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8章 收利息
曹八妹则是挑了挑眉，眼神中都是扬眉吐气。
我就是生了两个闺女咋啦？可我是老杨家正儿八经的孙媳妇，女主人，比你这个生了儿子的都强！
众人离去，留下李绣心站在原地，一张脸气得煞白。
她刚好站在杨永智和赵柳儿那屋的门口。
此时其他人都走远了，这屋门口面却传来赵柳儿的声音。
听着是在逗小妞妞呢。
只听赵柳儿道：“闺女啊，你长大以后不求你嫁个啥样荣华富贵的人家，只求你千万要学好，走正路，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做人，千万别学那些自甘下贱的去给人家做妾，生再多的儿子傍身，自个也是上不得台面呢，走哪都埋汰人哦……”
后面是小妞妞咯咯咯的笑声，清脆又悦耳。
半岁多的小女娃娃，这笑声竟然比修儿的声音还要大，中气也更足。
李绣心一张脸气得煞白。
等她双手拽着拳，咬牙切齿的回了屋子，李母刚刚把修儿哄好。
见到李绣心这副样子回了屋子，李母大诧，正要开口询问她咋没去待客，便见李绣心来到梳妆台前，抬手一挥，梳妆台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小瓶子全被拂落在地。
乒乒乓乓，叮叮咚咚滚了一地。
有的则直接摔碎了，里面的东西洒出来。
修儿受到惊吓再次哭起来。
李母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一边抱起修儿轻轻拍着他后背安抚着，边朝李绣心这压低嗓子低喝：“今个大好的日子你发啥疯啊？那些胭脂水粉都是县城的铺子买的，花了好多钱呢，你个败家的……”
“这家又不是我的，败光了又咋样？充其量我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
李绣心猛地转过身来，朝李母咆哮。
李母愣住了，望着面前面孔狰狞的李绣心，眼底都是惊恐。
修儿的哭声短暂的停了一瞬，随即，便更加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李母回过神来，又急又气，一边是哭得撕心裂肺的外孙，一边是愤怒抓狂的闺女，她的安抚有些手忙脚乱。
眼泪也落了下来，只能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这条路是你自个选择的，当初我就劝你喝碗药把肚子里那块肉给打了，再重新说个好人家做正经娘子，你听不进去，如今朝我这里发脾气，摔东西，有用？”
“今个是修儿的周岁生辰，你要图个吉利，啥委屈都要给我忍着，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让李绣心找回了一丝残存的理智。
她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的肉中，咬牙道：“廖梅英，杨若晴，曹八妹，赵柳儿……”
一口气报了这么多名字，李绣心发现自己仇恨的不再是个人了，而是整个老杨家。
是的，她要忍，她一定要忍，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她会逮住机会，一个个的报复回来的！
她要让这些瞧不起她的人，嫌她埋汰的人，有一天仰望着她，趴在她脚边！
“娘，往后你再不要像今个这样做那种当众绊脚的事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做的太明显了，好蠢，把我都给连累了！”
冷静了一些后，李绣心跟李母这警告道。
这话，李母不乐意听了。
“正是人多趁乱我才绊脚的嘛，这叫浑水摸鱼，只是我万没有想到，那个杨若晴的眼睛竟然那么亮，她是做贼的嘛！”李母嘟囔道。
“还有那个廖梅英，平时在永仙面前连个屁都不敢吱一声的，这会子仗着人多给她撑腰，那落井下石的话说的，真是够阴险啊！”
“对了，还有那个曹八妹，平时瞧着和和气气的，没想到今个竟然跑出来做铁证，害得我百口莫辩，这老杨家的女人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我今个算是真的领教到了。”
李绣心不耐烦听她娘的这些唠叨，道：“先忍着吧，等我把肚子里这孩子生下来，到时候若还是个男孩，我的底气就更足了。”
李母撇撇嘴，“还能咋样？只能先忍着了。”
李绣心的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是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现在，也可以先收点利息嘛！
“娘你好生照看修儿吧，既然她们觉得我是妾，没资格去堂屋招呼客人，那我便接着去灶房烧饭好了。”
李绣心转身回到梳妆台前，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
然后，从梳妆台最底下的木匣子里拿出一只小药包，藏在自己的腰间，往屋门口走。
“绣心，你往腰间藏了啥呀？”李母突然问。
李绣心脚下一顿，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来，道：“没啥，你好生带着修儿便是了。”
李母还想再询问几句，谭氏打发三丫头来了这里传话：“绣心小嫂子，我奶说时辰差不多了，让你们带着修儿去后院饭堂那边抓周呢，东西都摆好了！”
李绣心的脸上换上笑容：“好的，妹妹你去跟奶他们说，说我们这就过去。”
打发走了三丫头，李绣心跟李母道：“我还得去灶房伺候着饭菜，娘你赶紧带着修儿去后院吧！”
李母点头：“甭管别人咋样，咱母贫子贵，修儿可是他太爷爷太奶奶还有永仙的宝贝疙瘩呢，我这就带修儿去后院！”
李母抱着修儿昂首挺胸去了后院。
李绣心望了眼四下，确定无人，然后悄悄往先前廖梅英和曹八妹伺候的那间灶房走去。
鱼肉和甜汤这几样菜，是廖梅英和曹八妹伺弄，早就弄好了，全都搁在锅里温着呢。
而其他的小炒和凉菜啥的，则是李绣心打理。
李绣心在灶房里找了一圈，然后便看到了小炉子上温着的冰糖银耳羹。
热天办酒席，这道甜汤是少不了的，大人孩子都爱喝。
甜滋滋的，还清亮解暑，宣肺下火。
李绣心揭开盖子，把腰间的那包药粉抖开，然后撒到冰糖银耳汤里面去。
然后又拿边上的大勺子搅动了几下，赶紧盖上盖子。
因为太紧张，炉边，地上，洒了一些。
她赶紧蹲下身来用帕子擦拭着炉边的粉末，又把脏乱的帕子揉成一团塞回袖子里。
将那张包裹药粉的纸扔到灶膛里，亲眼看到药纸烧成了灰烬，方才起身离开，逃回了隔壁的灶房。
第4639章 奇怪的抓周
后院，男人们都汇聚在东屋里喝茶说话，杨永仙作陪。
女眷们来了，廖梅英就把人带到了谭氏所在的东屋。
反正也没有其他亲戚朋友，全都是老杨家几房的人。
李母抱着修儿过来的时候，廖梅英和曹八妹她们已经把抓周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然后去饭堂喊了男人们过来一块儿看修儿抓周。
面对着桌上琳琅满目的东西，修儿静静的待在李母的怀里，眼睛在那些东西上看过，瘦削苍白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小孩子该有的兴奋，或者好奇的表情。
“抓了没抓了没？修儿抓到啥了？”
谭氏看不见，一个劲儿的问。
坐在她边上的孙氏微笑着耐心道：“修儿这孩子也忒文静了，还在瞅，没抓呢。”
鲍素云也笑着道：“你们瞧，他歪着个小脑袋，是不是在琢磨等会抓哪个东西啊？”
大家伙儿都微微的笑，一双双眼睛落在修儿的身上。
这其中，杨永仙的目光最为灼热。
修儿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不是嫡出，却是他跟青梅竹马的女人所生。
用句跟礼仪不合的话来说，是爱情的结晶吧。
即便是庶子，可却是长子，为了筹备今个的抓周，杨永仙可是专门在距离修儿最近的地方摆了书，毛笔，砚台，画卷之类跟念书相关的东西呢。
修儿，我的大儿子，赶紧抓文房四宝，抓书卷字画，爹就等着你给我长脸呢！
当杨永仙心里正在喂修儿呐喊助威的时候，杨若晴也在含笑打量着桌上这些抓周的东西。
抓周，主要是为了图个好彩头，谋个预知似的。
这桌上放满了东西，各种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有不同的寓意。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这些便不说了，摆在最显眼，距离修儿最近的地方。
而安静的躺在桌子最角落的，是一把算盘。
这些东西，虽然是廖梅英摆的，但廖梅英事先肯定是得到了杨永仙的吩咐才这么摆。
可见，在杨永仙的心目中，算盘所代表的经商是他所不屑的。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没错，商人在这个时代确实地位不高。
但任何职业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不过是时代背景不同，人为的做出了区分。
杨若晴喜欢经商，热爱这种经营和拼搏的感觉。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商人而有半分丢脸，相反，通过经商，她带着一家人过上了好日子。
通过经商，她供出了一个状元郎的弟弟。
通过经商，她解决了村里几十个村民的就业问题，让他们摆脱了饥荒。
她用经商赚来的钱在村后盖了一间学堂，给杨永仙这个落魄的穷酸秀才提供了一份体面的教书先生的差事。
然并卵，在他的内心深处，竟然是如此的鄙视商人。
杨若晴只能呵呵了，这人心啊，永远都是不知足的，永远都是隔着肚皮的。
你演戏，我也演戏，都挺好。
“这孩子咋回事儿啊？咋啥都不抓呢？”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了质疑。
杨永仙笑着道：“许是挑花了眼吧，正在认真斟酌呢。”
老杨头哈哈笑：“不错不错，还懂得斟酌，不像从前鸿儿他们，上来就直接抓，可见咱修儿啊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呢，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将来必定有大出息！”
众人原本对修儿都怀着怜惜之情，毕竟这孩子天生体弱，大家都同情弱者，尤其是孩子。
可是老杨头这番夸，夸一个的同时还要贬低其他好几个，这就让众人神色尴尬，心思各异。
杨永智站在人群中，暗暗笑了笑。
虽然当初鸿儿抓周是直接抓了个小弹弓在玩，大家都说鸿儿长大了淘气，可是在自己这个当爹的心目中，鸿儿永远是最好的。
当然了，还有自己的小闺女小妞妞也是最好的！
跟杨永智存在同样心思的，还有杨华明，杨华忠，杨华洲，杨永进等……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见修儿还是没有动静，有些急了。
但对方是一个刚刚周岁的孩子，咋催？
所以只能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耐着性子等呗！
杨永仙也有些等不住了，他抬步出了人群来到李母和修儿身旁。
“咋还不抓？”他低声问李母。
李母也是一脸焦急，跟杨永仙这求助道：“我一直在哄他去抓呢，可就是不动啊，我也没辙……”
杨永仙皱了下眉，随即便舒展开来。
“我来抱着他抓。”
他从李母手里接过了修儿，并抱到了桌边，让修儿踩着桌子的边缘，开始引导修儿去抓面前的那本书……
可是，修儿死活就是不配合，使劲儿扭动着小身子。
杨永仙把书都塞到了他手里，他都甩掉了。
然后就是盯着桌上的一桌东西，安安静静的看着，不肯伸手。
“这斟酌的功夫也忒长了吧？太长了就是磨叽啦，咱老杨家难不成将来要出个磨磨唧唧拖泥带水的人？”
人群中传来妇人的调笑声。
众人不用刻意去寻也晓得能说出这么不讨喜的话的人必定是刘氏。
“你要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巴去门口站着去！”谭氏直接朝刘氏喝了一嗓子。
这一声喝，没把刘氏吓到，倒把修儿吓得不轻巧。
当即就哭了起来，边哭边往杨永仙怀里缩。
杨永仙和李母一块儿哄着，抓起桌上的拨浪鼓那些小玩意儿来哄，半点成效都没有。
修儿越哭越凶，到最后实在是没法再抓周了。
杨永仙没辙，只得跟老杨头这商量道：“爷，这孩子胆子小，打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许是吓到了，不然，咱就先不抓周了？”
老杨头虽然有点遗憾，但还是点点头：“成，那就先开饭吧，大家伙儿都去饭堂落座。”
杨永仙把修儿交还给李母，自己则招呼着男人们去了饭堂落座。
廖梅英也招呼着妇人们去了饭堂，饭堂摆了三桌，男人一桌，妇人一桌，孩子们一桌。
等到都落座了，廖梅英和曹八妹一块儿回前院去端菜。
“你奶咋没过来坐啊？”孙氏侧首问杨若晴。
第4640章 喂食
杨若晴道：“奶让咱先过来坐，她帮着修儿她嘎婆一块儿哄修儿呢，等会哄得差不多了她们就过来了。”
孙氏点点头，视线扫过人群，“柳儿也不在啊，她干嘛去了？还是在灶房吗？”
杨若晴再次道：“三嫂先前在灶房帮忙，后来小妞妞醒了，就去哄孩子去了吧。”
说话的当口，廖梅英，曹八妹，以及李绣心三人一齐端了菜上来。
今日孙氏和鲍素云她们都算是过来做客的，所以不便出声邀请李绣心坐。
而且有了之前李母伸脚绊廖梅英的那段插曲，大家也觉得有点尴尬，所以都默契的保持沉默。
而男人们那桌，老杨头身为一家之主，他都没有开口叫李绣心坐，其他人自然都不会越俎代庖。
杨永仙往李绣心这里看了好几回，欲言又止。
显然是有点心疼这样的场合李绣心作为修儿的生母竟然不能以东道主的身份来落座，跟他一块儿招呼客人。
但再心疼，杨永仙也自知不能表现太明显，毕竟廖梅英才是他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回来的结发妻子。
李绣心……终究只是妾。
妾，便不属于老杨家的女主人，就好似四叔的妾小娟姨娘那样，孩子都五六岁了，这样的正式场合，从来没有小娟姨娘的份儿。
心里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杨永仙走神了，这一走神就打翻了面前的酒盅。
醇香的酒液洒出来，在他天青色的长袍上留下一块非常显眼的痕迹。
杨永仙赶紧站起身来，拎着那块湿了的衣裳轻轻抖动，白皙的面庞涨红了几分。
“你咋不当心着点儿？这么大的人了，还毛手毛脚的。”老杨头忍不住责备了一句。
杨永仙更显尴尬。
妇人们这桌，廖梅英正在招呼孙氏她们吃菜，听到隔壁桌上的动静，廖梅英赶紧起身来到杨永仙身旁。
“永仙，我陪你去换件衣裳吧。”她柔声道。
杨永仙看了眼廖梅英身后的妇人桌，道：“不用，你留下招呼女客，我让绣心陪我去就是了。”
廖梅英还想说点啥，杨永仙已经直接指了站在桌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李绣心道：“你跟我回趟屋，帮我找件衣裳。”
李绣心回过神来，眉眼间似乎有点不太想走的样子。
杨永仙心下更加心疼她，于是过来拉住她的手直接带走了。
带回屋里去，好生安抚下她吧！
她们两个前脚离开，后脚谭氏就跟怀抱着修儿的李母也一块儿来了饭堂。
“今个咱修儿可是主角呢，咱大家伙儿吃香喝辣的都是沾咱修儿的光，来，修儿嘎婆，你抱着修儿跟我坐一块儿！”
谭氏在女客们这桌的主位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招呼李母落座。
谭氏这破天荒的热情，让桌上的孙氏她们也不敢不有所表示。
于是也都纷纷微笑着招呼李母落座。
李母这下腰杆可硬了，脑子里一直回旋着‘母贫子贵’这四个字，抱着修儿大喇喇的在谭氏身旁坐了下来，一脸的得意。
“吃吧吃吧，大家伙儿都别拘谨了，想吃啥吃啥，今个咱可都是沾小寿星的光呢！”谭氏抬起筷子，招呼道。
大家都纷纷应着，并抬起了筷子。
隔壁男人们那桌，已经开始觥筹交错了，饭堂里一时好不热闹。
许是这饭菜的香味儿勾住了小孩子，修儿也不哭闹了，坐在李母的腿上，循着本能，伸出小手去抓面前的菜。
看到桌上其他人吃东西，他就眨巴着眼。
刘氏一边啃肉骨头一边故意逗修儿，把修儿勾得狂吞口水，惹得刘氏哈哈的笑。
桌子上的氛围竟然变得格外的好。
李母一手环着修儿，一手抄着筷子在那大口的吃大口的喝，修儿抬起头看着李母那压根就停不下来的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我看修儿馋了呢，要不给他夹点吃的吧？”廖梅英提议道。
李母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廖梅英，毫不客气的道：“不用不用，修儿吃啥喝啥，绣心自有一套，这些油腻东西是不能给他吃的。”
廖梅英表示理解的笑了笑，识趣的不再说这方面的提议了。
到时候吃坏了肚子，责任她扛不起。
李母吃得太急，掉了好几滴油汤在修儿的头上，脸上。
“修儿嘎婆你倒是吃慢点呀，瞧瞧，掉了修儿满头满脸！”
这几天杨若晴胃口不是很好，见到这些油荤，没啥胃口，所以基本就是坐在那里随便吃几口。
目光一扫便把李母这边的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忍不住提醒了句。
李母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外孙，头上脸上果真脏了。
“嘿嘿，我吃东西，他坐我腿上，难免，待会回去洗洗就好了，不妨事，大家接着吃。”李母笑笑道，接着胡吃海喝起来。
杨若晴暗暗皱眉，时间真的是一把杀猪刀。
曾经李家村的秀才娘子，现在变成了这样不顾形象的老妇人，见到一口吃食就猴急成这样，真是……无语！
“修儿给我抱吧，你吃你的。”
坐在李母身旁的谭氏突然出了声。
李母犹豫了下，道：“老太太，你还没吃饱吧？”
谭氏道：“我胃口素来小，修儿给我抱，你赶紧吃，这一天天的带孩子也够累的，我帮你接下手。”
孩子交给谭氏，李母求之不得，腾出双手来才能更好的发挥。
谭氏抱着修儿，在那里逗着。
修儿好几次都去抓面前的菜，被谭氏阻止了。
“咱大人吃成这样，孩子饿着肚子看，真是不忍心，把那碗冰糖银耳羹端到我跟前来，我来喂我家修儿喝几口，这甜汤应该不碍事，我打发打发他。”
在谭氏的吩咐下，很快冰糖银耳羹便移到了跟前。
谭氏拿了一只干净的勺子舀了小半勺，先放在自己的唇边吹了吹，再喂给修儿喝……
众人看着谭氏这样的呵护着修儿，都很惊讶。
在老杨家的儿孙辈里，谭氏这样抱在腿上喂过的，除了杨华梅，便是杨永仙。
即便杨华明的儿子铁蛋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呢。
而修儿享受到了，可见谭氏对大房杨永仙这一脉的重视。
而李母呢，偷偷看到这一幕，腰杆挺得更直了。
母贫子贵，绣心在老杨家，早晚熬出头！
第4641章 来事儿了
“你们瞧，咱修儿还蛮喜欢喝这冰糖银耳羹呢！”谭氏笑着道。
桌上的其他人也都看着这边，笑着称是。
“这冰糖银耳是大嫂炖的呢，大嫂的手艺好，真的好甜啊，我刚才也吃了一小碗呢。”曹八妹道。
廖梅英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哪里是我的手艺好哦，主要是料子好，银耳是五叔五婶从庆安郡带回来的，冰糖是上回永仙去县城买的，我不过是把这些好料子放在一块儿罢了。”
谭氏道：“梅英你就别谦虚了，你炖甜汤这块确实有一手，前几日的冰糖炖绿豆我和你爷都喝了，你爷也夸你来着呢！”
廖梅英脸上的笑容更甚，嘴里说着谦虚的话，眼底眉梢却都是喜悦。
孙氏扭头，看到杨若晴并没有喝，于是低声道：“晴儿，你也喝一碗吧，喝的下火呢。”
杨若晴原本也是喜欢喝的，但是看到谭氏喂修儿，不用那只大公勺子，是用自己的勺子舀。
每一勺喂进修儿嘴里之前谭氏都要放到自己的嘴边尝一口温度，杨若晴对那一大海碗银耳羹顿时就没了兴趣。
“我吃饱了，喝不下呢。”杨若晴跟孙氏这道。
孙氏点点头，“那我喝点。”
她转身拿起大公勺子舀银耳汤……
赵柳儿抱着小妞妞突然来到了饭堂门口，她进来后，目光直接在妇人这边桌上的人群里瞅，眼底遍布焦急。
“柳儿娘俩过来了，快来坐，吃饭呢！”曹八妹抬手朝赵柳儿那边招呼。
赵柳儿便抱着小妞妞径直朝这边过来，她先跟桌上的孙氏鲍素云她们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来到杨若晴身前，微俯下身来凑到杨若晴的耳旁低语了一句。
杨若晴抬头讶异的看了赵柳儿一眼，随即点了下头。
赵柳儿抱着小妞妞转身又出了饭堂。
杨若晴也随即站起身来，“你们先吃，我去帮三嫂一下。”
说着，也追在后面出了饭堂。
桌上，刘氏两只手抓着一只大猪蹄子在那啃得嘴上脸上手上全都是油花。
“这两人咋啦？吃个饭还神秘兮兮的，一会儿饭菜都得凉啦！”刘氏边咀嚼边含糊不清的道。
孙氏道：“她们小辈有她们的事儿呗，咱吃咱的，不用管她们。”
廖梅英见状，也笑着招呼众人吃菜。
隔壁灶房里，赵柳儿压低了声，把先前自己看到的跟杨若晴这和盘托出。
杨若晴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三嫂，你可看真切了？”
赵柳儿抬起两根手指头来指天发誓：“我可以发誓，看得一清二楚，李绣心把一包药粉全给撒到冰糖银耳羹里去了，我当时好想出来阻止，可我好怕，我怕她会因恨上我，将来给鸿儿和小妞妞下药，我好怕，本来是不敢来说的，可我良心不安，还是得跟你说……”
“晴儿你看，这是她洒落在炉边的药粉沫子，没擦干净，我给留了一点儿。”
杨若晴用手指头把那药粉粘了一些到指尖，然后放到鼻子底下细嗅。
“好熟悉的气味，这是……”
“这是啥？不会出人命吧？”赵柳儿紧张的问。
杨若晴道：“人命不至于，这应该是泻药，因为里面有巴豆粉的气味。”
“泻药？”赵柳儿表情怪异，实在想不明白李绣心为啥要往甜汤里面放泻药。
杨若晴顾不上去琢磨李绣心那些卑鄙又愚蠢的心思，拉住赵柳儿道：“三嫂，这事儿马虎不得，这事儿马虎不得，咱得赶紧想法子阻止大家喝这甜汤！”
一想到先前孙氏她们都喝了，杨若晴就头大。
赵柳儿露出几分犹豫：“我怕别人不信我的话，何况，我没有第一时间上去阻止，我怕别人猜测我的用心，到时候被李绣心倒打一耙……”
杨若晴的脸严肃下来，道：“就因为你先前的犹豫不决，没有及时阻止才让好多人都喝了甜汤，现在你不能再犹豫了。”
“这甜汤要是让大家伙儿出了岔子，到时候是大嫂倒霉，这件事儿我是客，不好插手，我去帮你把大嫂叫过来，你赶紧跟大嫂坦白，寻思个补救的法子！”
撂下这话，杨若晴一阵风似的出了灶房，来到隔壁饭堂。
杨若晴重回饭堂，看了眼这几张桌子。
男人们那桌压根就没有摆放银耳羹，都是下酒菜居多。
小孩子那桌也没有，因为小孩子都是妇人们夹菜，然后让他们端着去旁边的小桌子坐着吃的。
银耳羹只摆在妇人们这桌，满满当当一大海碗。
杨若晴凑到廖梅英耳边，低语了两句。
廖梅英手里的筷子突然掉到地上，眼睛都直了，脸也白了。
杨若晴赶紧按住她的手，提醒她保持镇定。
廖梅英回过神来，浑身都在颤抖，许是震惊的，许是气的。
“这甜羹凉了，我端去换一碗来。”廖梅英站起身来，伸出手来端起那碗甜羹就往外走。
双手都在颤抖，刚走到门槛附近时，突然手一松，碗掉到了地上，羹汤洒了一地。
饭堂里的所有人都望向这边。
谭氏皱起了眉头：“永仙媳妇你这是咋啦？甜羹又没冷，修儿也吃得带劲儿，你突然端走做啥？”
李母也趁机落井下石，“今个是修儿的周岁生辰，这打碎了碗，不太吉利吧……”
谭氏的脸垮了下来，手里的勺子砰一声扔到碗里。
“永仙媳妇你到底折腾啥！”她喝道。
廖梅英此时已是六神无主，听到这些话，她吓得转过身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奶，这银耳羹不能喝，里面有泻药，喝了会闹肚子！”
廖梅英直接哭出了声。
“啥？你说啥？你胡言乱语个啥！”谭氏惊得声音猛地拔高。
旁边的李母乐见谭氏发飙，又怕吓到了修儿，李母体贴的赶紧接过修儿抱在腿上，也不吃了，坐等谭氏发飙。
而男人们那桌也都停下了吃酒，纷纷看向这边。
老杨头也发问了：“这到底啥情况？大好的日子你们在折腾个啥？”
“永仙媳妇往甜羹里下药呢！”李母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廖梅英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拼命摇头。
“噗！”
妇人桌上突然有人放了个响屁。
便见刘氏丢了手里的卤猪蹄，捂着屁股站起身。
“哎呀妈呀，这肚子……真闹起来了！”
话没说完，刘氏狼狈跑出了饭堂，直奔后院的茅房。
第4642章 对质
是的，刘氏喝的最多。
她不仅甜汤喝的最多，其他每一份菜，她都吃的最多，在吃吃喝喝这块，她是认真的。
“怎么回事？大好的日子你跪在这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一道叱责声从饭堂门口传来，是杨永仙换了衣裳回来了，身旁还跟着李绣心。
“永仙啊，绣心啊，你们回来得正好，廖梅英在冰糖银耳羹里放了泻药呢，你四婶喝了，这会子闹肚子已经跑茅厕去啦！”
李母抱着修儿赶紧来到饭堂门口这喊了起来。
“什么？”杨永仙眉头皱紧，震惊的打量着跪在地上哭泣的廖梅英。
李绣心也是一副惊讶到不行的样子，她抬手掩口，一双好看的杏仁眼睁得大大的。
“毒妇，你到底是何居心？”
杨永仙冲了上来，一把揪住廖梅英的衣裳领子将她拎起来大声喝问。
廖梅英还是哭着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永仙……”
这当口，李母的脸色突然变了，“哎呀，我这肚子也痛了，绣心快些来抱着修儿，我得去趟茅厕！”
李母把修儿塞到了李绣心手里，扭身也跑了。
见状，杨永仙更恼了，照着廖梅英的脸上打了一耳光：“你个妒妇，我要休了你……”
“大哥，你别打大嫂了，泻药不是她下的，是李绣心下的！”
赵柳儿从灶房冲了出来，涨红着脸大声道。
屋里屋外的人都惊呆了，大家伙儿都是头一回见杨永仙发这么大的火呢！
想不到这文质彬彬的书生，打起女人来，力气这么大！
杨永仙抬起的手臂在半空中僵住，他扭头，五官有些扭曲的瞪着赵柳儿：“你说啥？你说谁下的？”
赵柳儿被他这眼神瞪得有些害怕，但想到杨若晴说的那句‘亡羊补牢’，赵柳儿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指着站在杨永仙身后的李绣心：“是她下的，我亲眼看到的，她把一整包的药粉全给放到银耳羹里去了，还洒了一些在炉子边！”
“三弟妹，你别血口喷人！”
李绣心站了出来，挺直了腰杆，昂首挺胸跟赵柳儿这对质。
“今个是我儿子修儿的周岁生辰，我这个做生母的，不晓得有多欢喜多开心。”
“打从前几日，我白天，夜里，都在琢磨着今个弄些啥好菜来招待大家伙儿，为我的修儿庆生！”
“我小心翼翼，做菜都是做双数，啥都盼着图个吉利，谋个好彩头，我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给夹了要在自己儿子的周岁生宴上做那种龌蹉事儿？”
李绣心一字一句质问赵柳儿，清秀且略显苍白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染上了异样的红晕。
怀里紧紧抱着修儿，身体却气得微微颤抖，眼眶也红了，两行清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却努力的忍着不流出来。
大部分人都有个通病，喜欢去同情弱者。
毫无疑问，李绣心的表现，真挚感人，博得了现场大部分人的同情和怜悯。
杨永仙更是选择相信李绣心，不为别的，就因为李绣心是修儿的生母！
“三弟妹，你是不是在为之前绣心言语得罪了你的事儿报复？”
杨永仙冷冷看着赵柳儿，问道。
赵柳儿愣住了。
除了廖梅英，曹八妹，杨若晴这几个知情人之外，饭堂里其他人也都被杨永仙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给弄懵了。
杨永智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站在赵柳儿和小妞妞身旁，看了眼赵柳儿苍白而又委屈的脸，又转过身来迎上杨永仙冰冷的目光。
“大哥，柳儿今个吃完早饭就去帮绣心小嫂子烧饭菜去了，她跟绣心小嫂子之间闹了啥误会？我是一点都不晓得，不如你当着众人面说道说道吧，咱大家伙儿也都来一块儿评评理！”杨永智问。
杨永仙看着杨永智这副把赵柳儿护在身后的架势，又想到先前换衣裳的时候，李绣心跟自己说的那些她们妯娌几个合起伙来挤兑她，连招呼客人的资格都被剥夺的事儿，杨永仙胸中的怒火就蹭蹭往上窜。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无非就是妇人间的寻常聊天罢了，绣心是个直性子，说了几句实在话，其实也是出于好意，可耐不住三弟妹心思多，想的也多，这不，撂下了活计不干跑回了屋子里生闷气！”
杨永仙这番话，让杨永智皱起了眉头。
“大哥，到底是啥事儿？啥话？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说正题。”杨永智道。
李绣心道：“三弟，我来说吧，其实我也没说啥，不过就是因修儿做生辰勾起的一些唏嘘，我就劝三弟妹，我说你趁着年轻多生孩子，多生儿子，将来贴心，也有保障，在夫家也能站稳脚跟。”
“好吧，我承认我这些话有些那啥，可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外姓媳妇，我这话说的也是实在话啊，”
“但我实在想不到我跟三弟妹那里掏心窝子，她却听出我对她的嘲弄和挤兑，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啊，我发誓！”
李绣心要举起手指，被杨永仙打断了：“即便绣心说的话让三弟妹不高兴，三弟妹你也用不着跟廖梅英这个妒妇勾搭起来，一起对绣心栽赃陷害吧？”
再次被点到名，廖梅英反倒不哭了。
“永仙，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么？我是那种人么？三弟妹也不是那种人，你不要说这种伤人的话好吗？先前那银耳羹，我自个也喝了几口啊……”
杨永仙压根就不想去细细分析廖梅英的话，他现在看到廖梅英，脑子里就只有‘厌恶’两个字。
趁此机会把她休了，扶正绣心，修儿就成了嫡子，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而赵柳儿那边也气得眼泪哗啦啦的流：“我都亲眼看到了，明明是李绣心下的泻药，故意下在大嫂炖的银耳羹里陷害大嫂，陷害大家，大哥你咋听不进去呢？”
赵柳儿边哭边跺脚。
饭堂里面众人面面相觑，都被这事儿给看糊涂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是谁下的泻药啊？
孙氏和鲍素云的肚子也都隐隐作痛了，但她们还是忍着没去茅厕。
刘氏和李母都已经去茅厕了，茅厕那边待不下去那么多人。
“谁都别说了，用事实说话吧！”
一个声音响起，随即，便见杨若晴走了出来，径直来到李绣心跟前。
第4643章 权威人士鉴定
看到杨若晴来到自己面前，点墨般幽冷的眼睛里露出的鄙夷，李绣心突然有种被人看穿了的慌乱。
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昂起头迎接上杨若晴的目光：“你想干嘛？”
杨若晴勾唇：“自然是取证咯！”
她手一伸，李绣心还来不及反应，袖兜里一物便被杨若晴拽在了手里。
看到是那块皱巴巴的帕子，李绣心的脸当时就白了，“你拿我东西作甚？还给我！”
她喝了一声，欲伸手来抢，杨若晴却已把那帕子直接甩到了杨永仙的手里。
“大哥你好好看看吧，这帕子就是证据！”她道，然后转身过来扶起廖梅英，让她在旁边坐下来。
赵柳儿这时也回过神来，激动的喊了起来：“她放药的时候太慌了，洒了一些到地上，于是用帕子去擦，这帕子还没来得及扔掉呢，我都看到了，是我跟晴儿说的！”
杨永仙一脸狐疑，却还是接过那块帕子摊开来看，上面果真沾惹了好多灰烬，还有一些褐色的药粉。
他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下，果真有种说不出的药味儿。
“绣心，这是……你作何解释？”
杨永仙拿着那块帕子缓缓转过身来，面色阴冷，沉声质问李绣心。
经过了刚才这短暂的慌乱后，李绣心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打死都不能承认。
“这是我的帕子没错，我梳妆台脏了，我拿它擦拭了一下，没来得及换掉就随手塞在袖兜。”李绣心道。
杨永仙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这上面褐色的药粉是什么东西？”
“我哪晓得啊！”李绣心睁大了眼，摆出一副无辜又茫然的样子来。
“梳妆台上那么多胭脂水粉，还有修儿平时吃的营养粉之类的东西，混合在一块儿，我就那么一擦……”
杨若晴冷笑了声，打断了李绣心的话，笑着问她：“大嫂，修儿平时把巴豆粉当做营养粉吃啊？”
巴豆粉？
众人面面相觑，好熟悉的词儿。
“晴丫头，把帕子拿过来给我嗅。”谭氏喊了一嗓子。
杨若晴赶紧把帕子从杨永仙手里扯过来，来到谭氏跟前，把帕子送上去。
谭氏把埋头嗅了一下，就道：“没错，确实是巴豆粉，我再熟悉不过这味儿了，好几回我便秘，啥法子都弄不下来，大夫让我吃点巴豆粉，哗啦就下来了，就是这个味儿！”
别人是久病成医，在便秘这块，老杨家最有权威的人便是谭氏了。
冬天的时候天冷又干燥，谭氏隔三差五便秘，自个心情不爽，折腾得家里老老小小都不得安宁。
在杨若晴的记忆里，仅仅是去年冬天，孙氏和鲍素云她们就轮番过来伺候谭氏便秘伺候了好几回……
“荒唐！”
一家之主的老杨头重重拍了下桌子，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竟然在羹汤里下巴豆粉，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睁着眼睛扯谎，狡辩，这眼底还有没有咱这些长辈！”老杨头怒道。
谭氏也是火冒三丈，把手里的帕子揉作一团扔到了地上，并啐了一口。
“老杨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让这种烂了心肝的毒妇进门做妾，还让她染指大家伙儿的饭菜，真是不要命了……哎哟，我这肚子……”
谭氏捂着肚子痛得弯下腰去，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
裤子后面发出了炒豆子的声响，堂屋里顿时臭气弥漫。
“老三老五家的，快快快，扶我去茅厕……”谭氏喘着粗气急声吩咐。
孙氏和鲍素云赶紧过来一左一右扶住了谭氏就往饭堂门口走。
杨若晴在后面提醒：“茅厕有人了，四婶和李母还没回来呢！”
谭氏身子一僵，欲哭无泪：“快要憋不住了，赶紧扶我回东屋……”
这是要在睡觉的屋子里解决了……
杨若晴嘴角狠狠抽搐了下，庆幸自己没有碰那碗冰糖银耳羹。
这边，杨永仙已经彻底明白了一切，他转过身来，用失望到底的目光盯着李绣心，并一步步朝她走近。
他什么话都不说了，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那眼神里，此刻只有失望，心寒……
“永仙，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李绣心抱着修儿往后退，一边摇头呢喃，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我那么维护你，心疼你，信任你，你竟然连我都骗，你让我在家里所有人面前做了一回有眼无珠的人，人赃俱获你还想狡辩？”
杨永仙每走一步就说问一句，整个身子都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能倒下去。
杨若晴和廖梅英，赵柳儿几人站在一起，冷眼看着。
杨永智再度开口了：“大哥，我们都晓得你跟绣心小嫂子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可你是我们四兄弟里面最有学问的人，将来也是要求取功名的，今个这件事你可要慎重处理啊，不能宠爱她就无限纵容。”
杨永进也适时道：“三弟说的没错，姑息养奸，她敢往咱大家伙儿的吃食里放巴豆粉，哪天惹恼了，指不定砒霜都敢放。到时候咱奶和四婶她们就不是跑茅厕这般简单了，是要出人命的！”
杨华明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先前还打算去前院灶房的小炉子那给小娟和铁蛋舀两碗冰糖银耳回来慢慢吃呢，幸好喝酒耽误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永仙，李绣心这个女人心肠太歹毒了，这是要咱老杨家人的命啊，跟她在一个大院子里前后住着，你四叔我害怕，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杨华明继续推波助澜。
杨永仙站在那里，背对着众人，背影僵硬。
“李绣心，你回屋收拾两件衣裳回李家村去吧，从今往后咱们再无瓜葛！”杨永仙冷冷道。
李绣心呆住了，睁大了眼定定望着杨永仙。
不敢相信，昨夜两人在被窝里，他还把她拥在怀里许诺未来。
今天，竟然就要休她！
不对，她不是他的发妻，连被休的资格都谈不上。
她只是一个妾，这是要被扫地出门！
不，她不能走，这一走就真的啥都没有了！
想到这儿，李绣心把修儿放到地上，让他自个站着。
她自己则上前一步来到杨永仙身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扯着杨永仙的袍角，仰起头哭着央求：
“永仙，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第4644章 伪君子
杨永仙俯视着脚边哭着求情的女人，那些红袖添香的场景，在记忆里一点点远去。
眼前的这个女人，蛇蝎心肠，心胸狭窄，满口谎言。
她在亲生儿子的生辰宴上公报私仇，荼毒报复。
她让他下不来台，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被长辈训斥，被兄弟们挤兑。
她成为了他最大的笑话，让他成为整个老杨家上上下下的笑柄。
这个家里，有四婶那种大嘴巴的妇人在，这件事早晚传遍全村，甚至整个清水镇。
他日他考取功名，这件事也会一直成为他人生中的污点，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耻笑。
甚至，还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大做文章！
想到这些，杨永仙的瞳孔一阵剧烈收缩着，加上东屋里，谭氏刚刚经历了一场‘山洪暴发’，这会子刚提上裤子来到窗口。
“永仙你要是敢松口留下那个毒妇，你就不是我大孙子，也不是咱老杨家人！”
谭氏的这一嗓子，无疑是往一桶沸油里划了一根火折子。
“去死吧贱人！”
杨永仙吼了一嗓子，抬腿一脚踹向李绣心的心口……
李绣心‘啊’了一声，仰背倒地，便没了动静。
……
中元节的下昼，照着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大家伙儿是要带着香烛，炮仗，草纸，供品，然后去村后面的河边，或者山脚下烧香，祭祀祖宗的。
当村后的山脚下，河边，陆续传来炮仗的声响时，老杨家却没有半个人出去烧香。
前院的大门关得紧紧的，院子里却忙得人仰马翻，一个茅厕都不够使了，臭味儿飘荡在院子的上空。
期间，杨若晴提议去请福伯过来给大家伙儿开点药来止泻，却被老杨头以‘家丑不可外扬’的理由给拒绝了。
杨若晴没辙，既如此，那就让老杨头去解决吧。
她早就想离开这里了，于是赶紧带着骆宝宝和孙氏他们回了自己的家。
刚到家，孙氏便急急忙忙道：“我也得去一趟茅厕了，肚子隐隐作痛，先前就一直憋着呢。”
杨若晴道：“幸亏娘喝的少，不然可是憋不住的。”
孙氏苦笑，顾不上说话急急跑了。
杨若晴也回了自己家，此时，骆铁匠和骆风棠准备好了东西，正在家里耐心等待她们回来。
见到她们娘俩回来，骆风棠微笑着迎了上来。
他先是抬手摸了下骆宝宝的脑袋，“闺女，晌午去你太嘎公家做客，吃饱了没？”
骆宝宝道：“吃饱了呀，大堂舅发脾气了呢，打了大舅妈，还踹了绣心姨娘呢！”
听到这话，骆风棠诧了下，看向杨若晴。
杨若晴苦笑：“看了一场闹剧，等会路上我再跟你说。”
然后，她对骆宝宝道：“今个在太嘎公家那边看到的事儿，别跟外面说。”
骆宝宝乖巧点头，“娘放心好啦，我可不是四嘎婆，我守口如瓶，太嘎公走的时候也叮嘱我们要守口如瓶呢！”
杨若晴笑了笑，走的时候，老杨头把家里的大人孩子全都召集到一块儿，再次叮嘱不准把今日家中发生的事对外说。
至于被杨永仙一脚踹晕过去的李绣心的情况咋样，自然也没人敢问。
当时人晕过去了，也没有动胎气，老杨头松了一口气，当即命杨永仙几个把人给送回了前院屋子里，肯定有后续，但杨若晴没兴趣留在那里等。
“宝宝，我们要去烧香了，你去不去？”骆铁匠走了过来，笑呵呵问。
骆宝宝点头：“肯定去呀！”
骆铁匠一手拎着篮子，另一手伸出来牵起小孙女的手，“好嘞，那咱走起！”
“大伯，篮子我来拿。”杨若晴道。
骆风棠抢在她前面，“有我在，你们谁都别跟我抢。”
他从骆铁匠手里接过了篮子，转身对杨若晴这咧嘴一笑，眼中都是宠溺。
杨若晴勾唇，走过来挨着他身侧，“走吧，烧香去。”
他点点头，腾出一手来牵住她的手。
她原本想要把手抽回来的，这青天白日，路上都是来来回回烧香的村民，被看到了有点不好意思。
她手指稍微动了几下，他的大手便加大了力度握紧了她的手，不准她逃。
她扭头看他，他线条利落的侧脸在午后的日光下更显英俊。
他侧首，目光跟她对视。
他幽黑的眼底一片柔情眷恋，笑容温暖柔和。
她微微心旌。
突然悟出了一个再简单不过，却一直没能弄懂的道理。
当一个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的时候，她便是他的掌中宝。
是他的门面，是他的招牌，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指间的一颗朱砂。
真的爱你，你的一切他都喜欢，你喜欢的一切他也喜欢。
不分何时，何地，他都喜欢腻歪着你，不在乎世人的目光，把最好的东西给你，肆无忌惮的宠你！
这就是真爱，真爱不需要顾及世人的目光，真爱不需要躲躲藏藏。
真爱便是你在闹，他在笑，别人在羡慕嫉妒恨！
杨若晴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并主动把身体靠了过去，跟他并肩前行。
这不是秀恩爱，这是一种日常，是一种习惯。
能够拿出来秀的恩爱，不是真正的恩爱。
她只想勇敢的去爱他，迎接着世人的目光，在他需要的时候紧紧站在他身旁，足矣！
“这场酒席，你没吃几口吧？”
走在路上，骆风棠低声问道。
提起酒席，杨若晴的笑容就淡了几分，眉宇间也多了几分疲惫。
“哎，幸好我没吃，不然这会子恐怕真的要浑身无力，脚底发软，然后坐在马桶上没法下来了。”她耸了耸肩，揶揄道。
骆风棠眉峰微挑，露出几分讶色。
杨若晴便小声把宴席上发生的事儿，跟他这说了个来龙去脉。
“呵，今个我大堂哥可真是威风啊，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我突然间发现，大房四个堂哥里面，我大堂哥才是真正最像我大伯的！”
清高，虚假，自私，自以为是。
好面子，面子就是命，偏生自己又没那个命去挣面子！
用三个字形容他最好：伪君子！
第4645章 没了?
“我觉得我大堂哥就是个十足的伪君子。”杨若晴继续愤愤道。
“从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斯文儒雅的念书人，书呆子，手无缚鸡之力，今个亲眼目睹他打人，真的是刷新了我对他的认知。”
骆风棠扬了扬嘴角，眼底掠过一丝鄙夷：“不管他是今日受到刺激才打人，还是以前一直掩藏，身为一个男人，对女人动手，这就不对！”
杨若晴赞同的点头：“还是打怀孕的女人呢，难道他不怕一尸两命么？哦错了，是两尸四命！”
骆风棠冷笑：“像那种自私自利的人，摆在他心口首位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杨若晴琢磨了下，突然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或许觉得只要考取了功名，飞黄腾达，到时如花美眷在侧，儿女成群，所以现在折损这两个不算啥？”
她忍不住掩口，眼底都是惊愕，“天哪，若真这样，果真郎心似铁，让人遍体生寒！”
骆风棠抬手抚了下她柔软的秀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咱作为旁观者，无能为力，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杨若晴连连点头：“我都好久好久没去老杨家吃啥酒宴了，今个这顿酒宴吃得我心里都有阴影了呢！我才懒得去管别人家的事儿，只是有时候站在旁边冷眼看着，看到坏人太嚣张，忍不住就想站出来打抱不平几句，哎，我这多管闲事的毛病可真不好！得改！”
骆风棠笑了，眼底都是暖意。
“改了就不是你了，顺着自己的本心去做吧，适当的管别把自个给搅和进去，我不是怕事，只是不想你太累。”他认真的道。
真到了那一步，就算媳妇把天捅个窟窿，他也会想法子给她补上的。
杨若晴嘻嘻一笑，用肩膀撞了撞他的手臂：“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你媳妇我不傻，今个这事儿我可没做出头鸟，而是让大嫂和三嫂两个当事人来捅破的，我就关键时刻站出来找出了物证扭转战局而已。咋样？你媳妇我聪明不？”
骆风棠笑容更甚：“我媳妇一直都冰雪聪明，美貌与智慧并存！”
杨若晴翘起了嘴角，这马屁拍的，一百分！
前面，突然传来了骆宝宝脆生生的招呼声：“舅舅好！”
舅舅好？
难道老杨家有人出来烧香了？
杨若晴和骆风棠暂打住谈话一齐朝前望去，便见河对面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墨发轻挽，眉目如画。
白衣胜雪，衣袂飘飘，举手抬足间儒雅风流，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寡淡。
只见他手里也拎着一只竹篮子，里面装着几只小碗，显然也是上山来烧香祭祖的。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子川当真不愧有如玉公子的美称啊！”
身旁，骆风棠忍不住感叹了声。
杨若晴扭头望着骆风棠，忍不住抿嘴轻笑：“棠伢子，你变了。”
骆风棠收回视线，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哪里变了？”
杨若晴道：“你变弯了。”
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当着自家媳妇的面去夸别的男人容貌好，杨若晴深藏心中的腐女本质开始冒头，电光火石的瞬间甚至闪过无数种歪歪画面，主角就是骆风棠跟沐子川，而且画面一副比一副旖旎……
看到杨若晴这副目光飘忽似笑非笑的样子，骆风棠突然就猜到了什么。
一张俊脸蓦地涨红了，而且还在一点点变黑。
正要开口“训斥”下这丫头，扭转她那些荒谬的猜测，前方，已经跟骆铁匠和骆宝宝寒暄了几句的沐子川已经来到了骆风棠和杨若晴二人的跟前，并主动出声打招呼。
“风棠兄，晴儿，好巧。”他道。
有了先前杨若晴的调侃，此刻骆风棠还没有从窘迫中调整过来。
看到面前浅笑着的沐子川，骆风棠绷着一张俊脸“嗯。”了声，便不说话了。
沐子川对骆风棠这言简意赅的回答不以为意，因为骆风棠本来就是那样的性格，冰山，冷面，全村人都知道。
“确实好巧呢。”杨若晴微笑着接过了话茬，她看了眼沐子川手里挎着的篮子，道：“你比我们来得早，那啥，这几样供品都是你亲手准备得吗？”
沐子川的篮子里放着三只碗，里面分别装着五花肉，米饭团，几块点心，以及一壶酒。
沐子川点点头。
杨若晴又道：“我记得干娘在生的时候每到这个时节最喜欢做五花肉炒米粉丸子来吃。”
沐子川愣了下，脸上随即浮起一丝惭愧之色。
为人子的，自然是记得母亲的饮食喜好。
可是，他是个男人，厨艺这块终究欠缺。
虽然家里买了仆妇烧饭，但今日祭祖的食材，他想亲手做。
烧五花肉和煮饭，他能应付，但炒米粉丸子，就难为了他。
沐子川自嘲一笑，“我的厨艺拿不上台面，我担心我娘不吃还好，吃了反倒闹心，所以就没准备，待我回去多学学，争取腊月祭祖的时候补上吧！”
骆风棠这时总算是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闻言出声道：“晴儿一大早就起来做好了炒米粉丸子，等会我们给干娘烧香的时候摆上。”
听到这话，沐子川惊讶的睁大了眼，视线从骆风棠身上移回杨若晴的身上。
“晴儿……”千言万语都道不完他此刻的感激。
杨若晴勾唇一笑：“你娘也是我干娘，她在生的时候对我好，对我家孩子好，如今我为她做点米粉丸子不算啥。”
沐子川点点头，还是道：“多谢，你们有心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身为读书人的典范，沐子川其实是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存在的。
但是，自从娘去世，他有时候一个人坐在西屋里孤伶伶的看书时，猛然一个恍惚间便感觉娘并没有离开他，而是一直都在。
就像从前那么多年一样，他念书，她在西屋纺线，织布，在灶房生火做饭……
有时候午夜梦回，似乎听到对面西屋有织布的梭子声响传来……
所以，他不觉得孤独，因为娘都在。这祭祀，他也是虔诚的，他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神。
“晴儿，风棠兄，你们去忙吧，我先回去了，改日有空再聊。”沐子川回正思绪，对面前的二人微微一笑。
骆风棠点点头，牵起杨若晴的手跟他擦肩而过。
第4646章 谢谢你
沐子川走了一段路之后，突然顿住脚步，扭头朝身后投来一瞥。
视线中，那一双人影已经走过了木桥，男人高大挺拔，女子依偎在他身旁如小鸟依人。
沐子川的视线落在他们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山清水秀，人如画。
自己则是画卷外，一滴不小心落下的墨，与这画卷格格不入。
在心里喟叹了一声，沐子川转身落寞离去……
前面的山脚下的处视野开阔处，骆铁匠和骆宝宝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供品和香烛之类的东西还在骆风棠拎着的篮子里，于是，两口子赶紧加快速度来到了祖孙俩跟前。
骆铁匠接过篮子，爷俩在那开始布置现场，供品摆了一排，大大小小的碗大概有七八只，鸡鸭鱼肉，米饭糕点，炒米粉丸子，红薯丸子应有尽有。
骆风棠从篮子里拿出酒壶来放在一旁，骆铁匠则拿了小半包烟叶子也一并摆上。
不远处，杨若晴娘俩恭谨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
骆宝宝看到那烟叶子，眼睛一亮，抬头好奇的问杨若晴：“娘，烟叶子又辛又辣，一点都不好吃，为啥大爷爷要带过来呀？”
杨若晴便小声告诉她：“大爷爷是带过来烧给你二爷爷，还有太爷爷他们抽的呢！”
骆宝宝‘哦’了声，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继续看着大爷爷和爹在那点燃香烛和草纸。
“晴儿，我去那边放炮仗了，你把宝宝的耳朵捂住。”骆风棠拿着炮仗站起身来，临走前不忘跟杨若晴这提醒。
杨若晴点点头：“放心吧，我会护着她的，你自个也要当心点。”
骆风棠朝她咧嘴一笑，然后大步朝那边去了。
有媳妇关心的感觉真好！
炮仗声响，骆宝宝赶紧抬手捂住自己的小耳朵，杨若晴也伸手捂住她的小手，将她护在怀里。
等到炮仗炸完了，骆风棠也大步回了她们身边，骆铁匠抬起手里的酒壶往前面的地方洒了一圈酒之后，转身招呼他们道：“孩子们，可以拜了！”
于是，大家伙儿齐刷刷跪了下来，朝着前面跪拜磕头。
“砰！”
“砰！”
“……”
骆宝宝磕第三个响头的时候，骆风棠的大手迅速伸出去隔在了她的额头跟地面之间。
他看着闺女额头上略微的红快，以及沾惹上的几根草，哭笑不得。
“这傻孩子，磕得这么卖力？”
听到骆风棠的话，骆宝宝却是睁大了眼一脸认真的道：“磕头，我可是认真的！”
边上，骆铁匠和杨若晴见状都哭笑不得。
骆铁匠道：“你意思下就行了，祖宗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杨若晴也微笑着道：“你就磕在你爹的掌心里吧！”
“这样不虔诚……”骆宝宝又道。
骆风棠道：“咱对祖宗孝敬是放在心里面的，祖宗看到你额头磕破了也会心疼，不让祖宗为你操心这本身也是对祖宗的一种敬重，你说对不对？”
骆宝宝歪着脑袋想了想，“对！”
“对那就是磕在爹的手掌心里。”骆风棠微笑着道。
骆宝宝便听话的磕在骆风棠的手掌心里了。
磕完了头，大家伙儿都起身，杨若晴抽出帕子来为骆宝宝擦拭额前的灰土和沾惹的枯草，骆铁匠和骆风棠爷俩则来到燃烧的香纸那边拨弄着。
此时正处秋天，俗话说的‘秋老虎’。
早晚天气渐凉，白日里出了日头依旧是烈日爆嗮。
这山间路边的草木经过了大半日的爆嗮都极为干燥，一点就燃，得有人在边上看着。
毕竟从前烧香祭祀，把半边山头都烧起来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幸好那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头，加之很快便天降大雨熄灭了山火，若换做这样的山坡，野火一旦烧起来见风便长，能成燎原之势，几百里眠牛山可能都会被点燃。
届时，且不说山里的那些村子遭殃，便是对山里的野兽们来说，也是一场灭顶之灾啊！
而人与自然要和谐共处这个道理，古时代的人似乎也有所领悟，所以每年的清明节，中元节，腊月的烧香，衙门那边会派官差来村里鸣锣传话，每个村的里正和德高望重的村老们都会事先叮嘱村民，让大家小心山火！
娘俩个站在一旁说着闲话，一边等骆家爷俩把火势彻底熄灭，确保万无一失，一家人方才收拾了东西下山回村。
此时，日头已经下山，西面的天空那火烧云呈燎原之势，几只飞鸟在天际盘旋。
远处牧童骑在牛背上，手里摘了树叶吹奏，嘹亮清远。
田间地头，依旧有劳作的身影，处处生机勃勃。
“晴儿啊，这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你娘家那边人，他们是不是烧完了早就回村了啊？”
骆铁匠心情大好，问道。
杨若晴回头看了骆铁匠一眼，笑了笑道：“我回来的时候他们还没出门烧香呢，估计晚些时候才能烧完吧！”
骆铁匠便没再多问，今个是老杨家长房长孙的曾孙做周岁生辰宴，老杨家人晌午聚在一块儿吃酒席，男人们多喝了几盅，耽误了时辰也可以理解的。
反正只要在天黑之前把事情办了就行，骆铁匠摸着骆宝宝的小脑袋，爷孙两个有说有笑的朝村子里走。
接下来的话题便是在那里畅想今夜大奶奶王翠莲会烧啥好吃的菜来过节……
看着前面这一大一小的背影，听着骆铁匠那不时传来的爽朗笑声，以及骆宝宝那孩子气的话，骆风棠的唇角荡开一抹愉悦的弧度。
他更加紧紧的握住了杨若晴的手，压低声道了一句：“晴儿，谢谢你！”
这一切，都是她的功劳。
是她给了他一个如此温馨热闹的家，是她为他生儿育女，是她跟他一起孝敬长辈，行赡养的义务，让大伯享受这儿孙绕膝的天伦之欢！
杨若晴被这句莫名其妙的道谢弄得有点懵，不由扭头看他。
他却趁势俯下身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蜻蜓点水般轻柔且迅速，快到附近田地里干活的村民们都来不及察觉。
但作为当事人的杨若晴却是脸颊发烫，她嗔了他一眼，压低声道：“你太大胆了，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啊！”
骆风棠温柔的看着她，一脸无辜的道：“突然就把持不住了……”
第4647章 后劲儿大
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拉着手儿回了村，走过塘坝，便与迎面而来的杨华忠杨华洲兄弟遇到了。
他们行色匆匆，手里拎着篮子。
杨若晴跟骆风棠对视了一眼，心下便有了猜测。
走在前面的骆铁匠已经跟杨华忠兄弟在那停下来说话了，这一问，果真是去山脚那边烧香。
“那你们赶紧去吧，等一会天就要黑了。”骆铁匠道。
杨华忠兄弟点点头，从杨若晴和骆风棠身边经过时，面对两口子的问好，两兄弟只是点点头，便赶紧走了。
杨若晴站在原地看了一阵，发现他们两个并没有往老杨家老宅所在的那条路口去，而是径直往村后走。
“以前烧香，我爹他们都会去老宅等我爷和四叔堂哥他们，大部队一块儿出发呢，咋今个没去跟他们汇合呢？”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杨若晴歪着脑袋疑惑道。
“许是你爷他们腾不出功夫去烧香，便让岳父和五叔做代表。”骆风棠道。
杨若晴点点头：“嗯，有道理，毕竟老杨家现在是乱成一锅粥了嘛！”
骆风棠扶住她的肩让她转过身来：“走吧，别看了，咱去池塘洗把手再回家。”
这里有个规矩，也不晓得是从何时何人那里传下来的，去山里烧香啊，或者做完白事，得先来池塘洗把手再进家门。
这是眠牛山这一带的规矩，而在京城那边，也有这方面的忌讳，不过却不是洗手，而是在屋门口垮火盆。
总而言之一句话，水火无情，却都是用来驱除晦气，把晦气隔绝在家门外的一种方式。
至于管不管用，哈哈，杨若晴可不想深究，反正大家伙儿都这么做，她就顺便尊崇下好了，一些无伤大雅的规矩而已，入乡随俗嘛！
洗了手，回了家，拓跋娴在佛堂诵经。
她昨日就跟他们交代过了，今日中元节，今夜她要斋戒，在佛堂颂整晚的经来祈福，让谁都不要去打搅。
于是，杨若晴便去了后院灶房。
灶房里，大妈王翠莲忙得热火朝天。
案板上是切好的五花肉，边上的干净大碗里是洗好剁成块的草鱼，用生姜和醋腌制着。
篮子里是洗好的还带着水珠的黄瓜，茄子，辣椒……
大锅里米饭正在焖，阵阵香味儿飘出来，而王翠莲自个正撸起了袖子，在那揉米粉面团，打算夜里包一种梭子大的米粉饺子过节……
杨若晴直接撸起袖子：“哇，好丰盛啊，大妈，我来帮你！”
王翠莲扭头朝杨若晴这灿烂一笑：“你们上山累了，回屋歇着去吧，我一个人成的！”
杨若晴道：“不累呢，咱俩一块儿做更快些。”
王翠莲道：“玉儿好一阵没来咱家了啊？我记得去年中元节她还在咱家过的，陪我包了俩蒸屉的米粉饺子呢！”
杨若晴听到这话，笑着点点头：“她许是被老家那边的事儿给缠住了吧，得空了肯定会回来看咱。”
从前，玉儿在她家寄住的时候，经常帮王翠莲做这些事儿。
但最近两年，玉儿很多时候都不在这里，杨若晴知道玉儿如今是真的长大了。
作为黑莲教的圣女，玉儿早已完全掌控了眠牛山里那支当年被教主亲自派出来执行秘密任务的嫡系。
玉儿忙着处理他们的事情，在眠牛山的深处建立了他们自己的大本营。
杨若晴相信玉儿，她是一个善良且充满正义的女孩子，她扩大她的力量，肯定是有更好的打算。
所以当村子里有人好奇的打听“你家那个远房亲戚玉儿咋好一阵没看到”这些问题的时候，杨若晴都会以玉儿回老家探亲为由来搪塞。
婆媳俩一起努力，夜饭很快就烧了个七七八八。
等到暮色落下来的时候，米饺也熟了。
杨若晴心里正寻思着给隔壁娘家送碗过去，峰儿应该喜欢吃，脑子里才刚闪过这个念头，王翠莲便开口了。
“晴儿啊，这里现在没你啥事儿了，你赶紧的送些米饺去给你娘他们吧，我估摸着她今个不一定磨米浆了，你给他们尝尝鲜。”
“诶，好嘞，我顺便给我嘎公和大嘎公他们也送点尝尝。”
杨若晴笑着应了声，拿了两只碗，捡了两大碗，出了灶房。
前院堂屋里，骆铁匠跟骆宝宝爷孙两个在那里说话，逗泰迪狗耍，骆风棠坐在一旁喝茶，微笑着看着。
看到杨若晴端了米饺过来，说是要去送，骆风棠赶紧起身：“我去送就是了，你在家里歇着吧。”
杨若晴道：“那你把我嘎公家的这碗送去，我娘家那边我亲自去一趟，顺便看看我娘身子好点了没！”
孙氏晌午的时候可是喝了几勺子冰糖银耳羹呢，回到家就去茅厕了，也不晓得这小半日的咋样了，杨若晴不放心，想去看看。
骆风棠明白她的心思，便接过其中一只碗，两口子一块儿出了院门，暂且分道扬镳。
……
看到杨若晴送来的米饺，峰儿眼睛都亮了。
小朵取了筷子，带着峰儿在桌边吃。
而这边的躺椅上，孙氏靠坐在上面，灯光下她的脸色有些微的苍白。
“回来后到现在，跑了两趟茅厕了，这会子好些了，肚子也不闹腾了，可这浑身好像不太得劲儿，没啥力力气，也没啥精神头。”
孙氏坐在那里，对面前的杨若晴这轻声道。
“今个过节，原本是打算夜里给大家伙儿做几个像样的饭菜，可人提不起劲儿来，你爹说，横竖晌午在老宅那边也都吃了硬菜，权当是过节了，夜里就随便熬点稀饭，给峰儿和朵儿煮两只鸡蛋打发了得了。”
“你这送了米饺过来，当真是好极了，瞧瞧，峰儿和朵儿都爱吃，等会他们两个吃饱了，我和你爹稀饭都懒得煮了，横竖也没啥胃口……”
听到孙氏说了这么多，杨若晴抬手覆在孙氏的额头上。
额头凉凉的，她稍放下心来。
“幸好娘你在外面做客吃饭矜持，那银耳羹就喝了几口都这样，要是喝得再多些可真遭罪了。”杨若晴道。
孙氏苦笑着摇摇头。
小朵抽空扭头插腔道：“我留意了下，四婶喝的最多，这会子估计跑茅厕跑到脚软了吧！”
孙氏再次苦笑。
杨若晴道：“那肯定啊，巴豆粉的后劲儿大着呢，这催泄起来真的能让人脱层皮！”
孙氏突然道：“咱大人倒稍微好一点，我就担心修儿。”
“饭桌上，你奶可是把修儿抱在怀里，喂了好多银耳羹给那么小的孩子喝呢，也不晓得修儿这会子咋样了！”
第4648章 想法子
提到修儿，杨若晴沉默了。
其实，今个在看到大家伙儿跑茅厕的时候她心里就有这个担忧了。
像孙氏她们这些身体健康的，成人都被折腾得有气无力，胃口全无，如修儿那般幼小又天生体弱的孩子，咋扛得住？
必定是要元气大伤的啊！
“应该是要遭罪的，可那是大哥和李绣心的孩子，自然有他们担心和照料，咱还是顾好自个吧，娘你这被李绣心害的可惨了，就别去操心她的孩子了。”杨若晴没好气的道。
孙氏苦笑，点了点头。
“对了，我爹呢？咋进屋这么久都没见着他啊？莫非去烧香还没回来？”杨若晴又问。
孙氏道：“早就回来了，后又被你爷打发永智过来给喊过去了，也不晓得是为啥事儿。”
杨若晴道：“这还用猜吗？必定还是为了晌午的那些事儿呗！”
不一会儿，杨华忠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杨华洲和杨永进。
三个人都面色不愉，一看就没好事。
杨若晴站起身来，跟他们仨打招呼。
打过招呼，他们三人在桌边坐下，神色凝重，一副要商量事情的样子。
杨若晴给朵儿递了个眼色，朵儿会意，拉起峰儿的小手哄道：“峰儿乖，姑姑带你回屋子去吃，咱边吃边玩玩具哈。”
朵儿带走了峰儿，杨若晴按住要起身泡茶的孙氏，“娘你就好生歇着吧，我来泡。”
孙氏也没多坚持，她身上确实是没啥力气。
杨若晴给他们三泡了茶，然后重回孙氏身旁坐了下来。
桌边，杨华洲率先开了口：“永仙变了，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我一时间又有些说不上来。”
杨若晴心下微微一动，想不到有这种感觉的，不止她一个人，嗯，继续听……
杨永进也道：“今个见他那样维护李绣心，对大嫂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也不顾大嫂怀着身孕，那当口说实话，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儿。”
“他当时揪住大嫂甩耳光的样子，一直在我眼前，我仿佛看到了当初我爹，他也是这么打我娘的。”
杨永进说完，皱着眉头，端起桌上的热茶欲喝。
“二哥，刚泡的，仔细烫嘴。”杨若晴适时提醒了句。
杨永进朝杨若晴这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随即把茶碗放回了桌上。
杨华忠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人，道：“这会子就先别琢磨永仙是变了还是咋地，咱就说说眼前的情况吧！”
杨华洲道：“三哥，晴儿也在呢，咋也跟晴儿说说，让她帮咱分析分析该咋整？”
杨华忠便看了眼杨若晴，有些犹豫。
不是他不想跟闺女说，而是闺女很早以前就明确表态，说最烦老杨家的这些破事儿，让大家往后这些事儿别找她。
“爹，五叔，我带双耳朵旁听，你们说你们的。”杨若晴赶紧道。
既不表态说她要参与出谋划策，也不拒绝，待会先听听啥事儿，然后看她心情和兴趣是不是要提点啥建议的，这叫灵活变通。
杨华忠点点头，便照直说开了：“今夜你爷找我们几个过去，主要是商量李绣心这事儿该咋样处置现在就是有些为难。”
“咋样处置？”杨若晴挑眉，“之前大哥不是说让李绣心回李家村去么？我奶不是也下了命令，说我大哥敢心软就没他这个孙子么，咋？改主意了啊？”
杨华忠摇头：“你奶是不可能改主意的，你大哥也没松动分毫，现在的情况是李母上蹿下跳在那给李绣心求情，她给永仙下跪给你大妈下跪给你大嫂下跪，跑去东屋你爷奶屋门口跪着，哭着央求，”
“不管你奶咋样骂，把茶水和唾沫吐到李母身上，李母都能忍，她还放出话，要是老杨家当真把她闺女扫地出门，不给她闺女活路，她就一头撞死在东屋门口。”杨华忠道。
杨若晴挑眉：“所以呢？”
“谁松动了？是我爷吗？”她又问。
杨永进点点头：“咱爷说，不能闹出人命，不能让别人看咱老杨家笑话。”
“嘁！”杨若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爷还真是异想天开啊，今个这么大的事儿能瞒住？这会子村里人不晓得，那是因为四婶还蹲在茅厕拉稀，等到四婶能出去走动说八卦了，别说咱村，半天之内这事儿要是传不到十里八村我名字倒着写！”她道。
众人汗颜，杨华忠杨华洲兄弟皆抬手抚额，杨永进则嘴角抽了下：“我也觉得是这样，可现在的问题是，我爷既不想把失态扩大闹出人命来，又迫于我奶的压力，不得不对李绣心做出惩罚。”
“我大哥那边直接丢了一纸意绝书出来，以表他的态度，其他的他撒手不管只把自个关在书房里。”
“爷束手无策，召集了我们几个过去，给我们施压，要我们赶紧想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来，既能让李绣心消失在咱老杨家，以后没机会再做害咱老杨家人的事的机会，同时又要顾全大局，不让外人质疑，也能安抚住李母，不让她闹。”
杨若晴笑了，“这可不是两全其美，我爷要的是十全十美的法子啊！”
“哎，你爷可真是会给人出难题！”杨华洲有些烦躁的道。
“这趟我们大老远赶回来过节，给修儿庆贺生辰，咱受了一场大惊吓都没人给咱压惊呢，更别提赔罪了，既然还反过来丢一个烂摊子给咱收拾，我越想越恼火！”杨华洲又道。
杨华忠叹了口气：“咱爹一辈子就是这样的性格，我都习惯了，这会子就先别谴责他了，终究是咱的爹，咱还是先琢磨琢磨有啥折中的法子吧！”
杨华洲摆摆手：“我脑子不好使，我是琢磨不出来。”
杨永进也是愁眉不展，“三叔，实在不成，咱还是跟我爷那里摊牌吧，这差事太难了。”
杨华洲又道：“岂止是太难？简直就是要人命，咱三个臭皮匠都抵不过一个诸葛亮啊，索性不管了，谁爱管谁管去！”
杨华忠犯难了，“啥主意都不出，爹那里不好交代，先前出门前他那脸色你们都看到了吧？”
杨华洲和杨永进对视了一眼，脸色更加凝重。
杨若晴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总算是听完了，大家莫急，我这里有个十全十美的法子，你们拿去给我爷那交差吧。”
“咱尽到了提供法子的义务，至于这法子能不能达成，就不关咱的事了，你们要不要听？”
第4649章 好男人
“啥十全十美的好法子？晴儿你快说来听听！”杨永进迫不及待的道。
杨华忠和杨华洲兄弟也都将殷切的目光望着她，隐隐激动。
杨若晴道：“长根叔家的小雨不是嫁在庆安郡的宁家么？她公爹除了公婆，家里还有好几位姨娘，都是宁老爷那些年陆陆续续纳的小妾，有的为宁家开枝散叶了，有的没有，这件事，是以前小雨回家探望长根叔和桂花婶子的时候跟我说的。”
“小雨说，她公爹有个姨娘，也是因为后宅那些女人间的争斗，给别的姨娘下药，类似于堕胎之类的药，然后被发现了。”
“照着一贯的规矩，姨娘之类的，都不算家里的主人，跟牲口奴婢似的，可以随便发卖。这个，五叔在庆安郡待了好几年，应该清楚吧？”她问。
杨华洲点头：“见得太多了，把那些小妾丫鬟之类的卖来卖去，卖身文书还得走官府盖章，这种事儿就跟咱庄户人家买卖猪牛似的，人不算人。”
杨若晴点点头，继续道：“小雨说，当时原本是打算把那个犯错的姨娘卖掉的，但因为那个姨娘为宁家生养过一个庶出的儿子，庶子帮着求情，宁家人也不想家丑外扬，于是，便将姨娘送到了宁府底下一个庄子上关押起来，对外宣称是养病。”
“那庄子是宁夫人陪嫁的庄子，姨娘送去的时候是夜里，身边也就带了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这一去便是与世隔绝了，直到几年后姨娘病死都没能回过宁家。”
杨若晴说完了，桌边的三个男人都陷入了思忖之中。
杨永进第一个回过味儿来，目光发亮，抚掌道：“晴儿这主意不错，姨娘得到了惩罚，肃清了宁家后宅，庶子也得到了安抚，对外，家丑掩盖住了，姨娘在庄子上静心养病，宁家也落了个宽厚的好名声，确实几方面的情绪都照顾到了。“
“我建议，我们就拿这个法子去跟我爷那交差，我看行！”
杨华洲也点点头：“就目前看来，晴儿的这个主意确实是最好不过的，只是，咱家没那种可以送走的庄子啊，李家村不能回，那李绣心该往哪送？”
杨华忠也道：“嗯，往哪送，确实是个难题。”
杨若晴勾唇，“该往哪送，这就不是咱要考虑的问题了，我爷是让咱出主意，他需要的是咱的出谋划策，现在最好的主意咱谋划出来了，该咋样执行，就看他老人家了，对吧？”
杨永进狡黠一笑：“没错，咱只负责出最好的主意，最周全的法子，至于咋样去执行，这就不是咱要操心的事儿了，反正啊，我跟你二嫂那里商量好了，明日一早就动身回县城酒楼去了。”
杨若晴朝杨永进竖起一根大拇指，这个遁走的法子好，远离是非之地。
杨华忠还在犹豫，杨华洲直接拍了下桌子道：“三哥，甭犹豫了，就这么定了，咱能力有限，别强行去管永仙他们的事儿了，永仙都三十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杨华忠吐出一口浊气，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跟咱爹说。”
杨华洲道：“我陪你一块儿去说！”
他们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刚好跟从外面进来的骆风棠兜面相遇，双方在院子门口停下来说话。
堂屋里，听到了声音的孙氏看着杨若晴，笑了笑道：“棠伢子八成是过来接你的。”
杨若晴点点头，“大妈做的米饺，我们两个一块儿出来送，他给嘎公和大嘎公那边送去的，嘎公肯定拉着他说了一会子话。”
孙氏慈爱的道：“日子是过出来的，幸福是比较出来的。今个看到你大哥对你大嫂那副样子，娘真的是暗暗为你庆幸。”
“骆家是百里挑一的好人家，棠伢子更是千里挑一的好男人，爹娘当初的眼光没错，把你交给棠伢子，是我和你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杨若晴乖巧的坐在那里，微微垂着眸，脸上挂着恬淡的浅笑。
孙氏伸手拉起杨若晴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好跟棠伢子过日子，棠伢子是真心待你的，爹娘都看得出来，你也要加倍的对他好，体贴他。“
杨若晴轻轻点头，道：“娘放心吧，我会惜福的。”
院门口的说话声消失了，脚步声却在堂屋门口响起，一抹修长挺拔的玄色身影随即进了堂屋。
“小婿给岳母问好。”骆风棠双手双手抱拳，微微躬身，给孙氏见礼。
“棠伢子不用客气，你是来接晴儿的吧？”孙氏微笑着问。
骆风棠站直了身子，目光便随之落在杨若晴的身上。
刚好杨若晴正抬头望过来。
二人的目光交汇处，他修眉俊目，虽然脸上平静无波，眼底却噙着一丝暖意。
而她则脸颊绯红，目含秋水，万般温柔妩媚尽藏眼底。
骆风棠不由微微一愣，有种错觉，感觉自己不是过来接媳妇，而是过来相亲……
尤其是此刻孙氏还坐在一旁，含笑打量着他们二人，他的俊脸也微微有点发烫。
“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吃夜饭吧，夜里好生歇着，就不用再过来了。”孙氏催促起来。
骆风棠收回视线，对孙氏那恭敬点头。
杨若晴也已站起身来，“娘，那我明日再来看你，你夜里也早些歇息。”
孙氏点点头，目送他们二人携手离开。
孙氏满意的笑了，大闺女和大女婿成亲十多年了，始终恩爱有加。
花儿和大安她也放心。
现在，就盼着朵儿将来跟项胜男也能相处和睦，有啥事都商量着来，同心同德。
至于小安……
也不晓得那个臭小子几时才愿意安下心来寻门亲事成家，也不小了，十八岁了啊……
骆风棠牵着杨若晴的手刚走出院门，他侧首低声问她：“岳母的身子咋样？好些了么？先前我瞧着她气色并不是很好。”
若是换做其他的毛病，他当时肯定就询问了。
但因为是泻肚子这种，略显尴尬，所以他不便当面询问，只能从媳妇这里委婉打听，以表关心。
第4650章 震惊的消息
杨若晴自然清楚他在顾及啥，闻言抬头朝他笑了笑：“我娘还好，气色差是必定的，要一两日才能缓过来。”
骆风棠点点头：“若不行，我便去镇上医馆给岳母抓药。”
在村里找福伯那里拿药若是不方便的话……
杨若晴想了下，道：“先观察两日吧，照理说我娘吃的份量少，问题应该不大。”
有大问题的，是四婶，以及修儿……
老杨家老宅，刘氏先前一趟一趟的跑茅厕，后来索性就霸占着茅厕不出来了。
可是茅厕这蹲太久了腿酸，肚子一阵阵绞痛，闹得她浑身出虚汗，到最后眼冒金星，走路就天旋地转。
幸好荷儿和三丫头过来扶着她，才没掉到茅厕里。
到最后，刘氏索性在屋子里放了一只马桶，关起门来解决。
中场喘口气的时候就蜷缩在床上咒骂李绣心和李母，把李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到最后，骂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几近虚脱。
喊荷儿进来给她泡糖水，荷儿压根就不敢进来，太臭了。
是三丫头用帕子捂着口鼻，送进来一碗加了盐，也加了糖的水给刘氏补充元气，刘氏才没垮下去。
而老杨家前院，李绣心没昏睡多久就醒过来了，醒过来也没功夫闹腾，因为修儿也出现了岔子，身下裤子换了一条又一条……
杨华忠和杨华洲兄弟在东屋把那个‘十全十美’的法子献给老杨头后，兄弟两个便照着来时路上约定好的，对如何去执行保持缄默。
老杨头气得把旱烟杆子都摔到了地上，兄弟两个依旧不为所动。
老杨头没辙，只得摆摆手打发他们俩走了，留下老汉在屋子里抓耳挠腮琢磨对策……
隔天早上，杨若晴来池塘这边浆洗的时候，便听到池塘的妇人都在议论老杨家大房的事儿。
难道昨日发生的事儿已经走漏了风声？
杨若晴侧耳凝听，听了一阵后，发现妇人们谈论的并非李绣心下药的事儿，但却也是跟李绣心有关。
“天麻麻亮，我家汉子来池塘这边挑水，便看到杨永仙杨永智兄弟赶着马车出村，往清水镇方向去，马车里有孩子的哭声，马车后面，永仙他爷，还有永仙李家村的丈母娘都追在马车后面，瞧着那脸色，都不太好……”
“李绣心的娘跟在后面啊？不用猜了，那肯定是修儿那个孩子犯病了呗，听说那孩子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呢……”
“……”
杨若晴以最快的速度洗完衣裳往回赶，顾不上晾晒，把装着衣裳的木盆和木桶放到杨华忠家院子里，便径直去了后院找孙氏。
孙氏的屋门轻掩，杨若晴把门稍微推开一些往里瞅，便瞅到孙氏躺在床上面朝里背朝外躺着，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应该是熟睡了。
杨若晴便轻轻把屋门带上，提步去了冒出袅袅炊烟的灶房。
灶房里，大锅里熬着稀饭，飘出红枣和糯米的香味儿。
小锅里，朵儿正在那炒葱花鸡蛋。
边上的小桌子旁，峰儿端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只小木碗，手里抓着一只小木勺，正在很认真的舀着碗里的一只荷包蛋吃。
小嘴儿吃得吧嗒吧嗒响，幸好胸口围了一块小围兜，不然，那蛋黄沫全都给糊身上。
瞧见杨若晴进来，峰儿的眼睛弯了起来，抬起手里的小勺子让杨若晴看他吃的东西……
杨若晴过来抚摸了下峰儿的小脑袋，夸赞道：“我家峰儿当真是大孩子了呀，自个吃东西，不用喂，还能这么棒棒哒！”
峰儿更加高兴了，越发认真的吃了起来，小勺子把小木碗挖得滋滋作响。
杨若晴起身来到锅台边，看着小朵炒菜：“我先前去看过娘了，娘还睡着呢，不晓得昨夜她情况咋样？”
小朵道：“应该还好，没听到她去茅厕的动静，不过肚子不舒服浑身没力气是肯定的。”
杨若晴点点头。
小朵又道：“我听说糯米能养胃，红枣可补气血，我给娘熬了红枣糯米稀饭，等会她醒了我端去给她吃。”
杨若晴再次点头，“你想得很周到。对了，爹呢？去田间地头了么？”
小朵摇头：“爹早上起来的时候是打算去田里转转，锄头都扛上肩了，结果爷过来了，跟爹这说了修儿的事儿，爹跟爷一块儿去了老宅。”
“修儿生病了？”杨若晴又问。
小朵道：“好像是的，听爷说，修儿昨夜闹了一宿，哭得嗓子都快破了，今个天麻麻亮就让三哥帮着送去了镇上的医馆。”
“对了，四婶也跟着他们的马车一块儿去了。”小朵又补充道。
杨若晴没多问，想到家里那边大妈应该也快烧好早饭了，于是离开了娘家。
上昼，骆风棠帮骆铁匠去鱼塘那边撒饵料去了。
道观那边的工程这两天歇了，让工匠们在家里歇息一两日再回来上工。
杨若晴闲来无事儿，便在家中做一些简单的针线活，这回不是给几个孩子们做，而是给孩子们的爹做的。
眼瞅着过完了中元节，七月也过了一半，棠伢子可能快要去军中赴任了。
杨若晴想抓紧功夫给他多准备几套秋天穿的亵衣，中衣，以及鞋袜靴子之类的……
这么一做，就到了晌午。
骆家爷俩回来了。
杨若晴听到骆风棠在屋外喊她，赶紧放下针线活，揉着略有酸痛的脖子来到屋子门口。
便见他穿着一套方便干活的黑色短打衣裳站在院子里，手里拎着一串杂鱼。
用柳条穿过鱼儿们的鳃和嘴，串在一块儿，拎在手里沉甸甸的感觉。
“晴儿你看，这是我上昼钓的，晌午你想吃红烧的还是炖汤？”
他站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眉眼含笑，征询着她的意见。
杨若晴勾唇，步伐轻快的来到他的跟前，眼睛发亮的打量着他手里的鱼，兴奋的道：“只要是鱼，啥样的吃法我都喜欢，待会问问大妈他们的意见就好。”
“哇哦，我家男人可真厉害，别人一天都钓不到这么多鱼呢，你一上昼就钓到了，晌午咱一家人都有口福啦！”
她的夸赞和肯定，让他很是受用，整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你喜欢就好，嘿嘿，那我先去把鱼给拾掇了，你去问问大妈咋烧！”他道。
她微笑着点头：“好嘞，我这就去，看到这鱼我就饿啦……”
谁都没有想到，晌午的大餐还没来得及吃进口，赵柳儿便跌跌撞撞来了骆家找杨若晴，并带来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
第4651章 没了……
赵柳儿跌跌撞撞跑进老骆家院子门的时候，骆风棠正在收拾桌子，而杨若晴则端着满满当当一大盘红烧杂鱼送来桌上。
看到赵柳儿惶惶然跑进来，杨若晴赶紧把手里的鱼盘子放到桌上，转身朝院子里迎去。
“三嫂，你咋这副样子啊？出啥事儿了？”杨若晴一把扶住赵柳儿，并问。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该不会是小妞妞出啥岔子了吧？
“你三哥，你三哥……”
跑得太急，赵柳儿心肺功能跟不上，这猛然间又停下来，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口的喘着气，背都弯了下去。
“莫慌莫慌，进来说。”
杨若晴扶着赵柳儿往堂屋那边走，试图通过这一段行走来减缓她身体的难受度。
而脑海中又闪过关于对三哥的猜测，该不会是去清水镇医馆的路上，三哥赶车太急，马车出了啥事故吧？
“晴儿，我好些了，就不进去了，在这说。”赵柳儿在堂屋门口停了下来，抚着胸口气喘吁吁道。
杨若晴看着她，心也揪着。
“方才你三哥从镇上回来了，带回了不好的消息，修儿，修儿那孩子、孩子、孩子没了……”
“啥？”
杨若晴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
“啪！”
是茶碗掉在地上的碎裂声响。
杨若晴回过神来，便见大妈王翠莲正一脸震惊得站在二人身后。
她双手伸着，还保持着端茶碗的姿势。
“大妈，你先回屋去吧，让他们先吃饭，我得去趟我娘家那边。”杨若晴强按住震惊而复杂的心情，转身跟王翠莲那道。
王翠莲唇角嗫嚅了下，似想问点啥，看到赵柳儿这副濒临崩溃的样子，她又犹豫了。
“大妈，我先过去看看啥情况，等我回来再说。”杨若晴又道。
王翠莲点点头，转身回了堂屋，去拿笤帚和簸箕出来清理地上的茶碗碎片。
“三嫂，我们先去我娘家。”杨若晴拉着赵柳儿再次出了院门。
“你三哥先前从镇上回来，带回这个噩耗，咱奶当时就昏过去了，爷也差一点儿就扛不住。”路上，赵柳儿跟杨若晴这道。
“四叔不在家里，大嫂自个都病歪着，你三哥去给奶请大夫去了这会子只有你小堂哥陪在爷奶跟前，爷打发我来喊三叔三婶过去，我先前去三叔那儿，家里门没锁，可是却不见三叔三婶的影子，就连小朵和峰儿也不在，我没辙，也顾不上去找只能来喊你了。”赵柳儿又解释道。
杨若晴道：“我爹应该是在五叔那儿，朵儿带着峰儿去了我嘎公家吃晌午饭，我娘昨日回来就身子不好，应该是在后院睡觉。三嫂，我们先去五叔家找我爹和五叔他们，他们现在应该还不晓得这个事儿。”
两人急冲冲来了大路对面不远处的杨华洲家发现杨华洲家正在吃晌午饭，杨华忠也在。
杨华洲把从庆安郡酒楼里带回来的酒给杨华忠倒上，哥两个难得坐下来面对面喝两盅，这不，就被突然闯入的杨若晴和赵柳儿给搅局了。
“爹，五叔，三哥一个人从镇上回来了，修儿……修儿没了。”
杨若晴进屋就直接开门见山道。
杨华忠手里的酒盅掉到了桌上，他霍地站起身来，拔腿就往屋外冲。
刚冲到院子里又突然刹住脚步，扭头一脸茫然的望着已跟出了堂屋门的杨若晴他们，磕磕巴巴的问：“该去医馆还是去老宅？”
杨若晴道：“爹，老宅现在乱成一锅粥了，我奶晕过去了，我爷也不大好。”
“那就先去老宅！”撂下这话，杨华忠一阵风似的往村子里冲，杨若晴他们赶紧在后面追。
此时正值晌午饭点，又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
大部分村民们都在家里吃饭，吃过饭小睡片刻，待到日天稍微西挪一些，势头没那么凶猛了再出去干活。
所以沿途只遇到了鲜少的几个人，看到老杨家人如此慌忙的往老宅那边跑，那几个村民都赶紧让到路边。
也有热心的，或者好事的跟杨华洲这里打听，杨华洲哪里顾得上去回应？一颗心早飞到老杨家了。
大家伙儿快到老杨门口时，杨若晴看到在他们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也正疾步朝老杨家那边赶。
“棠伢子！”杨若晴朝那人的背影喊了一声，他回过头来，果真是骆风棠。
杨若晴让赵柳儿他们先进去，自己则跑到骆风棠近前，拉着他进了老杨家旁边的那条巷子里，诧问：“不是让你们在家吃饭么？你咋也来了呢？”
他是一个生活极其规律的人，不分寒暑冬夏，寅时都会起床练功武剑一个时辰。
稍作休息后才吃早饭，早饭也很清淡。
而上昼，他帮着骆铁匠去打理鱼塘，还钓了鱼，回家后也是忙前忙后，一个大男人消耗大，所以到了晌午饭点时他必定是饥肠辘辘。
“你赶紧回家吃饭。”杨若晴二话不说，霸道的下了命令。
骆风棠的眼中掠过一丝暖意，随即便被焦忧所取代。
“我晓得你是好意，可这当口我哪里还有心思吃饭？走吧，一起进去看看啥情况再说。”骆风棠道，随即牵起她的手往巷子里面走去。
巷子里面有一道侧门通老杨家后院，很多年前岳父一家就住在这后院，那时候他送晴儿回来，都是送到这个巷子口，然后一直看着她进侧门，他才放心离开。
杨若晴看着走在前面的他那宽阔的肩膀，挺拔的背影，感受着掌心里的温度，这一路焦躁的心情莫名沉静了几分，余下的，是对修儿的惋惜和不忍……
东屋。
悲痛，沉重，惋惜，愤怒，从每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这诸多复杂的情绪凝聚成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笼罩在东屋，让每一个走进东屋的人，都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一种忍不住落泪的冲动。
老杨头呆呆的坐在床前的地上，蜡黄的老脸上老泪纵横，隐在花白胡须下的嘴唇颤抖着，却没有声音溢出来，一双眼睛浑浊不堪，仿佛黑暗的深渊，布满了悲伤和绝望……
第4652章 无辜的
杨华忠和杨华洲兄弟分别蹲在老杨头的身侧，哥俩耷拉着脑袋，也都跟着沉默。
老杨头身后的床上，谭氏直挺挺躺在那里，眼皮子是睁着的，眼泪从那双看不见的眼角里淌出来，顺着脸颊染湿了她花白的鬓发，最后落入身下的被单里，被单湿了一大片。
她一双瘦如枯槁的手臂裸露在外，臂弯处扎了两根银针。
显然，先前福伯已经来过了，并把谭氏扎醒了。
现在福伯不在屋里，杨永青也不在，那应该是跟福伯过去抓药去了。
杨若晴环顾了一圈四周后，抬头跟身旁的骆风棠对视了一眼，后者眉眼紧皱，脸色凝重。
杨若晴在心里叹了口气，方才一路急吼吼的赶过来，就是担心老两口，担心他们上了年纪扛不住这打击，可现在看到他们了，这满肚子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白发人送黑发人，走的是老两口最疼爱的曾孙，对老杨家大房有着代表意义的曾孙。
任何安慰的话，此时此刻都是苍白的，还不如不说，就此沉默的站着吧！
好一阵之后，杨华忠终于抬起了头，跟杨永智那沉声打听具体情况。
杨永智蹲在墙角，双手抱在脑袋在那闷声抽泣，赵柳儿站在边上陪着。
闻言抬起头来，一双眼眶早已泛红。
嗓子也有点沙哑的道：“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镇上的怡和春医馆，大夫给修儿瞧了情况后，便说孩子送来迟了，情况太严重，浑身脱水，没得治。”
“我们求大夫甭管咋样也得治，不能就这么放弃，大夫便给修儿开了药，说这药要是孩子能存在肚子里，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倘若存不住，便是华佗转世也没辙。”
“那药我们压根就喂不进去，刚喝了几勺，一眨眼的功夫就全给吐出来了。”
“到后面，孩子压根就张不开嘴了，身下还在稀里哗啦的泻，泻出来的东西黏糊糊的，像清汤寡水，有的又飘着一两块棉花絮似的东西，大夫说，那是肠子里的油，孩子被伤到了根本，大夫说完那句话还不到一碗茶的功夫，孩子就走了，呜呜呜……”
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杨永智忍不住把头埋在膝盖上哭了起来。
虽然他对李绣心没啥好感，可是修儿终究是自己的亲侄子。
亲眼目的自己的侄子死在面前，杨永智悲伤到不能自己。
赵柳儿也是一边揩泪一边轻抚着杨永智的后背。
而屋里其他人也都是陷入了更深的悲伤中。
就连杨若晴都忍不住侧过头去，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湿润。
修儿……他是无辜的。
那么弱小的生命，来到这个世间才刚刚一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屋子里吃药，养病，还没来得及长大，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分辨善与恶……
就因为他摊上了一个愚蠢的娘，嫁祸别人不成，反倒连累了他，断送了这条无辜的性命。
“李绣心真是该死！”
老杨头突然咬牙切齿起来，一张老脸扭曲狰狞，让人看着就害怕。
“是那个毒妇害死了我的修儿，害死了我们老杨家的曾孙，那个毒妇，我要她偿命，要她偿命啊！”
老杨头声嘶力竭的喊着，仰起头，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梗起来，穿过太阳穴的凸起，一路延伸到额头。
他这副样子，不仅让杨若晴震惊，也同样吓坏了旁边的杨华忠杨华洲兄弟。
杨华洲沉声道：“爹，你别这样啊，人死不能复生，修儿福薄，今生只修到了这个寿命，咱也没辙，但愿他下辈子能投个好胎，爹，你和我娘要保重身子啊！”
杨华忠也皱着眉头道：“修儿这孩子这辈子命苦，生下来就身子弱，吃了不少苦头，如今也算是解脱了，他下辈子定然会投生在一个好人家，做个健健康康的孩子的。”
老杨头摇摇头，声音嘶哑的道：“我老年丧子，黄土埋到胸口了又丧了曾孙，我还要保重这身子做啥？老天爷啊，你拿了我的命去，换我的修儿吧！”
老汉捶胸顿足，悲伤逆流成河。
杨华忠杨华洲兄弟轮流劝慰，效果甚微。
三丫头，康小子，福儿这些孩子们也都站在院子里，垂着头听着，家里长辈们哭成一团，这种异样压抑的气氛笼罩下来，就连平时最爱玩闹的几个半大小子都乖了。
廖梅英也撑着虚弱的身子来了后院，她惊惶的跟众人道：“咋办？李母跟发了疯似的跑出去了，说是要去镇上找她的女儿和外孙，我拦不住，这会子应该快到村口了！”
这话，提醒了众人。
杨若晴也终于出声了：“爷，爹，五叔，这当口咱还是先把悲伤压一压，赶紧去镇上看看吧！大哥他们还在医馆呢，我有点担心……”
东屋里大家都悲伤，但这悲伤放到杨永仙跟前，肯定是要打点折扣的。
修儿，可是杨永仙的儿子，丧子之痛，堪比剜肉！
听到杨若晴这话，杨华忠他们也都找回了理性。
“对，咱得赶紧去镇上，修儿没了，倘若永仙受不住打击再出点啥事儿，可就不得了……”杨华忠道。
老杨头也瞬间从悲伤的长河里爬上岸，他厉声吩咐杨华忠杨华洲兄弟：“还愣着做啥，赶紧的去准备马车，我要去镇上找永仙！快！”
杨华忠站起身来，对杨华洲道：“我带爹去镇上，你留下来照顾娘！”
杨华洲点头，而后杨华忠便一阵风似的冲出去准备马车去了，老杨头也赶紧跟了上去。
杨永智也跟着站起了身：“一辆马车是不够的，还得接他们回来，我的马车就停在门口……”
他才刚抬腿走了一步，就踉跄了下单膝跪倒在地。
没法子，先前跑太快，太紧张，后又疯一般去请大夫，这会子浑身骨头都不协调。
赵柳儿赶紧扶起杨永智，眼底都是担忧。
骆风棠道：“三哥，你就留在家里帮着照顾奶吧，你那马也跑累了，我回去赶马车随我岳父一块儿去镇上接他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