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5章 一棵树
“娘，我困了。”骆宝宝突然跟杨若晴这道。
一旁的峰儿也揉了揉眼睛：“姑姑，我也困了，想觉觉。”
杨若晴微笑着道：“好的，我去弄水，给你们洗澡。”
骆宝宝又道：“娘，我今夜懒得回去了，想留在嘎婆家这边睡觉，可以不？”
杨若晴抬手揉了揉骆宝宝的脑袋，“当然可以呀。”
小朵道：“宝宝，今夜你跟峰儿都和我睡一屋，我给你们讲笑话听。”
“不听笑话，我娘说了，睡觉前要保持心情平静，不能愤怒，不能太过欢快，不然都睡不着觉。”骆宝宝纠正道。
小朵笑了，“成，你说啥就是啥，姨说不过你，你想听故事那咱就说故事，好吧？”
骆宝宝开心的抱住小朵的手臂撒娇。
小朵捏了捏骆宝宝的鼻子，也是一脸的宠爱。
“朵姨，你对我可真好，啥都惯着我，比我娘还惯我呢！”骆宝宝道。
小朵笑得更欢了，“那必须的呀，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呢，我不惯你惯谁！”
杨若晴和小朵带着俩孩子去了后院洗澡去了，前院堂屋这边，老孙头他们都回去了，骆铁匠和项父也没再喝酒，收拾完了碗筷正坐在一块儿抽旱烟聊天。
等到孩子们睡着，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杨若晴重回前院堂屋，发现孙氏正在扫地，杨华忠则坐在一旁泡脚。
“咦，人都走光了啊？”杨若晴问道。
孙氏道：“你们前脚离开，后脚胜男他爹也走了。”
“胜男他爹今晚喝了好多酒呢，他一个人能走吗？之前不是说在咱家留宿？”杨若晴又问。
孙氏道：“说话有点大舌头，但走路还行，你爹是要留他住一宿啊，可他是个倔性子，死活要回去呢。说是明日一早还要去谁谁家做啥事儿，视线约好的，不能耽误了。于是你爹也就没有强留，跟你骆大伯一块儿送了胜男爹一段路。”
边上，正在泡脚的杨华忠道：“我们把他送过了‘一棵树’那个上坡，望着他下坡后，我们两个菜回来的。”
杨若晴点点头，‘一棵树’是当地的一个地名，是一个坡地，有些陡峭，一边挨着河，河的对面就是眠牛山。
‘一棵树’那个地方听说很久以前是个乱葬岗，不太干净，十多年前的那一场洪涝带来的瘟疫，让十里八村死了很多人。
很多人都是葬在了‘一棵树’那边，关于那边闹鬼的传闻，便隔三差五的从十里八村村民们那里传出来。但这些东西有些玄乎，也有些虚无缥缈，没有实见，都不好说。
过了‘一棵树’的那个下坡，就能看到项家庄了，所以杨华忠和骆铁匠站在那里目送胜男爹走完下坡，确实可以回来了。
再不回来，再往前送，那就可以去项家喝茶了。
“娘，你去歇着吧，这些我来收拾就可以了。”杨若晴走了过来，夺下孙氏手里的笤帚。
孙氏道：“孩子们都睡了吗？”
杨若晴点头，“娘你坐下吧，烧了一天的饭菜，肯定累了。”
孙氏抬手揉了揉后腰，确实腰酸背痛呢。但杨若晴的话语和行为，让妇人倍感欣慰。
杨华忠也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今个请大家伙儿过来吃了一顿酒，这下我心里头搁着的事儿全落地了，今夜也能睡个踏实觉。”
孙氏便温柔的看着杨华忠，“是啊，我也能睡个踏实觉了。”
杨华忠也看着孙氏，“晴儿娘，这段时日，实在是辛苦你了。”
孙氏笑着摇摇头：“说啥呢，我照顾你，天经地义。何况，还有晴儿跟朵儿两个闺女帮我分担呢，我一点都不辛苦，两个闺女许是辛苦了，晴儿就没睡好过，朵儿白天黑夜都要带峰儿，要是没有她们两个在我身边，我恐怕还真是有些应付不过来呢。”
说到这儿，两口子一齐将目光投向杨若晴，看到杨若晴眼底淡淡的阴影，两口子都心疼死了。
“晴儿，这剩下的东西让娘来收拾，你今夜早些歇息去。”孙氏再次过来，坚持着从杨若晴手里重新夺下笤帚。
杨若晴还要再‘挣扎’一下，杨华忠也发话了：“晴儿，听你娘的，我这也泡好脚了，马上就跟你娘一块儿收拾。”
杨若晴没辙，只得撒手。
“那成，我就先回去了，宝宝跟朵儿一块儿睡觉去了，我明日再过来。”杨若晴说道。
杨华忠已经擦起了脚，“等下，爹送你。”
前几日他病着，夜里闺女来来回回的，都没人送，想想杨华忠就揪心的难受。
杨若晴笑了：“爹，不用送，这几步路呢！”
杨华忠不顾她的话，埋下头拔鞋子。
“爹，当真不用，前几天夜里我来来回回的时候，我骆大伯要送我，我也是拦下来了的，我这身手，一头牛都能打死，怕啥！”
杨若晴猜到杨华忠心里所想，笑嘻嘻道。
听到骆铁匠也是这样待闺女的，杨华忠心里多少宽慰了几分，但今夜，他还是要送。
“爹又不是不能走路，爹如今病好了，走，爹送你。”
父女两个一齐出了院子，才刚拉开院子门，就看到一个人影急吼吼朝这边走来，手里拿着一盏风灯。
因为那人走得太快，所以风灯在手里晃得厉害。
“爹，那风灯是咱家的。”暂且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杨若晴一眼就认出了那盏风灯。
而且……还好像是先前朵儿送给项胜男的那盏。
“是你项大伯！”杨华忠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咋过来了？我去问问啥情况！”撂下这话，杨华忠掉头朝牛贩子那边快步迎去。
牛贩子大伯？他之前不是跟项胜男一块儿回去了么？咋又回来了？难道是专门过来送风灯？
不至于这么急吧！
想到这儿，杨若晴也提步跟了上去。
那边，杨华忠已经跟牛贩子碰到一块儿了，不待杨华忠出声询问，牛贩子已经跟杨华忠这打声道：“老三，胜男爹该不会还在喝酒吧？胜男娘病了，我来催他回去呢！”
“啊？亲家母病了？啥病啊？严重不？”杨华忠赶紧问道。
第4516章 人不见啦?
牛贩子道：“严重倒不严重，老毛病了，那啥，胜男爹呢？”
“项大伯，项叔叔半个多时辰前就回去了啊，咋，还没到家？”杨若晴走了过来，刚好听到，于是诧问。
“啥？半个时辰前就回去了？我咋没看到他人呢？”牛贩子满脸惊愕。
杨若晴和杨华忠面面相觑，也有些错愕。
杨若晴接着道：“是啊，半个时辰前他要回去，说是跟谁谁约好了明日要做啥要起早，所以不能在我家留宿。”
“我爹不放心，和我骆大伯一块儿送项叔叔过了‘一棵树’，亲眼瞧着他走完下坡才回家来的啊！”
杨若晴说完，杨华忠也赶紧道：“项大哥，确实是这样啊，当时我们两个看着亲家公走远的，咋会没回去？这是啥情况啊？”
牛贩子抓了抓头皮，也是一头雾水。
杨若晴想了下，道：“会不会是喝多了，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又或是憋尿了，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地儿撒尿，然后犯困就在那里打瞌睡了？”
杨华忠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牛贩子气得咬牙，“这个混球，啥都好，就是贪杯，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样，看我逮住他不好好训他一顿！”
杨华忠道：“项大哥，你先别着急，我这就回屋去再拿盏风灯，咱一块儿去找。”
牛贩子摆摆手：“不用了，你身子才刚好，夜里不要惊风的好，我自个再去找找，找不到就拉倒，等他明日酒醒了自然会自个回去的！”
杨华忠道：“这咋成呢，亲家公喝了酒，一个人在外面过夜也不好，还是先把人找到吧。”
说罢，杨华忠转身回屋去取风灯去了。
这边，杨若晴道：“我也去，多个人多一份力量。”
“还有我！”身后传来一道宏亮的声音，骆铁匠大踏步过来了。
“大伯，你咋过来了？”杨若晴诧问。
骆铁匠道：“过来接你，刚巧遇到大家了。”
杨若晴扬起了唇角，眼中都是暖意。
老爹心疼她，大伯也宠溺她，棠伢子更是把她当做掌中宝，她真的好幸福。
“晴儿，我去找就是了，你回家去吧！”骆铁匠再次道。
牛贩子也道：“晴儿，听你大伯的，这大夜里的，一个女娃娃家在外面不好。”
女娃娃……
杨若晴满头黑线。
她都二十六了好不好？几个孩子的娘了哦，孩子都九周岁啦……
正犹豫的当口，身后的院子里，杨华忠拎着风灯出来了，后面还跟着孙氏。
孙氏脸上都是担忧，边走边跟杨华忠那询问情况，但显然杨华忠对此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孙氏就更加的担忧了。
见状，杨若晴点点头，跟骆铁匠这道：“大伯，那我就留下陪我娘，你和我爹帮着去找找我项叔叔吧！”
杨华忠和牛贩子他们拎着风灯再次出发，沿着通往项家庄的那条路去找胜男爹去了。
杨若晴扶着孙氏回了堂屋。
“照理说，你项叔叔不会有啥事儿吧？”孙氏一脸的惶然，又问。
杨若晴笑容带着几分无奈，从院子门口到堂屋，这恐怕已经是孙氏第五回询问了吧？
“娘，你别担心，项叔叔老大不小的人了，能有啥事儿呢？”杨若晴安抚道。
起身来到桌边，原本打算给孙氏泡碗茶让她镇定下来，仔细想了下，茶这东西能提神哦，这大夜里的，喝下一碗浓茶，今夜铁定睡不着的。
于是，杨若晴便换成了一碗枸杞水端到了孙氏手里。
“娘，你喝完这碗枸杞水就赶紧去睡觉吧，找人的事儿，有我爹他们呢，你就别担心了啊！”杨若晴哄着。
孙氏接过枸杞水，轻轻抿了一口。
淡淡的甜味儿，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了一点。
“不晓得为啥，先前咋一听你爹说胜男爹没回家，我这眼皮子就狂跳不止啊，有种不好的预感。”孙氏道。
“这会子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头又稍微好了一点点，在咱庄户人家，好多爷们喝醉了酒在外面田地里睡一宿的，大有人在。”
“甚至还有睡猪圈的，睡茅坑的，都不稀奇。但愿胜男爹也是如此吧，不过下回是真的不敢让他多喝了，这也忒让人担心了，胜男娘还生了病呢……”
孙氏手里捧着枸杞水坐在那里抿一口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杨若晴笑了笑，该宽慰的也已宽慰了，接下来只有耐心的等待找寻的结果了，宽慰太多，有时候适得其反。
但为了提神，她抓了一把瓜子坐在一旁嗑。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孙氏已经在打瞌睡了。
杨若晴劝了两回，孙氏见杨华忠没回来，不放心，死活要在堂屋里等着，还劝杨若晴去睡。
杨若晴没辙，去后院拿了两床毯子过来，一床给孙氏盖着，另一床自己裹着，娘俩个一个趴在桌边，另一个靠到了摇椅上就这么凑合着等动静。
也不晓得过去几个时辰了，反正杨若晴听到了脚步声，是骆铁匠回来了。
“大伯，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我爹他们呢？人找到了吗？”
杨若晴揉了揉眼睛，问从外面大步进来的骆铁匠。
此时，天依旧是黑的，天上没有月亮。
“晴儿，我们去找人的空档里，胜男爹没回这来吧？”骆铁匠进门就问。
杨若晴摇摇头：“没呢！”
“咋？还没找到人啊？”孙氏从浅眠中惊醒，眼中布满了血丝。
骆铁匠道：“晴儿娘，你们在这地上干等着也不是事儿，赶紧回屋歇息去吧，我就是回来问一下，再接着去找！”
撂下这话，骆铁匠扭头再次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这下，孙氏和杨若晴的睡意都无了。
“晴儿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你爹他们三个都出去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从咱家到项家庄也就那么长的一段路啊，咋人就不见了呢？”
“我这越想心里越悬啊，你说，这要是人在咱家喝完酒出了事，可咋整啊？且不说着责任咱扛不起，这心里也是愧疚难安的啊！”
杨若晴伸手握住孙氏有些冰凉的手，“娘，你别想那么多了，指不定就是躲在那里睡觉呢，这地儿那么大，又是夜里，要找一个睡着了的人太难了，等到明日亮皮亮眼的，酒也醒了，自然就回家来了，别担心，啊！”
第4517章 唱戏?
孙氏还是担心，但不想连带着杨若晴担心，所以孙氏努力按压着自己的担心。
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杨华忠和骆铁匠两个总算是回来了。
“大伯，爹，人找到了吗？”杨若晴赶紧站起身来，跑到屋门口打声问道。
杨华忠道：“找是找到了，不过不大好！”
“啊？”杨若晴愣了下。
“啥叫不大好啊？出啥事儿了？”孙氏也跟了出来。
杨华忠和骆铁匠两个都没说话，站在院子里，俩个人都在那里拾掇脚下的泥巴。
两人的鞋子上少说都带着两三斤的泥巴吧，裤脚也是全湿了，也有泥巴。
“这没下雨啊，你们这是走哪去了啊？”孙氏再次愕问。
骆铁匠道：“不是我们走哪去了，是胜男爹可真是让人难寻啊，我这回来一路，跟老三琢磨到脑瓜子疼都琢磨不出他是咋跑到那里去的！”
“他到底跑哪去了啊？你们倒是快说呀，这可真要把人给急死了！”孙氏急得不得了，再次追问。
杨若晴返身会屋里拿了两双杨华忠的鞋子过来，对杨华忠和骆铁匠道：“爹，大伯，你们先把鞋子换了，脏鞋子就丢在院子里等会我来拾掇，先进屋喝口茶，跟我和娘说说昨夜的事，我和娘也是一宿没睡，都候在这呢！”
很快，骆铁匠和杨华忠就换了干净的鞋子进了屋，孙氏给他们两个泡了热茶暖手。
杨华忠喝了一口热茶，道：“当时牛贩子大哥过来寻人的时候，咱仨一块儿出门去找的，咱仨沿着一棵树那边的路来来回回寻了两遍，边上的河面，田埂里，树下面，草丛，水沟，也全都扒拉个个遍儿，都没找到胜男爹的影子。”
“于是我们琢磨着，会不会是走岔了，这才让你骆大伯来咱家瞅，牛贩子大哥回了项家庄瞅，我留在原地等他们两个。”
“等到他们两个回来，咱仨再碰头，得知胜男爹哪边都没回，我们三个是真急了，又接着找，这回，我们把找寻的范围扩大，往山脚下那边去，然后，在过了河的山脚下一块石头边上，捡到了一只鞋子，是胜男爹的鞋子！”
听到这儿，孙氏忍不住抬手捂嘴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到孙氏这反应，杨若晴就猜到她八成是猜到了狼……
“娘。”杨若晴看了孙氏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先莫慌。
“大伯，爹，那后来呢？你们接着说。”杨若晴道。
骆铁匠接着道：“我们找到那只鞋的时候，可把人给吓坏了。”
“牛贩子当时拿着那鞋想往风灯跟前凑，我晓得他是想要打量那鞋上面有没有血，牛贩子那手都拿不稳，颤抖得不像样子啊，是我拿着去看的，还好，鞋上面除了泥巴，没啥别的不好的东西。”
“然后我们接着往前面找，在几座坟头中间的草丛里找到了胜男爹，找到的时候，他睡得不省人事。”
“我们怎么喊都喊不醒，牛贩子一泡尿才把他给滋醒的，弹开眼皮子第一句话就是问咱：咋？戏唱完啦？”
“嘶……”
孙氏再次倒吸了一大口凉气，下意识抬手抱住自己的双臂，感觉浑身都冷。
杨若晴也是后脊背一阵发寒。
“这……到底是啥情况啊？我都有些迷糊了。”杨若晴坐到了孙氏身旁，伸手紧紧握住了孙氏的手，好给孙氏安全感。
孙氏的脸都白了，压根就不敢问，杨若晴便继续问。
骆铁匠苦笑：“还能有啥，我们猜测……”
杨华忠突然打断了骆铁匠的话，大声道：“我们猜测他八成是喝醉了酒，到处瞎跑，这喝醉酒的人就是这样，东倒西歪的胡言乱语，眼睛看东西都花花的，都是假象，等到酒醒了就没事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骆铁匠那里暗暗使眼色。
骆铁匠愣了下，随即看到孙氏吓得惶白的脸，意识到什么。
骆铁匠也赶紧改口道：“老三说的对，就是这样子的，有一回我喝醉酒了，明明是翠莲进屋来伺候我，我偏偏把她看成了一个男人，还拉着她叫大兄弟，你们说这好笑不好笑？”
“哈哈……”杨华忠笑了两声。
杨若晴也应景的干笑了两声，扭头跟孙氏这道：“娘，人找到了就没事了，这下咱都能放心了，我送你回屋去睡一会儿吧，你昨夜没睡好。”
孙氏抬起头看了眼外面渐渐光亮起来的天，心中多少安定了一点。
黑夜，总是带给人恐惧，而光明，则让人觉得心安。
“天都亮了，我就不睡了，让你大伯和你爹赶紧去补觉吧，这一宿的都在外面折腾呢，伤身又伤神。”孙氏道。
杨若晴点点头，起身跟骆铁匠和杨华忠这道：“大伯，爹，你们俩是现在就去睡觉呢，还是等我先去做点吃的给你们吃完了再睡？”
骆铁匠也站起了身，道：“我就不吃了，睡醒了再吃，先过去了。”
“好的。”杨若晴目送骆铁匠离开，然后转过身来，看到杨华忠站在孙氏身前，正在低声安抚着孙氏。
孙氏朝杨华忠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儿了，晴儿爹，我去给你整点吃的，你吃过了再睡吧。”
杨华忠也同样摇头，“昨夜吃的多，这会子还不饿，我先睡一会儿，有啥事你们随时喊我。”
……
晌午之后，天又开始下起了小雨。
杨华忠也起床了，正跟孙氏还有杨若晴一块儿吃晌午饭。
“爹，这乌骨鸡是前几日爷送过来的，娘今个给炖了，你多喝几碗鸡汤，能补元气的。”
杨若晴舀了一碗鸡汤送到杨华忠的面前，柔声道。
杨华忠眼中都是暖意，看了眼孙氏和杨若晴：“都吃，都吃啊。”
刚吃完，外面又来人了，穿着蓑衣戴着斗笠。
“项大哥，这下着雨你咋过来了？是不是有啥急事啊？”杨华忠赶紧放下碗筷起身迎了过来。
孙氏和杨若晴也都站起了身。
“项大伯，你吃晌午饭了吗？”她问。
桌上的菜都凉了，要是牛贩子没吃，她这就给他热去。
牛贩子的脸色很不好，听到杨若晴的问，他木然的摇摇头：“没吃，也吃不下。”
第4518章 看戏
看到牛贩子这副样子，杨若晴跟杨华忠对视了一眼。
然后，杨华忠开了口：“项大哥，既然没吃，那就在我家随便凑合几口吧，菜凉了，我先让晴儿娘给你热下。”
听到这话，孙氏赶紧应了一声，麻利的收拾了碗筷去了后院灶房。
“项大哥，这边小桌子上请坐。”杨华忠招呼道。
牛贩子点点头，跟在杨华忠身后来到边上的小桌子旁坐了下来。
杨若晴端来两碗热茶，“项大伯，爹，先喝茶。”
热茶在手，孙氏也被支开了，杨华忠跟牛贩子这道：“项大哥，你有啥事儿，这会子可以说了。”
牛贩子啃着杨华忠和杨若晴，颤声道：“今个早上我带他回去后，我问他昨夜到底咋会是，咋跑到那一堆坟头中间去睡觉，害得我们急得团团转，你猜他咋说？”
“咋说啊？”杨华忠问。
牛贩子道：“他说，他昨夜快要走到项家庄村口的时候，突然发现旱烟杆子不见了，许是落在你家，于是他就打算回头来拿。”
“结果走到一棵树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两个人也在走路，还边走边说话。”
“他以为是你和骆兄弟两个，于是就喊你们两个等等他，还加快了脚步来追。”
“可你们两个就跟没听到他喊话似的，一个劲儿的在前头走，他就在后头追，好几次眼瞅着就要追上去了，手都要搭到你们的肩膀上了，你们又拉开了步子，咋地就是让他没法勾着你们的肩。”
听到牛贩子这番话，杨若晴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并暗暗庆幸先前打发走了孙氏。
不然，孙氏听到这一段，又得吓到了。
“项大哥，昨夜我和骆大哥目送胜男爹下坡，我们俩就回来了，一路上我们是有说话，但却没听到身后有啥动静，更没听到人喊我们啊！”杨华忠道。
牛贩子抬了抬手，“老三，你不用跟我这解释，我自然明白，你们肯定听不到他的声音的，因为他看到的那两个人，压根就不是你们，至于是啥，我就不挑明了，怕吓着晴丫头。”
牛贩子看了眼一旁的杨若晴。
杨若晴朝牛贩子笑了笑，“没事儿的项大伯，我胆子大着呢，有啥话您就敞开了说吧，我娘不在，她胆子小，我们不敢让她听。”
牛贩子苦笑，“这种事儿，别说你娘了，就你项大伯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头一回听得这么真切，我自个也吓得不轻。”
“项大哥，喝口热茶压压惊。”杨华忠道。
牛贩子低头喝了一口热茶，接着道：“他追着那俩个背影像你们的两个人过了桥，到了河的对面，他自个是全然不晓得的，用他自个的话来说，就是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晕乎乎的，分不清东西南北。”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子，村子口灯火通明，锣鼓喧天。”
“村口搭着一只戏台子，有人在上面唱戏，唱的戏就是咱这块的黄梅小调儿，戏台子前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挤着看戏。”
“他就在人群中转来挤去找你们俩，找着找着，突然有人拿脚绊了他一下，他扭头就看到一个身量高挑，穿着青底白花上衣，黑裤子，头上挽着一个发髻的白面马脸妇人。”
“他被绊倒，有些恼火，就问哪个妇人为啥要绊他，那个妇人把他拽到一旁，问他是不是跟长坪村老杨家三房做亲家的？”
“他就说是，然后那个妇人就说算起来大家都是亲戚，说她是杨老三的二嫂……”
“砰！”
杨华忠手指一个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茶碗。
茶水和茶叶一块儿洒出来，流了一地。
杨华忠苍白着脸站起身来，杨若晴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拿来抹布清理。
一边暗暗心惊，杨老三的二嫂，白面马脸……
那不是当年染瘟疫死了的二妈杨氏吗？
而且，青底白花的上衣，黑色的裤子，更是杨氏当时断气的时候的穿戴，杨若晴再清楚不过了，当时杨氏被隔离在重灾区余家村。
杨若晴和骆风棠都在那里照顾病人，给二妈送终，也是她送的。
二妈的那套衣裳也是她给换上的……
“项大哥，我家确实有个这种模样的二嫂，只不过，死了都十多年了！”杨华忠缓过一口气来，跟牛贩子这道。
牛贩子道：“我晓得这回事，十多年前瘟疫死的，那一年，十里八村不少人都死于瘟疫，这么大的事儿我自然是记得的。”
“可我弟弟当时喝醉了酒，就不记得了，他还跟你那个二嫂攀谈了起来呢，攀谈了些啥，他酒醒后也记不太清了，反正你那个二嫂就跟他那里夸你们一家人都好，心地善良，还提了晴丫头的名字呢，说她好。”
“我？”
杨若晴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惊愕得不得了。
牛贩子点头。
杨若晴心情复杂，先前的那种恐惧退了一大半，胸中各种滋味都有。
难为二妈还记得她的好……
“后来，你那个二嫂就跟我兄弟说，说这个戏不是给他看的，让他赶紧走。”
“我兄弟原本就是个倔强性子，加上喝了酒，就更加倔，死活不走，说要找你们两个。”
“两下僵持的当口，就听到山上传来怪声音，好像是野兽咆哮的响动，接着就听到周围看戏的人都乱了，听到有人喊：不得了，骑老虎的来了！于是大家伙儿四散而逃，戏台子跟前顿时就没有半个影子，我兄弟也被你那二嫂照着屁股踹了一脚，叫他快走！接着他眼前一黑就啥也不晓得了。”
“等到再次醒过来，就是被我一泡尿给滋醒的，等到回家酒醒了我告诉他当时是睡在坟地里，他的冷汗全出来了，差点没尿裤子。”
“上昼让他睡觉，还没睡一会儿就开始发烧，说胡话，我请了村里的一个大夫过去瞧，说是受了惊吓，喝多了酒也惊了风，邪气入体，开了药先吃着，我看着这情况，不大好，让金南胜男兄弟俩先看着，我过来找老三你这求个商量，这种怪事儿，实在是头一回遇到，我都六神无主了，不晓得该咋整！”
第4519章 喜欢操心
杨华忠对这种事也是束手无策啊！
“项大哥，要我说，这事儿八成应该还是胜男爹他喝多了酒，在野外睡了一宿，寒气入体所以发烧说的胡话，”杨华忠琢磨了下，接着道。
“就像我前几日生病，也是醒醒睡睡，做了好多荒诞的梦，说了一些胡话，这些东西，都当不得真的！”他又道。
“咱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给胜男爹请大夫吃药瞧病，等把身子养好了，邪不压正，一切就又恢复正常了。你说对不？”杨华忠又问。
牛贩子眼中布满纠结之色，担忧，忐忑，却又拿捏不准，只能坐在那里眉头紧紧拧在一块儿，鼻子里喘着粗粗的气息。
杨华忠也是心中没谱，习惯性的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杨若晴。
“晴儿，这事儿……你咋看？”他犹豫着，问道。
自己这吃了四十多年米粮的人都不能解决的古怪事儿，闺女肯定也是不行的，这一问，完全是出于习惯。
杨若晴却轻轻蹙起眉头，做思忖状。
“爹，项叔叔这事儿，请大夫吃药是必须的，但有些事儿，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得想另一个法子，双管齐下才能保全人的安然。”杨若晴斟酌着道。
她这番煞有其事的话，顿时将杨华忠和牛贩子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了。
“好侄女，你接着说！”牛贩子巴巴的望着她，按捺着激动问。
杨若晴点点头，继续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建议还是去找一个懂这方面道行的人来给项叔叔瞧瞧。”
“懂道行的？这十里八村，我只晓得李家村的李神婆懂道行，而且还很高深的样子。”牛贩子道。
杨华忠提醒道：“李神婆去年就过世了……”
牛贩子愣了下，“那完犊子了，其他的还有谁呢？”
杨华忠琢磨了下，道：“我倒是想到一个人，上回还打过交道。”
“快说！”牛贩子催促。
杨若晴看了眼杨华忠：“爹，你可别告诉我，你想到的那人是刘家村的刘地仙，之前过来迁坟的那个吧？”
杨华忠点点头：“你觉得咋样？”
杨若晴思考了下，道：“刘地仙是专门给人看阴阳二宅风水的，而这一行则是需要那种能够通灵的。最好还是找神婆啊，神棍啊，或者‘娘娘座下人’之类的过来处理比较好。”
“对了，我五婶娘家鲍家村有个鲍半仙，听说他是个天瞎，打小就学习占卜算卦之类的事儿，好多人家小孩子啼哭不止，药石无用的，都是去问他，让他设两个法子，孩子就好了，立竿见影！要不，咱试试？”
牛贩子拍了下大腿：“试，必须试，管他是不是真道行，我都要去请，至少在这一块比咱懂的要多一些嘛！”
牛贩子根本没有心思在这里多留，这就要去鲍家村请鲍半仙。
杨华忠拉住他，“外面下着雨，你又还没吃晌午饭，先等等，吃过晌午饭我赶马车跟你一块儿去鲍家村！”
牛贩子还在犹豫，杨若晴起身道：“我去后院看下饭菜热得咋样了，项大伯，你先等一等。”
后院灶房，孙氏不仅把晌午剩下的大半只炖鸡给重新热了，还给牛贩子一口气炒了两个菜，等到杨若晴赶到的时候，第三个菜也快要出锅了。
“怪不得咱说了那么久的话，这饭菜还没上来呢，原来娘你是在烧菜啊！”杨若晴恍然大悟了。
孙氏道：“人家来咱家，咋能都用剩饭剩菜来招呼呢，咋地也得炒两个新鲜的啊！”
杨若晴微笑着点头：“娘，你招待客人素来是最周全的，十里八村但凡来咱家做过客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哦，都夸您呢！”
“不过啊，这菜炒个三四个差不多了就得了，毕竟项大伯今个来咱家不是来做客的，是有事，等会吃完饭还要跟我爹一块儿去鲍家村呢！”
听到这话，孙氏怔了下。
“他们去鲍家村做啥？”她问。
杨若晴道：“请鲍半仙去给项叔叔看看。”
“你项叔叔啥情况？难不成……是昨夜睡坟地……”孙氏欲言又止，脸白了几分。
杨若晴道：“在我看来啊，应该是在野外睡了一宿，又没被子盖，地上又有潮气啥的，所以受凉受冻了。”
“发烧，说胡话，已经请了大夫过去抓了药了，但项大伯不放心啊，见项叔叔说胡话，所以想去寻个半仙来设点法子啥的，更放心。”
听到杨若晴这法案轻描淡写的解释，孙氏也懂了。
“对，设点法子更好，更放心，”孙氏道。
“好了，最后一道菜也起锅了，晴儿，帮我泡双碗筷可以摆饭了。”孙氏道。
“好嘞！”杨若晴应了一声，麻利的行动起来。
很快，娘俩就端着饭菜来了前院堂屋，招呼牛贩子吃了晌午饭。
杨华忠牵出马车来，孙氏跟了过去：“鲍家村是素云的娘家，要不要让素云也跟着一块儿去，好给你们引个路？”
杨华忠摇头：“不用了，鲍家村的路我们都晓得去的，至于鲍半仙家住哪儿，这也无妨，路长在嘴上，我们会问人的。”
孙氏点点头。
“那我去准备点礼品给你们带上吧！”妇人转身要走，被杨若晴喊住。
“娘，不用准备礼品了，带着钱就行了，有钱好办事！”她道。
杨华忠也道：“对，钱是最讨喜的，带上钱就行了！”
牛贩子道：“我带了钱，这些不用老三你操心，那我们走吧，我恨不得越快越好啊！”
目送杨华忠和牛贩子两个赶着马车消失在雨幕中，孙氏忧心忡忡。
“这两天都在下雨，路上一片泥泞，马车轱辘该不会陷到烂泥坑里出不来吧？那可咋整啊？”
听到孙氏的咕哝，杨若晴哭笑不得。
“我滴个亲娘嘞，你咋就这么喜欢揽心来操哦？放心好了，即便下了两天的雨，也只是细细的小雨丝儿，地面撑死了有些湿滑，不会有你想象中那样烂泥坑的。”杨若晴安抚道。
“再说了，即便陷入烂泥坑也无妨啊，大不了抬起来就是咯，两个人不够，就多喊几个人，怕啥嘛，你就别操心了，把这心放宽一些，好不好？”
第4520章 牛!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而且，这坏事的传播速度还特别的快，跟见风长似的。
这不，杨华忠和牛贩子前脚离开，后脚刘氏就过来了。
“三嫂三嫂，听说你家项家庄的亲家公昨夜在‘一棵树’的坟头那里睡了一宿？是真的还是假的呀？快跟我说说咋回事！”
刘氏人还没进门，敞亮的大嗓门就先传了进来。
堂屋里，孙氏才刚刚被杨若晴劝着放下去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四弟妹，你是咋晓得的啊？”孙氏转过身来，诧异问道。
刘氏目光一亮，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三嫂，这么说来，这不是谣传，是真的咯？”她拉住孙氏的手追问。
孙氏一脸为难。
杨若晴抬手抚额。
这边，刘氏继续在刨问，孙氏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这种事儿，毕竟不是啥好事儿，尽量能不外传就不外传的好。
“四婶，你先跟我说，你是从哪听来的？”杨若晴把孙氏拉到边上，自己问刘氏。
刘氏道：“我早上在池塘那块洗衣裳，听到大奎媳妇说的，她娘家就是项家庄的，说现在整个项家庄的人都晓得了，还说你们项家庄那个亲家公昨夜是撞鬼了，这会子在家里发烧打摆子说胡话呢，喊了一堆人的名字，全都是些死了的人的名字，老吓人了！”
杨若晴满头黑线。
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可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尤其是女人多的地方，这消息传播就尼玛的快啊！
十里八村，七大姑八大姨，这个村嫁到那个村的，最后形成一幅幅纵横交错的蛛网，传递着各种信息，牛！
“晴儿啊，你们就别隐瞒了，也别卖关子啦，现在外面传得到处都是呢，”刘氏接着道。
“我晓得这种事你们不想多说，可这嘴巴和舌头长在别人身上，咱堵也堵不上啊，还是快些跟我这说说，昨夜到底咋回事嘛！”
杨若晴轻叹了口气，道：“四婶，实不相瞒，我们晓得的，还没有你从外面听来的多呢，没啥好说的，就那样吧！”
“到底哪样啊？听说牛贩子晌午来你们家了？牛贩子人呢？”刘氏又问。
杨若晴道：“我爹陪着项大伯一块儿去鲍家村请鲍半仙去了，家里也请了大夫，药和土方子双管齐下，更放心。”
刘氏连连点头：“对，对，这种邪乎事儿，指不定大夫开的药吃的没效果呢，还得土方子凑效。”
“康小子三岁那年，有一回傍晚时候跟着一帮小孩子村前村后的疯耍，还跑去柳树林那边耍了呢，”
“结果夜里回家睡觉就开始发烧，跟我这说他怕。我问他怕啥，他就说怕。”
“隔天我就去李家村那边找李神婆那讨了个土方子使了，当天夜里就睡踏实了，也不烧了，你说怪不怪？”
听到刘氏这番话，杨若晴和孙氏都是满脸的震惊。
杨若晴暗暗点头，是的，有些东西，科学实在没法解释。
但是，能解决问题，就是可取的。
“三嫂，你咋啦？你这脸色咋这么难看啊？”刘氏是个眼尖的人，呱唧呱唧的说话一点都不妨碍她对周边环境的观察。
孙氏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我，我没啥。”
“还说没啥，你那脸白得吓人呢！搞不准的，还以为昨夜是你在坟地睡了一宿呢！”刘氏快言快语惯了，有啥说哈都不经过大脑。
对于这种说话不经过大脑的人，杨若晴的反应也很直接，直接呵斥：“四婶，你说话先过过脑子，要再瞎说，我就把你撵出去了！”
刘氏愣了下，随即抬手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赔着笑把话转个弯儿：“哎呀，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打个比方，只不过我这张嘴巴不会说话，三嫂，你别往心里去哈，你只要晓得我其实是关心你的，看你脸色不好，我急的！”
孙氏垂下手来，温婉的笑了笑：“我没往心里去，我也晓得你没有恶意。”
“哎，其实我从昨夜得知胜男爹没能及时回家，就一直悬着心呢，这一宿都没咋睡好，脸色自然有些不好，没事的。”
刘氏连连点头，脸上露出关切：“三嫂，你也别太担心了，在咱庄户人家，这种事也不稀奇。谁让咱这后面全都是山呢，那山里，啥都有，牛鬼蛇神的，不过，他们有他们的道儿，咱有咱的道儿，井水不犯河水。”
孙氏轻‘嗯’了声，“四弟妹啊，你到处走动，消息广，可还听说过这类事么？”
“胜男爹是我家的亲家，是小朵的公公，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家也是急得不得了，不晓得该咋样啊！”
三嫂这是跟我求助？
刘氏心中顿时闪过这个念头，腰杆也坐直了。
“三嫂，这话你问我，可就问对了，我可是听说过好多关于这方面的事呢！”刘氏道。
“真的吗？快跟我说说，后来都是咋样解决的？”孙氏问。
刘氏道：“且不说别人的，就拿我和老四来说，去年七月鬼节那天李绣心生修儿，咱大家伙儿都去了，夜里我跟老四提前回来，不就撞上鬼了么，当时被一帮拦路鬼弄得在坟头那里兜兜转转不消停，还是一泡尿才滋醒呢！”
孙氏连连点头：“对对对，昨夜胜男爹也是一泡尿给滋醒的。”
刘氏接着道：“照我说啊，胜男爹昨夜在坟地里睡了，这魂魄八成是丢了两成，不然也不会发烧说胡话。”
“买些香纸，准备些供品啥的去那里烧了，应该就差不多了。”刘氏道。
“当真？”孙氏问。
“那去年你跟老四也去烧了吗？”孙氏又问。
刘氏嗤了一声，摆摆手：“才没有呢，我和老四回来后又没发烧，好好的呢，拦路鬼都是一帮小孩子鬼，好打发。”
“可一棵树那边的鬼就不一样了，那里从前是乱葬岗，后来瘟疫死的那些人，多半都是拉去那里，要么烧，要么埋，那里不干净，比别的地方都邪乎！”
这边扯着闲话，扯来扯去，也扯不出个具体的名堂来。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沐子川都已经把朵儿和宝宝还有峰儿他们顺道送回家了，而杨华忠还没有回来。
孙氏又开始着急了。
第4521章 大耗子似的
“这去鲍家村，一来一回也就个把时辰的事儿，你爹咋还没回来啊？”孙氏跟杨若晴这问道。
杨若晴猜测道：“两种可能，要么鲍半仙不在家，所以他们在那等，要么，鲍半仙在家，他们直接去了项家庄处理事情去了。咱不要急，耐心的等等就是了，等事情妥当了，我爹自然就回来了。”
孙氏轻轻点头，“那我先去灶房准备下夜里的饭菜，等会峰儿和宝宝要饿了。”
孙氏离开后，杨若晴发现刘氏竟然还稳稳当当坐在那里，半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四婶，你不用回家去烧夜饭么？”杨若晴问。
刘氏笑着摆摆手：“嗨，三丫头都那么大了，她饿了自个会烧的，用不着我。”
杨若晴无语了，“四婶，像你这样做娘，真是简单又轻松啊！几个堂妹堂弟都是自个管自个，你这里耍到那里，有时候我好羡慕你这种生活方式，也蛮不错的！”
刘氏笑了，“我这是没心没肺，傻乐呗！”
“我要是跟你娘一样心思细密，有担当，就我们四房那情况，我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你看看荷儿，天天要死不活的，最近飞飞那条死狗生病了，荷儿不管不顾，整日里就是抱着那条死狗抹眼泪，我都懒得看她。”
“你四叔收工回来就一头扎进小娟那只狐狸精的狐狸窝里，我见了也闹心，康小子又是那副样子，幸好我还有菊丫头和三丫头，将来我就靠着她们姐妹两个得了，过一天算一天，过一天潇洒一天呗！”
刘氏这种潇洒乐观，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竟让杨若晴从中品砸出一些哲理来。
“四婶，像你这样其实也蛮好的，简单，轻松，不想那么多，想咋样就咋样，乐呵呵的，别人是一天，你也是一天，吃到了玩到了乐呵到了自然也就赚到了。”杨若晴唏嘘道。
刘氏笑眯眯道：“可不就是嘛，这人哪，活着的时候图个痛快，至于别人咋样评价，那都是死后的事儿。”
“说句不好听的话，死活，这人到底是个啥样，谁都不晓得，晓得的，也都没法开口告诉咱这些活着的，”
“所以啊，别管死后别人咋说，活着最要紧！你看你娘，你五婶，我就经常说她们两个，活得太累了，一辈子就活在别人的眼光中，生怕被人戳脊梁骨，太过于在乎别人的眼光，那就失去了自个了。”
“退一万步说，别人也有别人的事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有哪个人专门拿眼睛盯着别人，拿把尺子去丈量别人是不是行得正坐得端，大家伙儿为了生计都忙着呢，没那闲工夫去管别人，所以啊，你也多劝劝你娘和你五婶，让她们学学我，洒脱一些！”
刘氏这番话，竟然歪打正着的说到杨若晴的心坎里去了。
“四婶，看不出来哈，你人生境界，跟着村子里的一般人不一样哈！”杨若晴笑着调侃道。
刘氏嘿嘿笑了，一脸的骄傲得意。
外面传来马车轮子的声响，杨若晴随即站起身来，“许是我爹回来了。”
“差不多是！”刘氏也站起身。
她留在这里这么久，就是想等到杨华忠回来，好打听第一手消息呢！
刘氏抢在杨若晴的前面迎出了堂屋，院子里，杨华忠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牵着马车进了院子。
“三哥，你可算回来了，这满满当当一下昼可把我们担心死了！”刘氏抢声道。
杨华忠看了眼刘氏，又看了眼杨若晴，没理睬刘氏，只是问杨若晴：“你娘呢？”
杨若晴道：“我娘在后院灶房烧夜饭呢，爹，我来帮你栓马，你先进屋吧！”
杨华忠点了下头，把缰绳递给杨若晴，来到了堂屋门口，摘下斗笠。
“我来我来，三哥，我帮你挂斗笠。”刘氏屁颠着凑到杨华忠的跟前，伸手要来接斗笠，杨华忠却没给。
他看了眼刘氏，“天都快黑了，你咋还不回家去烧夜饭呢？丢下孩子们在家也不管？”
刘氏怔了下，随即笑得露出了牙龈。
“哎呀三哥，你就甭为我们四房的事儿操心啦，你那两个侄子侄女都长大啦，三丫头都十三岁的人了，烧夜饭啥的一把好手，康小子也十多岁了，都是大孩子啦！”
杨华忠暗暗皱了皱眉，他话里的真实意思可不是这个。
但是刘氏假装听不懂，她留在这里都一个下昼了，目的就是打听最新的消息呢，咋能回去？
见到刘氏不走，杨华忠也没辙，只得故意拉着一张脸，继续脱下蓑衣，换了鞋子进了屋子。
此时，后院的孙氏听到前院的动静也赶紧过来了。
“晴儿爹，咋这么久才回来？项大哥呢？”孙氏望了眼杨华忠身后，没看到牛贩子，不由问道。
杨华忠道：“我和项大哥接了鲍半仙去了趟项家庄，处理了事情，然后我自个送鲍半仙回了鲍家村，这才搞到这会子回来。”
听到这一系列流程，孙氏松了口气，还以为是车轱辘给陷到泥坑里去了呢。
“晴儿爹，你是这会子吃饭还是歇息一会儿再吃饭？”孙氏凑上来，询问着。
杨华忠道：“这会子吃不下，歇会吧，你们要是饿了就先吃。”
孙氏道：“我们也不饿，孩子们已经在吃了。”
“宝宝和峰儿呢？”杨华忠四下看了一眼，又问。
孙氏道：“在后院饭堂，朵儿陪着呢，你甭担心。”
刘氏等候在一旁，孙氏说话的时候她就看向孙氏，杨华忠说话的时候她就看向杨华忠。
这会子见他们两个对话到此，刘氏迫不及待的插话：“三哥，快跟我们说说鲍半仙是咋样处理项家的事情的呀？”
杨华忠不悦的看了刘氏一眼，对上刘氏那双亮晶晶的目光，杨华忠吓了一跳。
这眼睛亮的，就跟那墙角的大耗子似的。
“爹，四婶在这候了你满满当当一下昼，就为了打听点这事儿，我看你还是说了吧，她这副样子，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四婶，是吧？”
杨若晴栓好马走了进来，看到这状，不由笑着打趣。
刘氏连连点头，望着杨若晴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还是晴儿懂我！”她感慨道。
第4522章 善心
杨若晴转头又跟刘氏这一脸正色的叮嘱：“四婶，我们这信任你，让你留下来旁听，你可得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能让我留下来听，别说是一件事了，两件，三件，我都答应的。”刘氏道。
杨若晴点头：“好，那你得保证，你听到啥，去外面跟别人那八卦，不准添油加醋，你要是添油加醋了，回头传到我耳中，我可跟你没完！”
刘氏抬起两根手指来指天发誓：“我发誓，保证不添油加醋，是啥说啥。”
“好！”杨若晴转身，跟杨华忠这道：“爹，你说吧，这事儿纸包不住火，全村的人都晓得了胜男爹昨夜睡坟地的事呢。”
杨华忠怔了下，随即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孙氏给他泡了一碗枸杞，杨华忠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大病初愈，折腾了一宿，又奔波了一下昼，早已累得精疲力尽。
这淡淡甜味的枸杞水刚喝到喉咙里，便让他找到了一些丢失的力气。
“今个我们请了鲍半仙去项家庄，鲍半仙眼睛瞅不见，可是刚进屋子就说这屋子里有生人。”杨华忠道。
“鲍半仙说，那个生人，不是人，是那种东西。”
“胜男爹之所以发烧，说胡话，就是那个生人缠着他的缘故，生人是从坟地那边跟过来的，跟着胜男爹回了家。”
“我们就问这生人这样缠着胜男爹到底是为啥？鲍半仙说，那生人是个老太太，他还把那个生人的年纪，身高，穿着的衣裳，模样给咱说了，说完，当时在场的项家庄的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就说，那个老太太从前也是项家庄的姑娘，后来嫁到了余家村。”
“她男人老早就死了，她自个守寡，拉扯着一个儿子过日子，家里穷，儿子老大不小的也没娶上媳妇。”
“十多年前，洪涝的时候，当时咱这里不是跟十里八村招人去修堤坝来排水么，那个老太太的儿子也去了。他去，是为了赚工钱为老太太买药，当时老太太病了。后来洪水退了，可是瘟疫却来了。”
“那儿子感染了瘟疫死了，是村里第一批死的。老太太当时还病在床上，村子被封了，一个村的都不敢走动，老太太饿死在床上都没有半个人晓得。”
“后来发现之后，也把老太太当做感染瘟疫的人一样一并给埋在一棵树那边。”
“老太太没了儿子供奉香火，娘家那边也没人了，她的坟就成了孤坟，这十多年来逢年过节别的亡魂都有后人祭奠，送些吃的，烧些纸钱和寒衣，老太太却是啥都没有，孤魂野鬼一个，老可怜了，刚好胜男爹醉酒着了鬼道，那老太太就趁着胜男爹阳气弱的时候缠上来了，说白了就是想要弄点吃的。”
说到这儿，杨华忠暂停了下，嗓子眼有些干燥，他埋下头去喝了几口枸杞水。
哎，四十岁的身体，真的不如从前二十来岁了。
生过一场病，感觉整个人都虚弱了，精气神啥的都恢复的慢，这说话说多了，嗓子就冒烟，难受得紧。
这边，杨华忠正在润嗓子，另一边，刘氏惊讶得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嘴巴好半天合不拢。
“啧啧，那老太太真是可怜呀，生前就是个可怜的人，这死后做鬼也照样可怜……”刘氏坐在那里一阵唏嘘。
孙氏也是满脸的同情，善良的包子暂时都忘记了那老太太是个‘生人’，是带给她恐惧的源泉。
“我有点弄不明白了，”孙氏道。
“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她儿子就算是打光棍，也惦记着要孝敬老娘，出来修堤坝也是为了给老娘赚药钱。”
“为啥这死了，母子两个在底下，这做儿子的就不管老娘了呢？”
对于孙氏抛出的这个问，刘氏和杨若晴也都被问愣住了。
杨若晴直接摇头，“这方面我是真心不懂，四婶，这块你见闻广，你来回答吧。”
刘氏歪着脑袋一本正经的琢磨了一会儿，出了声：“我觉得啊，八成是那儿子到了地底下也是个穷鬼，自个的牛尾巴都遮不住牛屁股，还有心思去管他的鬼老娘？拉倒吧！”
“四弟妹你就别瞎说了，鲍半仙说了缘由，事情压根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杨华忠忍不住低喝了声。
刘氏也不恼，笑嘻嘻的望着杨华忠笑。
“三哥，我一个妇道人家，本来就没啥见识嘛，你就当我是放屁，缘由到底是咋样的？你就给我们说说呗！”刘氏道。
孙氏和杨若晴也都齐齐望向杨华忠，期待着他来解惑。
杨华忠道：“鲍半仙说，那老太太的儿子走在老太太的前头，即便生前是个大孝子，可是死后到了底下，阎王和判官审判起来，会因为他在阳世未能尽到孝义，不能为老娘养老送终而责怪他，判他的罪呢！”
“所以那儿子到了底下就被罚去赎罪去了，压根就没能跟老太太见面，老太太就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到处被欺负。”
“这回之所以缠上胜男爹，说到底，也是缘分。鲍半仙让项家人准备些纸钱和供品，寒衣几套，回头去一棵树那附近给烧了，这事儿，差不多就了结了。”
事情说完了，杨华忠和孙氏都沉默，就刘氏一个人坐在那里一阵唏嘘，一阵感叹。
刘氏心满意足的走了，杨华忠打量着杨若晴：“晴儿，你咋不说话？该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孙氏也被吸引了过来，妇人抬手轻轻抚摸着杨若晴的头：“闺女，别怕，这会子听明白了，我也没那么怕了，就是可怜那个老太太，你也别怕。”
杨若晴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爹娘，斟酌了下，道：“爹，娘，我没有怕，我只是有了个念头。”
“啥念头啊？”杨华忠问。
杨若晴道：“那个老太太很可怜，即便这趟项家烧纸钱啥的，说到底也不过是缓解一时的燃眉之急，过个一年半载还是得继续受苦。”
“而且那一块，听说从前是个乱葬岗，好多跟老太太那样的孤魂野鬼，不然哪里也不会闹动……”
“所以，我打算在那里盖一座道观，或者小寺庙，超度他们，然后香火用来供奉他们，爹娘，你们觉着呢？”
听到杨若晴的提议，杨华忠和孙氏都惊愕住了。
片刻后，杨华忠按捺着激动，跟杨若晴这道：“闺女啊，这事儿要是成了，那可是一件大功德的事儿啊，爹支持你，甭管你是建道观，还是小寺庙，爹都支持你！”
“娘，那你呢？这事儿你咋看？”杨若晴又看向孙氏。
孙氏眼眶突然红了，“我闺女是个心善的人，竟然还想着去为那些可怜的‘生人’做那些事，娘，娘很高兴，好，好得很！”
第4523章 探病
“爹，娘，你们都能支持我，那我真是太开心了，回头我再跟我骆大伯，还有嘎公和我爷那里再商量了，看看他们的想法。”杨若晴接着道。
听他们的想法啊，并不是担心他们会制止她做这些，而是在修建寺庙还是道观这一块上，她一时拿不住主意。
杨华忠道：“没事儿，大家伙儿肯定都会赞同你做的这个功德事的，到时候我去把村里几位年尊辈长的老者们都请到家里来，大家伙儿一块儿商量个具体的主意来！”
孙氏也按捺着激动，补充道：“晴儿啊，甭管是寺庙还是道观，这修建好之后，里面总得有人吧？这和尚和道士上哪找去？”
杨若晴勾唇，“娘尽管放心，一个字，只要有钱，有你们大家伙儿的支持，啥都不愁。”
……
夜里回家，杨若晴把自己的这个打算跟骆铁匠他们说了，无一例外，大家伙儿都很赞同。
隔天，杨华忠便跟骆铁匠两个一块儿进了村，去跟村里那几位年尊辈长的老者家里说这个事儿，顺便也跟老孙头和老杨头他们那里知会了声。
而作为当事人的杨若晴呢，则跟小朵一块儿带着礼品去了趟项家庄探望胜男爹。
看到小朵和杨若晴要去项家庄，峰儿急了，要跟路。
“要跟姑姑去走亲戚！”峰儿扯着杨若晴的衣裳角不撒手。
“还要坐马车去，姐姐骑马！”峰儿又补充道。
杨若晴笑了，峰儿八成是上回跟她和骆风棠去周家村走亲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这趟去项家庄也要去。
杨若晴俯下身来哄着峰儿道：“峰儿，今个大姑姑和你小姑姑是去小姑父家探病呢，探病是不能带小孩子的，过了病气，小孩子会生病，生病就要吃苦头了，啥好吃的都不能吃，老可怜了。”
去项家庄探病就是探病，杨若晴不喜欢像周边的其他村民们那样，为了摆脱孩子的跟路就随口编造出一个荒唐的借口来吓唬孩子。
类似于什么：姑姑去打大老虎，大老虎老凶了，专门吃小孩子……
那里有拐子，专门拐小孩子的，你不能跟去……
杨若晴从不跟孩子撒这些谎，同理，她也跟家里的长辈们沟通过了，让大家都不要对孩子那样。
是咋样就是咋样，别用那些荒诞的东西来错误的引导孩子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别张口就撒谎，这会在无形中给孩子塑造一种不好的形象。
到时候孩子长大一些，也学会随口而出的撒谎。
要学会跟孩子沟通，摆事实，讲道理，孩子会懂的。
若是他懂了，能理解，那最好，若是懂了，但不理解，这时候你可以用其他的东西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若是转移注意力都行不通，他开始撒泼打赖，那好，先礼后兵，严肃起来，摆出家长的威严。
让他明白，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不存在侥幸！
所以，在这种沟通方式下长大的骆宝宝和峰儿他们，此刻听到杨若晴说的这些不能去的理由，峰儿沉默了，眨巴着一双大大的充满灵气的眼睛，好像在分析和斟酌被过了病气之后要吃的苦头，并以此做出权衡和抉择……
边上，骆宝宝已经准备好了书包，朝峰儿这边欢快的走来。
“弟弟，探病一点都不好玩，你跟姐姐去学堂，今个韩先生要教我们做游戏呢！”
峰儿很听姐姐的话，立刻就点头了。
骆宝宝笑了，俯下身来帮峰儿整理着衣裳。
看着姐弟两个这副相亲相爱的样子，杨若晴的眼中都是暖意，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大安小安……
孙氏从后院过来，手里挎着一只篾竹篮子，篮子里面装满了鸡蛋。
“晴儿，这鸡蛋也一并带上，路上走慢点，别把鸡蛋给磕破了。”孙氏叮嘱着来到了堂屋，把装满鸡蛋的篮子放到桌上。
八仙桌上，还有另外一只篮子呢，篮子里垫着稻草，稻草上面放着一挂五花肉，目测也有五六斤的样子。
“娘，你放心吧，我们两个大人还会把这点鸡蛋给磕破了不成？”杨若晴朝孙氏那边笑了声。
孙氏也笑了，又看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道：“这天怕是还要下雨，你们记得带伞，当真不需要我去？”
杨若晴摇头：“这回探望，我跟朵儿两个晚辈去一下就行了，娘你要是也去了，峰儿谁带？”
孙氏便不出声了。
片刻，孙氏又道：“待会还是别从一棵树那里走了，换条路吧！”
杨若晴道：“通往项家庄的路有三条，一条是翻过那座山头，显然，这前两天下雨，山里光线暗，青苔啥的多，路打滑不好走。”
“第二条是从那边的几个村子拐过去，三里地的项家庄得活生生拐出十里地来，不划算。”
“第三条便是从村后，沿着河坝往上走，经过‘一棵树’那个坡地，下了坡地就是项家庄了。娘，若你是我们，你会选择哪条？”
杨若晴这话，可把孙氏给问愣住了。
孙氏尴尬的笑了：“得，那还得从一棵树那边走，我去喊你爹回来一趟，让他送你们过一棵树。”
杨若晴拦住了孙氏：“娘，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这青天白日的，怕啥？”
“再说了，你闺女我是啥人？从来只有鬼怕我，没有我怕鬼的。更何况，我很快就要在一棵树那里盖一座那啥，它们敬畏我，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听到杨若晴这么一番分析，孙氏觉得有理，“好吧，那我得带俩孩子去学堂了，其他的孩子们应该都在老枫树那边瞪了，我不能再耽误。”
“去吧去吧，”杨若晴嘻嘻一笑道，又叮嘱骆宝宝和峰儿：“到了学堂里要听奶奶的话，等过几天天晴了，带你们去县城耍几天。”
俩孩子听到这许诺，顿时兴奋起来，跟在孙氏的身侧欢欢喜喜出了门。
他们出了门，可是这小朵还没过来。
杨若晴望着后院的方向，忍不住想笑。
这丫头，平时去哪都是那么利索，今个却磨磨蹭蹭，老半天都没出屋子。
不用猜也知道，八成是在打扮自个。毕竟，今个是要以准儿媳妇的身份去项家庄探望公爹的。
杨若晴没去催，而是开始整理礼品，她相信，小朵没过来就肯定是没拾掇好，等到拾掇好了，就肯定会过来的。
第4524章 知足了
等到杨若晴把礼品整理好，喝了小半碗茶，又去小解了一回，洗了手，整理了下衣裳和头发再重回堂屋的时候，小朵终于姗姗而来。
今日的小朵，上身穿着一件湖蓝色的阔袖秋裳，下身穿着藕荷色的抹胸襦裙，腰间系着一条蓝色的丝带，跟上衣的颜色很搭配。
抹胸襦裙的高腰设计，让原本骨骼纤细，身量高挑的小朵显得更加的亭亭玉立。
裙子刚好到脚踝往上五寸处的位置，行走间，既婀娜飘逸，又不会拂到地面，好看又实用。
小朵青丝在头顶中间用辫子盘了一个髻，两鬓垂落两缕卷曲的长刘海，衬托着那张清秀可人的瓜子脸。
没有施半点粉黛，头上也仅仅是插了一根点翠银簪，可这青春的气息，却让人眼前一亮，仿佛一朵玉兰花在吐露着芬芳。
“打扮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在描眉和扑粉呢，咋唇都没涂呢？”杨若晴微笑着问道。
还别说，这样清水出芙蓉的小朵，比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好看一万倍。
听到杨若晴的问，小朵道：“今个是去探望未来公公，我这个未来儿媳妇要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啥话哦，人家还以为公公生病了，撞邪了，我这个做儿媳妇的无比的开心呢！”
杨若晴勾唇，“嗯，不赖，不是花瓶，脑子里还能转过这么多道弯儿。”
小朵翻了个白眼，“姐，不带这样的啊，我可是你是妹！”
杨若晴笑着捏了捏小朵的脸蛋，“正因为你是我妹，我才这么说你呢，妥当了没？妥当了咱就动身吧，趁着这会子雨还憋着没落下来。”
小朵点点头，姐妹两个拿起桌上的礼品以及雨伞，锁上屋门出了院子。
经过一棵树的时候，小朵有些害怕，也不敢说说笑笑了，闭紧嘴巴垂下头，身体往杨若晴身边紧紧靠过来。
杨若晴腾出一只手来牵住小朵的手：“别怕，这青天白日的，安全得很呢，何况，还有我镇着呢，一切牛鬼蛇神都不敢出来的！”
小朵轻轻点头，更紧的抓着杨若晴的手，快步朝前走。
小朵是压根就不敢抬头，而杨若晴则是抬头打量着四下，在一棵树的坡顶上，她甚至还停下了。
站在那里，极目远眺，看着附近的地形，脑海中一副图纸缓缓摊开……
“姐，你在瞅啥呀？咋不走呢？”小朵小声道，声音都有点微微发抖。
站在这里，她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全都是公爹前天夜里看到的一个村口，搭着戏台，鬼唱戏给鬼听的那种场面。
“姐？”小朵忍不住又催促了句。
杨若晴回过神来，道：“方才我在看盖道观的地儿呢，选在哪里比较好。”
昨夜想了一整夜，杨若晴打算建道观。
为啥呢？
首先，道教是大齐本土的宗教。
再次，她比较喜欢看道士的那种道袍，穿得仙风道骨的，别有一番味道。
当然了，这个理由她是打死都不会说出来的。
“哦！”小朵轻轻点头，“姐，咱先去项家庄吧，回头经过这里的时候再看。”
等会回头的时候，让胜男哥送一程，到时候姐要看，那阿九陪她多看一阵，人多不怕。
杨若晴道：“嗯，下回专门来这里看。朵儿啊，等到咱把道观建起来，这里可就热闹了。”
“走吧，去项家庄。”杨若晴又道。
“好！”小朵欢快的应了。
姐妹俩一路不再耽误，下了一棵树的那个坡，再往前走个半里地的样子，就看到项家庄了。
“姐，你是真的打算要修做道观在一棵树那里么？”远离了恐惧之地，小朵又开始活泼起来。
“当然是真的啊，这种事难道还能拿来开玩笑么？”杨若晴道。
“嘻嘻，那真好，道观修好了，到时候里面住着道士，每天都有人去道观里烧香啥的，一棵树那里就再也不偏僻，就会渐渐的热闹起来，指不定香火还会很旺盛呢！”小朵兴奋道。
杨若晴看了眼小朵，打趣道：“是啊，到时候你回娘家也方便。”
小朵的脸刷地一下全红了，“姐，这正说正经事儿呢，你咋又拿我打趣嘛，真是的！”
杨若晴笑着道：“我这不是打趣，我是说事实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嘛！”
说说笑笑间，姐妹俩就进了项家庄，都正经下来，把那些姐妹间的玩笑话留待回家去再说。
项家庄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相比较长坪村，项家庄真的是小得可怜。
一眼望过去，就是挨着路边的一排房屋，清一色的低矮屋子。
黄泥湖的墙壁，茅草搭的屋顶，篱笆院墙。
在这其中，有一户人家正面有五间屋子，土砖做的墙壁，屋顶搭了瓦，院墙也是用石头垒成的半人高的院墙，院子里种着一棵大大的桃树，这就是项家庄的首富，牛贩子兄弟俩的家了。
牛贩子一辈子没娶亲，拉扯弟弟长大，还为弟弟娶了亲。
把弟弟的儿子当做自己的儿子来待，俩兄弟一块儿盖了这座在项家庄人眼中最气派的屋子，两兄弟也是一块儿住，一口锅里吃茶饭。
“朵儿啊，说句实在话，让你嫁到这里来，我咋看着都觉着是下嫁了啊！”
看到眼前的景象，杨若晴忍不住感慨道。
且不说她家的大院子了，即便是朵儿从小生活的杨华忠家的院子，就远比这项家庄首富家的院子气派一百倍。
牛贩子他们家这院子，在项家庄是拔了头筹，可是搁到长坪村，只能算中等家庭。
长根，大牛，杨华梅，甚至小琴和大磨，萍儿和周生，这一家家一户户的房屋和院子都在项家这院子之上。
听到杨若晴的话，小朵有点尴尬的笑了笑。
“姐，说句实在话，我相中的是胜男哥这个人，我觉得他人还不错，心地也好，样貌也入得了我的眼。”
“即便他家里没法跟我家里比，但是，我要求不高，能吃饱能穿暖，有自个的屋檐，能遮风避雨，我就知足了。”
第4525章 项家庄
“你知足就好，人活着，最要紧的就是知足，知足常乐嘛！”杨若晴笑着道。
有朵儿的嫁妆，项家别说是在村里盖大气宽敞的新院子了，就算去清水镇和望海县城买宅子，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这些事儿到时候得让他们项家人自个去商量，娘家只提供建议，不强行干涉。
“这边两个妹子，可是长坪村杨老三家的闺女？”
路边，一个婶子模样的人突然朝姐妹俩这边招呼起来。
杨若晴朝那妇人笑了笑，“是的呢。”
那妇人道：“你们是来牛贩子家的吧？”
杨若晴再次点头，看了眼身旁的小朵，对那个妇人道：“听说亲家公生病了，我陪我妹子过来探望下他。”
她这么一说，妇人立马就猜到这姐妹俩的身份了。
年长一点，通身好气质的，肯定是将军夫人。
年纪小一些，十六七岁模样的，必定是项家未过门的小儿媳妇小朵。
“我是住在牛贩子家隔壁的，大家伙儿都喊我胖婶，牛贩子他们都在家呢，先前我还见着他们了，我帮你们喊哈！”
胖婶扭动着她的水桶腰屁颠着往项家的院墙那边去了，隔着院墙朝里面喊：“胜男娘，你快些出来呀，你家小儿媳妇和大姨子过来啦！”
杨若晴原本正盯着胖婶的腰身纳闷。
照理说，好多庄户人家生活条件差，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啥好东西，可却偏偏有那么一类妇人，在这种贫瘠的环境下还能长得膀阔腰圆大屁股。
这是咋回事呢？
难道野菜杂粮饭，隔夜的窝窝头用水一泡都能滋润人？
这还没琢磨明白呢，就被胖婶的一嗓子喊叫给震得回过神来。
“胖婶，不用喊，我们自个进去就行了。”杨若晴朝胖婶道。
这小村子里，弊端就是冷清。
好处就是因为人少，所以家家户户都比较亲近，对各家各户的成员情况，亲戚关系，大家伙儿都掌握得清楚透彻，然后便是热情好客了。
一家来了亲戚，别人家都帮着打招呼，把庄户人家的那种纯朴和好客展现得淋漓尽致。
“没啥，我们做邻居的，帮忙喊一声是应当的。”胖婶冲姐妹俩这笑呵呵的道。
杨若晴淡淡一笑，小朵则是羞红了脸，对胖婶友好的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既然是住在隔壁的婶子，远亲不如近邻，那往后就低头不见抬头见了，现在就留个好印象。
小朵心里正这么盘算着的当口，前面项家正屋旁边的灶房里，一个身量高挑，腰上系着围裙，头上包着帕子的妇人从灶房里探出头来。
而正屋的门也开了，牛贩子一马当先来到院子里，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生的男青年。
“晴儿，小朵，你们咋来了？”
牛贩子看清来人，大喜过望。，忙地迎了过来。
“项大伯，我爹娘打发我们给项叔叔送点东西补补身子。”杨若晴脸上挂着礼貌得体的微笑，落落大方的道。
牛贩子的视线这时候也随着这话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杨若晴和小朵的手上。
“哎呀，你们爹娘着是做啥？送这么多东西过来，这真是太小题大做了……”牛贩子皱起了眉头，大声道。
杨若晴勾唇：“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家里的鸡下的蛋，另外带了两斤肉过来，给项叔叔补补身子。”
牛贩子笑了：“你们爹娘啊，实在太客气了，来，金南别杵着了，快过来帮忙拎东西啊！”
站在牛贩子身后的一个个头中等，五官眉眼跟项胜男有些相似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来，拘谨的朝杨若晴和小朵笑了笑，低头接过她们手里的东西，然后转身大步往堂屋那里走。
杨若晴跟小朵悄悄交换了个眼神。
这个男子，应该就是项胜男的亲大哥项金南吧？
上回小朵来过门，项金南不在家，说是山那边他未来丈母娘家有事儿，临时给喊去了。
这会子，是第一回见。
虽然项金南的五官眉眼跟项胜男有些相似，但是，项金南是圆脸，头发油腻腻的。
而项金南呢，则是刀削脸，头发很清爽，个头高高瘦瘦，比他哥哥足足要高出一个头。
“你这小子，咋接了东西掉头就跑呢？招呼也不跟人打个？太不像话了！”
牛贩子朝项金南的背影吼了一嗓子。
项金南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定在原地，然后僵硬的转过身来，朝杨若晴和小朵这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我、我、我不晓得该当咋样的称呼，怕叫错了失了礼数……”项金南结结巴巴的道。
这声音，也有些偏女性化，跟他这个人一样，一点都不阳刚。
扭扭捏捏的，虽然没有竖兰花指，可这阴柔之中带着些许的娘气。
牛贩子见状，更加火大。
“你不晓得咋样称呼，就不晓得用嘴问？你那嘴是做啥的？”他再次喝问。
项金南的脸憋得更红了，站在那里，双脚反复交叉着，脸上的表情让人怀疑他憋了一泡尿，而且还是膀胱快要炸开的那种。
边上的妇人见状，赶紧过来解围。
“大哥，你就别骂金南了，他胆子原本就小，也没见过啥世面，见了咱村里的嫂子和妹子们都害羞呢，何况晴儿和朵儿这样的娇客？”
妇人的话，在牛贩子这里似乎还是有些凑效的，牛贩子皱了皱眉头，没再揪着项金南骂了。
项金南如蒙大赦，赶紧拎着东西跑进了堂屋。
院子门口，妇人又热情的迎到杨若晴和小朵的跟前，看着杨若晴的目光是欢迎，看着小朵的目光则是欢喜。
“晴儿，朵儿，咋就你们两个来了？你们爹娘咋没一块儿过来耍耍啊？”妇人又问。
杨若晴看了眼小朵，将这说话的权利让给她，让给这个项家未来的儿媳妇。
小朵红着脸，跟胜男娘道：“回婶子话，村里有些事儿要忙，我爹暂走不开，我娘要照看峰儿，也来不了，所以打发我们姐妹做代表，来探望下叔叔。”
说到这儿，小朵抬头望了眼前面的正屋，一脸关切的问：“婶子，我叔叔这会子咋样了？烧可退了？”
第4526章 待客
胜男娘也随着小朵的问，转身望了眼身后的正屋。
妇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后怕之色，跟小朵这压低声道：“昨日你爹和你大伯请来了鲍半仙设了个法子，昨儿夜里凌晨时分，你大伯和胜男照着那法子去做了，昨夜手半夜你叔叔的烧酒退了，也不说胡话了。”
“先前早上醒了一会儿，吃了些稀饭又昏昏沉沉睡着了。不晓得等会睡醒之后，还会不会反复，我这心里一直偷偷悬着，却又不敢跟你大伯和胜男他们说……”
“好了，有啥话进屋说去吧，人都到门口老半天了，都没招呼人进屋坐。”牛贩子打断了胜男娘的话。
胜男娘回过神来，赶紧歉笑着，把杨若晴和小朵往屋里招呼。
她又转身跟还站在矮院墙外的胖婶道：“胖婶，多谢你帮我家把贵客招呼过来，那我就先去招呼她们了，咱回头再聊。”
胖婶也不拘泥这些，道：“没事没事，胜男娘你先忙着，我家里也有事儿，回头咱再一块儿说话。”
胖婶扭身欢快的走了，胜男娘也招呼着杨若晴和小朵进了堂屋。
项家的堂屋比较简陋，除了居家过日子必备的桌椅和茶几茶碗茶壶啥的，基本没有多余的东西。
但屋子里地上打扫的干净，桌上也擦拭的平整，茶壶茶碗尽然有序，上面还盖着一块防尘的帕子。
可见小朵的这个未来婆婆，是个会持家的女人，不邋遢，过日子讲究。
“晴儿，朵儿，喝茶。”胜男娘泡了茶放到二人的面前，又拿了一碟子瓜子一碟子花生一碟子糖果子来摆在她们面前。
“晴儿，朵儿，我们家条件没有你们家条件好，这些东西你们凑合着吃点。”牛贩子也坐在一旁微笑和招呼。
杨若晴和小朵都笑着点点头，一个捧起茶碗轻抿了一口，一个则伸手抓了把瓜子在手里。
“婶子，你也坐呀。”小朵有点腼腆的跟胜男娘道。
胜男娘怔了下，随即连连点头：“好，好。”
妇人的目光一直在打量着小朵，眼中，心中，全都是喜欢。
“对了，胜男他舅妈昨日过来了，在我家过的夜，今个回去了，在山那边，我打发胜男去送去了，兴许晌午饭前就能回来。”
妇人道，早知道今个小儿媳妇要来家里，就不该打发胜男去送，该让金南去送就好了。
对此，小朵只能报以羞涩的笑，微垂下眼去。
项金南从东厢房里出来了，站在那里望着桌子这边，张了张嘴。
“你爹醒了没？”牛贩子问项金南。
项金南摇摇头，“还睡着呢，没醒。”
牛贩子道：“你去看看能不能喊醒他，就说晴儿和朵儿过来看他……”
项金南转身要走，杨若晴赶紧起身喊住他：“金南，你不用去喊了，让你爹好好睡吧，我们先坐会说会话。”
项金南便僵在原地，不知该咋整，牛贩子见状，道：“得，那你就别去喊了，让你爹睡会吧。”
项金南便站在那里，再次不动了。
气氛突然就尴尬了下来。
胜男娘目光闪了闪，跟项金南道：“金南，上回你弟妹朵儿来家里过门，你刚巧不在家，今个你还是头一回见到你弟妹呢，你上回不是说，回头弟妹来家里了，让娘记得提醒你让你把你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么？”
事先准备好的东西？
啥呀？
项金南一头雾水，娘这是打的啥哑谜啊？
胜男娘笑着来到项金南的跟前，“是不是忘记放哪个地方了？来，娘帮你一块儿找。”
妇人拽着项金南进了西厢房。
杨若晴和小朵悄悄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不用猜，这胜男娘肯定是看大儿子太木讷了，站在那里啥话都不会说，不会活跃气氛就算了，连人都不认得，也不晓得咋样招呼。
所以便替大儿子做点事儿，来维护下大儿子在杨家人眼中的形象。
果不其然，一会儿工夫后，胜男娘和项金南就出来了。
项金南手里拿着一只红封，放到小朵的面前，憨憨道：“弟妹，上回你来家里过门，我那当口去了山那边我前丈母娘家做事，没赶上，对不住了啊，这红封是大哥的一点小心意，你收下……”
小朵赶紧站起身来，“金南哥，使不得使不得……”
项金南就好像预料到小朵会是这个反应，赶紧道：“弟妹，使得的，你要是不收下，那就是嫌弃了。”
边上，胜男娘，牛贩子也都在劝小朵收下。
小朵一脸为难，求助的目光看向杨若晴。
杨若晴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道：“朵儿啊，既然这是你金南哥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呗！”
项金南先前在屋里，估计从他娘那里把台词都背好了，这红封，小朵是推不掉的。
再者，这也是项家人对小朵的在意，收下也无妨。
得到了杨若晴的授意，小朵于是跟项金南那笑了笑，道了几句多谢，收下了红封。
看到小朵终于收下了红封，项金南也像是完成了一项极其要紧的差事似的，松了一口大气。
他的这个反应被杨若晴和小朵暗暗看在眼底，姐妹俩都忍不住想笑，这项金南，好像个憨傻儿似的，牛贩子耿直，脾气火爆，胜男爹平时不说话，几盅酒灌下去就是个话唠。
胜男也不怎么喜欢说话，这个家，好像搞活气氛全都是胜男娘呢。
脑子里才刚闪过这个猜测，胜男娘的声音再次传进姐妹俩的耳中。
“晴儿，朵儿，你们先坐着，我去烧饭。”她道。
杨若晴赶紧道：“婶子，不用客气了，我们坐一会儿就走，下回再来吃。”
胜男娘惊讶的睁大了眼：“这是说的啥话？都到家里来了竟然连饭都不吃，这让我的心如何舍得？吃，必须得吃……”
杨若晴道：“婶子，真的不用那么客气，咱又不是外人……”
“既然不是外人，那就更不要见外，婶子不烧多菜，婶子就烧两个下饭的菜，很快的，你们先坐着啊！”
“金南，你过来灶房帮娘塞柴火！”
胜男娘临走之前把项金南一并带走了。
第4527章 摔了
堂屋里，剩下牛贩子陪着杨若晴和小朵。
牛贩子解释道：“金南的性格跟姑娘似的，见了生人都不敢说话，也不晓得招呼人，我都不晓得骂过他多少回了，让你们看笑话了。”
小朵摇摇头：“大伯，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觉得金南哥这样蛮好的。”
牛贩子还是摇头，叹气。
灶房那边，传来胜男娘的声音，是在喊牛贩子。
“你们先坐着，把这当自个的家，别拘束，我去去就来。”牛贩子起身道。
杨若晴和小朵微笑着点点头，目送牛贩子离开堂屋，小朵松了口气。
压低声跟杨若晴这道：“这个金南哥，看着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也老大不小了，咋瞅着一副脑子不大灵光的样子呢？”
杨若晴也朝门口看了一眼，同样压低声道：“脑子应该是灵光的，许久是性格的缘故吧，木讷，反应慢，五官也端正，瞅着不像是心术不正的人。”
小朵扯了扯嘴角，“要是心术不正的人，还会老大年纪了还跟在老娘屁股后头转悠？”
“姐，你留意到没？先前他拿红封出来，说的话，一溜顺的，跟之前判若两人，显然是他娘教了，他照着背的呢！”小朵又道。
杨若晴点点头：“自然是留意到了，你这未来婆婆啊，为了这个家，也是操碎了心。”
小朵笑了笑，听到灶房传来滋滋啦啦的炒菜声，不由轻声问杨若晴：“姐，我们当真要在这里吃过晌午饭再回家？”
杨若晴笑着打量着小朵，“嗯，人家都在烧了，再坚持着要回去，也不好。”
何况，小朵难得过来一趟，咋能不让她跟项胜男见一面呢？
姐妹俩没再私聊，因为项金南过来了，手里端着一只装热水的瓦罐。
他朝姐妹俩这边拘谨的笑了笑，涨红着脸道：“大姨子，弟妹，我给你们加点热水。”
说罢，来到杨若晴和小朵的跟前，端起瓦罐往茶碗里倒水。
杨若晴和小朵本来想说不用加，见到项金南这副架势，两人赶紧从座位上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让项金南把茶碗给续满，不仅茶碗里满了，桌上也洒了好多水。
杨若晴跟小朵这悄悄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语。
别人续水，也是先把瓦罐里的水先装到茶壶里，然后再从茶壶里往茶碗里续。
项金南这也太粗犷太豪迈了……
“好了，你们喝吧，刚烧开的水。”项金南端着瓦罐，朝杨若晴和小朵这里咧嘴一笑。
杨若晴和小朵同时跟他道谢。
项金南很是高兴，像个孩子似的，抱着瓦罐转身往灶房那边快步走去。
脚下被堂屋的门槛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倒在地。
前半截身子在屋外，后半截身子还在屋里，手里的瓦罐直接摔到院子中间去了，砸到院子里的那棵桃花树，四分五裂，热水四溅。
吓坏了桃花树下悠闲觅食的两只老母鸡，拍打着翅膀咯咯的叫着满院子跑。
杨若晴和小朵惊呆了。
灶房里的胜男娘和牛贩子也被外面的动静引了出来，看到这状，牛贩子气得脸都绿了。
尤其是看到胜男娘和杨若晴小朵三人都冲到堂屋门口去扶项金南，牛贩子更是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都别扶，扶啥扶呀，一个大老爷们走个路都能摔跤，还把瓦罐给摔破了，丢人不？”牛贩子站在那里喝骂。
项金南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被三人扶起来也只是站在那里，从脸一路红到了脖子根。
“金南，你烫到没？磕痛哪里没？快跟娘说啊！”胜男娘焦急的询问着，一双眼睛在项金南浑身上下的打量。
“哎呀，你的手都撑掉皮了，还流了血，这可咋整啊？”
胜男娘拉起项金南的一只手，看到虎口的地方，吓得叫了起来。
牛贩子也叫了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撑破点皮算啥？你就是太娇惯他了，看把他给惯成个啥样来！”
胜男娘眼中噙着泪，朝牛贩子那里央求道：“大哥，都这会子了，你就别再训他了，他的情况，你还不清楚么？从前他不是这样的，呜呜……”
胜男娘忍不住就要哭，哭了两声，意识到家里还有客人在，赶紧止住。
牛贩子也看了眼杨若晴和小朵，努力按压着自己的怒火，只用眼神瞪项金南，却没再骂。
杨若晴轻咳了一声，出声化解这尴尬：“婶子，金南的伤口得清理一下，先把血止住，再消炎包扎。”
胜男娘回过神来，脸色有点发白：“我、我让他大伯去请大夫……”
杨若晴拦住她，道：“不用请大夫，这些小皮外伤，我可以帮他拾掇。”
堂屋里，胜男娘端着一盆加了烧酒的热水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杨若晴为项金南处理伤口。
尤其是当那沾了酒精的帕子轻轻点拭着伤口，项金南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抽气声时，一旁的胜男娘也跟着浑身紧绷。
小朵轻轻扶住胜男娘的手臂，道：“婶子莫慌，这类小皮外伤，我姐处理过很多，洗的时候会有点疼，等到敷上药了就差不多了。”
胜男娘轻轻点头。
很快，杨若晴就为项金南处理好了伤口。
“这两天别让伤口沾到水，等过两天结了珈就好了。”她又叮嘱道。
项金南快速的看了杨若晴一眼，眼中都是感激和崇拜。
胜男娘赶紧过来道谢。
杨若晴微笑着摇了摇头，在一旁的盆里洗干净双手，对胜男娘道：“婶子，你还是别烧饭了，我看这天越发的沉了，午后肯定有一场大雨，我和朵儿还是趁着雨没落下来先回家比较好。”
胜男娘望着外面越发黑沉的天，也犯难了。
锅里的饭菜烧了一半，菜也刚切好，若是没有中间这耽搁的功夫，估计也快了。
只是这一耽搁，继续烧，距离吃饭估计还有个把时辰，等到她们两个吃完饭，这雨估计就下得睁不开眼了，咋整？
“哎，瞧这事儿给整的，都怪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牛贩子走了过来，再次呵斥项金南。
项金南坐在那里，也是一脸沮丧，恨不得把脑袋给耷拉到裤裆里去。
第4528章 暗暗满意
杨若晴跟牛贩子和胜男娘这里微笑着道：“项大伯，婶子，你们就别再责怪金南了，他也不想摔倒让自己受伤啊！”
“主要是这天气实在不好，我们不得不赶着回去，等啥时候天晴了，我们喊上爹娘他们专门过来耍一天，好不好？”
小朵在一旁也是跟着点头，“是的，下回再来。”
胜男娘一脸纠结，问询的目光看向牛贩子。
牛贩子也在看外面的天色，眉头拧成了疙瘩。
听到杨若晴这话，他一咬牙：“罢了，天公不作美，来日方长，走吧，我送你们过一棵树！”
就这样，小朵带着几许淡淡的失落，跟在杨若晴和牛贩子的后面，在胜男娘和项金南的目送下，离开了项家庄。
三人快要走到一棵树这边的上坡时，身后传来喊声。
是项胜男的声音。
小朵第一个转身，看清来人当真是项胜男，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兴奋。
项胜男也是。
两人的目光只是简单的做了一个交汇，便各自羞涩的错开了。
项胜男径直来到杨若晴跟前，抬起双手拱了拱：“姐实在抱歉，今个你们过来探望我爹，我却不在家，有失礼数，特过来跟姐这赔罪。”
杨若晴微笑着道：“这有啥罪好赔的呀？我们都晓得你是送你姑母去了嘛。”
项胜男微微笑着，气喘吁吁的，额头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汗珠。
明明是跟项金南差不多的眉眼五官，可是项金南是不开美颜版本的，而项胜男就像是开了美颜那种，标准的帅哥，怪不得小朵会对他一见钟情。
一旁，牛贩子看着项胜男，也是暗暗满意。
杨若晴又跟项胜男道：“我跟你大伯说点事儿呢，你去后面给小朵作伴吧，她胆子小。”
项胜男点头，转身往后面的小朵那边去了。
杨若晴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这对小情侣，唇角扬了扬，便收回了视线跟牛贩子一块儿边走边聊天，脚下也放缓了一些，好给身后的那对小情侣多一点的相处时间……
“项大伯，你看那边，我打算在那边盖座道观，用来超度和供奉那些无主的孤魂，你觉得咋样？”
杨若晴指着河对面山脚下的那一大片空地，问身旁的牛贩子。
牛贩子听到这个主意，惊讶了下。
随即也随着杨若晴的指引朝那边望去……
“晴儿啊，这盖道观可不是一件小事啊，这若当真盖成了，把香火给烧了起来，可就是一件福生无量的大事儿。不过，可是老费钱了，你当真想清楚了？”牛贩子激动的问道。
杨若晴认真的点点头：“不开玩笑，我爹和我骆大伯他们都知道了我的打算，今个我爹他之所以没能跟我们一块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去跟村里那些年长辈尊的人商量去了。”
她扬了扬唇角，“这里盖了一座道观，于公于私，都是一件好事，我要做。”
牛贩子也被杨若晴这种认真的表情给感染了，他也认真下来，索性停下了脚步，面对着对面那片地儿琢磨起来。
身后不远处，项胜男看到前面的大伯和大姨姐都停下了，还在对着他爹前夜躺过的坟地那一片指指点点，商量着什么，项胜男一头雾水。
“朵儿，大伯和姐咋停下来了？他们这是在说啥呢？”项胜男跟小朵这小声问道。
小朵抿嘴一笑，一脸骄傲的道：“我姐同情那些无主的孤魂得不到后人的供养，她打算自个掏腰包在对面圈一块地儿盖道观呢！”
听到这话，项胜男也是满脸惊愕。
“朵儿，你姐可真了不起，有大志向啊！”项胜男道。
小朵唇角扬得更高了，“那必须的，我姐厉害，我姐夫也厉害，他们两个在我心目中，是这个世上最厉害，又最心善的人！当年，我和小花差一点点就被坏人给害死了，是我姐和我姐夫把我们两个给救出魔爪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的场景！”
项胜男用力点头，“我帮你一块儿记着，将来咱一块儿报答你姐和你姐夫！”
小朵甜蜜点头。
两个小情侣也都很有默契的站到一旁，跟杨若晴他们拉开一点距离，说他们自己的悄悄话去了……
这边，牛贩子跟杨若晴这道：“晴儿啊，这盖道观，你心中可有啥章法？打算盖座啥样的道观？”
杨若晴想了下，道：“项大伯，关于这一点，我还没有想清楚，你有啥好的建议么？不妨说来听听。”
牛贩子道：“从年轻的时候我就贩牛养家糊口，不是我自夸，这附近的好几个县城我都去过，也见过一些道观。”
“你要是打算建个简单点的，一座小殿，两三间厢房，塑一两尊神佛，再围片院子，包括这买地皮在内，大概七八十两银子的样子。”
杨若晴轻轻摇头，“太小了，盖，就要盖得像模像样，让远远近近的人都晓得这里有一座道观，而不像是一座土地庙似的！”
牛贩子又道：“既如此，那便盖两三座小殿，十来间厢房，再塑十来尊神像，前后围起高墙大院子，如此算下来，将近二百俩银子的样子。”
杨若晴道：“钱不是问题，我考虑的是，这道观盖好了，要撑起里面的香火，不仅仅只是那些殿堂和神佛的塑像，还需要道士！”
“这道士……不太好找啊，那种半吊子混吃骗喝的神棍，是断然不可以住进来的，能住进来的，必须是有门有派的道士，即便没有门派的民间道士也是可以的，只要他潜心修行，也是欢迎来这边的寺庙挂单居住。”
牛贩子边走边揪着下巴上的一撮小胡须，道：“这道观分两种，一种是子孙庙，一种是丛林庙，”
“子孙庙由师徒之间代代相传，庙产可以继承，其他门派的道友可以暂时居住，但不能插手庙务。”
“丛林庙不允许收徒，庙产也不能继承，属于天下所有道众共同所有，住在哪里的道士不分门派，但是民间道士是不准许居住的，晴儿，那你盖的道观……”
杨若晴挑眉：“改良版的丛林庙。”
“我的道观，庙产在我手里，里面的道士，就像海棠书院里的先生那样，我来养着，不管是香火鼎盛还是啥，都给他们提供一个栖身之地，且不分门派，都欢迎，师傅还可以带徒弟。”
第4529章 项金南的悲惨过往
牛贩子和项胜男叔侄两个把杨若晴和小朵姐妹俩送过了‘一棵树’，然后又站在原地目送她们姐妹俩往前走了一阵子，叔侄俩个方才转身往项家庄的方向走。
当杨若晴和小朵刚进家门换下鞋子，外面突然哗啦啦下起了大雨。
“姐，你可真是个神算子啊，这掐的可真准，咱刚进家门呢！”小朵望着外面的大雨，兴奋的道。
杨若晴笑了笑：“项大伯和胜男他们爷俩应该也到家了吧！”
小朵道：“他们是男人，脚力快，咱都到家了，他们肯定也差不多呢！”
杨若晴打量了一眼小朵，发现这丫头面色红润，目光明亮，脸颊上腾起俩抹红霞。
一看就是热恋期的女孩子才有的表情。
杨若晴又笑了，朝小朵眨了眨眼：“朵儿，这心情不错啊，嗯，看来今个这趟咱没有白跑哦？”
“那是……”小朵刚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的脸刷地一下跟着了火似的，轻轻跺着脚，“姐，你太坏了，竟然套我的话！”
杨若晴捂着嘴笑。
朵儿把鼻子用力皱在一起，“姐，你就打趣我吧，我去项家庄是为了探望项叔叔的，又不是为了见胜男哥的！”
杨若晴垂下手来，一脸无辜的道：“虽然咱巴巴的赶去项家庄，都没有见到项叔叔的面，可我也没说你去项家庄是为了见项胜男啊！”
“你这……算不算是不打自招啊？”她问。
小朵愣了下，随即抬手捂住脸，爬到桌上抬不起头来。
“姐，你太坏了，还有没有套人家的话，这不就是故意下了个套子让人家钻嘛，我不跟你说话了，真的不说了。”
杨若晴来到桌边，抬手轻按在小朵的肩头。
“好啦好啦，别害羞嘛，大不了姐姐跟你赔个不是就是了嘛。”
小朵抬起头来，小声道：“姐，我没生气，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杨若晴笑了笑，挨着小朵身侧坐了下来。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姐姐是过来人，当初跟你姐夫还没定亲之前，就不晓得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呢，去村口浆洗的时候，那些大娘婶子嫂子们啊，也都喜欢拿我们两个调侃。”
“一开始我也不好意思啊，大安有时候，有些事情你越是不好意思，人家就越觉得调侃得有意思，”
“你要是落落大方的去面对了，人家也就不调侃啦，不过话说回来，人家调侃，其实很多时候也都没有啥恶意的，不过是觉得你们小两口登对，有趣，让她们想起了她们的青春，回味一番，也或许她们的青春没有那种体验，所以想在调侃你们的过程中，得到某些慰藉，你笑笑就是了。”
小朵脸上的红绯渐渐退去，人也恢复了冷静，她点点头，“姐，你说的对，我往后会大方一些的。”
杨若晴抬手轻轻抚了抚小朵的头发：“你跟胜男是三媒六聘的，正大光明，大方点，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小朵勾唇。
“对了姐，我忽然想起一事来，是关于胜男他哥金南的，先前在回来的路上，胜男怕他哥的行为让我们误会，觉得怠慢了我们，所以跟我这私下说了一些他哥的事儿，我感觉他哥其实蛮可怜的。”小朵突然道。
杨若晴挑眉，“当然要听，不过，这会子到了饭点，咱先去灶房弄点吃的，咱边吃边说。”
灶房里，姐妹两个打算吃简单点，煮两碗面条，抓两把青菜，再打两只荷包蛋进去，撒上葱花，就出锅啦。
“姐，胜男哥跟我说，说他哥从前也木讷，话不多，但是做事啥的还算靠谱，至少不会像今个这样，端一只瓦罐都摔跤。”
“他哥是因为从山坡上滚下来，受过一回伤，打那以后这手脚就没从前利索了，变得有些笨拙。”小朵边吃边道。
杨若晴也用筷子挑起面条，一边吹着吃着，边认真听小朵往后说。
“金南哥受伤，是因为去年开春去山那边帮他那个岳母家干活，不小心摔到的。”小朵继续道。
“嗯，金南从前好像是说过一门亲，这事儿还是当初牛贩子来咱家跟咱爹一块儿吃饭喝酒的时候，说起他兄弟家的事的时候随口提到的，我当时在边上刚好听到。”杨若晴也补充道。
“当时好像是说是山那边的，岳母家条件不如项家。”杨若晴又道。
小朵点点头，“正是这样呢，那个人家条件不好，闺女多，男丁少，家里大活小活都要给项家这边捎信，让金南过去帮忙。”
“有时候更夸张，还得喊上胜男爹和胜男，只管干活，却不管饭。”
“都不管饭，咋能这样？不吃饱饭哪来的力气给他们家干活？”杨若晴忍不住问。
小朵扯了扯嘴角，“让项家父子和兄弟自配干粮咯！”
杨若晴不懂了，“都这样苛刻，那项家兄弟还巴巴的跑去帮忙卖力气啊？”
小朵嗤了声，“女方那边说了，成亲之前帮忙干三年的力气活，成亲的时候不要半文钱的彩礼。”
“这亲事是四年前定下的，当时项家的条件比现在还差，饭都吃不饱，金南也说了好几门亲，都被对方嫌弃家穷拿不出彩礼而告吹。”
“一拖俩拖，当时都二十二了，刚好遇到这样一户人家，不要彩礼，帮忙干满三年的活就把女人嫁过来，在项家人看来觉得是好事，”
“干到第三个年头的时候，金南哥从山坡的梯田那里给滚下来了，当时身上没啥大伤，大家都说着是祖宗保佑，否则都要摔个断胳膊断腿的。”
“可是当着皮外伤好了后，却天天说脑子晕乎乎的，然后拿筷子碗，端东西啥的，都不灵光了。”
“帮他娘穿针引线都不行，再去他丈人家干活，动作就很迟钝，笨拙，在打翻了丈人家茶碗之后，丈人家不乐意了，把这亲事给退了！”
“这一推，金南哥整个人都受打击了，变得越发的不爱说话，好长一段时日都躲在家里。”
“当初我去过门，他还在丈人家帮忙，却是最后一回了，后来丈人家那条路就彻底的断了，人也更加的自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