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1章 偏心
杨若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这伤口肯定也会一天天的恢复的，但前提是得有足够的营养。”
说到这儿，骆风棠把手里的食盒拿起来放到桌上，道：“四叔，这是晴儿专门为你花了一早上功夫熬的鳝鱼汤，给你补身子的。”
其实杨华明刚才就看到那只食盒了。
这会子听到这话，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一脸动容的道：“晴儿有心了，还专门为我熬这个，你们，还有孩子们，都没吃过我弄的啥，你们专门给我送汤，四叔心里过意不去啊……”
杨若晴淡淡一笑，“四叔，这些虚头巴脑的客气话咱就不说了，这趟，你是替我爹遭罪的，这段时日你就安心的卧床养伤，我每天都给你送好吃的过来，你若是想吃啥了，跟我和棠伢子这吱一声，我们去办！”
杨华明摇头，许是幅度摇得有点大牵动了伤口，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边上毫无存在感的小娟动了动，有点紧张的看着杨华明。
杨若晴也赶紧道：“四叔，你没事儿吧？你别乱动啊……”
杨华明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不敢乱动，只苦笑着道：“哎，这陡然间就好像成了个废人了，连摇头都摇不得，这挨了一剪刀倒没啥，天天躺在床上倒真是折磨我了。”
杨若晴勾唇，谁都不想啊，手脚健全，谁乐意整日里待床上？
要说这一切，都拜隔壁东屋里那位所赐！
“四叔，我们就不打搅你养伤了，改日再来看你，这鳝鱼汤面你趁热吃了，对伤口恢复好。”
杨若晴说着，随即跟骆风棠一道儿站起身来。
杨华明也欠了欠身，“那四叔就多谢你们了啊，小娟啊，你替我送送他们……”
“诶！”小娟应了声，正要过来。
杨若晴道：“小娟姨娘不用送，这里咱熟门熟路的，你好生照顾好我四叔就行了，留步。”
小娟点点头，“你们慢走。”
目送他们二人离开后，小娟刚转身，便看到杨华明的视线直直落在桌上的那只食盒上。
“快，拿过来我瞧瞧。”杨华明吩咐道。
小娟赶紧拿了过来。
杨华明揭开盖子，扑鼻的香气让他吞了一口响亮的口水。
就连小娟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食盒里的东西。
“不愧是开酒楼的，这鳝鱼面勾人啊！”杨华明喉结滚动着，一脸陶醉的道。
小娟微笑，“色香味俱全，鳝鱼肉多，实惠，还有两只荷包蛋呢！晴儿果真好厨艺，我就做不来这样的鳝鱼面。”
杨华明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她会的你不会，你会的她也不会，这没法比较，”
“再说了，你看你这料理屋子的本事，长坪村的妇人里就数不出第二个出来呢！”
小娟听到这句夸赞，妩媚一笑。
“四哥，你也太抬举我了，不过，你这话我喜欢听，心里乐呵。”她道。
杨华明也笑了笑，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将近一辈的如花美妾，他的心情就很美。
啊，这做男人啊，就得弄个赏心悦目的女人放在身边，要是都像西屋刘氏那样的黄脸婆，日子真是没法过。
“四哥，我拿筷子来，你趁热吃了吧，补身子。”小娟又道。
杨华明正要道‘好’，想到啥，他一边把食盒的盖子重新盖上，边对小娟道：“你去把铁蛋喊回来。”
小娟愣了下，扭头看外面院子，外面院子里没有孩子们的身影。
这几日老杨头和谭氏心情都不好，都不准孩子们在院子里耍。
“许是跟福儿还有康小子几个去了前院那边捉迷藏呢，四哥你吃吧，别喊他了，喊他回来到时候你就没得吃了。”小娟道。
杨华明摇头：“我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么多，你去把铁蛋喊回来，让他跟我一块儿吃点，这荷包蛋可是他最爱吃的。”
小娟迟疑了下，又道：“那康小子……”
“他又不是我亲生的，不给！”杨华明想也不想满口拒绝。
“再说了，我每个季度都给刘氏银钱让她买米买粮，康小子也是我养大的，我这个便宜爹对他仁至义尽了，铁蛋才是我亲生的独苗苗，我肯定得留给我亲生儿子吃啊，你别磨蹭了，快些去！”
小娟点点头，扭身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她就牵着铁蛋回来了，顺手把屋门给关了起来，窗户也落了下来。
“娘，你喊我回来做啥呀？我正跟哥哥和叔叔耍得欢呢……”铁蛋揉了揉小眼睛，有些不太适应这光线陡然变暗的屋子，一脸的不高兴。
“臭小子，别抱怨你娘了，快些过来看看这是啥！”杨华明压低声朝铁蛋招呼了句，随即揭开了食盒的盖子。
香味儿飘出来，铁蛋的小鼻子就跟小狗鼻子似的灵敏，嗅着气味就跑到了床边。
“哇，好香呀！这是啥呀？”铁蛋指着食盒里的鳝鱼面，好奇的问道。
杨华明道：“傻小子不认得吧？这是鳝鱼面，可养人了，来，张嘴，爹喂你吃一口。”
铁蛋把嘴巴张的大大的。
“好吃不？”杨华明笑眯眯问。
“好吃！”铁蛋脆声应道，又指着食盒上面：“我要吃荷包蛋！”
“好，吃荷包蛋……”
看着这父子两个喂食，小娟站在一旁，温柔的笑着。
心里面，却很是得意，得意且满足。
掐指一算，来到长坪村都将近十年了，早年的时候心高气傲一直想凭着年轻貌美跟西屋的那位争个高低，结果吃了不少苦头，还险些烫脸毁容。
后来又生了个畸形儿子夭折了，委实低靡了好一阵。
很多次想过离开这个村子，可是仔细一想，自己在这个世上早已没有亲人朋友，在这里，至少有片遮风避雨的地方，杨华明也待她不错，有口吃喝。
去了外面，运气好一点也是给人做妾，正妻依旧容不下，照样斗个你死我活。
运气差一些被卖到窑子里去，那这辈子都毁了。
还是留下来吧，为了一个栖身之处。
直到生下铁蛋这个健康的儿子，自己顿时就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
有男人疼，有儿子，在老杨家就有底气。
将来男人若是先走一步，儿子也成家立业了，自己也算是有个依靠。
尤其是此刻看到杨华明这样偏爱铁蛋，小娟心里就越发的踏实。
屋里温馨踏实的画面，却被外面窗户底下的那双小孩子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第4702章 偷窥者
小娟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下意识往窗户那边瞅了一眼。
这一瞅，差点没让她叫出声来。
窗户底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那转动，嘴巴咧着，嘴里还在流口水……
对方好像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掉头就跑。
小娟回过神来，赶紧追过去推开窗户探头去看，便见到一个小身影往后院那边跑去了。
“咋啦？”杨华明诧问。
小娟重新放下窗户，转过身来手儿抚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到底咋啦？窗外有人偷看？”杨华明又问。
小娟点点头，压低声道：“是福儿。”
“福儿？”杨华明皱眉。
“那孩子也不晓得躲在窗户底下多久了，神出鬼没的，当真是吓我一跳。”小娟接着道。
暑天的时候，有好几回她洗澡的时候，也有那种感觉。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现在回想起那种感觉，小娟的脸刷地白了。
“你咋啦？咋这副样子？”杨华明又问。
小娟蹙眉，走了过来接过那食盒，“铁蛋，来，到这边桌上自个吃，娘跟爹有大人的事儿要说。”
铁蛋便乖乖去了桌边，跪在凳子上拿着勺子继续津津有味的吃着。
小娟侧身坐在床边，跟杨华明这耳语了几句。
“还有这种事儿？”杨华明惊愕，随即眼底腾起了火光。
“这个野崽子，竟敢偷看你洗澡？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啥样的娘就生啥样的下、流痞子！”杨华明咬牙切齿。
关于福儿的身世，小娟也是晓得的。
他是继二嫂杨氏染瘟疫去世后，二哥杨华林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女人钱氏生的。
钱氏在嫁给二哥杨华林之前，是县城窑子里的花姐儿，窑子那种地方吃的是青春饭，钱氏年老色衰赚不到钱，便跟了杨华林。
当时据说杨华林也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把家里的一双儿女和家当都交给了钱氏，自己每天出去做小生意赚钱养家。
可是钱氏心术不正，利用杨若兰的美貌为自己赚钱，给杨若兰下药，介绍同村旺福去做嫖客，从中赚取拉皮条的钱。
后来事情败落，杨华林盛怒之下将钱氏给杀了，杨华林也为此吃了官司，因为这件事是钱氏的错，加上三房从中打点，杨华林是免除了牢狱之灾，可回家后精神便不正常了，最后溺死在堂屋的那口天井里，死状恐怖。
而福儿，当时才几个月大，成了孤儿，谁都不愿意收养这样一个孩子，最后是金氏站出来主动揽过了这活。
“大嫂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来，自然没法教导福儿这孩子，而其他人，也都不想跟福儿有啥牵扯，福儿这孩子野性难驯，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小娟蹙眉，轻声道。
“那孩子听说跟晴儿家的龙凤胎差不多大吧？人家骆宝宝能说会道的，可机灵了，可福儿却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或许也跟大嫂是个聋哑人有关吧，这孩子，是又可怜又可恨！”
小娟继续煽风点火道。
杨华明冷哼一声：“我还是那句话，有啥样的娘就生出啥样的儿子出来，钱氏本身就是个从根子里烂掉了的人，要不是她，晴儿也不可能跟辰儿分开七年。”
“据说当初钱氏是想把辰儿扔到山崖底下去？结果遇到野兽，自己吓得放下孩子就跑了？”小娟又问。
杨华明点头：“窑子里出来的人，啥狠事儿做不出来？对福儿那种小畜生，自然就要用对待小畜生的法子。”
才九岁就晓得偷看女人洗澡，长大了还得了？
杨华明不由想到了自己九岁的时候，也去偷看过寡妇洗澡，所以长大了自然就轻车熟路的去扒寡妇家的门，去堵自己的五弟妹，被打了个不能人道……
杨华明悄悄抹了把冷汗，他可不想自己年纪老了，自己如花似玉的美妾再被这样的后生给惦记上。
“福儿那贼小子，我得想法子收拾收拾他，让他晓得咱这屋子不是他能瞅的。”杨华明沉声道。
小娟诧了下：“四哥，你可别乱来，福儿终究还是一个孩子。”
杨华明冷笑：“放心吧，我有分寸。”
视线落到桌边正在吃鳝鱼面的铁蛋身上，杨华明的眼中顿时布满了笑意。
他和小娟的样貌都算不错，铁蛋这孩子长得也是很俊，眉眼间都是自己当年的风采呢！
“回头你叮嘱铁蛋，让他少跟福儿一块儿耍，别学坏了，等过完年铁蛋也六岁了，我打算把他送去村后的学堂启蒙，让他好好念书，趁着我还年富力强，把他供出来，将来咱四房也出一个有功名的，到时候就不用去仰望别人了，别人家的，再好也不是咱的！”杨华明沉声叮嘱。
小娟明白杨华明的意思，杨华明对铁蛋的谋划，更是小娟心里所盼望的。
“四哥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叮嘱铁蛋，让他做个有出息的孩子，将来给你挣面子！”
“爹，我实在吃不下了，肚子好撑！”铁蛋突然嚷嚷了起来。
“你吃不下就给你爹吃，别一个人死撑。”小娟道，起身来到桌边，把食盒拿了过来。
杨华明探头看了一眼，里面还有一大半呢！
“四哥，你趁热吃了吧！”小娟又道，这食盒可真好，保温这么久，想当初自己在云城杨家做丫鬟的时候，主子们用的食盒也不过如此。
可见晴儿家的日子过得可真好，不愧是护国大将军的家，肯定是低调奢华。
杨华明要小娟也喝两口汤，小娟以‘怕长胖’为由，拒绝了。
于是，杨华明端起食盒稀里哗啦吃了个底朝天，最后满意的打了个饱嗝，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
小娟洗干净了食盒，放在一旁，寻思着回头有机会再送去给杨若晴。
村口。
杨若晴和骆风棠送完了鳝鱼面，小两口在村口这里分道扬镳。
骆风棠去了‘一棵树’那边的工地督查道观的修建进程，杨若晴则径直来了娘家院子。
这个时间点，杨华忠肯定是不在家里的，带着长工们在田间地头忙活，打理稻谷，捡棉花……
孙氏在后院的猪圈旁喂猪。
第4703章 家门不幸
野菜，米糠，麦麸混杂在一块儿的猪食煮得浓香粘稠，用葫芦瓢舀在滚条石做成的猪食槽里。
顿时，闻着香味儿的两头大肥猪便从角落里爬起来，踩着**的步伐，扭着丰满的肥臀过来吃食了。
尖而长的猪嘴巴一下子扎到猪食槽里，呛的鼻孔里都是食物，烫得它们赶紧拔出口鼻哼哼唧唧的叫了起来，好像在对孙氏进行谴责和抗议。
孙氏笑了，“你们这些傻猪，等一下，凉水还没兑换呢！”
别人家猪食烫了是直接用冷水来兑换，孙氏在养猪这块用心用意，兑换的是事先搁凉的凉开水，猪儿们吃了少生病。
她又舀了两瓢凉水到猪食槽里去，轻轻搅拌了几下，让猪食受热均匀，浓稠适当。
猪儿们感知到了啥，再次朝猪食槽发起了进攻。
吃得吧嗒吧嗒响，蒲扇大的耳朵左右甩动，两个家伙还不时的你挤我我挤你，激烈之处差点打起来。
孙氏站在一旁温柔的看着，偶尔拿手里的瓢往那只强势一些的猪脑袋上轻轻敲两下，训斥两句。
杨若晴寻到后院的时候，眼前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她的唇不由勾了起来。
同样都是猪，虽然结局都是一样，都是被送上餐桌成为人类的美食佳肴，可是在这成长的过程中，能被孙氏喂养，对猪猪们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
能被如此温柔相待……
这让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人类。
人类跟猪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猪儿们是上了餐桌，可人类也都要走向坟茔。
秦皇汉武也好，路边的乞丐也罢，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所以，人活一世重在过程，好好把握这几十年，珍惜每一天，当你弥留之际在心里会想自己这一生，能得到四个字便好，那便是：无憾，无悔！
“晴儿，你咋过来了？早饭吃了没？”孙氏转身看到了杨若晴，微笑着询问道。
杨若晴回过神来，笑吟吟道：“早就吃了，我过来是跟娘说，我和棠伢子方才给四叔送鳝鱼面去了。”
提到鳝鱼面，孙氏的脸上布满了笑容。
“那鳝鱼面滋味真好，先前你大妈送过来给峰儿的那一碗，峰儿全吃完了，连汤都喝干了。”孙氏道。
“我跟你爹可开心了，峰儿好长时日都没有像今个这样乖的吃东西了。你爹说啊，回头他也弄几只笼子套黄鳝去。”
听到孙氏这番话，杨若晴笑了。
“我爹那么忙，哪里有空套那些？这事儿包在我和棠伢子身上了，回头我们接着去套，辰儿和宝宝也喜欢吃呢！”杨若晴道。
孙氏点头，又问了一番杨华明伤势的事儿。
听到杨华明没有昨日痛，孙氏稍松了一口气：“晌午你就别忙活了，我留了猪肝，晌午我做猪肝汤送去给你四叔补身子。”
杨若晴点头：“那我明日再给四叔送早饭。”
“对了晴儿，你们先前去老宅，遇到你爷奶了没？”孙氏又问。
杨若晴摇头：“没遇见，我们在四叔和小娟姨娘那屋里坐了片刻，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出来的时候我还特意往东屋那边扫了一眼，发现那屋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也没啥动静。”
孙氏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同时，脸上多了一抹凝重。
杨若晴察觉到了，道：“娘，你晌午做好猪肝汤，你就留在家里别出去，我去老宅帮你送就是了，省得你遇到我爷奶，到时候他们找你麻烦！我去送，他们就算知道是我过去了，他们也不敢找我麻烦的。”
早上去老宅，她可不信一墙之隔的老杨头和谭氏不知晓。
后院是谭氏的地盘，她像树妖姥姥般制霸整个地盘，啥风吹草动不晓得的？
肯定是昨日的阴影有点大，他们尝到了她的泼辣，不敢轻易冒头。
孙氏是软柿子，他们就巴不得孙氏或者杨华忠送上门去，杨若晴才不遂他们的愿呢！
孙氏自然是清楚闺女的用意，心下感动之余，却摇了摇头。
“该见的总得见吧，不能这样一直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孙氏道。
“何况，马上就到八月了，八月又该轮到咱三房赡养你爷奶，终究是要见面的……”孙氏又道。
杨若晴琢磨了下，确实只有十来天就到八月了，棠伢子在家里估计最多最多过完中秋节就得回京城了。
哎，这日子咋过得这么快呢，一晃眼就到下半年了。
“晴儿，在想啥呢？咋走神了？”
孙氏见杨若晴没说话，不由抬起手里的猪食瓢在她面前轻轻晃了下。
杨若晴瞬时回过神来。
“啊，没事儿，那啥，娘啊，这两天事情还在风口浪尖上，你和我爹能避就避一下吧，等过了几天稍微平息一些，你们再跟我爷奶见面得了，晌午饭菜做好了我就过来拿，就这么说定了啊！”
撂下这话，杨若晴转身离开了后院，压根不给孙氏拒绝的机会。
“这闺女……”
望着远去的背影，孙氏嗔了句，眼底却涌起欣慰。
早前听桂花大云几个在一块儿拉家常，就说这父母生孩子啊，很多时候性格和行事方式不一定传给孩子。
有的爹娘跟喜鹊似的话多，可是孩子却是闷葫芦。
有的爹娘是闷葫芦，可孩子却活泼话多，一家人的话全被孩子给说去了。
还有的爹妈自己强势，孩子反倒没遗传到那性格，反倒很懦弱。
而有的爹妈很懦弱，是老好人，可孩子却过早的当家做主，变得很有主见。
譬如，她家晴儿就是这样的。
比她跟杨华忠这对爹娘有出息多了……
这或许是老天爷的恩赐吧，孙氏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阿嚏，阿嚏！”
老杨家东屋，谭氏一口气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她抽出帕子来抹了把鼻涕，忿忿道：“八成是胖丫在咒骂我，那个没良心的死丫头片子，早晓得她这么强势霸道，当初生下来就该摁到尿桶里溺死拉倒！”
老杨头坐在桌边，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腰间的旱烟杆子，却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来昨日冲杨若晴发飙，用旱烟杆子去砸她，结果人没砸到，旱烟杆子却被她折了个两截。
老汉忍不住仰头长叹：“哎，阴盛阳衰，母鸡司鸣，家门不幸啊！”
第4704章 又在扯淡了
“她是老骆家的媳妇，是别家鸡窝里的母鸡！”谭氏擦完了鼻涕，没好气的道。
老太太盘着双腿坐在床上，耷拉着脸道：“我就搞不明白了，咱老杨家是从啥时候起，这大事儿小事儿都得胖丫来指手画脚了？一屋子的老少爷们，咋一个个都围着她团团转？”
“就因为她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就因为她嫁了个当将军的男人，就能在村子里，在咱老杨家横着走？”
“咱可是她爹老子的爹老子娘，她爹老子见了咱都要低三下四低声下气，她一个死丫头片子是哪个给她的胆子骑在咱脖子上拉屎？这口气儿，我越想越噎不下，老头子，你才是咱老杨家的一家之主，你得想想法子来镇住这场面啊，咱大孙子永仙还在牢里等你去救呢！”
谭氏这番话，字字句句如同重锤，捶打在老杨头的心坎坎上。
捶打在老杨头最敏感在意，最薄弱的地方，老汉的心一阵揪紧。
“当初翅膀还没硬的时候没镇住，如今翅膀硬了，就更镇不住了！”老杨头道。
谭氏冷哼了声，“有啥镇不住的？我可听说咱大齐的几个皇帝都是以孝治天下的，那棠伢子，还有大安，都是高官，咱治不了他们，总有人治得了他们，只要咱去闹，把胖丫他们不孝的名声放出去，还怕他们不忌惮？”
老杨头白了谭氏一眼，“你就拉倒吧，就棠伢子那行事风格，昨日你是没瞅见，我要是再敢动一下晴丫头，那小子非得打我这老汉不可！”
“他敢！”谭氏扬声道。
“他还真敢！”老杨头道。
“那眼神，可不糊弄人，我可看得真切，人家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手里有人命的，真要把我这老汉给打了，我上哪说理去？一辈子的脸面全没了！”老杨头叹道，自己都觉得自己窝囊。
谭氏垮下脸来，直接骂出了声：“你腰杆硬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居然还窝囊了，嗛！”
“不就是挨顿打吗？这正好啊，他棠伢子真敢拳头上你的脑袋，咱证据确凿就去官府闹，把这事儿给闹大，让皇帝削了棠伢子的官，让大安降职，咱光脚不怕穿鞋的，看谁怕……”
“你这瞎眼老婆子又在扯淡了！”
老杨头没好气的打断谭氏的话。
“棠伢子和大安都受牵连了，你觉着咱永仙不被波及？他可是晴丫头和大安正儿八经的堂兄！”老杨头道。
谭氏愣了下，辩驳道：“这不是分家了嘛，哪能碍着咱永仙啊？”
老杨头摇头，指着谭氏：“就说你们妇人头发长见识短，当真不假，这种不孝不贤的事儿，只要没出五服，都受牵连，何况咱永仙跟晴丫头他们的关系？堂兄妹，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谭氏的气势顿时就垮下来了。
她虽然一直在强词夺理，但心里也清楚有些事情老杨头比她懂的多。
“哎，胖丫那个瘟神，扫把星，别人家出了一个有出息的闺女，是变着法儿的照拂娘家，娘家兄弟姐妹都能横着走。她倒好，大义灭亲灭到自个大堂哥身上来了，这个黑心肝的……”
不能给杨若晴造成啥实质性的打击，谭氏只能坐在床上继续用言语谴责了。
这些苍白无力的谴责，老杨头听得心烦。
他起身往外面走，还没走几步就被谭氏察觉到。
“上哪去？”她问。
老杨头道：“还能上哪去？找青小子过来修下这屋门，你眼瞎了有门无门一个样儿，遭罪了我，昨夜瞅着这关不严实的屋门一宿都没合眼！”
老是觉着屋门口有人影在晃，怪吓人的……
提到这屋门，谭氏又咬牙切齿开骂了：“死胖丫的腿要端，踹我的屋门，老三老四也是没良心的兔崽子，屋门坏了一天了都没个鬼影过来瞅一眼，修一下，这是存心要逼死我们这俩老的呀！都说养儿防老，我这是养了畜生啊，老天爷，你降个雷把这帮没良心的全劈了吧，没法活了……”
一墙之隔的西屋里，杨华明被谭氏的骂声给吵醒了。
他扯着嘴角讥讽道：“嗛，我这脑瓜子都差点被她开瓢了，我还没来得及找她讨说法，她倒没法活了？到底是谁没法活了啊？”
小娟朝杨华明使眼色，示意他别出声，即便出声随便咕哝两句就是了，别让隔壁听到。
杨华明撇撇嘴，压低了声道：“她要真觉着没法活了那就甭活了，反正也六十好几的人了，我看咱村能活到这个岁数的老太太不多，一只巴掌就能数过来……”
“四哥，你少说两句吧，待会听到了就麻烦了！”小娟恨不得伸手来捂杨华明的嘴。
杨华明只得闭嘴，扯过被子蒙住头接着睡。
小娟继续收拾屋子，不时听到隔壁东屋里谭氏的骂咧声，心想着，要是啥时候四哥赚到钱了，他们也去别处买块地盖新宅子就好了……
晌午，孙氏做好了猪肝汤，杨若晴便跟掐着时辰似的赶到了。
“娘，你忙家里的事吧，我给四叔送去。”她道。
刚到老宅后院，便看到杨永青正在那里装门，老杨头在旁边指挥着。
但杨永青笨拙的表现，显然很不如老杨头的意，所以老杨头一边指挥一边骂。
而老杨头的骂声，自然也牵动了东屋里谭氏的不满情绪，谭氏也跟着骂起来。
于是，在老杨头和谭氏的两层高压下，杨永青越发的笨拙，涨红了脸，累得呼哧呼哧喘气，却把门弄得越发糟糕。
好几次差点砸下来砸到他自个和老杨头，气得老杨头在那捶胸顿足，习惯性的去掏后腰，想要用烟杆子敲杨永青。
却发现‘武器’早已毁灭，老杨头更懊恼了。
“晴儿过来了，叫晴儿过来搭把手啊！”杨永青一扭头，看到杨若晴拎着食盒进了后院，如同遇到了救星。
老杨头也看到了杨若晴，却跟看到了瘟神似的，一张老脸顿时垮下来。
“先不装了，你回后院去吧！”撂下这话，老杨头背着双手回了东屋。
就算是扯块帘子遮着，他也绝不求助晴丫头，这点骨气，老汉觉得自己还是有的！
看到老杨头回了东屋，杨永青愣在原地，这是……不装了？
他狂喜，赶紧把木门往旁边的墙壁上一靠拔腿就跑了。
第4705章 气跑了
杨若晴扯了扯嘴角，拎着食盒进了隔壁杨华明和小娟的屋子。
屋子里，小娟和铁蛋都不在，杨华明靠坐在床上，拉着一张苦瓜脸，两只耳朵里各塞着一只棉花团。
“哟，四叔醒啦？”杨若晴笑眯眯打招呼。
看到杨若晴进来，杨华明赶紧拔下耳朵里的棉花团，哭丧着脸道：“实在没法睡，今个你奶从早上骂到晌午，吵得不行。”
杨若晴挑了挑眉，“这是我奶的本事，让她骂三天三夜，出一本骂书让后人拜读都不在话下！”
杨华明知道她这是在揶揄，也笑了。
“四叔，我娘给你做的猪肝汤，打发我送来，原本她自己也是要来的，我拦着没让她过来，至于原因，我不说你应该也懂。”她又道，顺势舀了一碗出来，放了一只勺子在碗里，端到了床边。
杨华明连声道：“我懂，我当然懂，回头跟你爹娘那说，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这几日千万别来老宅这，你爷奶现在是满肚子的火气找不着人撒！”
杨若晴勾唇，“来，喝几口吧，食盒里还有，回头等铁蛋回来了，也有他的份儿。”
杨华明伸手接过，笑着道谢：“你娘有心了，那我就不客气啦！”
他坐在那里喝汤，吃猪肝。
隔壁东屋那里，谭氏的骂声又起，没有指名道姓，但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是在骂杨若晴呢。
“一口一个母鸡司鸣，我的天，合着她觉得自己是公鸡不成？”杨若晴笑着道。
杨华明差点呛到，不由抬头看了杨若晴一眼：“晴儿，你不恼？”
杨若晴摇头：“往死里骂我，我也不掉一块肉，相反，她越骂越恼火，亏的是我奶。”
杨华明朝杨若晴竖起一根大拇指：“厉害，你奶遇到你，当真是遇到克星了。”
杨若晴嗤了声，“我可从未把她当对手。”
杨华明嘴角抽了抽，敢情隔壁的那位骂了大半日，都出了全力了，而眼前的这位却压根没有把对手放入眼底？
哎呀呀，这才是真正的高境界啊。
“晴儿有涵养！”杨华明想了半天，想到了这个词儿来夸赞。
杨若晴再次笑了，“四叔谬赞，我也没啥涵养，只是不喜欢浪费口舌去骂架，我只就事论事。”
闭着眼睛一通乱骂，真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让人觉得你脑子有病。
“对了，先前隔壁乒乒乓乓的是在做啥？”杨华明喝了一口汤，又问。
杨若晴道：“我爷找了小堂哥过来修东屋那门呢，昨日不是被我踹坏了嘛！”
杨华明：“……”
这么坦然的承认，敢作敢当，他对这个侄女更加佩服了。
“问题是，你小堂哥能修？”杨华明又问。
杨若晴摇摇头：“会修个屁，刚才我见他摆弄好一阵了，都套反了，结果被我爷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会子好像没修了。”
杨华明道：“这就对了嘛，修门那是技术活儿，得找专门吃这碗饭的木匠才行。哦对了，永智就是木匠，修门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我三哥确实内行。”杨若晴点点头，“可问题是这碟小菜已经被我爷奶气得跑去了他大舅子那，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回来的。”
要是老杨头和谭氏能等，那就等呗，十天半个月睡觉不关门，到时候这暑天最后一波秋蚊子和虫子全往东屋里钻了，开party呢！
杨华明自然清楚杨永智为啥不回家来，因为谭氏一巴掌拍在赵柳儿脸上，还扬言要叫永智休掉赵柳儿的时候，他就在边上看着，听着，震惊着……
“永智，也是个护媳妇的，晓得回来了烦心，索性跑出去躲一躲，这样也好，大家都能冷静冷静。”
杨华明道，要是小娟有娘家，娘家也在附近，他也乐意带着小娟和铁蛋出去躲躲清静。
留在家里的下场就是，他脑子上破了个窟窿……
杨若晴没在杨华明这多待，坐了片刻就走了。
……
孙氏收集了一些桂花，跟水糯米粉和白芝麻沫子蜂蜜一块儿做了软糯香甜的桂花甜圆子。
然后又杀了一只鸡，肥美的大母鸡一分为二，一半在瓦罐里，跟枸杞一块儿煨汤，留在灶膛里保温，明日好送给杨华明。
另外半只鸡，则花了一个多时辰的火功，做成了一道板栗烧鸡。
杨若晴和骆风棠带着一双儿女在娘家吃夜饭。
饭后，宝宝带着峰儿在院子里逗泰迪狗耍，辰儿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守着。
堂屋里，八仙桌上的饭菜还没有撤掉，孙氏给大家泡了饭后去除油腻的茶，大家伙儿围着桌子说话。
杨华忠跟孙氏这打听老宅那边的情况，关于杨华明的，关于老杨头和谭氏的。
孙氏一脸的歉意，“我还真不晓得，这两天都没敢去老宅，猪肝汤也是晴儿帮我送去的。”
杨若晴啜了口茶，跟杨华忠这道：“爹，是我不准我娘去的，这两天正处风口浪尖，我每天去了都要被我娘指桑骂槐，我在四叔那里每次都不敢超过一碗茶的功夫就得走，走了还在骂，别说是我娘，就算爹你去了也得挨骂。”
杨华忠的眉头皱了下来。
骆风棠道：“既然奶这么有力气骂你，从你到便骂到你离开，可见奶的身子状况应该还不错。”
杨若晴挑眉，“骂声底气十足呢，听我四叔说，一天到晚的骂，他想要睡一会儿耳朵里都得塞绵团。”
骆风棠笑了笑，视线往杨华忠那边看。
杨华忠苦笑道：“都这样了，还在不依不饶，永远不晓得自己反省……”
汉子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棠伢子，你会修门吗？”杨若晴突然当着大家的面问骆风棠。
碰触到自家媳妇的眼神，骆风棠立刻就明白了接下来要咋样搭戏。
“会一些，但不是内行，咋，是要我去帮爷奶把东屋的门修下么？”他问。
杨若晴点头，“是啊，今个过去送汤，瞅见我爷抓着小堂哥在那里修，小堂哥压根就不会，门都搞反了，你若是会修就去弄下吧，咋说那门也是我踹坏的，总得帮着修好啊。”
骆风棠点头，“我这就去……”
他作势要起身，被杨华忠喊住：“你别去！”
第4706章 二次躺枪
骆风棠停了下来，不解的看向杨华忠。
杨若晴和孙氏也都朝杨华忠头来诧异的目光。
杨华忠道：“棠伢子你甭去了，你爷奶看到是你去了，肯定不让你修，指不定还要把你撵出来。”
“没事儿，只要我不想走，谁都撵不走。”骆风棠憨厚一笑，道。
杨华忠摇摇头，“不，让你别去你就别去，听我的，明日我去道观工地那边，找个木匠过来修下。”
这样啊……
骆风棠问询的目光看向杨若晴。
杨若晴道：“那就听咱爹的吧，咱爹比咱更清楚咱爷奶的性格，别到时候好心做了坏事就不好啦。”
骆风棠点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隔天上昼，杨若晴过来给杨华明送鸡汤，刚到老杨家门口，就跟一个年轻后生兜面相遇。
“东家！”
杨若晴没认出后生，倒是后生先跟杨若晴这打招呼。
“你是……小余？”杨若晴怔了下，也认出了面前人，可不正是工地上的木工嘛！
视线落到小余手里拎着的工具箱，杨若晴懂了。
“门修好了？”她问。
小余一脸为难：“回东家话，我正要去跟三叔那里说这个事儿呢，老爷子堵在门口，死活不让我修门，我跟他们说是三叔让我过来的，修门很快，一碗茶的功夫就好，老爷子说啥都不答应，老太太还朝我吐口水，我要是再不走老太太就要拿拄拐来敲我了，我实在没辙……”
杨若晴满头黑线。
“没事儿，那就先不修了，劳累你走这一趟了小余师傅。”她道。
小余摇摇头：“东家，那待会我见着三叔了可咋说？”
杨若晴道：“你跟我爹那实话实说就成，我爹会明白的。”
得到杨若晴这话，小余的心放回了一半，“好，那我就先过去了，东家你忙。”
杨若晴颔首，望着小余匆忙离开的背影，她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很好，还不让修了，硬气啊！
过几天就八月了，一阵秋风一层凉，到时候夜里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夜里回家吃饭的时候，杨华忠的脸色不是很好。
孙氏白日里就从杨若晴这里知晓了修门的事儿，猜测杨华忠脸色不好，八成还是跟这事儿有关。
孙氏默默的给杨华忠装饭夹菜，识趣的不去提修门的事儿。
饭吃了几口，杨华忠突然把筷子拍在桌上，抽身而起。
孙氏吓了一跳，也随即跟着站起身来，紧张的问道：“晴儿爹，你咋啦？咋不吃？”
杨华忠道：“你先吃，我去趟老宅！”
说完，背着手快步出了屋子。
孙氏哪里还有心思吃？她扭头看了眼桌边同样惶然的小朵，“朵儿，你在家陪着峰儿，我得追去看看，待会你奶发起火来又得打你爹了……”
她去了，好歹也能帮着挡一挡。
小朵道：“娘，你别去，我去喊姐，让姐去！”
说完，小朵把峰儿交给了孙氏，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院子。
……
老骆家也在吃夜饭。
得到小朵的消息，杨若晴和骆风棠赶紧放了筷子就往老宅那边去。
刚到老宅后院，就看到刘氏撅着个屁股躲在东屋的窗户底下偷瞄，小娟扶着杨华明站在东屋门口。
而东屋里，传来谭氏地动山摇的咒骂声。
灯光将屋里的情景投影在窗纸上，谭氏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杨华忠，那手指好几次都差点戳到杨华忠的鼻子和眼睛，杨华忠不时的往后退，谭氏便往前进，就像是在看一出激烈的皮影戏……
杨若晴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比这头顶的夜色还要黑。
她刚把手摸到腰间，就被骆风棠给按住。
“岳父在里面，你别冲动，会让岳父难做。”骆风棠压低声道。
里面的情况再激烈，说到底那也是娘在训儿子。
要是孙女直接把鞭子抽了过去，即便只是抽打物件，老太太到时候都能以此大做文章，说要抽她……
而岳父身为儿子，身为父亲，到时候让他往哪边偏？
这是一个难题！
杨若晴抬头看着骆风棠的眼睛，稍冷静了几分，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手垂了下来，“有理差点变没理了。”
她嘀咕了句，抬步朝东屋门口走去。
听到脚步声，杨华明赶紧转过身来，看到是他们两个过来了，杨华明眼睛一亮，朝杨若晴这眨了眨眼，故意扬声道：“这大晚上的，棠伢子和晴儿咋过来了？”
东屋里的骂声顿了下。
杨若晴便趁势朝东屋里扬声道：“爹，你跟爷奶这事情说好了没啊？项家庄的牛贩子大伯过来找你了，说有事儿要跟你商量，人还在家里堂屋里等着呢！”
一听牛贩子过来了，杨华忠掉头就往门口走。
谭氏回过神来，骂声再起：“老三你给我站住，话还没说完呢，你跑啥跑？”
杨华忠顿住脚步，扭头看着谭氏，一脸无奈的道：“娘，我打从进门到现在，你一直在跟我这翻旧账数落我，我跟你们说修门的事儿，你们满口拒绝，除了骂还是骂，你还没骂过瘾？”
谭氏咬牙切齿：“老三你个兔崽子王八羔子，是哪个十月怀胎阎王跟前走一圈生下了你？又是哪个一口奶水一口面汤的拉扯你长大？又是哪个给你张罗着娶媳妇？咋？如今翅膀硬了老娘还说不得你几句了？”
杨华忠欲哭无泪，七尺高的汉子被谭氏这小老太太逼得都忍不住跺了跺脚。
“我滴个亲娘嘞，天地良心，我打从进门您老就揪着我耳朵，指着我鼻子开骂，我磕反驳过半句？”
“这会子是我亲家那边来人了，有事儿，我得赶着回去办正事儿，您老能消停吗？”
谭氏一口唾沫星子朝杨华忠吐来。
照着这轨迹，不出意外将会在两秒之后稳稳落在杨华忠的头发上。
千钧一发之际，骆风棠脚下一滑，将杨华忠拽了回来。
“啊呀！”
杨华明发出一声惨叫，抬手抹了下脸，指间一片粘稠，还有种说不出的腥臭。
“我的妈呀……”
杨华明眼皮一翻，扶着墙壁一阵干呕……
小娟慌了，赶紧跟过去掏出帕子来为他擦拭，墙角一阵手忙脚乱。
刘氏看到这情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指着杨华明：“杨华明你咋这么倒霉呢？两回都是你中招，哈哈哈，笑死我了……”
笑了两声突然意识到这种情况似乎不适合笑，刘氏又赶紧捂住嘴。
第4707章 干架了
杨华忠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方才发生了啥。
他拍了拍骆风棠的手，示意他不用这么紧张的扶着他，他还站得稳。
骆风棠点点头，便退回了杨若晴身旁。
杨若晴扭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都是感激。
棠伢子，你好样的啊，帮助我爹避开了老太太那一口陈年老痰，你是我的恩人啊！
骆风棠则是勾了勾唇，伸手牵住她的手，两人并肩站在一块儿。
这边，杨华忠声音微微颤抖着开了口。
“又来这套？又来这套！”他气得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几下。
“一家骨肉，有啥不能好好说好好商量？非打即骂，不然就是吐口水做这些恶心人的事儿，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当儿子？”杨华忠吼了起来，震得这屋顶都跟着颤抖。
“这屋门，我白天就找工匠来了，你们把人给赶出门不让修，我夜里自个又来了，你们又不让修。”
“得，是我热脸贴了你们的冷屁股，你们爱修不修，不修拉倒，我没功夫伺候了！”
撂下这话，杨华忠转身就走。
身后，杨若晴都看呆了。
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到自家包子老爹对爷奶发这么大的脾气啊，这是包子的觉醒吗？
太精彩了，太棒了，也太解气了，早该这样了！
“晴儿，棠伢子，你们还愣在那里做啥？回家了！”
杨华忠走出几步，发现闺女和女婿竟没跟上来，不由扭头朝他们两个招呼了一声。
杨若晴赶紧回过神来，“好勒，来啦来啦！”
小两口赶紧手拉手去追杨华忠去了。
刘氏左右喵喵，脚底抹油跑回了西屋，然后躲在窗户后面接着偷看这里的动静。
等到三房的人和刘氏都从院子里撤了，杨华明还在那里吐。
这一天来吃的那些滋补品全给吐没了，最后连胃液和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小娟忧心忡忡，小声询问着：“四哥，你还好不？”
杨华明摆摆手，真的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啊！
谭氏听到小娟这关切的话，恼了。
于是，把对杨华忠的不满连带着撒到了杨华明的身上。
“老四你也是个黑了心肠的王八羔子，这两日你明明晓得我和你爹这屋的门是坏的，你装着不管，躺在床上挺尸，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管我们二老的死活，你还是不是我肠子里拉出来的？你就这样报答你的娘老子？”
谭氏责骂声刚落，杨华明猛地转过身来，瞪着一双红眼睛冲到谭氏跟前：“亏你说得出口，我呸！”
“前段时日永仙出事儿，我他娘、的跟一条狗似的被你们使唤着来回跑，啥事儿都没法做。”
“这两日你们跟三哥开涮，我他娘、的中了两回招，这会子三哥不在，又把火气往我这伤病员身上撒？我招谁惹谁了？”
杨华明厉声喝问。
谭氏却在他的喝问声中见缝插针的骂：“你混账，你挺尸，你吃香喝辣不管我们俩老的死活……”
“我挺尸？我吃香喝辣？”杨华明怒极反笑。
他明知道谭氏的眼睛瞎了看不到，却还是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口大声道：“要不是你那一剪刀，我这脑袋能戳个窟窿？”
“这几日我他娘、的是在养伤你懂不懂？你说我不管你们死活，那你们可有问过我半句伤势？可说过半句暖心窝子的话？”
“娘你说了嘛？还有屋里的爹，你说了嘛？”
东屋里自然是一片沉静，老杨头仿佛锯掉了嘴巴的葫芦。
而谭氏，也被杨华明这番质问问得有些说不上话来。
杨华明接着道：“天天口口声声骂我们不孝顺，天天挂在嘴上说你们生养我们吃了啥啥苦头，我就想问你们一句哈，当初是我求着你们生下我的吗？”
“我求了吗？”
“是你们自己钻了被窝想要快活，我他娘、的就是你们快活的附带品，就好像吃多了撑的就肯定要跑茅厕去拉一泡屎这身子才够清净，我压根就没求过你们生我，请你们记住！”
这番话，估计是老杨头和谭氏活了一辈子听到最震撼的话了。
东屋里老杨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而屋外的谭氏则气得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摔倒。
一张白白的脸皮羞得通红通红……
杨华明顺势扶住了谭氏，谭氏却一把拍开杨华明的手，自个扶着墙壁站着，喘着粗气啐骂：“你个没羞没躁的下流东西，说话跟吃了屎似的臭，老娘懒得跟你扯！”
谭氏摸着墙壁狼狈逃回了东屋。
杨华明跟了过去，朝东屋里面老杨头藏身的某处探了个脑袋，笑了笑道：“我脾气可没有我三哥好，今个我就把丑话撩这儿，我脑袋瓜子受伤了，还痛着呢，我就想好好睡个觉，耳朵里不塞棉花团的那种睡觉。”
“爹你让我娘差不多就得了，别没日没夜的骂这骂那，早晚我们全死你们前头，你们就守着你们的宝贝大孙子永仙从牢里出来给你们养老送终吧！”
撂下这话，杨华明也扬长而去，回了自己的屋子。
东屋里，谭氏气得坐在床上哭，“我咋这么命苦啊，人家都说养儿防老，多子多福，我生五个儿子啊，到头来一个都不靠谱哦，老大，老二，你们两个短命鬼啊，睁开眼看看吧，你们老娘就要被折磨死啦，嗷嗷嗷……”
老杨头抬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够了，别嚎丧了！”
“天天嚎嚎嚎，啥问题都解决不了，永仙也嚎不回来，老大老二也嚎不活，我倒要被你给嚎死了，你给我闭嘴！”
老杨头一通怒吼，直接把谭氏给吓住了。
半响之后，谭氏气得浑身颤抖，唇角直哆嗦。
“耗子扛枪窝里横，你这只老耗子，先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跟我这横，你个窝囊废，我呸！”谭氏朝老杨头发起了口水攻击，一坨接一坨的浓痰像冰雹般射向老杨头。
老杨头连连往后躲，“你个泼妇，你给我闭嘴，你再吐、你再吐老子真要打你了啊！”
谭氏愣住了，她抬手猛地把那根插在发髻里的簪子拔下来扔到地上，披头散发的朝老杨头这狞笑：“啥？打我？老娘从十五岁跟了你，到如今五十多年过去了，一辈子给你生儿育女，风风雨雨就没皱过眉头，也没嫌弃过你，到了今日，黄土埋到脖子根了你还要打我？”
她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脸，脚下一步步往老杨头那个方位挪：“来呀老耗子，你打，你打一个试试？照这打，今个你要不打你就不是个爷们！”
第4708章 退婚!
“疯婆子，别逼老子，别逼老子哈！”
老杨头脚下往后退，口中喊着。
谭氏依旧步步紧逼，因为看不到，身体把面前的凳子撞得两边倒，自己也差点被绊倒，幸好一把抓住了桌子档。
在桌上一通摸索后，逮住了东屋里幸存的最后一只茶碗，朝老杨头声音传来的方位扔了过去……
茶碗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当当砸在老杨头的脑袋上。
“啊！”
老杨头闷哼了一声，捂着脑袋跌坐在地。
“哎哟哟，死了死了……”
老汉看着面前地上滴滴答答掉落的红色，只觉胸口发紧，眼前发黑，四肢百骸顿时绵软无力，冷汗从脑门上冒出来，跟血水混在一块儿。
他张口想要呼救，却发现咽喉就像被人给扼住了似的，嗓子眼更是火烧火燎的痛。
他直挺挺倒在地上，后背撞翻了旁边的小杌子……
“哎呀妈呀，这咋还干架了呢？瞧这桌椅倒的！”
刘氏突然出现在东屋门口，看到屋里的景象，愕了下。
昏暗的灯光下，谭氏猛地一个扭头，花白乱发下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恐怖狰狞，双眼瞳孔上两片白雾，就跟妖魔鬼怪似的。
刘氏吓得脸都绿了，裤裆里一片湿漉，跟一只鸭子似的拍打着双臂跑出了东屋，往杨华明和小娟那屋冲去。
她一头扎进屋子里，“不、不好啦，老太太杀、杀人啦！”
……
在回村的路上，杨若晴主动跟杨华忠这交待：“爹，对不起，我撒谎了。”
杨华忠脚下一滞：“啥？”
杨若晴尴尬的笑了笑，“牛贩子大伯没过来，我只是想把你喊回来，才编造了个幌子……”
杨华忠眨了眨眼，懂了。
“没事儿，你也是一片好心，爹不怪你。”杨华忠道，又抬手拍了拍杨若晴的肩膀：“走吧，咱回家去。”
“嗯！”杨若晴欢快点头。
三人过了塘坝，回了家。
刚进院子门，一眼便看到堂屋里灯火通明，传来汉子逗弄孩子的笑声。
孩子的声音自然是峰儿，还汉子的声音……
“好像是项大伯？”杨若晴耳尖，顿时分辨出来。
杨华忠也听到了，有些疑惑：“你项大伯真的过来了。”
他随即提步往堂屋走去。
身后，杨若晴满脸错愕，跟骆风棠这对视了一眼，“这……纯属巧合啊！”
骆风棠笑了笑：“这说明我家晴儿与众不同，金口玉言。”
杨若晴嗔了他一眼，压低声道：“你如今这拍马屁的技术是炉火纯青了啊，走哪拍哪。”
骆风棠一脸认真：“这不是马屁，是肺腑之言。”
杨若晴忍住笑，点头：“好，我信你还不行嘛？那啥，项大伯咋这夜里还过来了呢？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骆风棠抬手揽住她的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慌，进去看看就晓得了。”
杨若晴‘嗯’了声，跟骆风棠一块儿进了堂屋。
一只前脚刚跨进门槛，后脚还留在外面，便听到堂屋里传来拍桌子的声响。
“咋会这样？上回胜男爹过来不是说得好好的，说是跟翠儿一家撇清楚了嘛？咋突然又要结亲了？我不答应！”
拍桌子的人是杨华忠，此刻，他站在那里，火冒三丈。
峰儿正在边上玩耍，听到这动静，吓得小身体猛地一抖，扁着嘴巴差点要哭出来。
孙氏赶紧吩咐小朵先将峰儿带去后院哄睡。
小朵也是一副惊愕的样子，闻言赶紧过来心不在焉的哄了峰儿两句，带着他离开了堂屋。
这边，孙氏赶紧来到桌边，柔声劝杨华忠坐下来。
杨华忠不坐，站在那里浑身僵硬，脸色难看得很。
孙氏又看了眼旁边同样坐不住的牛贩子，有些尴尬的道：“项大哥，你带来的这个消息一时间让我们有些无措，前两日胜男父子两个来我家吃饭，亲家半个字都没提到翠儿那边，这突然就说要跟翠儿那边结亲，还得赶在我们朵儿进项家门之前，这个消息别说是老三这耿直脾气了，就算是我听了，也有些不能接受啊……”
牛贩子面带愧色的看了眼杨华忠，又对孙氏道：“三弟妹，别说是你和老三了，就算是我今个听到这消息，我都接受不了，当时就把我兄弟给臭骂了一顿。”
“可我兄弟也没辙啊，都是金南那小子不懂事，一步错，满盘错，我兄弟都后悔生了那个畜生，落到如今这副田地，处处给那畜生收拾烂摊子，擦屁股……”
孙氏无奈的苦笑，看了眼面前的杨华忠，又忍不住往后院方向瞅了一眼，更担忧的是朵儿啊……
杨若晴和骆风棠进来了。
她直接省掉了那些虚头巴脑的打招呼和寒暄，开门见山问牛贩子：“项大伯，到底出了啥变故让你们家又改主意要跟翠儿那边结亲？一个多月前，我们家的态度就跟你们项家摆清楚了，我们杨家是绝对不能接受我妹妹小朵跟翠儿那种人做妯娌的，即便是分家，另立炉灶过日子都不成！”
看到杨若晴和骆风棠进来，孙氏突然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稍松了一口气。
而杨华忠则皱紧了眉头，再次放出一句豪言壮语来：“没啥可说的了，退婚，坚决退婚！”
听到要退婚，堂屋里的人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堂屋后面传来一声响动。
响动不是很大，就好像一只猫跳上了桌子，不小心反倒了一个小物件的那种声响。
杨若晴和孙氏母女齐齐朝声响传来的地方扭头去看，然后都很有默契的没有点破。
从前家里来了人要说话，有时候妇人要回避，可是又耐不住好奇想偷听，孙氏便会跟杨若晴还有小花小朵她们躲在那后面。不用猜，此刻肯定是小朵在那儿……
哎，可怜的妹妹，杨若晴在心里同情了小朵一把，将视线重新落在杨华忠身上。
“爹，你也别冲动就说退婚的事儿，退婚那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咱都不会走那一步。”
杨若晴来到杨华忠身旁，劝慰道。
牛贩子连连点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胜男和小朵这俩孩子般配啊！”
杨若晴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牛贩子的话。
她接着跟杨华忠道：“凡事咱都要问清楚缘由，爹先别激动，容项大伯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咱一块儿琢磨琢磨，若是可以挽回，咱就尽力去成全胜男跟朵儿的这桩姻缘，若是实在没法转圜，咱到时候再征询下朵儿自个的意思，让朵儿自个来做个取舍，成吗？”
第4709章 霸王三条
听到杨若晴的这番劝，又看了眼孙氏央求的脸，杨华忠稍缓和了一丝，觉得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恼怒就断送了小闺女的因缘。
正如晴儿说的那般，咋地也要先听一听缘由，再多定夺。
想到这儿，杨华忠重新坐了下来。
他抬眼看了眼身旁的牛贩子，道：“项大哥，这事儿我不是针对你的，我晓得这事儿跟你无关，我就是对金南父子两个恼火，出尔反尔，把婚姻大事当做儿戏，不是故意要迁怒你的。”
牛贩子赶紧笑着道：“老三，这些话你就甭跟我说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咱俩的脾气是一样的，换做小朵是我闺女，我是你，咋一听到这事儿我指不定比你还爆！”
“项大伯，你也坐下来吧，赶紧跟咱说说到底咋回事儿！”杨若晴招呼道。
牛贩子点点头，拉了一把凳子坐了下来，跟杨华忠和孙氏这里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事儿，是今个上昼闹出来的。”牛贩子道。
“今个上昼翠儿爹娘来了咱家，关上屋门就跟咱说，翠儿有了身孕，娃儿是咱金南的，快两个月了。”
“嘶……”
在座的几人除了杨若晴，都倒吸了口凉气。
杨若晴只是微垂了下眼眼皮子，遮住眼底的鄙夷。
翠儿可真贱啊，啥不入流的手段都能使出来，真是贱到没朋友！
“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杨若晴开了口，“翠儿肚子里那孩子，可不一定是金南的，推算下日子，那会子刚好是她陪着锁子在医馆治腿，指不定是锁子的呢，金南指不定是喜当爹。”
杨华忠和孙氏齐齐点头，“有这个可能，那闺女，虽说是我娘家那边的侄女，可人品真不咋滴！”孙氏第一回在人后说坏话了。
其实也不算是坏话，很中肯的话。
牛贩子道：“我在山里山外的贩牛，多少对这些也有些耳闻，如今在孙家沟那一片，翠儿这姑娘的名声比那牛屎还臭，你们不说，我也清楚。”
听到牛贩子如此评价翠儿，屋子里的气氛莫名就好了一点。
牛贩子继续道：“当时我那弟媳就说了，这不可能，金南可老实了，八成还不晓得咋样叫做夫妻，又哪来的娃？”
“我兄弟就拉了金南过来问，没想到，这混账东西竟然说的头头是道，还真是跟翠儿……哎！”
牛贩子摇头，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要是杀人不用吃官司，他真想把大侄子一刀给捅了，太丢人了。
竟然跟翠儿躲到镇郊的一座废弃道观里去做那种事儿，还做了两回，鬼上身了，老项家祖祖辈辈就没出过这种恶心的东西，八成是翠儿那个坏女子给教唆的。
“项大伯，那翠儿爹娘过来跟你家说这件事，他们的意思是啥呢？让你们尽快去下聘，赶在显怀之前把翠儿娶进门么？”杨若晴接着问。
这也是杨华忠和孙氏，以及躲在堂屋后面的小朵最关注的，堂屋安静下来，都等着牛贩子说结果。
牛贩子有些迷茫，道：“这也是我不懂的地方啊，照理说翠儿肚子里有货了，他们应该急着让咱把人娶进门才对啊，可他们却说，给咱家三条路子，一，显怀之前三媒六聘吹吹打打娶进门。”
“二，让金南去孙家沟，给他们家做上门女婿。”
“三，不娶也不嫁，写一份文书按上手印，这孩子生下来是孙家的孙子，跟咱项家没半点干系，也不要金南负责，但咱项家这边得一次性给五十两银子，算是给孩子的抚养钱，不然，他们就去官府告，说咱金南对翠儿行强、暴苟且之事儿……”
“我兄弟和弟媳当时就慌了，兄弟好歹要点脸子，不想惹官司，不想被亲戚朋友乡里乡亲的笑话，而我那弟媳呢，听到有大孙子，也有点动摇，一方面是人财两空，一方面是添丁进口，两人权衡了下，就动了结亲的心，不过还没给翠儿那边准话，只让我连夜过来你家一趟，听听你们的想法……”
听完牛贩子说的这三条，堂屋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好歹还没给准话，好歹还想着先听听这边的主意，杨华忠和孙氏他们心里对项家那边的火气稍稍降了一点。
半响后，杨华忠冷笑了声：“翠儿家这一条条的，说白了，都是冲着钱来的，真要有本事有气节，就自个生自个养，要啥五十两银子？这简直就是拿娃做买卖，太不像话了，这家人咋这样呢！”
杨华忠已经找不到语言来谴责翠儿爹娘了。
孙氏也是差不多的心情，同为爹娘，小朵还只是他们的养女。
可即便如此，他们都是一心盼着闺女能嫁个好人家，顺心的过一辈子，名声更重要。
在金钱跟名声面前，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捍卫闺女的名声。
“正常的爹娘，遇到这种事，通常只有两种选择，”杨若晴嗤笑了声，缓缓开口。
“一，生米煮成熟饭，不忍闺女身体受创，放低姿态来跟男方商量婚事，低调成亲，并训斥闺女婚后洗心革面踏实过日子。”
“二，男方不愿娶，本就是怨偶，女方爹娘会狠狠心用一碗堕胎药来打掉那个本就不该来到世上的孩子，不让这错误继续延伸下去，祸害下一代，然后训斥闺女，让她洗心革面，将来老实做人。”
“显然，翠儿一家都非常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家。”杨若晴道。
孙氏道：“遇上这样的人家，又能咋办？他们压根就不把脸面当回事儿，豁出去就是要逼婚，逼婚不成就讹钱！”
提到钱，孙氏灵机一动。
而跟她夫妻心有灵犀的杨华忠则直接捶了下桌子，脱口而出：“不就是要钱嘛？我记得晴儿以前说过一句话，但凡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那五十两银子出就是了，项家要是拿不出那么多，剩下的咱养家贴上，也要把这事儿给摆平！”
“五十两银子摆不平，只是一个开始！”杨若晴直接否定了杨华忠的提议。
“而且，什么白纸黑字说清楚孩子的归属权啥的，对于别的人家来说或许有用，可对于翠儿那一家人来说压根就没用，因为他们没诚信，签订文书不过是以退为进先把钱搞到手，将来孩子一天天长大，用孩子来隔三差五的找项家，找金南要抚养钱，孩子就是一棵摇钱树，能摇一辈子！”
第4710章 第四条
“晴儿分析的在理，对于贪婪且无底限的人来说，任何白纸黑字的约束都是无用的，最好的约束，就是掐断他们手里握着的牌。”一直都未出声的骆风棠也表态了。
“棠伢子说的对，这三条，我是一条都不赞同，可我那兄弟和弟媳，显然掉到了翠儿爹娘画的圈圈里了，在面子，孙子，和银子这三者间来回的斟酌，纠结啊！”
杨若晴对牛贩子道：“项大伯，我这里有个主意，这是第四条，第四条要是做成了，变成以绝后患，但需要你出面来做，另外，我让你去做的这件事，你得对你兄弟和弟媳保密。”
牛贩子坐直了身子，“只要不让翠儿进项家门，不让我兄弟和弟媳被翠儿一家拿捏一辈子，让我做啥我都敢做。”
哪怕拿刀剁了翠儿……
……
打发走了牛贩子，关上了堂屋门，小朵也迫不及待的从后院过来了。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孙氏压低声音问杨若晴：“晴儿啊，你说的那个主意能行得通吗？”
杨若晴勾唇，“他们开出的三条，说白了都是想跟项家结亲，扯上干系，而扯上干系的最终目的并不是翠儿多么的中意金南，而是翠儿想通过金南这块跳板跟咱家搭上关系，得到照拂，说到底，这是他们的孤注一掷，是一次赌博，腹中的孩子就是他们下的赌注。”
“所以，我便跟他们赌一把！”杨若晴道。
杨华忠皱眉，有点担忧的道：“晴儿，你开出的那一百两银子，不晓得他们会不会舍得把孩子打掉？”
孙氏道：“一百两银子，搁在咱庄户人家，一辈子的花销啊！”
杨若晴摇摇头：“翠儿他们胃口比庄户人家胃口大，一百两估计是不乐意打掉的，所以我会继续往上加，一百两不行就二百两，二百两不行就三百两，三百两不行就四百两……”
“四百两不行是不是就五百两？天哪，两辈子都花不完了！”孙氏瞠目结舌。
小朵更是对杨若晴的举动感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抓住杨若晴的手哽咽道：“姐，算了算了，大不了我跟她做妯娌就是了，我能应付她的，不能为了成全我的婚事而让姐和姐夫破这么大的财，那我宁可不成亲，一辈子做老姑娘……”
杨若晴温柔一笑，轻轻拍了拍小朵的手，“傻丫头，好姻缘难得啊，姐是过来人，不想让你留有遗憾。”
小朵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边，孙氏继续问杨若晴：“晴儿，是不是四百两他们不松口你就加到五百两啊，天哪，这也太……”
杨若晴摇头，“四百两不答应，那就三百两，三百两不答应，就二百两，二百两再不答应，就重回一百两，一百两要是再谈不拢，那就不谈，随便她跟金南咋折腾吧，反正方才朵儿也表态了，她能应付翠儿，朵儿一直被我们保护着，咱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她有她的人生，她会遇到很多顺心的，不顺心的人和事儿，我们能帮的终究有限，得靠她自个去应付了。”
小朵用力点头，“我能，我能应付！”
孙氏一脸错愕，显然还是沉浸在杨若晴这套先升高又突然降低的银钱数目里，不太明白这么做的用意。
而杨华忠和骆风棠则是恍然大悟，杨华忠暗暗点头，道：“晴儿这主意不错，对于那种贪婪的人来说，就该这么跟他们谈判！”
骆风棠则是一脸赞赏的看着杨若晴，看着自家媳妇这张智慧与美貌并存的侧脸，要不是岳父岳母和小姨子在场，他真想抱住媳妇一顿狂亲。
好看的皮囊到处都是，有趣的灵魂千金难得。
而自家媳妇却是两者兼备，他经常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天下苍生，所以这辈子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
打定了主意，又安抚住了孙氏和小朵她们焦灼的心，时辰也不早了。
杨若晴和骆风棠前脚离开，后脚杨华明就赶过来了，跟杨华忠这说老宅那边老两口干架的事儿。
杨华忠原本打算烫个热水脚上床歇息，没想到又得出门。
“这事儿你别跟闺女和女婿那里说，让他们好好歇息，老宅的破事儿一箩筐，我去就行了！”杨华忠临出门前对孙氏和小朵叮嘱，得到她们的回应，他方才随了杨华明快步离开。
待到杨华忠离开后，孙氏和小朵一块儿守在峰儿床边。
母女两个压低声说着贴心话，对于老杨家那边老两口干架的事儿，没啥好议论的，无非就是谭氏脾气上来了错手打了老杨头，就跟上回戳杨华明一样。
母女两个主要还是在探讨项家的事儿。
孙氏跟小朵这道：“你说，咱拿钱出来让翠儿把孩子打了，那孩子是无辜的，好歹也是一条命啊，会不会有点损阴德啊？”
小朵沉吟了一番，道：“若是正常人家的孩子，肯定不能这样做，咱再有钱也不能做。”
“可这孩子，像姐说的那样，翠儿创造那个孩子的生命，并不是出于母爱，而是翠儿的阴谋，”
“翠儿把那孩子生下来，也不是因为怜惜小生命，而是用来作为棋子，拿捏金南和项家的工具。”
“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有这样的亲娘，对孩子来说，是最大的不幸，所以，咱做这些事儿，其实是在帮助那个孩子，让他免遭这些不幸，神灵会谅解的。”
听到小朵这番分析，孙氏也觉得有些在理。
她知道自己有时候就是心肠太软了，用晴儿的话来说，叫‘圣母心’。
“我年轻的时候，待人待事儿就有些拖泥带水，眼界也不咋样，如今上了年纪，就更加不行了。”孙氏感慨道。
“这家里家外的事儿，往后你们拿主意就好，你们比我强，我放心！”她欣慰的道。
小朵打量着孙氏的脸，语气染了几分撒娇的意味：“我娘不老，我娘正当有风韵的时候呢，我娘就是太俭朴了，舍不得穿戴，娘要是穿戴起来，涂脂抹粉，咱俩走出去人家保准说咱是姐妹哩！”
小朵的话逗笑了孙氏，妇人抬手轻戳了下小朵的额头：“你这丫头，都快出嫁了还贫嘴！”
第4711章 休妻
在杨华忠和孙氏的悉心保护下睡了个囫囵觉的杨若晴，隔天一早还是得知了昨夜老宅发生的事情。
没法子，谁让这事儿太劲爆呢！
六十花甲子，七十古来稀，这个时代庄户人家能活到六十岁的老人本身就少，而将近七十的更是凤毛麟角。
三四百号人的村子里，统共也数不出二十来个，而老杨家一下子就占据了两个名额。
而就在昨夜，这两个老家伙竟然干架了，而且老太太还拿茶碗把老汉的脑袋砸破了……
“我的天，我奶这是要放飞自我啊，连我爷都敢打了！”
杨若晴从村口池塘那洗衣裳回来，在后院晾晒的时候，忍不住跟骆风棠这说起了这事儿。
“先前遇到小朵了，小朵说昨夜咱前脚离开我娘家，后脚我四叔就跑来喊人了，我爹连夜又去了老宅，把我爷送去福伯家弄伤口，后半夜才回家来。”她又道。
骆风棠一边耐心的听杨若晴说话，顺势放下手里的笤帚，走过来帮她一块儿晾晒衣裳。
杨若晴朝他笑着眨了眨眼，接着道：“你猜我爷处理好伤口，出来后跟我爹和四叔说的第一句话是啥不？”
骆风棠想了下，道：“该不会……是要跟你奶和离吧？”
杨若晴愣了下，随即露出佩服的神色来。
“果真神人啊，快要接近真相了，再猜。”她道。
骆风棠挑起一边的修眉：“难不成，不是和离，是要休妻？”
杨若晴把手里的一件外衫用力拧了几把，甩到面前的竹竿上再平整开来，扭头对骆风棠笑着点头：“猜对了，我爷要休我奶，哈哈哈，这个消息好劲爆吧？”
骆风棠满头黑线。
“你爷应该是在火气头上说的气话，不可能真休的。”他笑了笑道。
杨若晴呶呶嘴，“肯定是气话呀，他一辈子把面子看得比命还要重，不过，这回也真是难为了他，活了一辈子估计还是头一回被人打到头破血流吧，哈哈哈，我奶真是太彪悍了，打完儿子打老子，不服都不行！”
“那现在又是啥情况呢？”骆风棠又问。
杨若晴摇摇头，“不晓得，我爹和四叔昨夜送我爷回了老宅，大半夜的，我奶还在闹，然后把我梅儿姑姑给喊过去了，现在也只有我姑姑过去才不会挨打吧，具体情况咋样，回头我再去打听。”
……
压根就不需要杨若晴出去打听，上昼她来隔壁娘家这里，发现堂屋里，刘氏，鲍素云，杨华梅，廖梅英都到齐了。
除了刘氏，其他人脸上皆愁云惨雾的，
瞧见杨若晴进来，众人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一束绿光从天而降似的。
杨华梅甚至直接叫出了声：“晴儿你来得正好，我正寻思着要不要去喊你过来帮着琢磨琢磨呢，你娘说，你如今是老骆家的媳妇，老杨家的一些事情不便掺和。”
杨若晴微笑着看了眼孙氏，道：“我娘顾虑的在理啊，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嘛，我确实不便掺和。”
杨华梅垮下脸来，道：“哎哟我说晴儿唷，都这时候你就别跟姑姑这故事说这些撇清的话了。你要是泼出去的水，那我这瓢水现在可惨了，你可晓得，你爷放出话要休你奶，你奶也立马放出话说不跟你爷过了。”
“昨儿后半夜就跟着我去了老王家，说往后要跟我这个闺女过，这会子还在我家呢，打发我回东屋去给她拿换洗的衣裳鞋袜，要我拿四季的！”
听到杨华梅的一番诉说，杨若晴不厚道的笑了。
杨华梅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你这个没心肝的，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杨若晴赶紧止住笑，道：“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大家伙儿见谅哈！”
“没事儿没事儿，能理解，我也没忍住笑了好几回呢！”刘氏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道。
自然，刘氏遭到了杨华梅的一记白眼。
“四嫂要是还有心情笑，那你赶紧去我家把你婆婆领回去吧，让她跟你过。”杨华梅没好气的道。
刘氏乐了，问杨华梅：“我为啥要领啊？我婆婆稀罕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杨华梅瞪起眼道：“我娘生了五个儿子，七八个孙子，跟老汉吵架还要跑去闺女家住，四嫂难道不怕这事儿传出去被人笑话？”
刘氏歪着身子坐在凳子上，笑吟吟道：“哎哟，这有啥好笑话的？五房轮着赡养公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趟又不是我们不赡养她，是她自个不乐意跟咱待，逮谁打谁，她就稀罕你这幺女，非得跟你亲近亲近，你就别嫌弃了，好歹你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从前，现在，她有啥好的都是先紧着你，明里暗里的贴补你，如今才在你那待了半天不到，你就急啦？啧啧……”
刘氏摇头，一副失望至极的样子。
杨华梅跟刘氏素来就不对付，这会子刘氏一番话顿时引爆了杨华梅。
她几乎是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冲到刘氏的面前：“你说啥？你有本事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试试？”
刘氏冷笑着，一点都不惧，扬声道：“我又没瞎掰，长了眼睛的人都晓得老两口棺材本都贴给你跟永仙了，这话别说一遍，让我说一百遍我也敢啊，你要把我咋地？”
“你你你……”
杨华梅气得手指颤抖，“你个碎嘴烂舌的，就眼红我，抹黑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小姑子伸出双手来掐四嫂的脖子，一把就将刘氏摁倒在椅背上，刘氏脖子往后仰，杨华梅的双手如铁钳紧紧掐住刘氏的脖子。
刘氏呢，也不是吃素的。
长年在村子里到处传播八卦，说三道四，虽然找到了一堆志同道合的盟友，但也跟不少人结下了梁子。
一言不合就吵嘴，掐架，时常鬓角少缕头发，脸上抓出几道痕，都是家常便饭。
所以当杨华梅掐住刘氏脖子的时候，刘氏也敏捷的一把拽住了杨华梅的头发，还抬脚去踹杨华梅的胯。
杨华梅挨了几脚狠的，胯下吃痛，更愤怒刘氏的阴招，杨华梅吼了一嗓子使出洪荒之力将刘氏连人带椅子推倒在地，接着掐刘氏的脖子。
刘氏呢，也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姑嫂两个顿时扭打在一起……
第4712章 商议
孙氏和鲍素云她们都震惊了，赶紧过来拉架，廖梅英也挺着个肚子想要搭把手，被杨若晴给拦下了。
“大嫂，你在边上看着就好，待会撞到你肚子了又得出乱子。”杨若晴道。
廖梅英捂着肚子，尴尬的站到一旁。
杨若晴又看着地上，此时，孙氏和鲍素云已经一人一个，暂且把刘氏和杨华梅给分开了。
但两个人还在剑拔弩张的瞪着对方，用语言进行交锋。
杨若晴不耐烦的道：“你们两个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有啥深仇大恨的等走出了这院子门再接着撸，撸死撸活咱都不管，但现在，你们谁都不准闹了，都给我坐回原位上去，咱好好说话，商量事情！”
在能屈能伸这块，刘氏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她赶紧把脸上的怒气全都收敛起来，换了一副笑嘻嘻的脸孔：“晴儿说的在理，晴儿放心吧，你的面子我还是会给的，再说了，我这个人最是和善，从不跟人结怨，只不过有些人心眼子小，故意找茬……”
说到这儿，刘氏故意往杨华梅那边瞟了一眼。
杨华梅气得鼻子都差点歪了。
杨若晴抬手，制止了刘氏后面那些絮絮叨叨的话，她接着对杨华梅道：“梅儿姑姑，你也控制下自己的脾气吧，就算你把我四婶给打个半死，也解决不了老杨家眼下的情况。”
杨华梅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去，先前那股子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也瞬间没了。
孙氏和鲍素云俩暗暗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一齐松开了手。
大家重新坐了下来，但这回刘氏和杨华梅隔得远远的，彼此都不看对方，而孙氏和鲍素云则很有默契的端了两把凳子坐在她们二人中间，以防她们再次一言不合就掐起来。
杨若晴喝了口茶，仿佛像个家长似的扫过面前的几人，视线重新落在杨华梅的身上。
“姑姑，你接着说，我奶还跟你这说了些啥吧。”她道。
杨华梅抬起眼来，看着杨若晴，皱眉道：“从昨夜到今天，你奶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话，说你爷不拿她当人，一辈子都不敢对她大吼大叫，到老了还要休她，落了她的面子，她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不想再跟你爷过了……”
杨若晴面无表情道：“我奶那些说白了都是气话，姑姑你也不要急，更不要当真，这几日你就让她在你家住着也行，就当是散散心，这些时日你多劝劝她，爷这边的思想工作呢，自然也会有人去做的，等过了几日到时候他们两个气都消了些，再让爷去你家接，就差不多了。”
杨华梅想了想，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看到杨华梅犹豫，没有即刻表态，刘氏又忍不住嗤了声。
“梅儿，你为啥不表态？难不成你不乐意让老太太在你家小住这几日？放心吧，老太太胃口小，也吃不下多少东西，不会把你家吃垮的。”刘氏道。
“你要是实在不乐意，那也行，让这边几房凑份子钱送去你家，算是老太太的口粮，就借你家一片地方让老太太小住着，这总可以吧？”刘氏又问。
杨华梅横了刘氏一眼，道：“我是我娘的亲闺女，给我娘一口吃食我还是给得起的，用不着四嫂在这挤兑。”
说完这话，杨华梅站起身来，跟杨若晴这道：“成，那就先这么办吧，老太太那边我来劝，老汉这边你们就要多费些心了，咱争取早日让他们老两口和好，这都一辈子的老夫妻了，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腾，让人笑话。”
杨若晴也站起身来，对杨若晴这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们两个平时是不闹的，我奶也更不可能去打我爷，这趟之所以一反常态，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大堂哥的事儿，老两口烦，情绪受到了大波动，所以才会做出一些反常态的事儿，这也不稀奇。”
听到杨永仙的事儿，杨华梅轻叹口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离开了杨华忠家。
是的，她是想帮杨永仙跟杨若晴这求求情，她相信依杨若晴和骆风棠的能力，只要愿意帮忙，杨永仙是可以不用坐牢的。
但杨华梅更清楚，这趟坚持要送官法办，原本就是杨若晴的意思。
不是因为杨若晴不爽杨永仙和李家的事儿三天两头的闹，而是杨若晴很不爽他们闹他们的，老杨头和谭氏回回都得把杨华忠和孙氏给喊去，让他们去帮忙收拾烂摊子，蹚浑水。
所以杨若晴才提出送官法办，落个耳根子清净……
而杨永仙送官法办之后之所以坐牢，主要原因还是他自个愤怒之下竟然做出要掐死李绣心的举动……
杨华梅心情乱糟糟的往回走，沿路遇到好多村里的妇人们，有人跟她打招呼，也是出于看热闹的心理想要探听八卦。
有人则是在背后指指点点，暗暗窃笑。
不管是哪一种，杨华梅此时都没有心情去理睬了，从前娘家这边一片大好，她在村里腰杆挺得直。
这段时日娘家这边发生了一堆离奇事儿，老爹老娘都闹和离了，成了全村人的笑话，杨华梅感觉自己的脸也没了……
杨华梅离开后，孙氏便开始接着劝刘氏了。
“四弟妹，你也真是的，都这种时候就不能别再跟梅儿起冲突了吗？无非就是言语上的一些计较，你是嫂子，年纪也比梅儿大那么多，你心胸放宽一点啊！”孙氏道。
刘氏一脸无辜的道：“三嫂，我倒是想让自己心胸宽一些，不去跟她计较，可你也看到了，她压根就不把我当嫂子。”
“这也是算了，不当就不当吧，我就是不爽她那自私自利的劲儿。”
“没出阁之前在娘家，啥好吃好穿好玩的，俩老的都是贴补了她。”
“她嫁到王家去，那嫁妆几乎是带着了老杨家当时一半的江山啊！”
“如今她家那对双子都十岁了，两老的明着暗着的贴补，这些年不晓得贴补了多少进去了，而且，我还晓得大白和小黑在镇上的书院念书，束脩和俩孩子日常许多花销，也都是晴儿奶贴补的。”
第4713章 探监
“晴儿奶那只随身带着，到哪都不舍得丢下的木匣子里，装的全都是这些年咱每房孝敬的银钱，老两口自己是半点花销都无，吃喝拉撒全都是咱负担着，他们这些年攒下了不少银钱呢，一半贴补给了梅儿，还有一半就是贴补给了永仙……”
“咳咳！”
鲍素云握拳轻咳了几声，眼角余光往廖梅英那边扫。
孙氏也是暗暗朝刘氏使眼色，示意她别说了，杨若晴则是端起茶来淡定的喝着。
对于刘氏的口无遮拦，她都已经习惯到漠然了。
只不过，看廖梅英，显然很是尴尬，坐在那里，屁股轻轻挪动着，一时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表情来掩饰心情。
刘氏察觉到这突然诡异下来的气氛，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啥。
她赶紧扯出一抹厚脸皮的笑，对廖梅英道：“梅英啊，四婶方才说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我不是有意说你，我是在说永仙……”
其他人都暗暗翻了个白眼，廖梅英和杨永仙是夫妻，夫妻一体，荣辱与共的。
你说杨永仙，那不还是在说廖梅英么？这个刘氏，越描越黑。
廖梅英温和一笑，对刘氏，以及众人道：“四婶，你不过是说了个大实话，其实我心里也清楚这些年永仙念书，确实花了家里不少钱，诸位叔婶，还有晴儿妹妹也都贴补了很多，我心里都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嘿嘿。”刘氏干笑着。
廖梅英接着道：“我原本是指望永仙能够用心念书，考功名，将来有出息了好回馈家里的恩情，可实在没想到，总是节外生枝，哎！”
杨若晴道：“大嫂也不必忧心，三个月很快的，弹指一挥间的功夫，希望这三个月的功夫能让大堂哥有所感悟，出来后洗心革面好好做人，这对你们的小家，对你们大房，乃至对整个老杨家，都是一桩好事。”
廖梅英挤出一抹笑容来，点点头，她抚着肚子，“再过三个月，我也快要生了吧？希望我的孩子能等到一个改过自新的好父亲吧！”
关于杨永仙的话题，大家没有兴趣多聊，反正三个月的牢，一天都不能少。
大家伙儿眼前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去全解老杨头和谭氏，让两个老的别再节外生枝了。
谭氏交给了杨华梅，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去触碰谭氏，就想着各种劝慰老杨头的法子。
杨若晴道：“其实，我爷奶的问题不大，只要我爷愿意低头，我奶自然就回来了，关键点在我爷身上。”
“而我爷的梗又偏偏是大堂哥，所以，我会安排一个时间，让我爷去县城的大牢探望下大堂哥，让他们爷孙两个说说话，或许会更凑效。”
孙氏和鲍素云都点头，“嗯，这个可以试试。”
廖梅英道：“晴儿，啥时候去也跟我说一声吧，我给你大哥收拾几件衣物带过去。”
杨若晴点头。
安排老杨头去探监，让老汉亲眼见到自己的宝贝大孙子，交待交待各方面的事儿，估计老杨头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躁动了。嗯，杨若晴暂且把这个归纳为‘疏而导之’！
晌午，孙氏做了好几道硬菜，让杨华忠送去给老杨头和杨华明父子俩。
杨华忠回来的时候，把老杨头的那份又给带回来了。
“咋？还在赌气？”孙氏问。
杨华忠闷声应了一声，把饭菜搁在桌上，拔出旱烟杆子抽了几口。
吐出烟圈，杨华忠道：“老爷子莫不是没烟抽了？所以不得劲儿？”
前两天闺女不仅踹坏了东屋的门，还连带着把旱烟杆子也折断了……
孙氏道：“有可能，要不，你给老爷子再买根旱烟杆子吧？”
杨华忠道：“下回再说吧！”
孙氏想到啥，跟杨华忠道：“对了，今个晴儿过来说，让你跟老爷子那问问，看他去不去县城大牢探监。”
“去看永仙？”杨华忠满脸诧异，“晴儿这是啥意思？该不会是要把永仙捞出来吧？可之前……”
要是这么快就把永仙捞出来，那之前折腾那么多，不就白费了么？杨华忠可不认为短短几天的功夫就能让杨永仙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孙氏知道杨华忠误解了，解释道：“晴儿自然有晴儿的打算，但绝对不是要把永仙捞出来，晴儿说了，三个月，一天都不能少，要让大家晓得，家里人可以无限容忍你，大齐的律法可不准你这么任性妄为，这是晴儿的原话。”
杨华忠点点头，“我懂了，我抽完这口烟再去一趟老宅。”
半个时辰后，杨华忠再次从老宅回来了。
这回，他双手空空。
孙氏很是高兴，“爹吃了？”
杨华忠点头：“应该是要吃的，他把饭菜都留下了。”
若不吃，留下来做啥？喂猫喂狗？还是喂耗子？
“你跟爹说探监的事儿，爹咋说？他去不？”孙氏又问。
杨华忠道：“满口就应了，还问啥时候去，说越快越好。”
“那你咋说的呢？”孙氏道。
杨华忠道：“我说这得回来跟晴儿这商量下，爹就不说话了。”
孙氏去把杨若晴和骆风棠喊过来商量探监的事儿，听到老杨头如此爽快的就答应去，半点都不矫揉造作，杨若晴忍不住又要吐槽两句了。
“我爷这迫不及待的态度，让我突然想起了当年腊月二十七夜里我爹突然被官差拷去县衙大牢，从我爹进去到放出来，我爷都没露过面，这会子大堂哥进去了，我爷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可见这隔代亲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提及往事，杨华忠和孙氏都有感慨。
杨华忠是无奈，加透心凉，但身为儿子，他没法让自己跟老杨头一样的狠心。
“过去的事儿，不说了。”他摆摆手，满脸沧桑。
杨若晴识趣的岔开了话题。
去县城探监的时间，还有人员，当天夜里就定下来了。
杨华忠和杨永青两个陪着老杨头一块儿去县城，时间就定在隔天。
于是，隔天一大早，老杨头就拽着杨永青来了村口的杨华忠家，杨永青双手各拎着一只包袱卷，肩上还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衣裳鞋袜，露出尖角的像是书本。
第4714章 潜规则
“我滴天，这是去探监还是去走亲访友？”杨若晴和骆风棠刚好牵着马车出来，看到杨永青拿这么多东西，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骆风棠便跟老杨头那道：“爷，监狱有监狱的规矩，这么多东西带不进去，顶多捡一本书，两件里面穿的袄子，一床被褥一双鞋袜，吃食是不是带的。”
囚犯是有统一的囚服穿的，何况杨永仙只待三个月，又不是长住。
老杨头一脸漠然的扫了眼骆风棠，道：“马上就八月了，天气一日比一日冷，牢狱那种地方本身就阴冷潮湿，多带几件衣裳咋啦？你们不通人情难不成哪哪都不通人情？别忽悠我了，年轻那会子我也在县城待过好几年。”
塞点钱打点打点狱卒，东西就进去了，这是潜规则，老汉深谙此道。
骆风棠还想再说，杨若晴暗暗拽了他一把，骆风棠便不说了。
“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随便他，反正到时候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关咱啥事儿。”杨若晴道。
监牢那种地方，吃食一般是不准随便送的。
除非是有强大身份背景人家的公子哥儿因为打架斗殴啥的进去了，家里面四处打点，怕他在里面吃不好，这才会偶尔送一点吃食。
若是囚犯的家属探监都带吃食，那么，对于一些身上有秘密的特殊囚犯，就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用食物害死灭口了，所以一般情况下是不准带吃食的。
“爹，马车棠伢子一大早就帮你套好了，马儿昨夜也喂得很饱，今个早上又追加了一顿，这趟能直接管到县城，等到了县城你再送去酒楼让二哥再喂下草料和水。”
趁着骆风棠把缰绳交到杨华忠手里的同时，杨若晴从旁叮嘱道。
杨华忠点头：“晴儿你放心吧，爹会妥善照顾好马的。”
杨若晴勾唇：“主重要的是爹的身体和路上的安全，不要太赶，稳妥为上，一路顺风。”
老杨头站在一旁冷着脸子听杨若晴父女说话，心里老大不爽。
倘若今日是去接永仙回来，那还可以叮嘱一路顺风，这又不是去接人，是去探监，去牢房那种晦气的地方，有啥顺风不顺风的？
这个晴丫头，当真是事不关己，幸灾乐祸，冷血冷心肠，一点都不顾及堂兄妹之间的情分。
哎，当真是打一巴掌隔一层啊！
老杨头在心里无助的长叹了一声，竟然对‘多子多福’这个词儿产生了怀疑！
杨华忠赶车，杨永青扶着老杨头进了车厢，在杨若晴和孙氏他们的目送，马车在清早的雾霭中行驶起来，往县城方向而去。
“你爹大概要啥时候才能回来？”孙氏问杨若晴。
杨若晴想了下，道：“今个下昼才能到望海县城，最快也要明日上昼才能见到大堂哥，后天差不多就可以回来了。”
孙氏点点头，想到啥，又跟杨若晴和骆风棠这商量道：“晴儿，棠伢子，你们爷去了县城，你们奶又在老王家暂住，刚好东屋没人，要不咱趁这两日把那屋门给修了？”
对于岳母的提议，骆风棠自然是不会反对的，但事关东屋屋门的事儿，骆风棠慎重起见并没有立刻答应孙氏，而是将问询的目光投向杨若晴。
杨若晴想也不想直接摇头，“娘，我对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不敢兴趣，修门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
“啊？”孙氏一脸茫然，“那门难道不修吗？”她又问。
杨若晴道：“修不修不在咱，在于我爷奶，前两拨咱都派人过去修了，我爹也亲自过去要修，结果都被赶出来了，咱就没必要上赶着去修啦，等到他们自个受不住，主动来寻咱帮忙修的时候，咱再修，这样效果更好。”
“这样啊……”孙氏呢喃着，显然对杨若晴的这种逻辑，一时消化不过来。
骆风棠适时道：“岳母，我觉得晴儿说的对，咱听晴儿的吧！”
孙氏看了眼骆风棠，先前那一丝消化不透的迷茫，统统消失不见。
妇人的眼底只剩下欣慰和满意，因为女婿对闺女是如此的言听计从，这说明女婿在乎闺女，疼闺女，宠闺女，这是天底下所有做岳母的最想看到的。
“好，那就听晴儿的。”孙氏释然一笑。
……
谭氏这两日都赌气住在老王家，全村人都晓得了，老两口干架赌气的事儿，现在成了全村人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那些在田间劳作的人，趁着中间歇息的空档，也都会三五成群的蹲在田埂上，坐在树荫下议论几句老杨家的事儿，喝两碗茶，似乎这样干活更带劲儿。
而杨华忠家，孙氏却在为赌气离家出走的婆婆谭氏做粉蒸肉。
当杨若晴来到灶房的时候，粉蒸肉刚好出锅，一块一块被孙氏从篾竹小蒸笼里夹出来放到一只敞口大碗里，
每一块粉蒸肉都是三分肥七分瘦，老香老香了，杨若晴走在门口就闻到了，这会子进来就更是鼻子猛抽。
“娘，这粉蒸肉做的地道啊，我都快馋哭了。”她开玩笑道，
孙氏笑着道：“放心，留了你们的份儿，这碗是打算给你奶送去的。”
杨若晴径直来到桌边，夹了一块粉蒸肉放到口中吃了，好吃得分不清哪片是自己的舌头，哪片是粉蒸肉。
“娘，你劝你还是别送，我奶这当口还在气头上上，也矫情着呢，你送了她肯定不要，白走一趟。”杨若晴直接道。
孙氏夹肉的动作微顿了下，道：“不管她要不要，我也得走这一趟，你爷还有你爹都不在家，老太太就这样住在老王家，咱这边要是不去人，也不好，会让别人觉得咱老杨家人不孝顺长辈，不管老人死活，你奶心里肯定也对咱有意见。”
杨若晴知道自己在这块是拦不住孙氏这只包子的。
那就送吧，不过一点吃食而已，并不是其他原则性的东西。
“娘，我怕你被欺负，我陪你一块儿去送。”杨若晴又道。
孙氏摇头，慈爱一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跟你五婶，还有你大嫂都约好了，等会我们几个一块儿过去，我送吃的，她们送别的，你姑姑再从旁帮着劝说，你奶指不定就乐意回来了呢！”
第4715章 黑灯瞎火
既然孙氏有伴，杨若晴自然也不强求，那就随孙氏去好了，送点吃食，谭氏爱吃不吃，横竖都能在外人眼中博个好名声，贤媳。
杨若晴跟孙氏一块儿在院子门口等鲍素云，不一会儿鲍素云就来了。
杨若晴看了眼鲍素云准备的吃食，是一碗桂花糯米糕，外加一碗豆芽肉沫烧粉条，上面洒满一层绿色的香葱沫子，看着都养眼。
“五婶，若是我奶不收你这吃食，桂花糯米糕就送给我吧，我稀罕。”杨若晴嘻嘻笑着道。
鲍素云愣了下，随即也忍不住笑了：“你喜欢，回头我就给你做，这个简单，只要有桂花就成。”
“这个季节就是桂花多，我家后院就有好几棵桂花树，回头五婶要多少桂花直接来折就是了。”杨若晴道。
鲍素云点点头，三人等待的当口，廖梅英也挎着一只篮子从村口那边过来了。
“三婶，五婶，让你们久等了。”廖梅英不好意思的道。
“没事儿，我们也是刚出来。”孙氏道。
鲍素云好奇的问廖梅英：“你给你奶准备了啥吃食？”
廖梅英道：“一条清蒸的鳊鱼。”
廖梅英看了眼杨若晴，见她双手空着，有点诧异，但只是瞬间就消散了，却还是被杨若晴捕捉到了。
“大嫂莫要奇怪，我压根就没想过要送吃食去哄我奶，在我奶心中，只要我不去给她气受，她比吃啥都开心。”
廖梅英尴尬的笑了笑：“晴儿说笑了。”
杨若晴耸了耸肩，懒得解释太多。
“娘，那你们赶紧去吧，趁着吃食还热乎。”她催促道。
孙氏点点头，跟鲍素云和廖梅英一块儿走了。
杨若晴则转身回了院子。
今个家里很安静，大伯去了道观那里主持大局，大妈王翠莲忙着菜园子里最后那一波伐禾辣椒和茄子豇豆啥的，婆婆拓拔娴常年待在小佛堂礼佛。
骆风棠父子三个则去了外面骑马去了……
杨若晴便拿起一只干净的篾竹篮子，在后院里折桂枝，收集桂花。
做香料，做糕点做酒酿，桂花都是一味极好的食材。
全身心的投入到一件事中去，这一忙起来就是好一阵。
前院传来脚步声。
莫非是骑马的三人回来了？
“晴儿，你在后院不？”
是鲍素云的声音。
“在呢五婶。”杨若晴挎着小篮子快步迎了过来，在抄手游廊的尽头看到正往后院寻来的鲍素云。
“晴儿，桂花糕给你。”
见到杨若晴，鲍素云便停了下来，把食盒放在抄手游廊上，揭开盖子取出一碟糕点。
“咋？还真被我蒙对了？”杨若晴诧问。
鲍素云点头：“不仅不要，还挨了一顿骂，说我们猫哭耗子假慈悲呢。”
杨若晴嘴角抽了抽。
本来想要收下那碟桂花糕，想到啥，她有收回手，笑嘻嘻问鲍素云：“五婶，我奶这个人骂起人来唾沫横飞，还老喜欢吐痰，这桂花糕……”
鲍素云怔了下，随即笑了。
她拿起一块自己吃了，道：“放心吧，你奶连碰都没碰到这吃食，你大嫂第一个把鱼送过去，鱼都被扫到地上了，我和你娘就吓得连东西都没拿出来。”
杨若晴松了口气，也拿了一块糕点吃了，夸道：“五婶，你和我娘如今都变机灵了哈！
鲍素云无奈苦笑：“经历得多了，总得长一点儿心眼嘛。好了晴儿，糕点你收下，我也得回去了，绵绵一个人在家绣花呢。”
杨若晴没有留，只塞了一把带着桂花的桂枝过去：“五婶，这是刚折的，可香了，你带回去插瓶吧。”
等到风干了，还可以用来做糕点和酒酿，一举两用。
鲍素云欢喜的收下了桂枝回家去了。
夜饭时间到了。
骑了一下午的马，跟着父兄一块儿玩疯了的骆宝宝看到这桌上的粉蒸肉和桂花糕，可高兴了。
杨若晴给两孩子各夹了一块子粉蒸肉，看到骆宝宝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微笑着道：“你喜欢吃，明日我也做粉蒸肉来吃。”
骆宝宝道：“娘，还要粉蒸排骨，像小手指这么粗细骨头的小排骨。”
杨若晴笑了：“那是肋排，成，明日一早就让你爹去买。”
骆风棠爽快点头。
老王家，也到了吃夜饭的时间。
八仙桌分四方，不算两个在镇上书院念书的双子，王洪全，王栓子，杨华梅和谭氏各坐一方。
谭氏眼睛看不见，鼻子却是极灵敏。
菜摆在桌上，她一下子就嗅到了炖鸡的香味儿。
谭氏原本不是一个嘴馋的老太太，但下昼的时候被孙氏鲍素云和廖梅英送来的吃食给勾到了。
当时她怒气没消，觉得吃了她们几个送来的吃食就输了，所以不仅不吃，还把廖梅英送的那碗清蒸鱼给扫到地上去了。
后来一整个下昼，嗅着屋子里蒸鱼残留的香味儿，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撩拨着她，这不，可算开饭了，她感觉好几年来她都没有像今夜这样饿过。
“梅儿，岳母眼睛不方便，你帮她夹菜。”女婿王栓子道。
杨华梅“嗯”了声，刚一抬手，便不小心把手边的蜡烛给打翻了，堂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哎呀，瞧我可真是不小心，我去拿火折子，你们坐着别乱动哈！”杨华梅道。
“我去吧。”
“不用。”
“我陪栓子去……”
“还是我去吧！”
桌边好几道声音响起，随即有两把凳子抽动了几下，杂乱的脚步声出了堂屋往灶房那边去了。
对于早就习惯了黑暗的谭氏来说，点灯与否对她毫无影响。
她在黑暗中仔细分辨着动静和方位，等到脚步声离开堂屋，她快速做出判断，那就是王洪全和王栓子父子两个去了灶房拿火烛，堂屋的桌边就剩下她和杨华梅母女两个。
谭氏身体往杨华梅那个方位靠了靠，压低声道：“梅儿，等会你给我夹菜的时候别专门舀汤汤水水的，给我夹只大鸡腿，还有一只大鸡腿你自个吃，你要是不吃那就落到王家父子两个嘴里了，那就亏大了，你可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