“小安哥哥，是莲儿，莲儿来看你了。”
小安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一抹笑容，眼神中的坚冰也一点点的融化，目光如同冬日的暖阳。
“小安哥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何莲儿上前来，在小安的面前站着，“小安哥哥，听说你病了，我和爹娘都很挂念你，你一定要听大夫的话，好好吃药，早日好起来！”
小安看着何莲儿，眼眶也红了。
“我、我不值得你和叔叔身子挂念，我，我有罪，是我害死了青松……”
小安的声音几许哽咽，想哭，可是眼泪却怎么都掉不出来。
喉咙里就像塞满了石头，心头也被压上了一块最沉的大石头，浑身的血都往眼睛里倒灌，那串槐花也早被他揉成了碎末。
何莲儿摇头。
“不，小安哥哥，我和爹娘都没有怪你，这事儿错不在你，是我哥没福气。”
小安却不这么觉得，他羞愧的垂下头，咬紧了牙，脸上的肌肉和青筋梗起来。
似乎，有些要狂躁的前奏。
杨若晴远远看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何莲儿摘下肩上挎着的包袱卷，放到桌上边扯包袱卷边跟小安道：“对了，我爹娘还让我捎了东西给你……”
东西有两样。
一双崭新的鞋子，男人的脚码。
还有一件七成新的衣袍，也是男人的。
“这鞋子是我娘给我哥纳的新鞋子，衣裳是我哥穿旧了的。原本是打算烧给我哥，后来我爹娘商量了下，打算把这两样交给你。”
“娘说，你的脚码跟我哥差不多，鞋子给你穿，将来你要走很长很长的路，你要替我哥把他未走完的路给一并走了才好。”
“衣裳是我爹让我交给你的，我爹说，你们是好兄弟，留给你做个念想。”
小安颤抖着手接过鞋子和衣裳，紧紧抱在怀里。
憋了好多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杨若晴悄然离开了屋子，留他们两个在里面说话。
到了外面，刚刚在忙着招呼客人的杨华洲得空跑上楼来，看到杨若晴站在楼梯拐角这边偷偷抹泪，杨华洲心里咯噔一声响，大步来到她跟前。
“你咋哭了？是不是小安又出啥事儿了？”
看到杨华洲一脸紧张，杨若晴赶紧摇头：“五叔别慌，我是高兴的……”
“啊？”杨华洲更加不解。
笼罩了这么多天的愁云惨雾，整个天香楼里从管事的到底下跑堂的伙计，这几天走哪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了东家和掌柜的霉头。
这高兴的事儿从何而来？
“五叔，是这样子的……”
杨若晴迫不及待的想要跟杨华洲分享喜悦，把他拉到一旁说了何莲儿过来的事情。
杨华洲也激动了。
“说话了就好，会哭了就好！”他连连点头，恨不得这就跑去小安屋里跟他抱头再痛哭一场。
杨若晴拦住了他：“五叔，这会子咱别进去打搅他们，让他们好好说说话。”
杨华洲连连点头。
叔侄两个守在楼梯口，两个人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乐，这笼罩了数天的阴云也被一阵风给吹散了。
是的，一双鞋子，一件衣裳不值几个钱，更不是能传家的宝贝。
但是在小安这里，意义却不一般。
这传递着何父何母的一种态度，原谅，宽容，理解，接纳，以及鼓励。
对小安来说，这是让他放下心头包袱，释然活下去的一副良药。
且药到病除。
夜里，何莲儿回到自己的客房里歇息后，小安来到了杨若晴的屋子里。
“姐，这段时日……让你们大家为我担心了。”
杨若晴正在看书，听到小安的话，她赶紧放下书迎到他跟前，亲昵的拉起他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
“你个傻弟弟，咱是一家人啊，只要你好了，我们比啥都好。”
“来，过来这边坐，陪姐好好说会话，咱姐弟俩好久没这么说话了。”
小安憨憨一笑，不管他已经成长为多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当手被姐姐拉着坐到凳子上的时候，乖巧顺从得亦如当年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
“姐，我过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第5968章 姐姐的礼物
“啥事儿？”
小安有点不好意思，“姐，你觉得我把江边那铺子买下来送给何家咋样？”
“江边那铺子？就是何家之前租赁的那套前面是两间铺面可以吃堂食，后面带个住家小院的铺子吗？”杨若晴问。
小安点头，“是的，之前他们离开那里，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房东不准他们在那里办丧事。”
“而那铺子，客流量还不错，我买下来送给他们，至少他们往后的生活也有个着落。”
杨若晴想了想，“你这份心是好的，但那铺子就算你买下来估计何家人也不愿意要，原因你应该明白。”
小安的眼神黯下去几分。
“青松不在了，何父何母又上了年纪，除了会做点早茶恐怕也无一技之长。”他垂下头去，低声说。
“莲儿妹妹才十五岁，又是个女孩子，也挑不起，这种时候我不站出来，他们就要坐吃山空了。”
“何家的家底我是清楚的，没了青松，他们那点银子撑不了多久。”
“小安，你帮他们置办产业，我不反对，但铺子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们眼下估计只想躲在老家舔舐伤口，并不想出来。”
杨若晴托着下巴帮小安细细分析。
“可我给银票他们死活不要，我试过……”他有点委屈的道。
杨若晴无奈的笑了，抬手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你傻啊，那当然不会要啊！”
“你看这样成不，你把准备买铺子的钱拿出来，给他们在乡下置办田地，让他们租赁出去稳稳当当收租？”
小安眼睛再次亮了起来，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大脑袋：“这主意好，我咋就没想到呢！”
“对，就给他们置办田地，让他们下半辈子啥活都不用干，坐在家里稳稳当当收租。”
“再等到莲儿长大一些，招个女婿上门，撑起门户，到时候我要是有条件，还会继续帮衬他们的，青松在天有灵肯定也会瞑目的！”
杨若晴原本看到清秀乖巧的何莲儿，身体里属于月老的那部分属性还隐隐动了下，因为单从外形来看她跟小安的外形很般配的。
但这会子，听到小安像个亲哥哥似的帮何家人谋划未来，甚至连何莲儿的婚事他都考虑到了，杨若晴就知道小安对何莲儿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你那张银票上有多少钱？拿来我看看能置办多少田产。”杨若晴又说。
小安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到杨若晴手里：“这是我当差这几年，还有小时候你们给我零花钱一并攒的，花了一些，余下的都在这儿了。”
杨若晴点点头，银票上有一百二十两银子。
小安的月例银子她清楚，摆在明面上的不会很多，毕竟是吃朝廷饭，讲究清廉。
但也因为吃的朝廷饭，每个部门总会有些其他的薪酬，所以在庆安郡这种地方，当差五六年，不大手大脚，还是能攒钱买下一套小院子，养活一家四五口还是可以的。
一百二十两银子的私房钱，成亲的时候都不需要家里操心了。
杨若晴心里暗暗欣慰着，面上却是笑了。
“弟啊，你攒这些钱不容易，但是在江边把那两进的铺子买下来，恐怕要欠缺了一些，那里的屋价是除了庆安郡书院那一带之外最贵的地方。没有两百多俩银子，是买不下来那间铺子的。”
“啊？”小安看着银票，满脸惊讶，脸色也涨红了。
姐姐清楚价格，何叔叔肯定也清楚。
想到自己当时还蛮有豪情的让莲儿把银票送去后院给何叔叔，说要买下铺子，小安就忍不住羞愧。
“姐，就这一百二十两银子，搁那乡下能置办多少田地啊？”他又问。
自己虽是村子里长大的，可这方面却是一知半解，做生意那块是姐姐顶着，打理农活是爹和娘顶着，哥哥书念的好，自己这被他们层层保护下竟然成了个‘巨婴’。
杨若晴想了下，把清水镇那边的田地等级和价位跟小安这大概说了一遍。
“何家的老家也是在庆安郡下面的村子里，田地买卖价钱应该也是大差不差的，照着如今的行情一等良田六两银子来算，你这银票可以为他们置办二十亩田地。”
“二十亩田地的租子太少了，只能管够他们吃饱穿暖，在此基础上攒不下多少余钱。”
“倘若再添置些什么，或者跟亲戚间人情往来，又或是家里谁生了病要看诊啥的，就更加捉襟见肘了。最好得置办五十亩田地，外加铺子收租。”
田地是保证有粮食，铺子收租则能保证源源不断的活水钱，一家三口才能真正的生活无忧。
小安用力捏着手里的银票，突然发现这银票简直比树叶还单薄。
“小安，别气馁，单从个人来看你已经很不错，至少这个年纪不依靠家里就能攒下这么多钱。”
杨若晴担心弟弟刚从自闭的漩涡里拔出来，又会掉进另一个沮丧的泥潭里。
“一百多两银子，搁在乡下，足够何家三口人下半辈子的吃穿用度。”
“咱用来置办田地虽说有点紧吧，但那是因为田地是能传家的，不一样，所以你别沮丧，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杨若晴的安慰，多少还是让小安面色恢复了一些。
“姐，你放心，我不会太沮丧的，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能接着赚钱，我会一直照顾何家人的。”
我还要替青松活下去，我要活得更好。
看到弟弟坚定的眼神，杨若晴放下心来。
“我送你一样。”
她从身上掏出一张契约递过去。
小安看了一眼，即使对钱，田产，屋产没什么具体概念的他，在看到这白纸黑字的屋契时，都忍不住吃惊了。
“姐，这屋子……”
“这屋子是姐给你准备的，两进的小院子，就在书院附近。”
这是当初从那个淑华表姐处顺来的屋契，搁在庆安郡，最起码得三百多两银子才能拿下。
“姐，你给我这么贵的屋子做啥？我不要！”小安把契约塞回了杨若晴手里。
第5969章 随缘
“为啥不要？”杨若晴笑眯眯问。
小安挺直了腰杆：“我都这么大了，自己能赚钱。”
“你能赚钱是你赚的，这跟姐姐的心意不冲突。”
杨若晴把银票重新塞到小安手里。
“算上花儿和朵儿，咱家兄弟姐妹五个，我是长姐。”
“做长姐的，但凡有能力有条件，在弟弟妹妹们成年以后送上一份礼物，这是一双互相欢喜的事情，”
“当初大安在京城买宅子，我和你姐夫赞助了，花儿成亲，朵儿出嫁，我和你姐夫都送了礼物，如今，该轮到你了。”
“你别的东西可以推辞，但这份礼物却不可推辞，不然姐姐会伤心的。”
小安拿着手里的屋契，满脸动容。
“姐，你突然给我这么一套宅子，我都不晓得该拿来做啥用，我现在在兵部住得蛮好的，跟他们在一起，我不想搬出来。”
“傻弟弟，谁让你搬出来了？我给你宅子，是让你自个安排的。”杨若晴轻轻打了下他的手臂。
“你可以把宅子租赁出去给那些念书的学子住，也可以把宅子转手卖了，去做点别的事情都行，反正，宅子别让它一直空着就行，空着浪费。”
小安如同醍醐灌顶，恍然点头。
“姐，这宅子你送给了我，是不是我咋样处置都行？”
“当然，送你，就是你的产业，你想怎么处置，哪怕是送出去，姐都不干涉。”
小安嘿嘿的笑，看这样子，已经有了打算。
杨若晴也不多问，随便他自己去安排，这宅子是从淑华那里顺来的，相当于是白捡的。
隔天一早，小安送何莲儿回老家。
杨若晴到酒楼门口给他们二人送行。
“小安，莲儿的老家你没去过吧？东临县在庆安郡的东面……”
小安道：“姐，东临县我虽没去过，但以前听青松说起过，横竖都是咱庆安郡下面的县，不远。”
何莲儿撩开帘子跟杨若晴这道：“晴儿姐放心，我认得路的，我会给小安哥哥指路。”
“好，我放心着呢。”杨若晴对何莲儿温和一笑，把手里的一只包袱卷递给何莲儿。
“我准备了一些居家常备的药材，你带回去交给你爹娘。”
又将一只红木双层食盒放到何莲儿脚边：“这里面有些点心，你和小安路上饿了充饥。”
何莲儿看到这么多东西，受宠若惊，不知该不该收下，求助的目光投向小安。
小安道：“我姐不是外人，你就收下吧！”
何莲儿跟杨若晴这道了谢，方才小心翼翼的把包袱卷和食盒端在腿上。
目送马车离去，杨华洲忍不住感叹了句：“这莲儿姑娘模样不赖，瞧着说话也有分寸，性子应该也很好，跟咱小安站一块儿，很登对啊！”
杨若晴笑了笑：“但从外形来看，两人在一起是很养眼。但有些事儿，咱外人说了不算，得看他们自个的缘分。”
杨华洲点点头，“我看小安，把她当亲妹妹看待。莲儿姑娘的亲哥哥刚没了，这当口估计一家人都没心思谈婚论嫁。”
“嗯！”杨若晴应了声。
何青松没了，不出预料，何父何母应该会留何莲儿在家里招婿上门。
若是小安跟何莲儿两个爱得你死我活，甘愿去何家做上门女婿撑起门户，自己是不会阻拦的。
但是父母那边，就不太好说了，他们的思想观念跟她不一样。
“就算过了这个关口，他们两个应该是不成的，咱小安这么好的条件不可能去给人做上门女婿。”
杨华洲突然就将杨若晴心里琢磨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惹得杨若晴忍不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五叔是我肚里的蛔虫吗？啥都被他被说出来了。
“一切随缘吧，五叔，咱回去。”
小安送何莲儿回老家，顺便去熟悉下路，也好方便以后去乡下探望何家双亲。
刘雪云那边，杨若晴也派人去喊他回来了，现在就等刘雪云回了庆安郡，就可以动身返回长坪村。
小安这边的事儿告一段落，杨若晴留在酒楼里等待刘雪云回来的这段时间，她终于做了一个东家该做的事儿。
把酒楼的大小管事召集到一块儿，好好的开了个会。
在会上让每个版块的管事头目详细说了自己负责的差事，针对营业过程中出现的一些问题，有针对性的提出意见，明确责任，强调奖赏惩戒制度。
最后的总结发言，交给杨华洲这个掌柜。
一个会议开了将近三个时辰，中间休息过两回，每回不超过一碗茶的功夫。
等到会议结束，杨若晴这个东家还让后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召集参会的管事们一块儿吃了个饭。
张弛有度，软硬兼施，大棒与甜枣政策并存，这半天的会议下来，杨若晴这个极少露面的年轻东家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更加深入了，威慑也更深。
私下里，杨华洲找到杨若晴，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晴儿你是这个！”
“那个管事们一个个都是人精，当差是有一套，但滑头也是真的滑头，我原本还有点担心你年轻，又不常来，好多面孔都是后来新换的，怕你镇不住呢，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五叔真心佩服！”
杨若晴起身给杨华洲倒了一碗茶，对他的夸赞只是淡淡一笑。
“朝堂上的风波我都卷进去做过弄潮儿，区区一个小酒楼算什么！”
当初开酒楼是为了赚钱，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倒了如今这个地位，钱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一堆数不清的数字。
开酒楼，简直就是玩票。
但既然开了，依杨若晴的性格也不可能说关就关掉。
毕竟这酒楼不仅是当初清贫时候的.asxs.，也是承载着无数家庭生计的重要渠道。
前堂的管事和伙计，后堂的厨子，每个人都依附着酒楼谋生，有的甚至是家里的顶梁柱，酒楼没了他们也就失业了，短时间内没了入账，家庭里的许多计划，甚至家庭成员的命运都会因此而改变。
所以，即便是玩票，酒楼也不能随便关掉，就这么开着吧。
而且，还能盈利呢！
第5970章 回村
长坪村。
回村的路上，两边水田里的金黄褪去，晚稻稻秧在烈日下的威风中轻轻摆动，掀起绿色的涟漪。
村子里，即便是在这炙热的暑天，大半个村里的村民几乎都汇聚在村南头的打谷场上。
打谷场平坦宽阔，铺满了稻谷，家家户户捡了石头，又或是用扁担笤帚啥挡在自家稻谷边缘，借此跟其他人家的稻谷隔开，这形成了一种默契，一眼望去打谷场被分割成一块块，晒满了稻谷。
大人们戴着草帽在场地上忙活着，不时翻弄一遍，好让底下带着潮气的稻谷也能享受到日光的照耀。
小孩子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男孩子们玩着追逐的游戏，女孩子则聚在一块儿抓石头子玩。
男孩子里面总会有那么一些皮实小子，既想惹女孩子主意，又抹不开面子去礼貌搭讪，于是推推搡搡互相起哄间，总有那么一个人喜逞强抢了女孩子面前一颗石头子掉头就追。
女孩子多半都是惊呼和谴责，遇上几个泼辣的小妞，撒开脚丫子就是一顿撵，几个人把小男孩给拦住，拽的拽扯的扯，有的还揪着耳朵：“你个手欠的，还抢不？”
“不敢了不敢了……”
小男孩赶紧求饶，交出了石头子还被啐了几口，女孩子们在领头的小妞带领下趾高气扬的回了阵地，留在原地的小男孩则旁边树后面，稻草垛子后跑出来的同伴一顿哄笑。
哄笑也不恼，挠着脑袋瓜子嘿嘿傻乐。
每年暑天农忙的时候，打谷场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简直能跟村口的老枫树底下相媲美。
往年这个时候，打谷场上总少不了杨华忠和孙氏的身影，但今年，杨华忠和孙氏却没过来。
旁边有些知情的村民趁着歇息的当口说起了这件事。
“里正家的粮食也都打下来了，没往打谷场这边来晾晒，听说都是在家里的院子里晾晒，其他的粮食都堆在那儿，没晾晒。”
“咋不晾晒呢？那潮乎乎的稻谷捂发芽了那不糟蹋了嘛！里正两口子可是老庄稼把式，这个道理得懂啊！”
“哎，你们不晓得，他们家出了那样的事儿，两口子两颗心都记挂着小安，哪里有心思打理家里的稻谷哦……”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王洪全坐在不远处闷头抽旱烟，麦草帽下面一张脸热得通红，汗如雨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人闲得蛋疼专门去扯别人家的事儿。”
王洪全嘴里嘀嘀咕咕着，想到自家的事，就心烦意乱，连抽在嘴里的烟都没滋味了。
……
杨若晴和刘雪云回来后，刘雪云就不见了。
杨若晴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这小子八成是去老宅那边找四丫头去了。
她没点破，这对年轻男女定亲之后，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用句现代话来说，正处热恋期。
虽然刘雪云性格闷，话也不多，但闷有闷的好。
一般女子难入他的眼，一旦入了眼，那便是刻在心里捧在手里去疼她护她，所以，三丫头有眼光。
家里，就拓跋娴和骆宝宝在。
宽敞明亮的书房里，通风透气，骆宝宝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后面，正在认真练习书法。
拓跋娴坐在一旁，正细心指点。
手里的贵妃扇轻轻为孙女儿送去一阵阵清凉的微风。
窗台边的落地大花瓶里，插着两株还带着露珠的荷花，淡淡的幽香萦绕书房。
顶着烈日赶路回家，看到这样的画面，杨若晴感觉整个人都清新舒爽了起来。
她的到来，打破了书房内的宁静。
骆宝宝满脸欢喜的起身来到她跟前，轻轻拥抱着她的腰，杨若晴摸着她柔顺丝滑的发顶，母女两个亲昵了一阵。
“你娘满身的汗，让她凉快凉快吧。”
拓跋娴走了过来，笑眯眯道。
骆宝宝嘻嘻一笑，“那奶奶和娘说话，我接着去把剩下的字写完，娘，待会你也要看哦！”
“好啊，你认真写，待会我跟你奶奶一块儿看。”杨若晴笑着应了声。
看到拓跋娴放下扇子，要给她倒茶喝，杨若晴赶紧过来拦住：“娘，你坐着，我自个倒。”
拓跋娴也不勉强，微笑着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又抬起扇子轻轻扇着。
贵妃扇是用一种特殊的羽毛做成的，羽毛轻盈，扇柄的木头用的是香樟木，能驱除蚊虫，还能醒脑。
扇风的时候，屡屡清幽。
“这壶里是冰镇的酸梅汤，解暑止渴最好，你先喝两口再说话。”拓跋娴将手里的凉风一阵阵送往杨若晴的同时，也提醒她。
杨若晴喝着酸梅汤，享受着婆婆的扇风伺候，感觉自己真像个女王。
“娘，我现在不热了，你自个扇吧。”
她一口气喝完，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拓跋娴轻轻点头，“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都处理妥当了，何青松的父母带着他回老家去安葬。”
拓跋娴再次点头，又问起小安的情况。
“小安情绪还稳定么？”
杨若晴不想把实情说出来，跟拓跋娴这里说了，回头孙氏那边肯定也要说。
横竖实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让她们把这份担心后怕补上，又不是缺失的功课对吧？
“嗯，小安也还好，跟着去了何青松的老家，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拓跋娴轻叹了一口气，“一切都会过去的，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下去。”
杨若晴嗯了声，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酸梅汤，捧在手里，这回是小口小口的喝了。
“你爹娘那边一直在等你消息，听你大伯和大妈说，他们连晾晒稻谷都没有心情，你歇息一下就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好叫他们放心。”
杨若晴原本就打算歇口气就过去隔壁娘家，听到这话，一口把酸梅汤灌到肚子里赶紧起身往外走。
骆宝宝抬起头朝她背影问：“娘你啥时候回来？我快要写好啦！”
“你写好了先叫奶奶瞧，奶奶是这方面的行家，娘跟你嘎公嘎婆说完事儿就回来。”
隔壁杨华忠家的院子里，全都晒满了稻谷，就中间呢留了一条仅供一人行走的羊肠小路通到堂屋门口。
第5971章 舒服
方阳城。
“臣妾这不是关心皇上嘛！皇上的训诫，臣妾记住了。”赵琦看着齐星云的脸色，赶忙说道。
她不是后妃，吹枕边风这种事，还轮不到她。
她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委屈，自己只是关心皇上开心与否，对于朝局大事，她也看不懂。
“朕知道，朕一直在提拔骆风棠，弄的很多人都说朕偏心，就连骆风棠自己都有点郁结，但是眼下骆风棠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争来的，靠着一枪一兵，一阵又一阵的胜利打下来的。”
“朕只是给了他个机会罢了。”齐星云看着赵琦的模样，用指头挂了挂赵琦的鼻子，笑着说道。
赵琦的想法，其实代表了绝大多数不从军的百姓们的认知，那就是骆风棠圣眷太盛？
齐星云从来不觉得盛，骆风棠是世之猛将，这点圣眷，还是太轻了。
“皇上很信任骆风棠。”赵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臣妾不懂这些了，臣妾呢，就是哄皇上开心，以形乐人。”
齐星云没有再次回答赵琦的问题。
骆风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而且齐星云并不怀疑他的忠诚和能力。
齐星云摇头看着远处的方阳城，他对骆风棠的信任是发自内心的，只要跟骆风棠见上一面，就会知道他是个真正的忠臣。
而且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骆风棠也是皇室宗亲，本来应该姓齐才对。
而骆风棠并没有让自己失望，随着大齐军力的不断提升，骆风棠的仗打的也越来越让人放心。
“皇上，大喜事，大喜事！骆将军军报，说方阳西城墙外墙拿下了！”王昀在门外大声的喊道。
齐星云疑惑的看着赵琦，自己就和赵琦来了场友谊赛，这就拿下了外城墙？！
“快快快，让朕去看看！”齐星云大喜过望，赶忙穿上了衣服，连鞋子都穿反了尤不自知，穿着常服就冲向了行辕之外的车驾。
“王昀你快点！平日里你跑的比谁都快，这会儿慢吞吞的！”齐星云气不打一处来的看着远处搬着箱子的王昀喊道。
齐星云来到方阳城前，发现大军云集在了城外，而城头上已经挂上了红底黄字的齐家旗。
齐星云在军中，自然不能再挂骆字旗，就挂上了齐字旗帜，代表这是皇帝，亲自拿下了城头！
虽然皇上在打友谊赛。
齐星云举着千里镜，看着远处的方阳城头，大量军卒在城墙的周围修缮着被炸毁的五凤楼，还有千疮万孔的城墙。
这段时间的炮轰，把西城墙砸坍塌了几段，也在修补当中。
齐星云的车驾也是停在了军营中，并未赶到城墙的位置。
“让朕瞧瞧，哈哈！拿下了！”齐星云掐着腰，指着方阳城张狂的笑着。
这种肆意的笑容，王昀从来没有在皇上脸上看到过。
“看到了没！朕，又拿下一个关键的要点！方阳郡尽入我大齐之手！哈哈哈！”齐星云指着方阳城，兴奋的说着。
骆风棠和蒋五郎等人默不作声。
齐星云喜不自禁的看着方阳那破败的城头，对着骆风棠说道：“赶紧给朕找一合适的地方，朕要建行在。”
骆风棠指着齐星云脚下的鞋子说道：“皇上，鞋。”
齐星云低头一看自己鞋子穿反了，也没在意，盘腿坐在地上，把鞋子换了过来，问道：“骆将军这城墙是怎么攻下的？不是说后天天气大晴之后，才会攻城吗？”
骆风棠看着满不在乎的皇上，笑意盎然的说道：“费星纬的四壁守御使被秦汉卿给下了，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西城墙就换了个辽人做守将，这辽人姓耶律，名铭。今天刚上任，就命人挖开了外城城门的沙土，率众投降了。”
“末将也是很意外。”
齐星云闻言也是一乐，大笑着说道：“一点都不意外啊，你再轰两天，估计秦汉卿都走出来投降了。哈哈！”
这轰天雷和神威镇远大炮的威力，齐星云住在行辕，天天都能听到，每天响起的炮鸣声，不说杀伤力，给人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骆风棠点头说道：“全仰仗皇上兵器之利，才有今日之局面，此乃皇上首功。”
“你就捡好听话糊弄朕吧，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齐星云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方阳城，又是一阵狂笑，马上疯狂的咳嗽起来，眼看着是笑岔气了。
王昀赶忙上前，拍着齐星云的背说道：“皇上慢点，慢点，慢慢呼吸。”
“朕有这么矫情吗？还慢慢呼吸，空气要钱啊！笑岔气了而已。”齐星云看着方阳城，笑骂着说道。
齐星云注目良久，突然感慨的说道：“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
都说君子，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生死不从于天。
齐星云是个大俗人，他就是高兴，他就是想笑。
这个时候都不准自己笑，那太难为人了。
他笑着说道：“犒赏三军，犒赏三军，把朕带来的酒分下去，舒服。”
“皇上，这仗没打完，不适合喝酒犒赏，等打完再说吧。”蒋五郎赶忙劝道。
这不是捣乱吗？
这刚拿下西城墙，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这一犒赏，军心涣散，还打个毛？
“也对，那就发点钱，这个不过分吧。”齐星云商量的问道。
蒋五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大规模庆典，发点钱却可以鼓舞军心。
齐星云志得意满的看着城头，忽然看到了一大片的赤背男子，大花臂，纹身的一群兵卒也在前线。
齐星云疑惑的看了一眼骆风棠说道：“朕记得咱大齐的甲胄没这么紧缺呀，还需要赤膊光膀上阵吗？”
他说着说着就有点心疼。
“那不是齐兵，是高丽的花郎军。”骆风棠拿出千里镜看了一眼，确认之后嫌弃的说道。
齐星云心疼的情绪瞬间没有了，反而跟看热闹一样，也拿着千里镜，看着这群花郎。
俊男靓女！
齐星云非常确信，这些人都很俊朗，身上的肌肉还泛着古铜色，还有女人混在其中。
第5972章 左明德
骆风棠摇头说道：“都是样子货罢了，这是战阵，不着甲，随便一道流矢，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也是金大福非要弄一批精兵驰援大齐攻打方阳。”
“就这样的这群人，手摸在腰带而不是武器上，头盔帽檐盖不住头发，身上一大堆纹身，不走起步，三人以上不成一路，一副牛气冲天的样子，早就被各营士卒打的找不到北了。”
骆风棠对这群高丽人，看哪里都是两个字，嫌弃。
骆风棠又嘀咕道：“没个正形，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大齐的军队，是烟花柳巷河畔的画舫勾栏呢。”
“前两天派他们去打一个铁山，末将寻思着这是高丽精兵，怎么说打个一千人的铁山，还不是一举拿下？”
“结果，他们一打仗就崩，往前冲能把人气笑，往后跑能把人气死。”
“撤退转进其疾如风，迂回包抄其徐如林，烧杀劫掠侵略如火，友军有难不动如山，欺负老百姓一个赛着一个英勇，面对敌军一个比一个文雅。”
“烧杀抢掠虎狼之师，两军对垒就是文明之师，礼仪之邦了。”
“驴粪蛋子外面光。”
齐星云看着骆风棠的表情和这一大段揶揄的话，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群花郎，得亏不是骆风棠手下的兵，否则一天一顿毒打，那都是轻的。
他从未见过骆风棠这个样子。
这帮高丽兵如此不成器，也怪不得骆风棠会爆粗口骂人，换成齐星云，他也骂！
齐星云笑着说道：“那是高丽兵，又不是咱大齐兵，别人家的孩子嘛，看热闹就成。”
骆风棠摇头说道：“皇上提出的军队建设总要求里，就八个字，能打胜仗，作风优良，也从来没有耍帅的要求，末将是真的瞧不上他们。”
“拿下方阳他不帅吗？”齐星云指着方阳城哈哈大笑的说道，在他眼里，拿下方阳，就是天大的帅气！
骆风棠看着方阳城，也是轻笑道：“那倒也是。”
“不过眼下这南高丽不是咱大齐的了吗？这高丽兵自然是大齐兵，末将寻思着等到战事结束把这些高丽兵好好训一下。”
齐星云看着那群大花臂说道：“弄死了朕负责。”
齐星云很喜欢骆风棠这句话，眼下南高丽已经是大齐的了，北高丽还在汉国手里，南高丽的高丽兵就是大齐兵。
这个认识对于现在的大齐很需要。
方阳郡拿下了，那就是大齐的，必须要全盘接受和笑话，不能再让这片地域出现乱子。
同理，南高丽郡也该提上日程了。
“那个金大福是不是在阵中，让他过来。”齐星云决定见见这个人。
南高丽是前些年骆风棠派兵从海上打下的，但打下以后，南高丽的总督是齐星云派去的，叫做左明德。
左明德以前是宫里的人。
而左明德在高丽做提督，全靠着金二贵和金大福两兄弟的支持。
这两兄弟，都是南高丽本土的人，在当地很有权势。
目前为止，齐星云没有派新人过去，依旧只有左明德一个人，在收拾整个高丽的烂摊子。
金大福走到了中军大帐，他看到了正在堪舆图前沉思的年轻人，在没有见到大齐皇帝之前，他幻想过无数次大齐皇帝的模样。
直到看到身穿大红色常服，和将领讨论着前线战局的齐星云的时候，他内心所有的幻想都成为了现实。
大齐皇帝是一个面庞很清秀的年轻人，眉宇间带着一丝英气。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金大福第一次见到皇帝，先行礼，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齐星云才转过头来，看到了如同弥勒佛的金大福。
“起来吧。左明德在高丽有劳金先生照顾了，家仆在帝王家久了，难免会有些跋扈，还请不要在意。”齐星云笑着让这个男子起身，这么胖还五体投地，也是有点难为他了。
他对金大福的态度很好，因为是金大福和金二贵两兄弟，是高丽国内的齐风派。
齐风派是高丽国内的一种社会风气，和国风派是相对立的。
齐风派，即使尊齐，认为高丽和中原王朝应该亲近，政治思想主要主张儒家，奉中原为宗主国。
主张军事依附，不自己建立军队，反而由中原王朝帮忙负责抵御外敌。
最终的目标，是融入中原王朝的大家庭。
其主张，夷狄，因中华而有姓有名，正衣冠而异禽。
而国风派则是尊高丽王氏，讲究独立、自由，最终的目标，就是登基称帝，彻底摆脱中原王朝对高丽的控制。
军事上就是那一群不着调的花郎军，就是他们的主力，高丽的铁矿并不缺，赤膊上阵，在他们看来是更多的是一种精神。
“哪里哪里，左提督颇有君子之风，事事亲力亲为，所言所行皆为我高丽楷模，街头坊间多有效仿，其学识也让某自愧不如，不愧是上国之民。”金大福赶忙说道。
上道。
齐星云给了金大福一个评价，夸左明德就是在夸大齐，这个金大福说好听话有点大齐文官那个意思了。
齐星云左边看了看骆风棠，右边看了看蒋五郎，心中大定，笑着说道：“朕决议撤回左明德。”
金大福听闻脸色大变，大惊失色的说道：“皇上啊，眼下高丽国全仰仗着左提督，才上下一心，有了蒸蒸日上，臣还盼着有一天我高丽国民，一天也能吃上三顿饭啊。”
“在我大齐，宦官是不能外派做官的，左明德之举，实因为战争局势所迫，朕不怪他。但是这个传统，还是不能丢的。”齐星云解释道。
这都是中原王朝上千年来，不断总结出来的规律。但凡是宦官作乱，那权力的中心，朝堂必然乱作一团。
金大福身子一摊，坐在了地上，喃喃的说道：“完了。”
他知道高丽的局势，大齐提督在，那就是大齐皇帝的意志在延伸，高丽原来那些勋贵门阀，根本不敢妄动。
主要是护**在通天河附近，可以随时驰援，没有人胆敢胡作非为。
齐星云看着金大福的表情，疑惑的问道“你这么一说，朕倒是好奇了，他左明德在高丽干的这么好的吗？”
第5973章 放下了心
长坪村，杨华忠家。
杨若晴避开小安抑郁自闭的那一小段，把其他事情都跟杨华忠和孙氏这说了。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小安，他扛得住，这会子还留在何青松老家帮着安抚何家父母呢。”
“他让我捎话给你们，叫你们该干嘛干嘛，不用记挂他，中秋节的时候他再回来陪你们过节。”
杨若晴的这番话，如同一只巨大的手，直接把压在杨华忠和孙氏心口的那块大石头给搬开了。
两口子都长松了一口气，杨华忠突然说起小安攒下的钱，诧异得很，也欣慰得很。
“那小子大大咧咧的，我还以为他不晓得攒钱呢，没想到竟然攒了一百二十两银子，不错不错！”
孙氏也是笑眯眯的，“这笔钱搁在咱庄户人家，娶亲啥的都不用咱爹妈掏腰包，有出息。”
杨华忠赞同的点头：“确实有出息，不过，就算儿子有出息，攒下了娶亲的钱，可该咱爹妈掏的腰包咱一文都不能少，这是规矩！”
孙氏自然是支持杨华忠这个规矩的。
“不过，听咱小安的意思，他攒的那一百二十两银子八成是要贴补给何家了。”孙氏又道。
杨华忠琢磨了下，“这也是应当的，毕竟咱小安的命是何青松救的，性命是无价的，咋儿子有担当，好样的！”
孙氏苦笑，“哎，要是何青松那孩子能活着，该多好啊！”
杨华忠站起身，腰杆和胸膛都挺得直直的，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
“这几天荒废了不少事儿，我得赶紧忙活起来，多收些稻谷入仓好给咱小安攒娶亲的钱！”
“孩子娘，你也甭再东想西想的了，该干嘛干嘛！”
孙氏笑得眉眼弯弯，“嗯。”
杨若晴也站起身对他们道：“爹，娘，我帮你们晾晒稻谷。”
前院地坪有限，而杨华忠家可是六七十亩地田的稻谷啊，前院压根就晾晒不过来。
杨若晴提议把这些稻谷搬去隔壁骆家院子里晒。
“前院后院合一块，应该能晾晒开，而且路近，来回也方便。”
孙氏道：“主意是好主意，但还是不要了，晾晒那么多，你们走路都不好走，宝宝练功夫也没地儿了。”
杨若晴正要开口，边上的杨华忠抢声道：“你娘说的对，听你娘的，我待会去把长工们叫几个过来，余下的稻谷全送去打谷场那边晾晒。”
“路远，来回不方便。”杨若晴还想再劝劝。
杨华忠咧嘴一笑：“这没啥，我扛张凉床过去，夜里就在那边睡了。”
“这也行？”
“有啥不行的？打谷场上到了夜里那些稻谷不打算收回家的，都在打谷场过夜呢！人多，热闹！”
杨华忠说完，抓起旁边的麦草帽往脑袋上一罩，大步出了屋子。
孙氏看到杨若晴还是有些不放心，微笑着道：“晴儿你就随你爹吧，他喜欢热闹，夜里打谷场上都是人，没事儿的。”
既如此，那杨若晴也不再说啥了，爹高兴就好。
陪着孙氏在院子里把稻谷翻了个边儿，完事了娘俩个去后院的水井边打水洗手洗脸。
白米饭软香好吃，可得来的过程却不容易。
且不说从插秧开始，就说这晾晒稻谷，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稻壳外面有一层尖锐的东西跟芒刺似的，黏在皮肤又疼又痒。
这不，晾晒了一圈下来，娘俩这手臂上，脖子里，全红了。
“来，搓点香皂洗的干净。”
孙氏把一块香皂递过来。
“好嘞！”杨若晴接过搓了几把，滑腻腻的，再用沁凉的井水冲刷一遍，整个人都清爽舒服了。
“之前听你那么一说，何家那往后是不打算回庆安郡了？就留在老家东临县？”孙氏又想起了这事儿，细细询问着。
杨若晴想了下，“眼下这段时日肯定是不得回了，回来了睹物思人，难过啊！”
“但往后，谁也说不准，毕竟何父十几岁就离乡背井来了庆安郡谋生，妻子娘家在庆安郡这边，俩孩子也是在这边长大的，老家那边听说除了几间矮屋子也没啥了。”
而且出来就是二十多年，即便偶尔回去走动走动，跟亲戚朋友的关系估计也疏远得差不多了。
“咱小安有担当，往后有他一口吃的，有咱家一口吃的，就不会短缺了何家人。”孙氏道。
“何家人没为难咱小安，还让他好好活下去，帮青松一块儿活，就冲着这话，往后咱小安就是他们的儿子，给他们养老送终也是应当的……”
杨若晴看着孙氏，突然明白小安骨子里的担当来自哪里了。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不需要刻意引导，只在成长岁月里一点点的耳濡目染，孩子便已沿袭了父母身上那种善良正直的品质。
这是一笔财富，终身受用不尽。
反之，父母本身就行为不正，品德缺失，灌输给孩子的思想自然也小家子气。
这不是疼孩子，这是害了孩子，将来当孩子长大终究会受到社会的毒打。
有人来了后院。
脚步声急促，声音更急促。
“三嫂，三嫂你在家不？”
孙氏刚洗完脸，抬起头：“好像是你姑？”
杨若晴刚一扭头便看到杨华梅急匆匆过来了，脚下就跟踩着风火轮似的。
因为杨若晴站着的位置，她能一眼看到杨华梅过来，而杨华梅却不能第一眼看到她，只能看到刚直起身的孙氏。
“三嫂，我想跟你借点钱……”
话音刚落，猛然发现杨若晴也在。
“晴……晴儿你回来啦？”
杨若晴微微笑了下，“今个刚到家呢。”
“哦，哦，那啥，小安还好吧？”杨华梅又问。
杨若晴点头，“还好，多谢姑姑惦念。”
杨华梅也笑了笑，站在那里，没有再往前，捏着自己的衣裳角，有些局促。
孙氏素来是个乐于助人的好性子，尤其是杨华梅先前还关心了小安，所以孙氏自然也要加倍的关心杨华梅。
“梅儿，方才你说要跟我借钱？你要借多少啊？”孙氏走了过来，关心询问。
“啊？我……”
先前跟十万火急似的，这会子杨华梅支支吾吾，目光闪躲。
第5974章 借钱来了
看到杨华梅这副要说又不好说出来的样子，老好人孙氏替她着急了。
在她眼中，后院这水井边可没有外人。
于是她来到杨华梅跟前，抓起杨华梅扭着衣裳的手，满脸关切并压低了声问：“梅儿，到底咋啦？是不是有啥事啊？”
杨华梅满脸纠结，为难的笑了笑，眼角的余光不时瞟过杨若晴这边。
杨若晴愣了下，原来梅儿姑姑是在顾忌我啊？
“娘，你和姑姑说话，我再打捅水待会泡西瓜。”
她故意不回避，拿起旁边带绳索的小木桶扔进了井里。
孙氏看到杨若晴俯身站在水井边打水，不放心离去，得站在边上瞧着。
但同时还不忘关心杨华梅：“到底有啥事啊？你借钱又不说，害我担心……”
杨华梅心里暗叹了口气，却又对这耿直三嫂提不起恶感，只能无奈一笑，豁出去了。
“三嫂，我想跟你借二百五十文钱，回头等我家稻谷卖了，再还你。”
“二百五十文钱？这数字可不大好，二百六十文，咋样？”孙氏问。
杨华梅心中一喜，直接表现在脸上：“那敢情好，二百六就二百六，多谢三嫂。”
孙氏笑了笑，“咱姑嫂间不说客气话，那啥，我身上就六十文，其他的钱都是你三哥收着，他又出去了，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送过去？”
听到孙氏要安排杨华忠送过去，杨华梅的笑容立马吓跑了。
她往杨若晴那边偷偷瞟了一眼，发现杨若晴正背对着她们正在俯身拉水。
杨华梅把孙氏往边上拽了几步，把声音压到最低：“三嫂，能不要跟我三哥那说嘛？还是你帮我想想法子吧，这钱就当是咱姑嫂私下里的。”
孙氏满脸费解，“梅儿，你三哥就算晓得了，也不可能拦着不让借钱给你啊，这些年你家有啥事儿他都赶在前面搭把手，你都忘记了吗？”
杨华梅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可能让孙氏误解了。
忙地又摇头又摆手，急急辩解道：“三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三哥对我当然好了，但兄长如父啊，我有些怕他，还是跟三嫂你这里好开口好商量。”
“好嫂子，你也算是看着我这个小姑子长大的，你就疼疼我，别跟我三哥说，好不好？”
三十一岁的杨华梅拉住孙氏的手臂轻轻摇晃着，竟然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卖萌起来。
孙氏招架不住，瞬间妥协。
“好吧，我帮你想想法子。”她道。
杨华梅高兴极了，赶紧松开手，好让孙氏回屋去开箱笼拿钱。
虽然三嫂说她身上只有六十文钱，其他的钱都是三哥保管，但作为夫妇，三哥把大钱藏在哪里三嫂肯定是知情的。
事实上，杨华梅松开手的刹那，孙氏也确实抬脚转身。
然而她却不是往前院屋子方向去，而是朝水井那边走，且边走还边问：“晴儿，你身上有钱不？”
杨华梅抬手拍了下腿，糟了。但这会子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得牙一咬眼一闭，背过身去不敢看杨若晴。
杨若晴刚把一桶水从井里拉起来，听到孙氏的问，她转过身笑吟吟点头，“有一点，咋啦？”
孙氏压低了声，“你梅儿姑姑想跟我这挪点钱，我身上就六十文，还差两百文。”
别说两百文，就是两百两银子的银票，杨若晴也有的。
“我找找啊，看够不够。”
杨若晴从口兜里翻出一只荷包，“零钱就一百文，娘你跟姑姑问下，要是急用我就回家去拿。”
孙氏拿走了杨若晴的一百文，再添上自己的六十文回到杨华梅跟前，把情况给说了。
“晴儿说你要是急用她就回家去取。”
杨华梅往杨若晴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她正在用水冲脚，全神贯注的样子似乎没听到这边的对话，也没咋关注。
“不用去取了，一百六十文也够，算上前两日我跟三嫂你这借的那四十文，刚好两百文整，等回头卖了稻谷我一并还给三嫂你啊！”
“不急，不急，你先拿去花吧！”孙氏微笑着道。
杨华梅点点头，收好钱，转身急匆匆走了。
自打过来借钱到离开，都没跟杨若晴这好好说上几句话。
待到她离开后，孙氏回到杨若晴这边，“咱回前院去吧。”
杨若晴对先前她们姑嫂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娘，姑姑前两天也跟你和我爹这借了四十文钱？”
孙氏正要点头，又突然摇头：“你爹不晓得，是跟我这借的。”
“哦？”杨若晴目光微微闪了下，“为啥就借四十文啊？能买到啥哦？”
孙氏笑了笑，“哪里是借钱哦，那天是这样的，镇上来了一个卖鱼的，听说是咱村谁家一个亲戚，在老枫树底下卖，好多人都去捧个场。”
“刚好我和你姑也在，于是就都买了几条鱼，你姑当时身上没带钱，就跟我这挪了四十文。”
杨若晴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娘两个说话的当口，井水拎进了后院灶房，一只绿皮斑纹大西瓜被放入井水里泡着。
等傍晚收工之后洗完澡再切了吃，就跟吃冷饮似的过瘾。
“晴儿，瓦罐里还有黄连炖绿豆，你要不要喝一碗？”孙氏突然想起这个，跟献宝似的凑过来问。
杨若晴摸了摸肚子：“先不喝，方才回家我婆婆给我留了酸梅汤，我没控制住，一口气喝了两大碗。”
孙氏顺着杨若晴的手也看了眼她的肚子，笑了：“成，那就先不喝，我给你留着夜里喝。”
娘俩个搬了小凳子在过道口纳凉，享受着穿堂的风吹过。
“娘，姑姑明知道咱家是爹管钱，你手里只有零散一点小钱，她跟你这里借还不让你跟我爹说，这是为啥呀？”杨若晴状若无意的问起。
孙氏也只当这是一个随口闲聊的话题罢了，没有多想就道：“她怕你爹，一点小钱的事儿我也不想惊动你爹。”
杨若晴点点头，“确实是一点小钱的事儿，不过，你身上这零花钱估计都被借的差不多了吧？”
孙氏平时基本是不要钱的，用她自个的话来说，家里啥都不缺，吃穿用度自有杨华忠和家里子女们准备妥当，要走亲访友到时候跟杨华忠那里拿就是了，她自个手里拿着钱没必要。
第5975章 兄弟斗嘴
是杨若晴和小朵她们坚持要她身上也收一点，百来文钱啥的，平时门口来了个货郎啥的，买点针头线脑也方便。
孙氏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是没了，不过没事儿，我要买啥你爹短缺不了我……诶，晴儿你给我钱做啥啊？”
孙氏话没说完，杨若晴便直接放了一串铜板在她手里，粗略一看，二百文是肯定有的。
“我这里有点零碎铜板，娘收着平时买点小东小西，用不着啥都跟我爹那开口。”杨若晴笑眯眯道。
孙氏不舍得要，“我在家啥都不缺，要你的钱做啥？你自个留着。”
“娘，我有呢，这是孝敬给你的零花钱。”
孙氏欢天喜地的收下了，“那我给你攒着，回头等几个孩子长大了，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杨若晴笑着点头。
夜里，骆家人都来了杨华忠家吃夜饭，饭后，杨若晴把那只泡了好几个时辰的大西瓜切开，装了一大盆摆到桌上。
大家伙儿你一块我一块，啃着西瓜拉着家常，一天的炎热疲惫仿佛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同样的好氛围，也发生在老王家。
正值暑天农忙，镇上的书院放了假，好让一部分农村学子回家参加农忙。
小黑回来都三四天了，回家后，发现家里的鸡鸭都不见了，一问才晓得都进了哥哥的肚子。
顿时就把书包甩到地上，冲上去跟大白抱在一起在院子里扭打起来。
家里人好不容易把他们哥俩拉开，又是买鱼，又是称肉的哄，方才缓和一些。
可是没过两天，家里的鱼和肉都吃光了，兄弟两个又为此争吵起来。
这不，杨华梅才赶忙儿来找孙氏借了一百六十文钱。
借到钱之后，杨华梅在村口的孙家肉棚那里买了一副猪蹄，今个夜里黄豆炖猪蹄端上桌，兄弟俩一人霸占一方，挥舞着筷子去戳猪蹄上的肉吃，拿着勺子去舀汤喝，哥俩四只手臂笼罩了整张饭桌。
“你们两个文雅着点儿，抢得跟槽里抢食的猪似的。”
杨华梅不仅炖了黄豆猪蹄，还做了一碗蛋花青菜粉条汤端到桌上。
大白碗头堆得高高的，手不停，嘴里还在挤兑小黑：“弟弟你听到没？你是念书人你要文雅点儿！”
小黑嘴巴里包得满满的，含糊不清还击：“还说我咧，你是哥哥，哥哥得让着弟弟。”
大白撇撇嘴，“咱俩算啥哥哥弟弟呀，我不就是比你早一碗茶的功夫出来。”
“一泡尿的功夫也是哥哥，是哥哥就得让着弟弟。”小黑坚持。
“我在学堂念书吃了苦头，哥哥你在家里把鸡鸭全给吃光了，你日子过的比我好，猪蹄得让我多吃一些。”小黑又道。
大白翻了个白眼，“扯淡，比起你在学堂念书的学费和生活费，还有咱娘和爷爷隔三差五送去的吃食，我在家吃的那几只瘦骨嶙峋的鸡鸭算啥？”
小黑气呼呼的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指着大白吼了起来，嘴里的饭菜喷得满桌都是。
“你放屁，你是哥哥，你花的比我多，你吃的也比我多！”
“你是弟弟，一家人都宠着你，让你念书，让你在人前有体面，你还不知足？”
“我才不想要念书咧，念书累死了……”
杨华梅一巴掌拍在小黑脑袋上：“你个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要是不念书就给我趁早滚回来帮你爷干农活！”
小黑粗嘎着嗓子，梗起脖子大声道：“回来就回来，我就是不要念书！”
杨华梅气得跺脚，抓起小黑的饭碗放到一边：“你别吃了，混账小子你这是存心要气死我吗？”
小黑看到饭碗被拿走了，狠狠瞪了杨华梅一眼，手臂一伸把饭碗捞回自己面前，俯身紧紧护住。
护住还不算，还抬起头来用一种仇恨的目光挑衅的看着杨华梅。
好像在说：你再抢啊？
看到小儿子这副样子，杨华梅气得心肝痛，王洪全一直端着旱烟杆子坐在桌子角落里笑眯眯看着两个大孙子斗嘴。
在老汉看来，两孙子长大了，嘴皮子都出来了，这斗嘴斗得有模有样的，就跟大人说话似的。
老汉万万没想到这斗着斗着就把事儿给斗大了，见到小黑趴那里挑衅杨华梅，王洪全赶紧把手里旱烟杆子照着小黑手臂上敲几下，故意唬下脸呵斥：“别没大没小的，快些吃饭！”
王栓子也放下了筷子，沉下脸，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小黑。
小黑一点儿都不怂王洪全，但对王栓子这个爹还是有些害怕的。
他嘟着嘴，不情不愿的重新坐正了身子，端起碗筷闷头扒拉。
“梅儿，你也坐下吃饭吧，忙活一下昼了。”王栓子又跟杨华梅道。
杨华梅点点头，“我先去灶房喝碗米汤再来。”
满肚子的气，火气都堵到嗓子眼了，不去喝口米汤压压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喷出来。
临走前，杨华梅看到大白坐在那里朝小黑挤眉弄眼，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尤其是喝猪蹄汤的时候还哼着歌儿。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别哼哼了，快些吃！”杨华梅喝了一嗓子。
大白嘴角故意往下撇了撇，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在没再哼歌了，转而吧唧吧唧的大口吃了起来。
大白长了一对招风耳，耳朵很大，用力咀嚼东西的时候那对耳朵都跟着晃动了起来，就跟猪圈里那只大耳朵猪似的。
而小黑呢，则一头扎进了面前的大饭碗里面，吃的脸上鼻子上都是饭米粒，边吃边拱……
我这两儿子是猪妖转世专门来寻仇的嘛？
杨华梅捂着胀痛的心口黯然离开了堂屋。
她离开不久，王栓子就进来了。
手里端着一碗饭，饭头还夹了些菜，竟然还有一块猪蹄肉。
“你来这做啥？”
杨华梅背靠着锅台，正埋头用腰间的围裙抹泪，看到王栓子端着饭碗出现在面前，吃了一惊。
王栓子看着她这副眼眶红红的样子，很是心疼。
“我给你送饭菜来，你就在这吃口吧。”
王栓子轻声说道，把碗和筷子塞到了她手里。
杨华梅看着饭菜，又看着面前这个瘦小孱弱的男人，眼泪再一次涌下来。
第5976章 杨华梅的担忧
“梅儿，你莫哭了，有啥不高兴的事儿跟我这说说。”
看到素来强势，又喜欢呼呼喝喝的媳妇哭成这样，王栓子手足无措。
杨华梅放下饭碗，一把抱住王栓子，把头趴在他肩膀上。
这个男人瘦削，矮小，病怏怏的身板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可这么多年来，有他在身边，她心里就踏实。
王栓子还真有点不太习惯杨华梅这个举动，像个小女孩似的掉豆子，好笑，又心疼。
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杨华梅的后背：“有啥委屈哭出来就好了，哭完了赶紧趁热把饭菜吃了，凉了吃的肚子痛。”
杨华梅点点头，站直了身子，侧过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抹去脸上的水。
王栓子再次把碗筷送到他面前，灶房里昏暗的油灯下，他的眼里都是暖意。
“我晓得你为啥委屈，终究是咱亲生的小子们，这会子也正不懂事的时候，咱慢慢教导，长大了就懂事了。”
王栓子清楚妻子伤心的症结，无非还是饭桌上两个孩子的言行。
杨华梅苦笑，“栓子，我早就已经后悔了……”
“后悔啥？”
“我悔我当初不该那么惯着两个孩子，要啥给啥，由着他们性子来，咱家明明就是庄户人家，刚吃饱饭的条件罢了，却生生把两个孩子惯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王栓子苦笑，没打断杨华梅的话，也没有反驳。
杨华梅抽泣了声，声音沙沙的接着检讨自己这些年的错误育儿行为：
“早些年婆婆在世，公公的身体也比现在好，我爹娘那边源源不断的贴补，那会子孩子也小，花销也不大，我把两个孩子宠上了天。”
“这些年，婆婆去世了，爹的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了，田地里的收入大减，而我娘家爹娘那边也没能像从前那样贴补我，
两个孩子又是上学又是吃饭穿衣，这花销真是一天比一天大。”
“即便如今大白没念书，就供小黑念，可这花销还是哗哗的，咱家的家底早就花没了，如今在外面还拉了欠债。”
“别的不说，就拿这段时日置办肉菜来说，我已经跟我三嫂那里借了两百文钱了。”
杨华梅抬起头，眼眶红通通的，鼻头也红了。
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栓子，今个又去找我三嫂借钱，我真的觉得没脸啊，别人家借钱是为了正经事，我借钱是为了买吃的填了这张嘴，我真的没脸开口。可家里两个那么大的小子，嗷嗷叫着摔筷子摔碗的闹腾，我不借都不行。”
王栓子重重叹出一口气，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眉眼中郁气凝结。
“这事儿都怪我，子不教父之过，是我这身体不争气，花在他们兄弟身上的精力不够，不是梅儿你的错。”
杨华梅摇头，“不，不是你的错，是我，主要是我太惯他们了。”
“小时候他们两个为了一块糖，一只拨浪鼓争来抢去的时候，我没想过调停，就觉得小孩子抢的好玩。”
“其实那时候我就应该教导他们兄弟要互相谦让，一起吃一起玩一起分享。”
“但我没有，我要么让他们抢的打架，要么就再拿出一只出来抚慰没抢到的那一个，我以为他们长大了自然就懂要分享和谦让，是我想错了。”
“小时候没教导好，助长了这种歪风，长大了变本加厉，那会子是抢拨浪鼓，糖豆子，如今是抢更大的东西。”
“给大白纳了一双新鞋子，那小黑就必定要要一套新衣裳，给小黑送了生活费，那大白就肯定要寻个借口吵要其他东西。”
“梅儿，你别自责了，你对两个孩子一碗水端平，这没错……”
“不，我错了。”杨华梅摇头。
“我是想一碗水端平，可这俩孩子的胃口被我养得越来越大，我有一种预感，再往后面，他们要的东西绝不止眼下这些鸡鸭鱼肉零花钱新衣裳啥的，再往后，他们要新宅子，要田地，要存款，要媳妇，我怕我再也给不出来了，就算想要一碗水端平，我自个连一只碗都没了。”
“到那时，他们将会咋样埋怨咱？栓子，我想想就害怕，更别提指望他们给我们养老送终了！”
从成亲至今十几年过去了，杨华梅从未像这会子这样一口气跟王栓子说这么多话。
而且字字句句都是掏心挖肺，灵魂拷问。
王栓子的脸色也沉到了冰点以下。
“栓子，这两个孩子……越来越糟糕了，我们该咋办啊？”杨华梅茫然无助。
王栓子眉头紧皱，咬咬牙，“为了他们将来不至于混吃等死变成两个废物，咱这会子就不能心疼，得下猛药。”
“啥猛药？”
“从明日起，两人全带去田里干活，咱吃啥菜，他们就吃啥菜！”
“那……要是他们闹腾呢？”
“那就让他们闹去，两三顿不吃也饿不死，等到饿得不行了，啥都吃！”
杨华梅想了想，用力点头：“好，可咱狠得下这个心，你爹那里……”
“待会吃完饭我私下找我爹好好说说，让他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倘若你爹就算明白，也不赞同咱呢？我担心他一旦站出来打圆场，咱的努力就白费了……”
两个孩子从小就滑头，知道有人护着，所以不怕。
王栓子眼中浮起坚定的冷芒：“我会说服我爹的，不下一剂猛药他们不晓得痛！”
两个人这边刚刚商量落音，王洪全就过来了。
“栓子，梅儿，你们咋都躲在灶房里不去堂屋吃饭啊？”
王洪全进来的时候，王栓子正踮起脚帮杨华梅抹泪。
这个动作略显尴尬，王栓子赶紧收回手，王洪全留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还是杨华梅果敢，抬手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对王洪全道：“我心里不痛快，抹了会泪，栓子正安慰我呢，爹过来有啥事儿？”
她都这样坦然相告了，王洪全不傻，自然也能猜到媳妇是为了啥事儿不痛快。
“还是为饭桌上俩孩子那点小事儿？嘿，梅儿啊，你都三十出头的人了，至于跟自个亲生的崽们较真吗？”老汉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快别哭了啊，传出去被人笑话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