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2章 功劳
“虽然说打仗，难免会有死伤，但是能避免还是避免，陛下安排我们这些千机老兵去当军官的目的，不正是如此吗？”
烟俊宁展开手中的千里镜，仔细的看着远处的火光，那里是矿山深处，巴巴虎部残余走的时候，烧毁了一切能烧毁的东西。
并且引燃了山火，来阻拦烟俊宁的追击。
“可是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你看巴巴虎部残余们，为了阻拦你，把山都烧了。”赵兰略有些痴缠的看这烟俊宁的面庞，虽然这个男人很爱笑，但是他内心深处的伤痕，到底有多深？
烟俊宁忽然满脸笑容的说道：“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
“这才是慈不掌兵的内容，掌兵不是不能有仁爱之心，而是不宜仁慈过度。”
“如果当严不严、心慈手软、姑息迁就、失之于宽，军令就不能下达，不能指挥兵卒，不能管理军纪，当然就不能掌兵。”
“慈不掌兵和爱兵如子并不冲突。”
赵兰皱着眉头，问道：“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的？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读书吗？”
“学堂里学来的啊。”烟俊宁解释道：“我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还没什么用的道德文章，兵书之类的道理，我还是很喜欢学的。”
赵兰看着烟俊宁谨慎前行的模样，心头泛起了异样的感觉。
“你这样显得非常功利，不管怎样，知识是没错的。”赵兰咬着银牙说道。
烟俊宁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群飞鸟从月光下，叽叽喳喳的飞速划过。
“敌袭！”
烟俊宁大声怒吼着，战车飞快的拦在了外围，机括的上弦的声音不绝于耳，如同白蚁啃食树木的声音一样，响彻林间。
诸多将卒屏气凝神的看着黑乎乎的一片树林之中，一个大齐的军卒奄奄一息的趴在马背上，身上插满了箭矢。
这是一个斥候，若不是劣马认主，他怕是跑不回大齐的军阵之中。
“一千三百余骑卒，约有三百名重骑，西南方向，一千步不到。”骑卒翻身滚到地上，喘着粗气说道。
“医疗队！担架抬走！”烟俊宁让医疗队带走了伤卒。
他自己带上了头盔和面具，瓮声瓮气的对着赵兰说道：“你去医疗队帮忙，若是事情不对，立刻撤离。”
一千三百骑卒很有可能只是先锋军，后面说不定还有草原兵赶到，若是力有未逮，医疗队先撤退，是惯例。
烟俊宁将手中的钢枪握紧，衔尾追杀，是大齐很少有作战计划，被草原人反击，烟俊宁当然早有预料，所以他才会如此的小心。
车阵极为严密，错非敌人来了万骑以上，否则不能正面击溃他们。
烟俊宁的紧张随着第一个草原人出现的时候，终于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这是溃军。
慌忙失措没有斥候，没有任何试探，就这样撞上了战车。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军功！
烟俊宁指挥着军卒射出箭雨的同时，打开了后军的车阵，骑卒从后军缓缓而出，团团包围了这一千三百多人。
山林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迷失的地方，辨别不清楚方向，就会发生这种事。
明明在逃跑，却正面碰到了追击的敌军。
“派出三个斥候队四处继续巡逻。”烟俊宁在吃掉这一千三百多人的同时，还不忘记继续派出斥候，侦查周遭情况。
战况并不激烈，已经逃了一天一夜的草原人溃军，看到大齐的战车的时候，彻底陷入了疯狂当中。
很显然他们的疯狂，并没有任何的作用，良好的军纪和军阵，是战斗力的保障。
失去了理智和阵型的草原兵，其战斗力甚至不如一千三百头野猪。
若是阵中是一千三百头野猪，烟俊宁也要杀到天亮，才能杀完。
可惜这些草原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变成了箭雨下的亡魂。
“打扫战场。”
烟俊宁命令军卒将尸体堆在一起，堆成了四丈多高的京观，拍上了封土。
这么做的目的，为了震慑的同时，也是为了防止瘟疫。
自此以后草原红岩山将成为大齐红岩山，自然不能让这里爆发瘟疫，每一个爆发瘟疫的地方，瘟神的传说，都会成为百姓心中的禁地。
生病意味着沉重的医药钱，没人愿意以身犯险。
烟俊宁打扫完战场，看着远处的山火，不由的叹息，这不是草原人第一次自断手脚了。
山林是他们最好的隐藏的地方，埋伏在山林里的草原人，给烟俊宁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现在被敌人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自己破坏了自己最大的优势，也不是第一次了。
烟俊宁走到了医疗队，这里躺着数百人之多。
草原人的战斗力，还是很强，尤其是困兽之斗，也给大齐的千机新军，上了一堂课，为什么草原人现在是草原上的王者。
烟俊宁仔细检查了重伤营，这里绝大多数的军卒，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当烟俊宁走出伤兵营的时候，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回头，因为这会让他软弱。
赵兰帮烟俊宁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确认了是敌人的血之后，劝慰的说道：“草原人死掉的更多。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为国而死，他的家人因他而活。”
烟俊宁点头，他自然听过这句，勉强的笑着说道：“你跟我说知识是没错的，但是学堂的西席先生，却告诉我们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们考了很多年的科举，结果因为他们对经典的理解，和出题、判卷的朝臣们不太一样，落榜的人比比皆是。”
“伤兵营轻伤一千一百多人，重伤营有两百多人，轻伤处理得当还好，重伤那两百多人，能救活的只有不足十人。”赵兰打开了手中的本子，皱着眉头对烟俊宁说道。
烟俊宁用力的揉了揉肩膀：“草原人死了一千三百七十八人。这是一场大胜！”
“还有把那些装成轻伤，跑来勾搭医疗队女护工的假伤员的名单给我，他们不是轻伤了吗？那就让他们吃两道鞭子真的变成轻伤，住进医疗队！”
大齐的军中有特别的医疗队，都是由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自愿加入的，那些女子，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具备了初步的医疗知识，就可以进入医疗队了。
第5753章 三无,卒
“棠伢子，手下留情啊！”
杨永仙嚎了一嗓子，转身扑向三无，用自己身体将三无护在身后。
“棠伢子，这是我请回来的大师，你给我个面子……”
骆风棠冷峻的目光扫了眼杨永仙：“狼狈为奸，狗一样的东西也陪有面子？”
杨永仙愣了下。
骆风棠已抬起一脚将杨永仙踹出了屋子，摔到了堂屋里，震断了一条凳子。
这么大的响动，对面老杨头的屋子里没有半点反应。
为啥？
因为今夜三无要跟玉儿斗法，杨永仙事先就把老杨头忽悠去了小老杨头那儿吃肉喝酒去了。
所以这会子杨永仙被骆风棠踹翻在地口吐鲜血，也不可能有人出来为他求情了。
而他自己，还要挣扎着爬回屋里为三无求情。
屋子里，骆风棠的剑已经架在三无的脖子上。
他的声音，比剑锋还要冷，说出口的话便是一声声催命的符：“晴儿斩你元神，我斩你肉身，三无，你的死期到了！”
三无脖子周围已经一圈黑色，冒着黑烟。
他的眼中布满惊愕和恐惧，还有愤怒和不甘。
“且慢！”他急声道。
骆风棠凝视着他。
“是不是想知道为何晴儿的剑能斩你元神？”他问。
三无怔了下，随即点头，“没错，那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他是有修为的人，已经练到了灵魂出窍的境界。
灵魂，说是虚无便是虚无，因为肉眼难以得见。
说是实质，也可称为实质，因为可以通过操控灵魂幻化出的事物来为自己所用。
而这世间的刀剑，是没有那种斩断亦虚亦实的东西的。
骆风棠的眼中露出一抹骄傲，“让你做个明白鬼也无妨，晴儿的剑，乃古剑莫邪！”
古剑莫邪？
三无的眼珠子惊得差点从眼眶中暴凸出来。
这可是一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剑，相传这剑里，有铸剑师的灵魂，经历数千年，饱饮人血，能自行认主，吸纳了天地灵气……
“咔嚓！”
三无的思绪如同奔腾的河流，突然被拦腰斩断，一切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一腔黑血从三无的脖子里喷涌而出，伴随着刚爬到屋门口的杨永仙的那一声惨叫：“不……”
三无的头颅骨碌碌滚到地上，无头尸身被骆风棠一脚踹倒，地面为之一震。
“能死在我媳妇的莫邪剑下，是你这妖僧的造化！”骆风棠收了剑，转身离开。
……
当骆风棠提着被敲晕的杨永仙出了院子，作为知情人的杨华忠杨华明兄弟早已等候在这里。
当看到骆风棠提着杨永仙出来，杨华明赶紧过来把杨永仙接到一旁套在麻袋里扛走了。
杨华忠则端起事先准备好的烧酒和火油，围着那小宅子周围撒了一圈，然后，把火把丢下去，顿时，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大火足足烧了一晚上，等到隔天天光大亮村里人起床下地干活，看到的是村口这座孤零零的宅子被烧成了一堆废墟，上面冒着黑气。
“不好啦，走水啦，走睡啦！”
村民吓得不行，赶紧奔走相告。
这时候，里正杨华忠才‘发现’这事儿，赶紧带着村人们赶往现场。
经过一番折腾，最后一丝火星被扑灭，众人从西屋里拖出一副烧成了焦炭的尸体，而老杨头歇息的东屋，以及余兴奎和杨永仙歇息的屋子里，都没发现人。
这时，余兴奎推着老杨头过来了，看到自己的宅子被烧成这副鬼样子，老杨头惊得差点从轮椅上栽下来。
“这是咋回事？我才出去了一宿啊，咋就烧成这样了？”
“永仙？我的大孙子呢？快救救永仙啊……”
老杨头使劲拍打着轮椅，大喊大叫，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几次自己要扑上去，被余兴奎拦住。
“老杨伯你别这样，危险啊……”
“别拦，我要救我大孙子……”
“永仙，永仙啊……”
杨华忠杨华明兄弟这时候从废墟里走了过来，沉着脸对老杨头道：“爹，别嚎了，永仙没事儿，那烧焦的尸体是三无大师。”
听到那尸体不是杨永仙，老杨头松了一口气。
“那永仙呢？永仙在哪？”老杨头一把抓住杨华忠手问。
杨华忠俯下身来贴着老杨头的耳朵低语了两句话，老杨头瞬间就停止了聒噪，只仰着头，张大着嘴巴，惊恐的看着杨华忠。
“你、你说啥？不、不可能！”老汉摇头，摇头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用力捶打轮椅扶手。
杨华忠站直了身子，冷冷盯着老杨头：“信不信随你，余兴奎，把老汉送去我家！”
余兴奎点头，赶紧过来推起老杨头往外走，走出一段路老杨头才反应过来，尖声咆哮：“不是永仙，永仙不会纵火，永仙，我要找我的永仙，我的大孙子啊……”
声音渐渐远去，围观的人群都听到了老汉的话，大家伙儿窃窃私语。
“杨永仙为啥要纵火啊？这好端端的他想烧谁？”
“这不很明显吗，事先就把老汉送走了，这是要烧三无大师啊！”
“可这三无大师不是他自个请回来的嘛？咋还要烧人家呢？”
“谁晓得，指不定有啥咱不晓得的内幕咯……”
“听说三无烧得脑袋都没了，身子就剩下一把，跟干柴禾似的，好吓人。”
“咦，又是一个烤肉的，咱这村这阵子咋跟火这么过不去呢？那纵火的杨永仙去哪了？”
“听说是跑了。”
“跑了？那咱村的桥和路还修不？这才修了一半呢……”
“哎，都出人命了，谁还管那些呢！”
“……”
杨华忠留在现场，对众人道：“这火有些蹊跷，屋里一共住了四人，却独独三无大师被烧死了，杨永仙不见了，虽说他是我的亲侄子，也是眼下帮咱村修桥铺路的人，可我不能徇私，得报官处理。倘若火是他放的，那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倘若火因另有缘由，并不是杨永仙放的，那咱也得请官府来调查处理，还杨永仙一个清白，乡亲们说是不是？”
“是哦，里正深明大义，就该这样。”
“对，报官，让官府来处理……”
第5754章 红鹅辞行
骆家密室内，杨永仙躺在地上昏迷着。
骆风棠把两只包袱卷放到地上，对杨若晴道：“一只是杨永仙的小儿子，还有一只是在三无屋里找到的，应该是赵大苟的儿子赵小毛。”
杨若晴点点头，“交给玉儿处理就好。”
玉儿于是上前来检查了两只包袱卷，道：“幸好我们出手及时，赵小毛还没遭到三无毒手，姐，回头你把赵小毛的尸身交还给红鹅嫂子，让她把这孩子好生安葬了吧。”
杨若晴颔首，答应红鹅的事儿，总算是没有失信。
“另外这只坛子，它是杨永仙的儿子，杨永仙又是它的饲主，自然是要跟他在一起的。”玉儿又道。
杨若晴扫了眼依旧昏迷的杨永仙，“这人留在我这里，污染了我家的地儿，把他送去官府，一刀砍了脖子又不解气，这样吧，玉儿，你把他带去山里，找个山洞先关起来，等几天后这场纵火风波过去了，再把他送回来。”
“好！”
当夜，玉儿便带着杨永仙和他的那只坛子进了茫茫眠牛山深处，找了个隐蔽的山洞将他扔进去。
而村子里，杨华忠报官后，上头下来了两个官差。
在杨华忠前去县衙报官的时候，是将军夫人的贴身侍卫刘雪云陪同前去的。
刘雪云转达了将军夫人对这件事的‘特别’关注，希望县太爷能够秉公处理，还事情一个真相，也给长坪村百姓一个交待。
县太爷是个伶俐人，当时就点了几名官差带着仵作赶往长坪村，当场勘察案发现场，解剖尸骸，查明真相。
是夜，杨若晴私下找到了红鹅，把一只包袱卷放到红鹅手里。
“孩子，给你找回来了，你拿去好生安葬。”
“至于如何找回来的，你什么都不要问，从今往后这件事也不要再提，包括跟赵大苟那边，都不要再提。”
红鹅双手紧紧抱着包袱卷，泪如雨下，跟杨若晴这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蹒跚离去。
隔天，杨华忠便带着官差到了村里，官差在村里展开了三天的详细调查，仵作甚至当场检查了三无的尸骸。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场意外导致的火灾，排除了他杀的可能。
至于杨永仙的去向，这是一个谜。
官差离开了长坪村，杨华忠收敛了三无的尸骸，烧成一捧灰装在一只小坛子里。
因为三无不是长坪村人氏，所以长坪村的祖坟山是不能允许埋葬三无的。
而旁边的坟山也都是有主的，李家村，余家村，郑家村……
而杨永仙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根本不知三无的家人在何处，实在没地儿葬了，袁道长派弟子小磨来了村子里，让三无先去道观暂未安置，等将来杨永仙回来了，找到了三无的家人再送还原籍便是。
这无疑是最好的去处，三无的尸骸于是被送到了道观。
村民们明面上都以为三无被送去了道观。
纵火的风波成了这段时日村里热聊的话题，时令已经到了四月初，雨停了，春光大好，布谷鸟终日在头顶啾啾的叫着。
村口的榆钱数上挂满了榆钱儿，槐花飘香。
田间地头，油菜花开了又谢，结出饱满的豆荚，几场日光照耀下来，豆荚裂开，菜籽成熟，又到了收获的季节。
繁忙的农活让村民们暂时淡忘了对那场火灾的关注。
这一日，杨若晴正在家里给一家人蒸槐花糕吃，红鹅母女突然过来了。
“晴儿姐，我是专门过来跟你这答谢的，多谢你当日帮我找回小毛。”
红鹅大病初愈，正跟人瘦得跟纸片人似的，被她娘家母亲扶着，站在那里颤颤巍巍。
“我家里一穷二白，啥好东西都没有，这只老母鸡是我娘从娘家拿过来的，养了三年，送给你家闺女炖汤吃。”
杨若晴看了眼脚边绑了翅膀的老母鸡，农家人养的鸡，天生天养，吃的是野菜，满地乱跑，真正的本土好鸡啊，甩后世那些周期短的养殖鸡十八条街。
用来给炖汤，抓一把蘑菇，不晓得多好呢。
“鸡很好，我收下了，多谢你们。”
杨若晴说道，又抬头看着红鹅老娘挎在肩上的包袱卷：“你们这是……要去哪？”
红鹅看了眼身旁的娘，接着对杨若晴道：“晴儿姐，不瞒你说，我这是要回娘家去了。”
“哦。”杨若晴点点头，女人回娘家不稀奇，尤其是像红鹅这样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
“这趟回去，我就再不回长坪村来了。”红鹅接着又道。
杨若晴愣了下，打量着红鹅这副决然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想清楚了？当真不跟赵大苟一块儿过了？”她问。
红鹅咬咬牙，说起赵大苟的时候，她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里面的怨恨浓到化不开。
至少这辈子是化不开了。
“我可以忍受他不思进取，也能忍受他好吃懒做，孩子没了，我也不能全赖他，我也有错，可是，他把孩子卖了换成银子，这我就不能忍。”
红鹅咬牙切齿，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掉到地上，把地上的灰土砸出一个一个小窟窿。
“他人面兽心，卖孩子尸骸的事都做得出来，这种男人不是人，畜生都不如，我红鹅就是一辈子不嫁人，孤寡到老，我也不能这种男人凑合过日子，更不可能再跟这种男人生娃！”
红鹅娘也忿忿道：“骆夫人您有所不知啊，这两日赵大苟还拿话哄我们红鹅来着，叫她要想开些，有了那几两银子，回头再生个儿子，日子就好过了……你说说，这男人的心肠咋就这么硬啊，小毛才刚过头七，他就能笑，孩子没从他肚子里出来，他没遭罪，这情分当真就不如红鹅这当娘的啊……”
杨若晴听得满脸唏嘘，赵大苟那种男人，真的是胸无大志，没心没肺。
红鹅离开他，也是好事。
“既然你自个想清楚了，将来不后悔，那我这个旁人也不好说啥。”杨若晴道。
“节哀顺变吧，好好保重自己，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她又劝了句，至于红鹅能不能听进去，是另一码事。
红鹅感激的点点头，“我想清楚了，这才来跟晴儿姐你这辞行，多谢你们一家人帮我，我走了。”
她再次朝杨若晴鞠了一躬，在她母亲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第5755章 帮手来了
虽然事情解决了，赵小毛的尸骸也找到并入土为安了，但看到红鹅这副黯然离去的背影，同为女人的杨若晴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同情。
可再同情，她也不是神仙，没法让赵小毛起死回生。
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贸然去干涉生死，神仙能救一回，救不了两回，孩子的爹妈自己不上心，孩子的安全就会一直存在隐患，这趟不被火烧死，下趟指不定就被水给淹了。
那孩子，早晚难保，如今没了，或许……也是一桩好事，倘若真有下辈子，愿他托身在一个好人家。
不求多大的荣华富贵，只求双亲恩爱，家庭和谐，平安顺遂的长大。
“咦，这地儿咋关这么肥一只老母鸡啊？哪来的？这可不是咱家的啊！”王翠莲从外面洗菜回来，看到罩在后院灶房门口的老母鸡讶异问道。
杨若晴便把这老母鸡的由来跟王翠莲那说了。
王翠莲素来是个心软了，闻言也是一阵唏嘘，眼眶都红了。
“咱家啥都不缺，不该收她这老母鸡啊！”王翠莲道。
杨若晴知道大妈心善，但有些事儿，不是自家不缺就可以不收，之所以收下，是因为这是红鹅母女的感激。
收下了，人家心里也就踏实了，觉得自己为了早夭的小毛做了点事儿，多少也能弥补一丁点儿红鹅的愧疚。
“那这只咋整？”王翠莲又问。
杨若晴想了下，“过几天刚好是大伯的生辰，到时候把这鸡炖了，添道菜。”
当槐花糕的清香充盈满灶房时，原本在前院带着泰迪和那只捡回来的猫玩耍的骆宝宝嗅着香味儿就跑来了后院。
“娘，熟了吗？”
“你这小鼻子可真灵啊，熟啦。”
“我要吃我要吃。”骆宝宝拍着手，脚下轻轻跺着。
看到这个头都已经到了自己耳朵边的闺女还像小时候那样急不可耐的样子，杨若晴和王翠莲都笑了。
杨若晴拿了两只碗装了几块槐花糕，一碗放在锅台内侧的灶神爷相跟前，另一碗给了骆宝宝。
“慢点吃，别烫着。”
骆宝宝端着碗去了灶房门口，蹲在那里边吹边吃，面前，一只猫一只狗一边蹲一只，都巴巴的望着她。
骆宝宝自己吃，还不忘掐两块扔给泰迪和猫。
泰迪倒是很喜欢，一口就叼起来吞了，吞完还舔舌头巴巴的望着骆宝宝手里的碗。
相比下，猫的胃口就不在这一块，低头嗅了一下，又收回了鼻子。
看到泰迪吃得香甜，猫又伸出爪子轻轻拨拉了一下地上的槐花糕，再次失去兴趣的收回了爪子，并蹲远了一点。
泰迪见状，摇晃着尾巴冲到猫面前，一口就把猫不吃的那块吞到了自己腹中。
这可惹来了猫的不爽，一爪子就挠在泰迪的脸上。
泰迪的体型是猫的十几倍大，也是在战斗中长大的，立马跳下来扑向面前的小不点。
猫是野猫，流浪为生，后被杨若晴捡回来交给骆宝宝抚养。
跟野狗打架都不怂，这只家养的泰迪根本不放在眼底。
猫利用灵巧的走位，一下子就跳到泰迪的背上，照着泰迪的脑袋瓜子又是一顿挠。
出招速度太快，以至于骆宝宝都看不清到底挠了几爪子，反正就看到一阵残影。
猫打完就跑，一下子纵到旁边的树上，蹭一下就到了树定，蹲在那里垂下一条尾巴轻轻甩动着，好像在对泰迪说：“大笨狗，有种上来啊！”
泰迪是一只心高气傲的狗，挨了打也是不服气，急得在底下围着树转，用爪子去挠树身，挠得咔咔想，扑了几次都爬不上去，气得朝着树梢上的猫‘汪汪’的叫。
猫换了个姿势，蹲坐着，低头看着下面急得团团转的泰迪，悠然的甩了甩尾巴，不要太惬意哦！
骆宝宝把这一切全程看在眼底，乐不可支。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猫狗都是她的爱宠。
对于爱宠间的小打小闹，她从来都是持中立的态度，因为她知道，一会儿它们自己又会腻歪到一块儿去的。
所以，骆宝宝一边掐着香软的槐花糕送到嘴里细嚼慢咽，边仰头看着自己的爱宠们争斗，春光大好，阳光灿烂，院子里一片欢腾。
一抹白色的身影从院墙那边一跃而过，轻盈落在骆宝宝面前。
它抖了抖身上的羽毛，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流线型的身形，紫色的瞳眸，威风凌凌，俊美异常。
“追……追风？”
骆宝宝惊喜出声。
追风也把大脑袋伸到骆宝宝面前，好方便她拍它脑袋。
骆宝宝赶紧放下手里的碗，一把将追风毛绒绒的大脑袋抱在怀里，激动得朝身后的灶房里大声喊：“娘，娘你快出来呀，追风回来啦！”
杨若晴和王翠莲从灶房里出来，追风立马从骆宝宝怀里钻出来跑到杨若晴跟前，摇晃着粗重的尾巴撒着欢。
杨若晴也很是高兴，俯身拍了拍追风的脑袋：“你母亲黑狼身子可痊愈了？”
追风再次甩尾，喉咙里还发出了‘呜呜’的声响。
杨若晴放心了。
“你咋回来了？可是你父亲追云担心我们挂念，所以派你下山来告知一声？”她又问。
追风的肢体动作再次证实了她的猜测。
边上，王翠莲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夸赞道：“这狼可真聪明，除了不会说咱人话，其他的啥都懂啊！”
骆宝宝立马纠正王翠莲的话：“大奶奶，你错了，追云追风一家可不是普通的狼，它们血统跟一般的狼不同，你瞧它们那紫色的眼睛就能看出来。”
王翠莲连连点头。
这边，杨若晴也跟追风腻歪了一阵，起身对它道：“既然回来了，就住几天，别急着走。”
追风没有反对。
杨若晴正要转身回灶房，泰迪摇晃着短小的尾巴一直等候在旁，这会子见到两位主人都分别跟追风大哥腻歪够了，泰迪知道终于轮到自己了。
它跑到追风跟前，呜呜的叫着，小尾巴甩着，腰肢啊臀啊啥的都快要扭酸了。
追风这时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这位小兄弟身上。
第5756章 灵性
小时候追风四兄弟姐妹曾在杨若晴家住过好一阵，那会子，泰迪年幼，也是跟这般小狼崽子们一块儿吃住，彼此间的感情就是那时候培养出来的。
后来四只狼崽子被追云和黑狼接走，泰迪还低落了好一阵呢。
幸好长大后的追风来过几回家里，每回过来泰迪都欢快不已。
这回照样热情似火。
追风继承了追云威风俊美的外形，但性格却又有些不同。
追云孤傲，除了跟杨若晴亲近，对其他人，包括骆风棠在内，它都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
即便当初曾跟随骆风棠南下出征过，也依旧不能消除狼王天生的孤傲。
但追风不一样，追风跟大家伙儿都亲近。
此刻面对泰迪的示好，追风自然也给予了回应。
泰迪突然转身跑到大树底下，再次撅起腚儿朝着树梢上那只眯眼俯瞰底下动静的猫狂吠，边吠边甩动尾巴。
这模样就好像两个孩子打架，其中打输的一方来了哥哥姐姐助阵，泰迪此刻就是如此嘚瑟。
大猫眯眼，虽然追风这威风凛凛的外形确实勾起了一丝它的兴趣，但在大猫的眼中，不会爬树的狼，跟狗也没啥区别。
有本事，就上来啊，猫大爷不怂。
猫惬意的眯起眼，尾巴依旧垂下，在半空中打了个卷儿轻轻抖动着，发出逗弄的信号。
泰迪气得龇牙咧嘴，口中狂叫。
追风抬起爪子按了下泰迪的脑袋，好像在叫它稍安勿躁。
而后，追风抬起头，眸光扫过树梢上那只目中无狼的大猫，追风的眼底好似掠过一丝轻笑，一双前肢突然弯曲，后腿一蹬，庞大的身躯凌空而起，在半空中划过一抹耀眼的白色弧芒。
轻盈敏捷，连一丝风声都没有便跃上了大树。
等到大猫察觉不对劲儿猛地睁眼时，一只硕大的狼脑袋就出现在它的头顶，紫色的瞳眸闪烁着，正戏谑的俯视着身下的自己。
大猫‘嗷呜’一声，打了个滚翻身而起就要往树梢下窜。
这速度快的，树底下的三人一狗，除了杨若晴的眼力能看清，其他祖孙两个外加一只泰迪都察觉不到。
然而，下一瞬大猫就被一只厚重的大爪子压趴在树梢上，肚皮朝上。
“喵呜~嗷呜~”
这下，目中无狼的大猫开始慌张了，试图挣扎，逃离，追云的爪子好似一座大山，将大猫压得严严实实的。
大猫放弃了挣扎，任凭的躺在那儿，尾巴无助的垂下，口中的叫声也换成了求饶。
树梢下，泰迪看到自己的帮手制服了大猫，可兴奋了，又跳又教。
骆宝宝指着泰迪跟杨若晴和王翠莲这道：“一块槐花糕引出的纷争啊，先前它们俩为了一块槐花糕打起来了，泰迪吃了亏，大猫上了树，神气得不行，可没想到追风来了，竟然还能上树，这可把泰迪给乐坏了，这帮手给力啊！”
王翠莲一脸惊讶，脸色也有点恐慌：“这狼……还能上树啊？从前听村子里人说，在山里遇到狼跑不掉了就躲树上呢……”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里人一辈辈传授下来的生存技巧后辈人几乎是不会质疑的。
今日眼前的事，颠覆了王翠莲的认知，所以有点恐慌。
不是因为追风，而是因为对山里那些野狼……
杨若晴猜到王翠莲在担心什么，赶紧道：“山里那些野狼是不会上树的，追云追风例外，它们可不是普通的狼。”
王翠莲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抬头又看着树上的一狼一猫，有点担忧，“追风……不会真帮泰迪出气，把猫给咬了吧？”
杨若晴正要摇头，骆宝宝抢声道：“大奶奶你把心放肚子里吧，追风才不会呢……”
话音未落，树梢上，追风只是把爪子在大猫的脑袋上轻轻点了点，便松开了。
大猫趁势一骨碌爬起，箭般窜下了树，直奔墙角去了。
泰迪也撒丫子去追，眼看着追到了墙角下，大猫跳上了墙头，跳到外面田野里去了。
急得泰迪在这墙这边抓耳挠腮。
追风也从树上稳稳当当的跳下来，围着骆宝宝转悠。
骆宝宝拿起碗里剩下的槐花糕塞到追风嘴里，“大奶奶你瞧见了没？咱追风啊，有分寸呢，它就是帮泰迪吓唬吓唬大猫。”
不用骆宝宝说，王翠莲也看明白了。
此刻打量着追风，眼中都是震惊和喜欢。
“这狼可真聪明啊，通人性。”
杨若晴也忍不住微笑着道：“我早说过，追云追风父子不是一般的狼，它们是咱家的一份子。”
王翠莲连连点头，看着追风很快就将骆宝宝碗里的槐花糕吃了个精光，王翠莲道：“看来它很喜欢吃槐花糕呢，锅里还有，我再去给它拿几块。”
招呼追风的事儿，自然有骆宝宝，杨若晴一点儿都不担心。
杨若晴拿了几只大碗，捡了几碗槐花糕端在手里，“大妈，我给我娘家和嘎公家送两碗去让他们也尝口鲜儿，一会儿就家来。”
“好好好，你赶紧去吧，趁热送去滋味更好。”
先把槐花糕送去给老孙头，接着又去了娘家。
娘家堂屋里，杨华忠和孙氏正在吃晌午饭，桌上摆着一碗清炒韭菜，一小碗红豆腐乳，夫妇俩一人一碗野菜炒剩饭。
“爹，娘，尝尝刚出锅的槐花糕。”
杨若晴把槐花糕往桌上一放，仿佛把这初夏的气息带进了堂屋。
“真香啊，又香又好看，我晴儿的手可真巧啊。”孙氏笑眯了眼。
只要是自家闺女做的槐花糕，只要成了型，孙氏都喜欢。
杨华忠看着桌上白花花的槐花糕，也是连连点头，“闺女，给你嘎公家送了吗？”
杨若晴点头：“先给嘎公他们送了，再过来的。”
“好，那就好。”杨华忠点头，这才抬起手里筷子夹了一块槐花糕咬了一口，这脸上的笑容啊，就更甚了。
“晴儿，你也吃。”孙氏拿了一块槐花糕送到杨若晴面前。
杨若晴接了一块过来，挨着孙氏身旁坐下来。
看了眼桌上这简单的两个菜碗底，眉头就皱了起来。
“爹，娘，这晌午饭你们咋吃得这么简单啊？连碗鸡蛋都没有，这咋成？”
第5757章 穷富都是命?
孙氏咬了口槐花糕，笑眯眯道“那啥，今个娇娇被朵儿带去了草场，我和你爹两个人吃饭，吃这些就够了。”
杨华忠一口槐花糕一口韭菜，筷子头沾着点儿豆腐乳，咸咸辣辣的，这甭提多带劲儿了。
孙氏也是吃得一脸满足“这当口麦子还没熟呢，村子里人家连野菜粥都喝不上，咱这还能大米饭，已经很知足啦”
“还有咱闺女孝敬的槐花糕，这别提多滋润了”杨华忠在旁边及时补充。
老爹老娘这种对生活的态度，让杨若晴都不知道该咋说了。
村里人家青黄不接，那是他们的事儿。
可自家却是早就跳出了那个阶层啊，还不是想吃啥吃啥，想穿啥穿啥嘛
“爹，娘，咱这日子是为自个过的，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咱该咋吃咋吃，花的是自个的钱，有啥好顾及的”
“你们再看镇上的那些员外地主人家，县城的那些有钱人家，还有庆安郡，长淮州，甚至京城，这世道穷人多，可富人也多，穷人日子不好过那是他们自个不够努力，又或者努力不够，努力的方向错了”
“晴儿啊，你这样说，也不好，穷人那是他们命不好啊，生来就在穷苦人家，不说别的，就连做生意都没有本钱，念书也没有束脩，这都是命啊”
杨若晴笑着放下手里的槐花糕，“娘，你说穷人富人这都是命，有的人生来就在富人家，出生就衔着金钥匙，好，那我不说别人，就拿我家宝宝来说说”
“同样都是闺女，咱家闺女跟村里王宝山家的闺女同岁，俩孩子小时候也经常一块儿耍，为啥咱家宝宝衣食不愁，而王宝山家那个，因为家里没钱给哥哥娶媳妇，王宝山两口子拿她卖到山里去了，十三岁的女孩子家就成了亲，嫁给了一个二十九岁的老光棍。”
“哎，这事儿我们也听说过，那闺女命不好啊”孙氏说起这事儿眼眶都红了。
杨华忠道“我虽是里正，可这事儿是别人家的家事儿，咱也不好管。”
杨若晴点头，“没错，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儿本就不该爹你管。”
这年头，日子过不下去，卖而卖女都不稀奇，官府都不管的，里正就更别提了。
“别人的家事儿咱先不议，咱还是接着说先前的话，”杨若晴道。
“为啥同样都是十三岁的闺女，王宝山家的跟咱家的这过的日子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还不因为她们的爹不同嘛”
“王宝山小时候可是有爹有娘的，那日子过得比棠伢子好，王宝山在最该拼搏的年纪却享受了安逸，在家里守着那几亩田地，走着祖祖辈辈走过的路子，白天干一天活，夜里累了沾着枕头就睡，一个梦都没有，逢年过节家里还能杀一只鸡来开开荤。”
“可咱棠伢子呢十来岁就扛着弓箭进了山里在野兽口里抢食，后来又去投军，在战场上跟敌人搏命，不晓得死过多少回才搏出如今这份前程。”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王宝山成了一个老农民，吃不饱穿不暖，连给儿子娶媳妇的钱都没有。
可咱棠伢子却是手握重兵，成了护国大将军，这命，就彻底改写了。
如今啊，村里人都说这两闺女命不同，没错，确实命不同了，因为她们的爹已经帮她们改写了，所以，穷，有穷的原因，富，也有富的道理，要么，是自己这一辈自个去拼了，要么，便是自个的父辈，或者再往上的祖辈去拼了”
一番话说完，杨华忠和孙氏都沉默了，沉默到槐花糕都忘了吃。
“爹，娘，你们吃槐花糕啊，这都要凉了。”杨若晴意识到，有点歉疚的笑了笑，抬手摸了一把碗沿边，还好，温的。
杨华忠回过神来，“晴儿啊，你这些话说的有道理啊，这世上的事儿，人都只看到一面，却
第5758章 亲征
烟俊宁用了三天时间荡涤了红岩山的草原人残留的敌人。
一场大雨，浇灭了巴巴虎部残余放的山火，烟俊宁在雨后略带几分清新的空气下，留下千人队警戒之后，奔向了红岩山侧边。
红岩山侧边和红岩山前的情况差不了太多，四处都大火烧过的痕迹，偶尔还能捡到一只被山火烧熟了的野狗。
赵兰看着那头野狗，说道“根据情报显示，红岩山的野狗很多，野狗的皮很厚毛紧密坚韧，草原人很喜欢把野狗皮做成御寒的衣服、皮甲或者铠甲的内衬。这只狗烧熟了，狗皮算是不能用了。”
“这就是他们诨号野狗皮的理由是吗”烟俊宁充满求知欲的问道。
“草原人还有这个诨号吗倒是挺应景的。”赵兰点头，忽然笑颜如花的说道“答应我，不要死在红岩山上好吗”
赵兰见到的草原人，其实多数都不是那种甲胄齐备的草原人，他们多数和齐军一样，多数都是一身皮甲。
虽说红岩山正面和红岩山侧边两处红岩山的煤矿质量上乘，但是草原人的锻冶水平非常的低下，并没有多强的打铁能力，即使有煤矿，动力足了，却能力不足，更惶恐那些埋在地下水之下的煤矿，他们并没有开采的能力。
所以，野狗皮的诨号，十分应景。草原人的甲胄多数都是过去辽国送过来的甲胄。
用一批少一批，现在没了红岩山，更是如此。
烟俊宁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战场，我怎么跟你保证。今天我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明天说不定就躺在伤兵营里了，一命呜呜”
赵兰听到烟俊宁如此说话，伸手捂住了烟俊宁继续说话的嘴，娇斥道“说什么丧气话乌鸦嘴”
烟俊宁看着赵兰的模样，摇了摇头，打仗不都这样吗
当然理智告诉他，跟女人吵架，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尤其是在这种事上。
赵兰左右看了看，这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忽然环抱住了烟俊宁，仰着头说道“你就没想过留下个子嗣吗”
烟俊宁的脸色变得极为复杂，他有个儿子，被摔死了。
那名当官的和戈青两个人被浸了狗笼。
每次说到这个事，烟俊宁都有些嘴角抽搐。
烟俊宁并没有让赵兰放开，她已经足够勇敢的表达了自己的感情，烟俊宁却始终有些心理上的障碍。
他指着面前的红岩山侧边红岩山营地说道“从虎城前往草原深处，红岩山侧边是必经之路，只要我们在这里扎稳脚跟，以后就不怕草原人偷袭了。”
“我们说生孩子的事，军政妾身也不懂。”赵兰摆正了烟俊宁的脑袋，让他逃避的目光，回到自己身上，她目光炯炯的盯着烟俊宁，盯的烟俊宁心里发毛。
烟俊宁深深吸了一口气，严肃的说道“拿下所有巴巴虎残余之后，再生”
“现在不生孩子，是我自己给自己留给念想，好在战场上心底有个牵挂，知道有个美丽的女人，在等着我呀。”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学的油嘴滑舌的。”赵兰一脸红润，满脸满足的说道。
烟俊宁在月下哈哈大笑起来，笑着说道“与生俱来。”
“蒋五郎那边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危险。”齐星云笑着放下了札子，抿了口茶对着赵皇后说道。
赵皇后还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大榻上，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这次陛下说什么也带着我，上次鲁王叛乱，我日夜担心，没睡一天好觉。”
齐星云摇摇头，这女人，真的有点不太好劝，赵皇后，认死理儿。
他要御驾亲征，赵皇后这次非要跟着自己。
他无奈的说道“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过家家，带着皇后，贵妃，带着权宦，再带一堆狗腿子，耀武扬威
第5759章 赵琦
“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赵皇后依旧摇头，她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齐星云看着赵皇后，无奈的说道：“你要留在京城，若是，我是说万一，大齐战败，你要做太后稳定朝局，朕可以死，大齐不能亡。”
齐星云发现自己嘴挺笨的，显然说的话，对赵皇后毫无作用，甚至有点添油加醋的味道。
赵皇后想了想斩钉截铁的说道：“可以让方贤妃做啊，她处理政务可比我强多了。反正我也做不好，我不管，我就要跟着陛下。”
“若真得战败，你若是死了！我就和你死在一起。”
齐星云放弃了说服正在气头上的女人……
在赵皇后累的筋疲力尽睡着之后，终于不再闹腾了。
“女人啊，真是麻烦。”齐星云扭着腰走出了福宁宫，拿过来王昀公公递过来的札子，想了想叮嘱王昀公公：“咱们走的时候悄悄的，不要安排京城百姓送行了。你跟张廷玉说一声。”
“等朕凯旋的时候，再让京城百姓接风好了。”
王昀公公略微有些迷茫的问道：“这样上午走不了，那钦天监送来的出行良辰就只剩下是明天卯时了，是不是太早了？”
卯时？齐星云掐着手指算了算，早上五点到七点，倒不是很晚。
“那就卯时吧。”齐星云敲定了时间。
他对这种事一向不感冒，但是为了博个好彩头，依旧让钦天监算了个良辰吉日。
“一会儿到武庙去上柱香，武庙保佑啊，若是这次战而胜之，朕一定还愿。”齐星云离开了福宁宫，向着武庙走去。
次日的清晨，微风，还有点蒙蒙细雨砸在了地上，如同一层薄雾一样笼罩着京城城。
齐星云看着这烟雨蒙蒙的样子，连连感慨，钦天监的卦显然不准，这下雨也是好彩头？
齐星云踏上大驾玉轳，向渡口的方向而去。
这一次，齐星云在去通天河之前，还要去渡口，看看那些在建的几艘大船。
除了在乌巢湖那边在建的大船以外，京城也有在建的大船，这里就是朝廷负责的，而不是交给骆星辰了。
“完工了一个五千料木兰舟，完工了两艘三千料船舶，四艘在建的六千料大船，一艘万料大舰，不错。”齐星云看着札子非常满意的说道。
这是渡口的船坞送来的报告，都是用内帑的钱建的，严格来说这都是他的私人财产。
而它们的作用，就是补充大齐水运力量不足的缺陷，而并非是战舰。
新式战舰的建造，还是放在乌巢湖那边进行。
“还是有钱好啊。”齐星云志得意满的放下了札子，旁边突然伸出一葱白的玉手来，齐星云跟见了鬼一样，吓了一大跳！
他大声的问道：“你怎么在车上！”
齐星云看着面前的人就是一阵的恍惚，这个女人，她居然来了！
赵琦！小姨子！赵皇后的妹妹。
“王妃有随行的权力，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呢？姐姐让我来看着皇上，别去了趟通天河，多了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嫔妃，尤其是雅吉利那种女人！皇上来吃颗樱桃。”赵琦剥了个樱桃，放在了齐星云的嘴边。
齐星云下意识的躲开了，看着赵琦的模样，有些恍惚，说道：“你让朕缓缓。”
“当初皇上娶我姐姐的时候，说过以后也要娶我的，现在不认账了。”赵琦看齐星云不吃，把樱桃放在了嘴里，看着窗外失神的说道。
“哪里来的樱桃，这个季节。”齐星云皱着眉头看着一盘樱桃，选择岔开话题。
赵琦在大驾玉轳上这事，绝对跑不了王昀在其中作梗。想来是赵皇后下的命令。
王昀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赵皇后是那种很听话的姑娘，胆子也很小，齐星云不答应她去通天河，她除了哭，也办不出离谱的事。
只能让小姨子出马了。
“再说了皇上去通天河畔，路上连个人伺候都没有，太过分了！”赵琦重新剥了个樱桃，放在了齐星云的嘴边说道：“京城渡口现在可是现在整个大齐最繁华的港口之一了呢，从南边来的樱桃啊，西边那边也有水果进京城呢。”
“平日里王昀公公榨的果汁，就有不少是南边的水果呢，这都是我现在做的买卖，皇上不知道？”
齐星云点了点头：“平日里光顾着喝，哪里知道是什么水果。”
“你姐姐是皇后，朕没办法给你身份，无法收你入宫。你要理解朕的难处。”齐星云叹了一口气，当年随口一句话被她记这么久。
“知道，知道。你们这些皇帝啊，就顾着追求什么身后名啊，追求什么功业无暇啊，追求什么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啊。我一个小女子的小心思，那有那么重要。”赵琦点头，她早就看清楚了齐星云的本来面目，自然无所谓。
赵琦剥着樱桃，笑盈盈的说道：“当初太上皇，不也是如此？”
“太上皇不也养了外室一辈子嘛！”
齐星云点头，赵琦知道这事就好。
当年太上皇也干过差不多的事情，只是那个女人甘心一辈子不入宫。
“你们男人啊，不都这样吗？前脚承诺，后脚忘得一干二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就是你们最高追求。”赵琦笑的很好看。
只是几颗晶亮的泪珠，无声地从她眼中泌出，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和桃花般的腮边。
“你姐姐是皇后。”齐星云道。
赵家在当初，在局势尚未明朗的时候，站在了齐星云这边！齐星云也没有亏待赵家。
赵皇后位子稳如泰山，代表齐星云依旧和赵家有姻亲的关系。
至于赵琦，就被这样人为的忽略了。
“你别这样。”齐星云看着哭起来的赵琦，有些发愁，他不擅长说服。
赵琦嗤笑了一声，掏出一方丝巾，拭去了眼泪，笑颜如花的摸了摸肩膀的伤口处说道：“哎呀呀，你看看我一哭，皇上还心疼了，这也算那么回事。我也知足，没白挨这一箭。”
赵琦肩膀那一箭，的确是替齐星云挨的。
刺杀的人，是鲁王的余孽，前段时间，赵琦受伤以后，休养了很久。
第5760章 反噬
长坪村。
“你爷啊，天天闹腾，前几日一天要过来百八十回，都是要你爹去把永仙给找回来。尤其是这几日官府结案了，说是三无自个在屋里点蜡烛不小心引燃了屋子，跟旁人无关，你爷就更是为永仙喊冤。”
孙氏叹着气，跟杨若晴这说起老杨头的各种闹腾，种种都跟杨永仙离不开干系。
“爹，那你是咋样敷衍我爷的呢？”杨若晴于是问。
杨华忠吃饱了，放下筷子道：“我还能说啥，自然是推脱说我不晓得永仙下落，也没法找，他要是想回来自己会回来，不想回来，咱拿绳索都套不住。”
杨若晴点点头，“嗯，确实，之前他去长淮州考试，一走就是好几个月都没有音讯，这种事他确实做的出来。”
不过这回，杨永仙可不是自个跑的，而是被她控制起来了。
杨华忠和孙氏也知道这事儿。
孙氏压低声问杨若晴：“晴儿，你大堂哥这会子啥情况啊？”
杨若晴道：“被坛子里的东西折腾得疯疯癫癫的。”
“啊？”孙氏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由看向杨华忠，杨华忠则是面色凝重当初。
杨若晴也不打算跟孙氏细说，怕吓到她。
“晴儿，你总不能这样一直关着他吧？啥时候放他出来？放他自生自灭得了！”杨华忠道。
杨若晴想了下，“快了。”
……
阴暗潮湿的山洞里，杨永仙脱了衣裳跪在地上，身体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脑袋使劲儿往双腿间钻，朝着腚儿眼的地方努力把舌头伸出去……
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
一副不舔到腚儿眼就不放弃的架势。
一番折腾之后，他累得气喘吁吁，像一条死狗似的躺在地上喘息求饶。
“我真的够不到啊，求求你，饶了我吧……”
山洞里明明除了他以外再没有其他人，可是，脑子里面却有个凶巴巴的声音在咆哮。
“不行，舔，舔，嘎嘎嘎……”
杨永仙又挣扎着舔了几次，还是舔不到，累得满头大汗，这种暗无天日的折磨，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舔不到？我帮你！”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杨永仙突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猛地从地上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去哪？不能再走了，山洞外面是悬崖峭壁啊！”他大喊。
力量充沛的手脚却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了，一脚踩出去，山洞门口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将他弹了回来。
杨永仙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可是脑子里那个声音却更愤怒了。
“可恶！”
杨永仙突然抬手照着自己的脸上打巴掌。
啪！
啪啪！
啪啪啪！
脸上火辣辣的痛，随着巴掌越大越多，脸就木了，察觉不到痛。
再最后，嘴巴，鼻子开始喷血，巴掌越甩越快，杨永仙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打完了巴掌，一双手开始握了拳头照着胸口捅，照着小腹捅，照着自己的胯下捅……
这还不够，双脚又站起来了，踢掉鞋子在山洞坚硬的石壁上刮，脚趾甲全被刮碎，指头也破了，鲜红的血流淌出来，他就用那流血的脚趾头在坚硬的石壁上写字，作画。
“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可是你爹啊……”
墙上作画的速度更快了，双手再次照着胸口一顿乱捅，杨永仙绝望的流着泪，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脚这样糟蹋自己，竟无能为力。
“老天爷，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你让我死了吧！”
……
不远处的山洞外面，玉儿陪着杨若晴站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看着山洞内的情景。
“小孩子可真是调皮啊，这样整他亲爹老子，有意思。”杨若晴笑了笑，转身往回走。
一袭黑色斗篷的玉儿跟在杨若晴身后，“小鬼本就是横死，灵魂还把抓来炼成这种邪物，本身怨念就大，反噬起来自然可怕，肯定不会顾及父子亲情呢！”
杨若晴点头，“都没有生下来，也没有感受过一天父爱，哪来的父子亲情？”
玉儿沉默着，这是默认了杨若晴的话。
杨若晴又道：“这段时日他在山洞里想必也被那小鬼折磨得不行，是时候把他放出去了。”
玉儿‘嗯’了声，“一切听姐的，只是就这样让他回去，有这小鬼缠着，他怕是也不能好好做生意了。”
杨若晴摇头，“不，玉儿，你帮我想想法子，让这小鬼解脱吧。”
“至于我大堂哥，没了三无的那些邪术，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往后过啥样的日子，就看他自个的造化了。”
玉儿想了下，“想要让这小鬼解脱，而杨永仙还能保住性命，只有以蛊克蛊了。”
“你的意思是，在他身体里再下一种蛊？”杨若晴问。
玉儿点头，从身上拿出一只小盒子，“这里面是我新近养出来的一种蛊虫，可以用来克制那小鬼的反噬，但是用了这个蛊，此蛊叫做真心蛊，中了这种蛊，从今往后，杨永仙心里怎么想，嘴上就会怎么说，根本不会撒谎。”
杨若晴一听，是真乐了。
“这个蛊有意思哈，这比一刀砍了他更过瘾。”她道。
“不过，三无死的那一夜的事情，咱还是要瞒着，你有没有法子在不动他其他记忆的同时，单单将那一夜的记忆抹去？”杨若晴又问。
玉儿想了下，“我可以试试。”
杨若晴笑了，眼底都是欣赏：“我们玉儿可真能干，姐姐可是捡到宝了，那我等你消息。”
……
三天后，杨永仙回了村。
不是自己走回来的，而是被村里一个村民驮回来的。
因为村口那宅子已经被烧成了平地，而老杨家老宅廖梅英母子一直住在娘家，所以热心的村民只得吧杨永仙驮到了村口杨华忠家。
刚好老杨头也在，看到驮回来后依旧昏迷不醒的杨永仙，老杨头悲喜交加。
“我的永仙，我的大孙子啊，咋搞成这样？这是咋回事啊？”
不怪老杨头不心疼，消失了那么多天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杨永仙整个人褪了几层皮，瘦得剩下皮包骨，脸被打肿了，身上也是淤青一片，各种疤痕纵横交错，赤着双脚，十根脚趾甲全没了，脚趾头血肉模糊。
第5761章 找到了
别说是老杨头心疼得差点死过去，旁边看到的人也都揪心。
大家伙儿的心头都升腾着同一个疑惑：这家伙到底去哪了？经历了啥啊把自个搞成这副鬼模样！
杨华忠也在场，心里自然是清楚怎么回事，但面上，他跟周遭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们一样，也是满脸的问号。
面对老杨头的哭嚎和询问，他一问三不知，于是现场最知情的人就是那个把杨永仙驮回来的村民。
“……我跟我婆娘准备去山里砍柴，才刚走过一个山坡，就看到树底下躺着一个人。我们还以为是乞丐，见那人一动不动，我们还以为是乞丐死在那儿，就过去瞅瞅，结果发现是永仙。”
“我摸了他的鼻子，有气息，喊他又喊不醒，只能把他先驮回来了……”
老杨头一把握住说话村民的手，涕泪纵横。
“铁柱，你是我老杨家的大恩人啊，老汉我要不是腿脚不利索站不来，我都要给你下跪磕头，多谢你送我家永仙回来，没让他在山里被野狗啃，多谢你啊……”
“老杨爹你别这样，大家伙儿都是乡里乡亲的，应当的。”
老杨头又对前来围观的一众村民们道：“乡亲们啊，我家永仙也是受害者啊，官府都过来断案了，这事儿是那个三无自个点烛火引起来的火灾，”
“老汉我是福大命大刚好夜里不在家才躲过一劫，我家永仙也是祖宗保佑才不在屋里，如今我家永仙好不容易回来了，想必是给大家伙儿修桥铺路的善举得到了神灵的保佑哦，你们说是不是？”
大家伙儿怎么好意思当面说不是呢？
何况官府调查了一番后确实洗清了杨永仙纵火的嫌疑，严格意义上来说，杨永仙确实也是受害者。
杨华忠也过来对那个村民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福伯和旺生父子拎着医药箱进了门，杨华忠于是驱散了前来看热闹的众村民，领着福伯父子进屋给杨永仙诊治……
夜里，老杨家各房的人，还有亲戚们，一**都来了杨华忠家看望杨永仙。
这么好的机会，杨若晴肯定不会错过的，所以也跟骆风棠一块儿过来了。
杨永仙被安排在老杨头住的客房里，两张床铺并排，中间隔着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摆着一摞药包，一只茶壶两只茶碗。
杨永仙直挺挺躺在床上，眉眼紧闭。
谭氏侧身坐在床边，竖起耳朵听动静，布满老年斑的手紧紧抓着杨永仙的一只手。
床前，老杨头坐在轮椅上，目光也是在杨永仙身上打着转儿。
旁边，站着杨华忠杨华明他们。
孙氏和鲍素云杨华梅这些女眷们也都在，大家端了凳子远远的坐着，小声的说着话。
杨若晴和骆风棠进来的时候，刚好躺在床上的杨永仙爆发出一阵咳嗽，这咳嗽揪着老杨头和谭氏的心。
“永仙，你咋样啊？醒了没？”谭氏看不见，全凭听，便顺着杨永仙的后背去帮他拍帮他抚，边问。
老杨头能看到，忙地道：“醒了醒了，大孙子睁眼了。”
谭氏道：“菩萨保佑，可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杨华忠递过去一只碗：“永仙，喝口水润润嗓子，这一通咳，嗓子眼肯定难受。”
“对对对，来，永仙能坐起来不？喝口水。”谭氏问。
杨永仙躺在那里，摇摇头，声音沙哑的道：“我坐不起来，浑身乏力，得有人扶着我才能勉强坐着喝到水啊……”
谭氏愣了下，随即喊道：“我眼睛看不见没法扶，你们谁来扶一下永仙？”
老太太边问边挪动腚儿往旁边让，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最后，杨永智过来了，他把杨永仙扶坐起来，杨华忠便俯下身喂杨永仙喝了几口水。
喝了几口杨永仙就不喝了，靠在那里喘着气，眼睛半眯着从面前一众人面上扫过。
老杨头探身过来，一条条深刻的皱纹将他的眼睛压成了三角眼，眼皮子耷拉下来，再添上这几日没睡好觉出现的眼袋，整个人的脸显得好浮肿，眼神也好浑浊。
“永仙啊，这段时日你去哪了呀……”
老杨头才刚出声，杨永仙突然眉头一皱捂住嘴。
老杨头见状更紧张了，推动轮椅再次凑近几分：“永仙你咋啦？是不是哪里不自在啊？你跟爷说，爷喊大夫……”
杨永仙摇摇头，原本想撒个谎说他没有哪里不自在，结果出声的话变成了：“爷，你说话的时候能离我远点不？您老口臭差点熏死我了……”
话说了一半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惊恐睁大了眼。
什么情况？
怎么心里想的全给说出来了？他没打算说啊！
老杨头起初没听清楚，直到身后传来杨华明的笑，老杨头才意识过来。
他老脸微红，有些愠怒，却又不忍心对杨永仙发脾气，于是苦着脸道：“爷上了年纪，抽了一辈子旱烟，喝了一辈子酒，这嘴里的气味不好闻也没啥大不了的。倒是你，这段时日到底上哪去了啊？咱那宅子都被三无那狗日的给烧了，你晓得不？”
老杨头这回学乖了，没再往前凑，老老实实坐在原地问话。
杨永仙愣住了，身子猛地往前倾：“什么？宅子烧了？三无大师不可能烧宅子！”
“咋不可能？那狗日的自个都把自个给烧死了！”老杨头没好气的道。
杨永仙傻眼了，“不，我不信，我要去看！”
他挣扎着要下地，被杨永智按住。
“大哥，你这副样子能走几步？咱爷没骗你，三无真的放火把那宅子烧了，自个也没能出来，这事儿官府都来查过，断了案的。”
杨永仙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杨永智，声嘶力竭的道：“官府懂个屁，三无大师是南洋那边过来的高人，他能通神，他怎么可能放火？就算着火了他也不会死，他是神仙！”
杨永智摇摇头，“你不信，我也懒得跟你解释，事实就搁哪儿。”
他起身往人群后面去，懒得在床边坐，嘴里嘀咕着：“还神仙呢，神仙照样烧成一捧灰，骨灰就寄放在道观呢，不信自个看去！”
第5762章 真心话
杨永仙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挣扎着要下床。
杨华忠道：“别拦他，让他自个去看，看到了就死心了。”
结果杨永仙下床后才走了几步，就摔倒在地，爬不起来。
杨华明和杨永智上前来把他重新扶回了床上：“大家伙儿咋可能骗你？烧了就是烧了，不然你爷也不可能住在你三叔家不是？”
杨永仙躺在床上，抱着脑袋呜呜的哭。
“真看不出大哥跟那三无大师感情还真深厚啊，当初修儿小哥俩夭折那当口，也没见大哥哭成这样咧。”
这种时候，说这种风凉话的没有旁人，是闻讯从庆安郡赶回来的杨永青。
对于杨永仙，杨永青可是恨到骨髓里去了。
“青小子你会不会安慰人？不会就闭嘴！”
老杨头扭头朝杨永青那里呵斥了一声。
杨永青耸了耸肩膀：“那个三无不晓得多邪门，听说从他住的那屋子里找出一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死了的蛤蟆，毒蛇，蝎子……正常人谁整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啊？烧死了好，乌烟瘴气！”
杨永仙猛地抬头，“没错，那些玩意儿都是三无大师养的毒物，乌烟瘴气是不假，可那些玩意儿用处可大了，想当初我做生意就是……”
猛地意识到什么，杨永仙双手用力死死捂住自个的嘴巴，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天哪，我到底在说什么？
我这是怎么了！
杨永仙被自己不受控制的语言行为吓得心惊胆战。
满屋子的人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其他人则听得满头雾水。
老杨头更是一脸困惑，“永仙，你说啥呀？你今晚说的话咋这么莫名其妙呢？”
杨永仙压根就不敢让自己的双手离开嘴巴。
他只能摇头。
杨若晴心里偷着笑，玉儿的真心蛊真是不赖呀，大堂哥这差点就跟大家伙儿掏心挖肺了。
“大哥，着火那夜的事儿你还记得不？还有这段时日你躲哪去了啊？”杨若晴也凑了个热闹，问。
这可是大家伙儿眼下最关注的，于是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盯着杨永仙。
杨永仙张了张嘴正要说，却愣在那儿，关于那夜以及这段时日的事情，他脑子里竟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三无让他护法，说村里有同行，还是高手，要斗法。
“三无大师跟人斗法，难道是输了？”
心里刚闪过那个念头，嘴里就直接给飚出来了。
“斗法？跟谁斗法？”老杨头随即问。
杨永仙眨了眨眼，正寻思着拿个谎话揭过去，嘴里却诚实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人，反正是高人，察觉了三无大师做的那些勾当……”
“勾当？”杨华明挑眉，“永仙，你和那三无到底是啥关系？他做的勾当那么邪乎，你也有份吧？”
杨永仙的双手再次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牙齿把舌头都咬出血来了，才让自己没有再出声。
老杨头看出了蹊跷，心里慌慌的，赶紧对众人道：“永仙刚醒，身子骨还虚着呢，你们有啥要问的改天再问，先让他歇息，都散了散了。”
大家伙儿都散了，屋子里就剩下老杨头和杨永仙爷俩的时候，老杨头关紧了屋门和窗户，回到床边压低声问杨永仙：“永仙，到底啥情况啊？这里没有外人，你如实跟爷说，那个三无，到底是做啥的？他不是和尚吗？”
先前死劲捂着嘴巴，咬破了舌头，确实是堵住了想要喷薄而出的真心话。
可那种感觉也实在憋得难受，就像吃坏了肚子急着去找蹲坑似的，别人不问，倒还罢，别人一问，那种排山倒海的感觉就憋不住啦！
“爷，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三无是我机缘巧合下在长淮州遇到的一位巫师，从南洋那边偷渡过来的，他会一身的邪术，会苗疆的巫蛊，还会养小鬼来帮人转运招财，一身的本领呢……”
这一番诉说，酣畅淋漓，杨永仙舒服死了。
老杨头目瞪口呆。
“永仙，你，你说啥呢？这世上还有那种事儿？你爷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没听过啊！”
“嗨，爷你这就不动了，我这么跟你说了吧，”杨永仙舔了舔舌头，又开始实话实说了。
“虽说您老活了活大半辈子这不假，可在我看来，您老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村子里，你早就是一只井底之蛙了，年纪是有一大把，可见识却没多少，你没听说过的事儿多了去了呢！”
老杨头满脸震惊，声音略微颤抖：“永仙，你说啥？你说你爷我是井底之蛙？从前你不是说最敬慕的就是你爷我吗？你不是说我睿智吗？”
杨永仙一脸懊恼，正要改口赔罪，“爷，我那是哄你的，为了讨你欢心呢，说到底你就是一个老农民，能有什么眼光！”
杨永仙再次捂住了嘴，满眼惊恐。
我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吗？
老杨头的惊恐一点儿不比杨永仙少。
我这大孙子是吃错啥药了？
咋这么说话？这还是他吗？
爷孙两个突然都沉默了，大眼瞪小眼。
“永仙，你……你心里真的这么看你爷的？我还以为你是个孝顺又谦虚的孩子啊，枉费我那么疼你，护你……”
老杨头叹了一口气，满脸的落寞和失望。
杨永仙急了，拼命摇头。
“孝顺？谦虚？我那是做给你们这些傻帽看的呢，人要是有本事飘起来，谁眼里还容得下你们这群土包子老农民啊？”
杨永仙懊恼得恨不得拿自己的脑袋去撞墙。
越说越错，多说多错，老天爷，让我死了算了！
老杨头瞠目结舌，直勾勾看着床上抱着脑袋不敢抬头的杨永仙，老汉竟然有些不认识这个孙子了。
“永仙，爷就当你是身子不好，脑子坏了有些胡言乱语，你好好睡一觉吧，自个好好想想，明日莫要再说这些胡话了！”
撂下这话，老杨头去了隔壁屋子，跟余兴奎一块儿睡了。
杨永仙躺在床上，盯着这帐子棚顶，整个人茫然无措，失眠了一宿。
第5763章 花花回娘家
“追风，接着！”
宽敞的大院子里，骆宝宝将手里的飞盘扔出去。
追风纵身而起，流线型的身形在阳光下划过一抹迷人的弧线，在半空中稳稳叼住那只飞盘，然后稳稳落地，欢快的跑向骆宝宝。
“追风真棒，下一个，换泰迪来接，准备好哦……”
扔飞盘的游戏，这两天骆宝宝带着一狼一狗玩得是不亦乐乎。
骆风棠从前院过来，看到这一幕也是目光柔和，露出老父亲般的微笑。
“爹，咋就你一个人回来？我娘呢？”
骆宝宝一扭头，看到骆风棠，脆生生问。
先前吃过早饭爹娘是一块儿出门的，说是去嘎婆家看永仙舅舅。
骆风棠走了过来，抬手拍了拍追风的脑袋，“你娘去了萍儿姨家说话，晚些时候再回来。”
先前他们夫妇在隔壁丈人家的时候，萍儿过来找晴儿，说是花花回了娘家，想找晴儿过去说话。
“宝宝，你跟追风它们接着玩，爹去帮你大爷爷干活。”
……
周生家，花花出嫁前待过的闺房里。
花花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块帕子抹着泪。
床前的凳子上，杨若晴坐着，身旁站着萍儿。
萍儿压根就没有心思坐下来，满脸的焦急气恼，数落花花：“当初我跟你咋说的？我说这门亲事不能结不能结，你吃了秤砣铁了心，上回去庆安郡，都闹成那样了，我要带那个淑华回望海县交给你公婆处置，你又是咋样做的？你胳膊肘往外拐，跟顾志华一块儿维护那个淑华，这下好了吧？养虎为患害了自己吧！”
萍儿真是又气又无奈，说出口的话也重了些。
花花埋着头，眼泪吧嗒着往下掉。
“当初我维护淑华表姐，说白了还不是想缓和我跟顾志华的夫妻感情么？他跟他表姐青梅竹马的情分，咱要是做得太过了，寒了他的心，我也落不到啥好处啊！”
花花一脸委屈的辩解。
萍儿两手一拍：“那这会子呢？你自个的孩子都被那个淑华给整没了！你说你亏不亏！”
花花埋下头去啜泣，肩膀一抖一抖，好不伤心。
杨若晴安静的坐在一旁，完全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待这一切。
先前萍儿匆匆忙忙找去她娘家，说花花回来了，让杨若晴过来一趟。
过来的路上萍儿跟杨若晴这交了底，花花是自个赌气跑回来的，原因是跟姑爷顾志华吵架了，至于吵架的原因则是因为花花前阵子小产了。
小产的原因，花花怀疑是那个淑华买通了丫鬟，在饭菜里动了手脚。
两边对峙，淑华百般辩解，院子里的两个丫鬟也是指天发誓，顾志华理所当然的站在淑华那边，指责花花不够沉稳，照看不住身孕，害顾家折损子嗣，花花小产坐小月子期间，顾志华甚至还赌气搬去了书院住。
花花也是个脾气高的，一气之下雇了辆马车跑回了长坪村。
“萍儿，你就别骂了，事情都发生了，骂了也改变不了啥，自己还被气到。”杨若晴慢悠悠喝了口茶，朝萍儿递过去一个眼神。
萍儿忿忿，找了把凳子坐下来，故意不吭声。
杨若晴也接着喝茶，不说话，让花花自己哭。
花花一直哭，哭得没完没了，眼看着萍儿的怒气都要被哭没了，心疼却越来越多，杨若晴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这会子哭，早干嘛去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是你当初执意出嫁的时候亲口说过的话，不让你萍儿姨管，她也不是你亲娘，如今你又跑回娘家来哭，哭个没完没了，哭给谁看呢？哭也没用，路是你自个选的，是苦是甜你也得自个担着！”
花花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头看了杨若晴一眼，泪汪汪的眼睛有些茫然，又看了眼旁边垂着眼不吱声的萍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受了委屈跑回娘家，娘家人竟然是这个态度。
“萍儿姨？”她弱弱的唤了声。
萍儿眼皮子动了动，正要出声，杨若晴抬手扯了她一下，萍儿立马就不吱声了。
“姨！”
花花拉长了语调，撒娇又委屈的唤了声。
萍儿还是忍着不搭理。
花花直勾勾望着萍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要是眼泪有味道，那这会子这眼泪的滋味跟之前肯定有些不同。
“姨，我错了，我当初不该不听你的话……”
花花扶着床沿站起身，来到萍儿跟前，噗通一声跪下。
萍儿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去扶花花，却再次被杨若晴给拽住。
“让她跪，这一跪是她欠你的。”
萍儿站在原地没动。
花花一口气给萍儿磕了三个响头，又抬起了头，照着自己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花花！”萍儿惊得叫了一声。
杨若晴也收回了手。
萍儿立马将花花扶起来，“你老实跟我说，你小产后过了多久了？”
花花想了下：“十五天不到。”
萍儿面色筱地变了，“我的天？小产也得坐满三十天的月子啊，你这才十五天怎能到处乱跑？快些去床上躺着！”
花花重新被萍儿按回了床上躺着，头上还被裹上了一块挡风的蓝花布帕子。
然后，她又手脚麻利的给花花煮了一碗黑芝麻红糖水，里面磕了四只荷包蛋。
“全吃了，这东西补气补血，等夜里你周生叔回来我跟他商量下，把那只老母鸡给绑了，明日给你熬鸡汤补元气。”
花花双手捧着碗，眼泪吧嗒往碗里掉。
“姨，我真的错了，要是这日子能往回过，我一定听你的话，不跟顾家结亲。”
萍儿侧身坐在床边，也是叹着气。
“这日子都是往前过的，咋能往后退呢？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等你在这儿养好了身子，还得回顾家去……”
“姨，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
“你不回去还能怎么样？你都已经明媒正娶嫁到了顾家，就是顾家的人了。”萍儿红着眼眶道。
这些话不是她故意赌气说的，是心里面本就是这么想的。
女人出嫁了，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日子不好过，自个劝劝自个，慢慢过，慢慢熬，这是萍儿的娘教给萍儿的，在思想这块，萍儿没有突破。
第5764章 咎由自取
杨若晴的思想自然跟萍儿不一样，但这是别人家的事，她是被萍儿叫过来稳心神的，跟自己无关的事她自然不会随便发表意见。
何况，打心眼里她就对花花不满，如今看她吃了这亏，不仅不心疼，还有些解气，这就叫自食恶果，咎由自取。
“不管将来日子怎么样，至少你这身子还是自个的，你赶紧趁热把碗里的东西吃了吧，不然身子熬坏了，身上的病痛谁都替不了你。”萍儿侧过身去抹了把泪，又说。
花花的眼泪掉到碗里，捧起来，小口小口的喝干净。
“还是姨对我好，做的红糖芝麻水里放这么多荷包蛋，前阵子我坐小月子，让丫鬟们给我弄点吃的补身子，那两个贱婢是把蛋液搅碎了给我喝，压根就不给我吃荷包蛋。”
“亏得你说，你可是当家主母，想要吃什么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怎么还让两个丫鬟欺负了呢？”萍儿惊诧不已。
花花忿忿道：“那两个贱婢有淑华撑腰，对我的吩咐阳奉阴违，关起小院门儿来就他们几个是自己人，其乐融融的，我一个外人。”
萍儿气得眉头蹙在一起，“这样的刁奴，你还留着作甚？换做是我早就找了人伢子过来远远打发了！从前你在娘家时，这些内宅的事情我又不是没教过你！”
花花一脸委屈，“我是想要把她们发卖了啊，可是顾志华不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男主外女主内，他顾志华一门心思念好书就行了，家里的事理当你这个正妻来决断，这事儿就算闹到衙门官老爷也是判你有理。”
“姨，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万万没想到，淑华那个下流东西竟然为了拉拢人心，也为了讨好顾志华，私下把两个丫鬟送上了顾志华的床。”
“如今，那两个丫鬟对淑华死心塌地，顾志华也更加觉得淑华贤惠大方，小红那个丫鬟月事没来，指不定有了身孕，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卖人？顾志华还不得跟我拼命？还有那个淑华，她是故意的，故意抬了两个丫鬟出来跟我斗，让我跟顾志华感情破裂，她在边上好捡个便宜，好阴狠的手段啊！”
看着花花这副咬牙切齿，五官气到扭曲的样子，萍儿和杨若晴对视了一眼，一个叹气，一个摇头。
“这种手段，搁在大户人家内院，根本不算什么，就拿从前你们云城杨家的后院来说吧，这些都是小伎俩啊！”萍儿一脸无奈。
“回想那时候，你娘刚嫁到云城杨家，你爹屋里一堆的姨娘和通房丫鬟，哪一个都不是善茬，我们不还是一个个的收拾干净咯？”
“真没想到落到你这儿，才几个小角色就把你弄得如此狼狈，被孤立了不算，就连肚子里的嫡子都被折腾没了，花花啊花花，早知你的道行这么浅，当初我真该拼死拦住你，不让你趟顾家这趟浑水啊！”
杨若晴嗤了声，“当初花花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比谁都有主意，你就算拼了命的拦，也拦不住啊，就别说那些了！”花花捂着脸，又开始哭了。
萍儿忍不住看了杨若晴一眼，杨若晴没好气的道：“萍儿你瞅我做啥？你也不想想当初这丫头是怎么伤你的心的？如今回来几颗泪珠儿一掉，你就心软了？”
“你就算心软了，这日子也是她自个去过的，你没法替她过，她自个选的路子，如今哭着也得自个去走。”
跟萍儿没必要多说，杨若晴扭头看着床上捂着脸哭得花花：“你要是哭够了，红糖芝麻水荷包蛋也吃饱了，歇息歇息就回去吧，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待在娘家也待不出个啥名堂来。”
花花索性抱着膝盖，呜呜的哭。
杨若晴站起身，整了整裙摆：“萍儿，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一摊子事儿呢。”
萍儿跟了出来：“我送送你。”
院子里，萍儿压低声跟杨若晴这讨主意。
“花花这闺女一点儿都不争气，自个院子里的事儿都撸不顺，实在不行，我这还得去趟庆安郡，不然就得去望海县城顾家找顾志华的爹妈……”
杨若晴停下脚步，直接打断了萍儿的话：“萍儿，就算你这回过去帮她把内院给撸顺了，那下回呢？”
萍儿怔住了。
杨若晴接着道：“那顾志华年轻气盛，模样也还不错，风流得很，这回你赶跑了他身边的女人，将来只怕更多，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丈母娘能每一回都去赶吗？何况，花花都说了，其中有个丫鬟很可能还怀了身孕，顾家双亲能答应撵人吗？都不会站在你这边的，你去了只会自取其辱！”
萍儿想好了满肚子的话去跟顾家交涉，突然，就焉巴了。
是啊，花花自己没那个本事，立不了威，谁帮都没用，被坑一回，就还有第二回。
“晴儿，那这事儿，你怎么看？”萍儿换了个思路问。
杨若晴明白萍儿是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不会再傻乎乎的跑去给花花讨说法。
“萍儿，这事儿咱谁的看法都没用，关键还得看顾志华跟花花之间的情分。”
“他要是在意花花，不想没了这个正妻，自然会过来接，花花要是心里有他，自然也会回去。”
“要是他不来接，她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即便死乞白赖回去了也没地位。”
“先让花花在你这儿待着吧，先养身子，其他的且行且看，谁都说不好。”
话已至此，萍儿也只能叹口气，“好吧，我明白你了。”
……
杨永仙这几天可是把老杨家的人挨顺的得罪了个遍儿，刚刚对他恢复了一些好印象的谭氏也被气到了。
老杨头就更别提了，直接搬去了余兴奎屋里跟余兴奎一块儿住。
这不，夜里杨若晴和骆风棠带着孩子过来吃夜饭，听到孙氏和杨华忠说起这事儿，孙氏叹着气道：“永仙也不晓得咋回事，醒来后说话老不讨喜了，你爷奶那总是真心在意他的人吧，去他屋里看望他，那说的话差点没把你爷奶给呛死！”
第5765章 探望
听到这话，杨若晴就乐了。
“这可有点意思，回头我得去听听热闹。”
这边才刚说要去听热闹，那边机会就来了。
王洪全过来了，手里拎着二斤五花肉。
“洪全大哥，你咋来了？还带着肉，这是？”孙氏赶紧迎了上去，杨若晴也跟在孙氏身后笑吟吟的。
王洪全笑呵呵道：“我闺女春花家杀了一头猪，送了十来斤猪肉回娘家，我给拿了两斤过来给永仙补补身子。”
“洪全大哥，你有心了。”杨华忠听到响动，也从屋里出来了。
孙氏赶紧过来，帮着接下王洪全手里的猪肉，“洪全大哥，屋里坐。”
王洪全道：“不急，我先看看永仙去，前几日永仙回来，我在闺女家帮忙，昨日才回来。”
孙氏和杨华忠对视了一眼，两人想到这几日杨永仙的种种言行，有些担心到时候冲了王洪全。
于是孙氏道：“你是长辈，肉都送过来了，也不急着去看，先进屋去喝茶吧。”
待会喝茶的时候，寻个机会再暗示两句，应该就不会去看了。
可是，王洪全却是非常坚持：“诶，那咋成呢？我都说了今个是专门过来看永仙的，他在哪屋呢？我瞅一眼去。”
王洪全四下张望。
既然都过来送肉了，哪有不去看看正主的理儿？
何况这永仙可是媳妇娘家的长房长孙，前阵子还给家里送过珍珠，送过鱼虾……
看到王洪全这架势，杨华忠知道拦不住，于是对孙氏道：“那咱就一块儿陪洪全大哥去永仙那屋吧！”
走了几步，杨华忠又停住，专门对杨若晴道：“晴儿你也来。”
杨华忠想的是，咱这么多人一块儿去，晴儿也在其中，人是棒子，肉是糖，永仙再咋样也不至于像前几日那样口不择言吧？
就这样，几个人簇拥着王洪全进了杨永仙的屋子。
刚好余兴奎推着老杨头在屋门口晒日头，了解了这情况先是对王洪全那说了几句客气话，接着也跟在人群里进了杨永仙的屋子。
屋子里，杨永仙虽然摆脱了小鬼的反噬，但是之前在山洞里被虐得太猛，这会子依旧元气大伤，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养神。
“永仙啊，大白他爷过来看你了，还专门给你带了猪肉来补身子。”
杨华忠率先跨进屋，大声跟杨永仙那道。
杨永仙睁开了眼，看到进门的人，尤其是王洪全，杨永仙的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来。
尽管很虚弱，但是这笑容却非常明显。
老杨头他们见状，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永仙笑了，看来这下能说点客气话了。
床上，杨永仙的嘴唇动了：“啥叫看我？恐怕是想来看我笑话的吧？”
屋里的人顿时一愣，个个脸色怪异。
杨若晴则是努力憋着笑。
玉儿太厉害了，竟然捣鼓出真心蛊这种好东西来，有意思有意思。
老杨头第一个回过神来，垮下脸，跟王洪全那道：“他受了打击，脑子不太好使，这几日跟咱说话都跟吃了火药似的难听，你别往心里去……”
王洪全努力压住尴尬，忙地摇头，“没事没事，我能理解。”
然后，他往前几步，跟杨永仙这笑着道：“永仙大侄儿，你好生养着身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杨永仙捂住嘴，点点头，眼中一片惭愧，好似对自己方才那句话很懊恼。
孙氏捕捉到了杨永仙的懊恼之色，于是举起手里的五花肉对杨永仙道：“你瞧，大白他爷专门给你送肉来了，这肉听说是黑猪肉，好着呢……”
王洪全笑着摆摆手，并谦虚起来：“嗨，没啥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区区两斤猪肉不值当一提……”
“区区两斤猪肉，还不够塞牙缝的呢，亏得你有自知之明晓得拿不出手，那怎么不多拿几斤过来呢？”
杨永仙不知何时手松开了，那两张嘴唇一上一下，这心里头的话就给说出来了。
说出来后，他的脸顿时涨了个通红，再次双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急得脑门上冷汗都出来了。
而王洪全也傻眼了。
这、这……这叫啥事儿啊？
杨华忠恨不得把脑袋给钻到地缝里去，孙氏拎着手里的猪肉，就跟拎着两斤烫手山芋似的。
老杨头气得翻白眼，对这个大孙子真是失望透顶了，这世上咋有这么说话的呢？
“永仙，你咋说话的呢？脑袋糊涂了也不能好坏不分啊！人家好心好意来看你，肉多肉少都是一番心意……”
杨永仙捂着嘴，拼命摇头，眼中都是焦急和懊恼。
“看来大哥对自己刚才的话，也懊恼了呢，大哥，要是给你一次机会，你肯定不会说那种话，对吧？”
杨若晴从人群后面出来，笑吟吟跟床上的杨永仙那问。
杨永仙狂点头。
“喏，你们瞧见了吧？我大哥不是有意说的呢，大白爷，您也甭往心里去。”
杨若晴扭头又跟王洪全赔着笑。
王洪全顺坡下驴：“对，对，我咋会往心里去呢，永仙说话风趣，那啥，就不耽误永仙歇息了，我就先回去了。”
杨华忠等的就是这句话，“走走走，咱去堂屋喝茶，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杨华忠几乎是把王洪全给拉出了屋子，除了老杨头，其他人也没在这屋里多留。
待到屋里就剩下杨永仙和老杨头了，老杨头原本也是想走的，可是走到屋门口还是忍不住，扭头跟杨永仙道：“我也不晓得你这是中了哪门子邪，说话连三岁孩子都不如，人家好心过来看你，带多少东西都是心意，你听听你都说的啥，简直，简直就是满嘴喷粪！”
老杨头一番骂，原本以为杨永仙又要顶撞自己，结果换来杨永仙自己对自己的一巴掌。
“我也不晓得我这张破嘴到底怎么回事，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半点遮掩都没有，我自个都恨不得撕了我这张嘴！”
老杨头傻眼了。
看来永仙这情况是好转了？自个那个有本事能赚钱还有大抱负的大孙子又回来了？
于是，老汉往床这边近了些，“永仙，下回千万别再这么说了啊……”
“爷，你离远点，你嘴巴臭……”
老杨头再一次黑了脸。
第5766章 不简单
车厢里。
“你不能入宫啊，赵家两姐妹都入宫做嫔妃，影响太大了。”齐星云隐晦的说道。
赵琦连连点头，说道：“不就是我那两个哥哥其中一个，按制得升为节度使吗？但是现在大齐节度使这么稀缺，军功这么值钱，平白无故两个节度使，你不愿意撒出去嘛？理解，理解。”
“一个节度使的俸禄，朕不是不舍得。”齐星云咳嗽了两声，回应道。
“两个节度使一人五万兵马，你大齐皇帝出不起。”赵琦舒畅的躺在了大驾玉轳里，将自己完美的曲线展现在齐星云面前，歪着头看着齐星云。
“是大齐承受不起，十万兵就是十万青壮，十万户的耕种受到影响，上百万户百姓才能为这十万户抗出那部分的耕种税赋，朕有几个百万户？三十个？”齐星云叹气的说道。
按照之前的大齐兵制，一个节度使统兵一万，而现在一个节度使统兵五万，现在一个节度使的职位，顶过去五个。
而且仅仅依靠军功晋级，赵皇后父亲英国公头上也挂着节度使的职位。能统领一方兵马。
军队这地方，简单粗暴，你皇帝不公平，我就自己来实现公平。
赵琦真的入宫，齐星云就得再给赵家一个节度使。
皇帝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想跟谁好就跟谁好？
哪里有那么简单。
临幸个宫女，皇后说不得还要出手打死宫女，防止庶出皇子。
赵琦用力的挺了挺身子，说道：“也没见你给骆风棠组建护**、让烟幻燕组建千机军的时候皱一下眉头。呵，男人，口是心非。”
“那能一样吗？”齐星云摇头说道。
赵琦想了想笑着说道：“是不一样。看来我的陛下是准备不遵守祖训了？”
齐星云知道赵琦说的什么祖训，太祖留下的话，奠定了大齐的皇帝的皇后，都是将门之后。
齐星云点了点头，一脸淡然的模样，现在齐星云手中兵权在握，权相在朝，他这个皇帝坐的很稳当。
“兵权所在，则随以兴，兵权所去，则随以亡啊。”赵琦连连摇头，在怀里掏摸了起来。
“你干什么？！”齐星云看着赵琦的掏摸的动作，严肃的问道。
赵琦从怀里掏出了封书信，说道：“这个……”
“父亲的乞骸骨的札子。”赵琦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齐星云，继续说道：“父亲现在处境极为尴尬，他是目前唯二的节度使。”
“父亲现在在朝中，如坐针毡，虽然没人说他什么，但是他不想干了。想回家专心做生意。省的人见人烦。”
齐星云接过了温热的书信，一张很普通的辞职信，大意就是岁数大了，想退休回家做生意，拜托齐星云照顾好赵家两兄弟和赵皇后两姐妹。
“出什么事了吗？国丈为何突然要告老还乡？”齐星云略带不解的问道。
赵琦气鼓鼓的说道：“你可不知道那些文臣说话多难听，他们骂人都不带脏字。不，他们骂人都骂的人听不懂！”
“父亲不是读书人，也没法还嘴，父亲在朝中待的不自在，自然想退了。”
齐星云可是见识过文臣骂人的嘴脸……
这帮人阴阳怪气起来，那张嘴皮子，真的太损了。
“告老还乡了不是还有俸禄拿吗？退了也好，省心。”齐星云收起了书信，连连摇头。
英国公在做节度使之前，也是靠着军功打出来的马上将军，因为身份和身体的问题，打不动了，站在朝堂天天被人阴阳怪气，的确很难受。
赵琦看了眼窗外说道：“皇上啊，眼看着要上直道了啊。车窗一关，车里面的动静，可没人听得见。”
“妾身愿意跟皇上一辈子，不求名分。”
赵琦太妖了。
齐星云可是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赵琦现在嘴上说的可以不要名分一辈子，指不定哪天就闹着入宫，最后觊觎皇后之位了。
这个女人，太喜欢掌控主动权了。
齐星云用了半天的时间，从京城赶到了渡口，来到渡口的时候，才发现渡口随着这些岁月的发展，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远处若垂天之云的帆船，如同一朵朵白云，漂浮在海面之上，港口上很多船舶在不断的搬运着货物。
齐星云展开手中的千里镜，还看到了有些西域之人的身影，在烈日下挥汗如雨，隔着老远，就能听到渡口的喧闹。
邸店的门前，人来人往摩肩擦踵，行商和坐商讨价还价的模样，映入眼帘。
四通八达的道路从渡口绵延到了远方，无数的马车不断的穿梭在路上。
齐星云的车队向着渡口而去，沿路的百姓驻足行礼，迎接皇帝。
齐星云对着王昀问道：“渡口邸店那里就不去了，朕去一趟，他们少做半天的生意，得少挣多少钱啊。”
王昀满脸笑意的说道：“陛下，渡口邸店的负责人是飞鱼帮的人，这次飞鱼帮的帮主韩飞鱼姑娘，就猜到了陛下不愿意扰民。”
“她联合其他邸店的商人和雅吉利，大夏等诸国行商，办了万国展销会，就在渡口酒楼里。陛下这次下榻的地方，也在酒楼。”
“哦？韩飞鱼？倒是有心。”齐星云点头说道。
韩飞鱼，是杨若晴找来的，齐星云也知道此人，很是看中。
自己去通天河的消息在大齐传的广为人知，但是自己要来渡口，显然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
韩飞鱼这个渡口这里的关系，打点的极为到位啊。
“朕要来渡口的消息，韩飞鱼是怎么知道的？把邸店一等商贾聚集起来，还有雅吉利等国的商贾联合在一起，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知道的。”齐星云对着王昀问道。
王昀一愣，随即明白了这事的严重性，齐星云此前要视察渡口船坞，也是临时起意，通知渡口知府的时候，也严令严禁扰民。
内帑出钱，建了那么多船，齐星云自然要亲自来看看自己的船完工情况。
但是显然，齐星云这视察的消息，临时决定的行程，居然被韩飞鱼提前得知，并且预先设下了万国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