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7章 谋全局
看到杨若晴这副镇定如山的样子，杨永进松了口气。
“晴儿，既然你跟棠伢子早就晓得这事，棠伢子已经回去调查去了，那我就放心了。”他道。
不晓得为啥，只要有这妹妹妹夫，就算是天塌下来，他都觉得没事儿，还能撑起来的。
“二哥，不管外面的流言蜚语咋样满天飞，咱自个都不能乱。”杨若晴又叮嘱杨永进。
杨永进挺起了胸膛：“晴儿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棠伢子的为人，别人不清楚难道咱自家人还不清楚么？棠伢子是天底下最正直最仗义最忠肝义胆的人了，他就是太好了，这才被那些人算计，做背锅的，打从那年河兰州毒蝗虫事情就是这样了，人太好就背黑锅了。”
杨若晴勾唇。
人太好不是罪过，主要原因，应该还是骆风棠的存在危急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扳倒他。
回到客房，客房里就她一个人，小朵和骆宝宝都出去耍去了。
杨若晴站在窗口看着临窗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其中不乏大大小小的乞丐跟行人乞讨。
望海县城的乞丐，较之正月又多了，先前他们的马车进城，在城门口也看到了一些。
三五成群，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有。
每当看到有马车经过他们就会一拥而上的乞讨。
或狰狞或怯弱，哭哭啼啼，吵吵嚷嚷，几只馒头几张饼刚拿出来，就被抢光了。
男乞丐还会去抢女乞丐和小孩手里的饼，互相之间抢成一团，让人想要怜悯都有些力不从心。
这乞丐越来越多，都是从东海那边过来的吗？
照理说，棠伢子是元宵之前就动身回了东海，今个已经是二月初，过去了二十天呢！
二十天的功夫足够他快马加鞭赶到东海郡，然后着手调查处理。
即便效率没那么快，不能立竿见影就让富户们好爽的开仓放粮，但至少也会做一些安抚的举动，逃荒的难民的数量会得到控制，甚至锐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源源不断的增加。
这么说，是棠伢子还没有调查清楚，没能找到解决问题的良策？
不，她对他的办事能力是相信的。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骆风棠已抵达东海郡，却发现实际情况比他设想的要严重，涉及到一些深层次的东西。
所以他明面上不动，转入暗地里调查，所以才没有那么快出结果。
做大事者，最重要的是沉住气。不能冲动，忍一时之气，谋全局。
对，肯定是这样的。
坚定了信心，杨若晴眼中的幽暗散去，转而换发出轻松愉悦的光彩。
这趟来县城，她是跟弟弟妹妹们一块儿陪娘过生辰的。所以要轻松，要快乐，不能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爹娘跟着担心。
夜里在酒楼给孙氏摆了一大桌，各种各样的菜肴跟走马灯似的上了个遍儿。
孙氏欣慰之余，忍不住道：“这么多菜，咱几个人都吃不过来，眼睛也看花了，晴儿啊，这会不会太铺张浪费了啊？”
“外面大街上那么多乞丐，一堆的老人孩子都吃不饱饭，我这过生辰摆这么多，我自个都过意不去啊！”
杨若晴道：“娘，您一年才过一回生辰，咱多摆几道菜咋啦？不犯法，也不伤天害理，您就安心的吃吧！”
大安也道：“娘，您和爹把我们辛辛苦苦拉扯大，也该享享福了，今日姐姐做东摆了一桌，您就敞开了吃，您若是觉着铺张浪费，大不了吃剩下的菜，不要扔，明日我们继续吃就是了嘛！”
杨若晴微笑着点头，“对，大安说的对，明日就不用炒菜了，娘你就别觉着过意不去了，安心吃吧。”
老娘真是善良啊，这一桌子菜算下来，也不超过五百文钱，可是娘却觉得太铺张浪费了。
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
殊不知那些真正的有权势的人，随便一坛子酒，都不止这个价钱。
他们吃喝玩乐，做各种花销，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他们醉生梦死，他们纸醉金迷，他们挥金如土，他们视人命如草芥。
他们一掷千金的时候才不会去考虑外面大街上有多少老人孩子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呢。
“晴儿啊，外面咋那么多乞丐啊？到处都是，今个下昼我们几个打算去那后面的街上转转，看到到处都是乞丐在乞讨，好多差役过来撵，这里撵到那里，那里撵到这里的。是不是哪里出了啥事啊？”杨华忠突然问道。
杨若晴抬头看了一眼老爹，微笑着摇摇头：“不清楚，咱大齐那么大，某个地方闹灾荒了往这里逃难，也不稀奇啊，那年河兰州一带旱灾虫灾，咱这里不是也来了一堆乞丐么！”
“等到他们家乡的灾荒问题得到解决了，自然就回去了，没事儿。爹，吃菜啊！”
杨若晴赶紧招呼起来，并分别递给杨永进和大安一个眼神。
这些乞丐们来自东海的事儿，杨永仙知道，杨若晴也私下里跟大安那里谈到了这事儿。
大安的态度跟杨若晴是一样的，解决问题，需要时间。
吃过夜饭，孙氏跟杨若晴这商量道：“晴儿，听说县城往西的一处观音庙很灵验？”
杨若晴道：“咋说呢，信则灵吧，反正那处观音庙的香火一年四季都很旺盛倒是真的。”
孙氏道：“那就好，我明日想去那里帮你大舅妈上香许愿，保佑小洁生个儿子，来之前，你大舅妈特意叮嘱我了。”
顺便也去偷偷给自家儿媳妇小花许愿，盼她再给大安生几个娃，峰儿如今两岁了，小花和大安也可以再接着生了。
当然，这些小心思孙氏是藏在心里面的，不说出来，省得他们年轻人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去。
听到孙氏这话，杨若晴爽快点头。
“成啊，那明日我们去就是了，这又不是啥难事。”她道。
杨华忠道：“我就不去了，我一个大老爷们不兴去那些地方。”
去那里的，都是妇人孩子，他不自在。
他情愿留在酒楼里帮着跑堂，擦桌子，后院劈柴也行，自在。
孙氏和杨若晴都清楚杨华忠的性格，孙氏道：“成，那你就留下吧。”
杨若晴笑着道：“爹，观音庙你可以不去，不过回头陪我娘去县城的布庄做衣裳你必须去，不可以再推辞。”
让老爹陪只是一个幌子，主要是想把老爹骗过去到时候让那里的绣娘给爹量身裁制衣裳。
第4408章 乐善好施
“晴儿，明日去观音庙上香祈愿，我还想带些东西过去。”孙氏跟杨若晴这小声商量。
“娘，啥东西呀？你说。”杨若晴微笑着道。
但凡是她力所能及的，都会尽力去满足娘的。
孙氏道：“我想带一百双馒头过去。”
一百双馒头？那就是两百只。
娘带那么多馒头过去做啥？
杨若晴诧异的眨了眨眼，“娘，那些家庭条件好的香客们去上香，通常是多带香油钱捐给庙里的，庙里会记到功德谱上，不兴带馒头，尼姑们吃不动。”
孙氏摇摇头：“香油钱我自然是要带的，馒头也带，馒头却不是捐给庙里，而是送给那些逃荒的可怜人的。”
杨若晴懂了，娘带馒头是乐善好施，为那些乞丐们带的。
“晴儿，我晓得这些馒头也起不来多大的用，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今个看到那些老人和小孩饿得发慌的眼神，我就想起了你嘎婆病重弥留之际那眼神，吃不了东西真的好可怜……”
孙氏扭过头去，眼眶红了。
杨若晴抬手轻抚着孙氏的后背。
即便过去两年多了，但每回家庭聚会，杨若晴都会想起嘎婆。
若是嘎婆还活着，该多好。
只可惜嘎婆早就走了，而且还是终结在那种霸道的病症上。
食道癌啊，好残忍的一种病，让一个白白胖胖，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活生生饿成了几根骨头。
明明有胃口，可是却吃不得，吃到嘴巴里的东西不管你怎么努力吞咽，都吞不下去，喉咙往下就好像被堵死的管道，怎么都疏通不了。
起初是吃不得硬东西，后来是稀饭吞不下去，再到最后连喝水都困难。
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骨头和肌肉都酸痛，饿到低血糖，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到最后，整个人简直就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窝都凹下去了，生命的能量在一点点的流逝，最后就是生不如死，只盼着早点解脱。
而家里人呢，不管她这个外孙女多么的有钱，外孙女婿如何的重兵在握，面对着嘎婆，大家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只能眼睁睁看着嘎婆被病痛折磨着彻底断气……
“晴儿，我这段时日梦到了你嘎婆，她跟我说她饿……”
孙氏转过身来，看着杨若晴，喃喃道。
“我就在想，这趟来了观音庙，又有那么多乞丐，我要行点功德，把馒头送给那些乞丐们吃，指不定这份功德能让你嘎婆在底下好过点……”
“娘，你别说了，我懂，我啥都懂。”杨若晴握住孙氏的手，沉声道。
“等会我去跟后厨的面点师傅那里说，让他们今夜辛苦点，把一百对馒头赶制出来，好让咱明日带去观音庙！”
杨永进道：“晴儿，这些事儿何须你亲自去，你陪着三叔三婶就行，等会我去打声招呼就是了。”
杨若晴知道杨永进的善意，但她还是果断摇头。
“二哥，我自己亲自去跟师傅们说，这关乎到功德的事，得虔诚。”她道。
二哥去打声招呼，厨房的面点师傅们肯定迫于掌柜和东家的威压不敢不从。
到时候熬着通宵做一笼一笼的馒头，指不定心中有抱怨。
这一波馒头，杨若晴不喜欢在制作的过程中夹杂太多的怨愤进去，所以她要亲自去后厨那里说，并给予打赏。
是夜，当天香楼的后院大厨房里面点师傅带着伙计们正热火朝天赶制明日去布施的馒头时，在县城某个角落的一条破败巷子里的某处简陋民宅里，妇人和孩子的哭声让人揪心。
“孩子爹啊，你这是何苦啊，咱大不了不要那个钱，你把自个折腾成这样，腿都断了，吐了那么多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和二丫姐弟往后可咋整啊！”
莫氏趴在床边，揪着被褥哭得撕心裂肺。
二丫站在莫氏身旁，一边抹泪一边抽泣。
在她们母女身后，二丫的舅舅跪在地上，额头上都磕青了，二丫的舅妈抱着二丫弟弟站在一旁，也是小声啜泣。
床上，汉子高靖躺在那里，扭头看着床前的妻子儿女，他颤抖着伸出手来握住莫氏的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
“没事儿，我身子骨好，从前在东海老家那边做捕快，大伤小伤就没断过，我见多了，不慌，不慌啊……”高靖安慰着妻子。
“爹，为啥那些坏人要打你呀？爹爹你做错什么事了吗？呜呜呜……”二丫很不解的望着高靖，哭着问。
前段时日爹和舅舅还有两个叔叔每天天没亮就去外面做事，天黑才回来。
娘和舅妈都很开心，娘跟她说了，说爹和舅舅还有两个叔叔都找到了差事，有活干了，往后就有钱买米买粮给二丫买衣裳穿了。
二丫很是高兴，可是最近几天，家里的气氛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味儿了。
先是两个叔叔，一个生病，另一个摔伤了，都在隔壁屋子里的通铺上养伤。
然后，家里的气氛就更不好了，大人们都忧心忡忡的样子。
二丫有时候半夜醒来，都听到爹在叹气，娘在旁边安慰爹，安慰到最后，娘就小声的哭了。
二丫不懂，但隐约间能感觉到家里应该是发生了啥事儿，不然大人们就不会个个都脸色沉重，都不爱开玩笑了。
今天早上，爹和舅舅一块儿出了门，娘和舅妈都送到了巷子口，还在叮嘱什么。
接下来这大半天，娘和舅妈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舅妈一会儿就跑去巷子口张望。
好不容易熬到日头下山，爹和舅舅回来了，可是，却是舅舅驮着爹。
爹回来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嘴上都是血，腿上也是血。
舅舅把爹驮回来后就给爹娘下跪，舅舅还甩自己耳光，说是自己没用，说自己不是人……
“姐，姐夫，我不是人啊，是我把姐夫打成这样子的，姐，你打死我吧！”
身后，二丫舅舅再次哭丧着道，并埋下头去，接着给床上的姐夫磕头。
高靖挣扎着想起身，一条腿痛得根本就挪不了。
“二丫娘，快，快些拦住小舅子，别让他把脑袋瓜给磕破了！”高靖急得喘着粗气道。
二丫娘赶紧起身冲到二丫舅舅跟前，拦住他，哭着道：“你别磕了，二丫两个叔叔都伤成那样下不来床，你要是也倒下了，咱这屋里就没一个能站着的人了！”
第4409章 送子娘娘
隔天上昼，杨若晴，小花，小朵，骆宝宝，峰儿，大家伙儿一块儿来了县城西面的观音庙。
大家伙儿在半山腰的观音庙里上完香，许了愿，添了香油钱后便下了山。
此时，这山脚下，马车，牛车，早已停了长长的队伍。
“这观音庙的香火还真是鼎盛啊，我看这沿路上山下山遇到的香客们，好多都是操着外地口音呢，搞不好邻县的都来了。”小朵牵着骆宝宝，跟在孙氏身侧，边走边兴奋的道。
骆宝宝也很是兴奋，跟小朵这道：“朵儿姨，我嘎婆不是说了嘛，这观音庙求子最灵验了，朵儿姨，你先前许的啥愿啊？是不是也想让送子娘娘保佑你给我生个小弟弟呀？”
“你这孩子瞎说啥呢，我都还没成亲，哎呀！”小朵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子屁股，狠狠瞪了骆宝宝一眼，恨不得找条地缝给钻了。
骆宝宝却是哈哈哈的笑。
“朵儿姨你羞恼啥？我娘说了，每个女孩子都要经历这一遭的嘛，就好像公鸡长大了要打鸣儿，每天负责把日头给喊起床，母鸡长大了就要下蛋，一样的道理呀！”骆宝宝又道。
小朵抬手轻轻戳了下骆宝宝的额头：“你这孩子，我就说嘛你哪里来的那么多歪理邪说，原来都是你娘教的。”
“我娘没说错呀，这是人之常情，不是歪理邪说。”骆宝宝歪着脑袋，一本正经的道。
“我没说你娘说的是歪理邪说，我是说你这小小年纪也说这些，就不好啦，小孩子还是不要懂那么多东西为妙！”小朵故意板起脸来教育骆宝宝。
“朵儿姨，我可不是啥都是我娘教的哦，好多东西我还也能无师自通呢，就拿先前说吧，你先前鬼鬼祟祟的一个人在那边抽签，我就晓得你是在抽姻缘签。”
“嘿嘿，你是不是在问菩萨，你和我项家庄的姨夫的姻缘的事啊？”骆宝宝压低了声音，坏笑着问道。
小朵一阵心虚，恨不得来捂住骆宝宝的嘴巴。
“好吧好吧，我认输了，先前是我不好不该说你是歪理邪说，我收回哈！咱不说这话，换个话题……”
小朵伸手揽住骆宝宝的肩膀，带着她快走几步跟后面的人拉开距离。
等到距离拉开一些了，小朵偷瞄了一眼身后的孙氏和杨若晴一行，见她们正在边走边谈论接下来布施的事情，显然是没听到这边的谈话的，小朵暗暗松了一口气。
又看了眼被自己揽着肩膀，如今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外甥女，小朵心中感慨万千。
这小丫头可是自己看着生下来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不晓得给她换了多少块尿布呢，如今长大了，这伶牙俐齿的，她这个做小姨的都不是她对手啦！
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马车旁还留了两个酒楼的伙计哎原地看守马车，以及马车里的几只装着馒头的大竹筐。
杨若晴让两个伙计把大竹筐搬下来，放在马车前面的踏板上，然后自己拿出带出来的一副笑铜锣，那么一敲。
清脆响亮的声音，顿时就把附近的乞丐们全都吸引过来了。
“我们是眠牛山杨家的，今日家母生辰来庙里烧香，带来了几筐子馒头给大家伙儿……”
杨若晴才刚说到这里，附近那些正忙着跟各路香客讨钱的乞丐们全都一窝蜂朝马车这边涌了过来。
既要做善事，又怕这些人疯抢起来吓到孩子，杨若晴视线便让小花小朵带着骆宝宝和峰儿站在一定的安全距离外看着。
这边，留下两个伙计维持秩序，然后孙氏自己来分发，她从旁辅助，顺便保护孙氏，免得孙氏被人给挤倒了。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这会子看到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的乞丐，孙氏还是惊到了。
尤其是这些乞丐们把马车团团围住，前面的早已伸出手来抢着跟孙氏那讨要馒头，后面的唯恐来晚了被抢空了，所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前挤，削减了脑袋也要往前挤，有的乞丐还带着孩子，便把孩子架在自己肩头上，一手抓着孩子的脚踝省得孩子摔下去，另一手抓着一只破碗伸到孙氏面前……
“娘，别慌，有我在没事儿的。”杨若晴道，随即来到人前。
她目光扫视一圈，直接把一个凶神恶煞正在推搡妇人和孩子的男人揪着肩膀拽起来，然后一巴掌打出人群。
“不准哄抢不准推搡，每个人都有馒头，老人孩子妇人排前面，男人排后面，谁敢插队挤兑这就是下场！”
恩威并济，立马就镇住了场子。
乞丐们赶紧排了两条长队，老弱病残排前面，孩子也从父亲的肩头，母亲的怀里下来了，站在地上自己排队，大家不敢争抢，照着秩序来。
轮到谁谁上前，两只大大的白面馒头塞到手里，遇到老人和孩子，除了两只馒头，还有额外的十文钱。
一文钱能在街上买一只馒头或者包子，十文钱能买十只。
一天吃三只，也能保证接下来的三天都不用饿肚子。
这是孙氏唯一能帮到他们的了……
小花把峰儿交给了小朵带，自己也过来帮孙氏发放馒头和铜钱。
两个伙计从旁维持秩序，杨若晴则双臂抱在胸前，站在一旁看着，这些乞丐里大多数人都是有感恩之心的，
得到了馒头和铜板，还会跟孙氏这里说两句感激的话。
但也不排除有些人是附近的懒汉，或者本土那些混吃等死的乞丐们，他们浑水摸鱼，领了一波还想来领。
他们夹杂在队伍中，被杨若晴的火眼金晶一瞪，立马吓得原形毕露赶紧夹着尾巴逃了。
林子大了啥样的鸟都有啊！
杨若晴暗暗感叹着。
看了一眼那边忙碌的娘，虽然忙得手脚没有一刻停歇，但是娘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尤其是在把馒头亲手放到那些妇人和孩子的手里时，把铜钱放到那些衣衫褴褛的老妪手里时，孙氏都会友善的叮嘱她们两句，仔细收好，莫让别人给抢了……
杨若晴转过身去。
这世道就是这样，有的人衣食无忧，生下来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有的人却要一辈子颠沛流离，幼年漂泊，老年无所依。
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是每个人的造化。
可是，不管你是达官显贵，还是这流浪的乞丐，每个人都得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不是嘛？
这就是生命的意义，生生不息，在深渊中也要挣扎，挣扎了，或许会有一丝生机，一线光亮。
在不利的环境里甘于人下，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第4410章 再遇二丫
杨若晴快步来到这孩子跟前，“二丫？”
小女孩正低着头，好像在想自己的心思，脚下随着排队的人群往前环函移动。
突然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她猛地抬起头来，咫尺处出现了一张亲和友善的笑脸。
“骆家婶娘？”二丫的眼中露出狂喜，一下子就喊出来了。
杨若晴也很开心，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这孩子还记得她，记得对她的称呼。
“二丫，你怎么在这里？你爹娘他们呢？”杨若晴一手扶着二丫的肩膀，抬头扫过扫过四下，并没有发现二丫的娘莫氏。
二丫弱弱道：“我娘没来，我是一个人跑出来的。”
“啥？”杨若晴惊讶了，“你为啥一个人跑出来啊？”
从县城到这观音庙坐马车撑死了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可若是步行过来怎么着也得大半个时辰。
二丫这种小孩子的小短腿跑来这里，那就要更久，这孩子怎么大老远跑这里来了？还在这里排队领馒头，难道她家又出啥事儿了？
想到这儿，杨若晴把二丫从队伍里牵了出来，“来，跟婶娘来这边，婶娘有话要问你。”
马车车厢里。
骆宝宝和峰儿一左一右打量着坐在中间的二丫。
峰儿抬着小胖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歪着脑袋打量着二丫，明亮的眼神中都是惊讶。
似乎在说，这个小姐姐耗能吃哟，一会儿工夫就吃下了两只大馒头，现在又在吃第三只。
而骆宝宝呢，比二丫年长了四五岁的样子，俨然扮演了一个姐姐的角色。
坐在二丫身旁，笑容可亲的看着二丫吃馒头，眼见二丫呛住了，骆宝宝还递过来一碗糖水。
“二丫妹妹，慢点吃，别噎到了，喝口糖水。”骆宝宝笑眯眯道。
二丫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长得好看，又神气十足的小姐姐，再看看自己这身上脏的，二丫有些自卑，不敢接。
骆宝宝笑得更加的平易近人，把碗放在二丫的手里：“这馒头有点干燥，你得喝口糖水润润嗓子，不然肚子撑得难受。”
在骆宝宝那双友善的目光中，二丫缓缓抬起了手里的碗，喝了一大口。
好甜好甜的糖水啊……
上一回喝到这么甜的糖水，还是去年在老家的时候吧，那时候爹还没有出事儿……
“好喝吗二丫妹妹？”骆宝宝又问。
二丫点头，声音细细小小的，“好喝，多谢姐姐。”
骆宝宝弯起唇角，笑了，这一笑，如阳春白雪，美美的，亮亮的，也暖暖的。
峰儿用小胖手指着二丫，奶声奶气的道：“二丫姐姐大胃王，小猪猪……”
二丫的脸刷地就红了，轻咬着唇低下头去，手里还拿着一只馒头，馒头都被她脏兮兮的小手指给捏破了。
见状，骆宝宝赶紧笑着解围：“峰儿，二丫姐姐饿了，饿了菜肴多吃，吃了才能长身体长高高。”
峰儿站起身来，抬手照着自己的头比划了下，“峰儿也要做大胃王，也要长高高，长壮壮……”
骆宝宝夸赞道：“这才对嘛，那峰儿就要跟二丫姐姐学习，好好吃饭，不挑食，做个好孩子，好不好？”
峰儿一脸认真的点头：“好”
“你们三个小家伙在聊啥呢？看来还聊得很起劲儿嘛！”
车厢帘子外面传来杨若晴的笑问声，马车帘子随即掀起，杨若晴也进了车厢。
看到杨若晴进来，峰儿立马伸出手来：“姑姑抱！”
杨若晴把峰儿抱到怀里，又看了眼骆宝宝和二丫，以及那碗糖水。
杨若晴朝骆宝宝这夸赞道：“嗯，不错，娘去跟嘎婆说事情的时候，你把二丫和峰儿都照顾得很好，非常棒！”
骆宝宝愉快的翘起了嘴角。
二丫看到杨若晴回来，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好奇的多打量了几眼骆宝宝和峰儿。
杨若晴先前把二丫领进车厢的时候，便介绍了骆宝宝和峰儿给二丫认识。
所以这会子，杨若晴跟他们三个道：“宝宝，你带着峰儿回你嘎婆她们的马车上去，娘要带二丫提前回县城，去找二丫的爹娘，等娘把二丫送到她爹娘身边，娘就立马回来，好不好？”
骆宝宝爽快点头，赶紧下了车，临走之际还把峰儿给抱走了。
回县城的马车里，杨若晴跟二丫这询问起事情，为啥她一个人跑去观音庙乞讨，为啥身边也没个大人跟啥啥的。
二丫的小脸耷拉了下来，小声道：“两个叔叔做工的时候摔伤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昨日我爹和我舅舅出去。回来的时候爹也受伤了，腿断了起不来。”
“娘和舅妈在屋子里照顾爹和叔叔他们，买不起药，也没有钱买米买粮，娘还偷偷哭了。”
“我偷听到邻居大娘她们说话，说观音庙这里的菩萨最灵验，好多人都来上香，还有好多好心的有钱人布施东西给穷苦人吃，我就偷偷跑来了……”
跑来之后发现这里果真在布施馒头，可高兴了，赶紧跟着大人们的屁股后面排队，等着领了馒头带回家去给爹和叔叔他们吃，他们吃了，伤才能好……
杨若晴抬手轻揉了揉二丫乱蓬蓬的脑袋，又是心疼她，又对这家人的遭遇有些纳闷。
她记得上回自己临走之际是送给了莫氏几两碎银子的，那些碎银子是让他们一家人等正月初六县城的客栈开张后，去租赁一间通铺来住。
剩下的钱管口粮，也能支撑道二丫爹的脚上恢复，下地找事做。
如今听到二丫这话，她爹和两个叔叔应该是出去找工去了，可却又出了意外。
如今这个家病的病，伤的伤，几乎就没有能好好站着的爷们了，妇人又要忙着照顾那些倒下了的男人，以及嗷嗷待哺的婴儿，所以二丫偷偷溜出来，身边没有人知晓，也不稀奇。
“二丫，往后再这样，不可以一个人跑出来了。”杨若晴叮嘱二丫道。
“今个是你走运遇到了婶娘我，倘若你遇到的是一个人伢子，那你可就惨了，会被拐走卖掉，一辈子都见不到你爹娘和弟弟了。”
第4411章 拉石头
杨若晴的话，可真把二丫给唬住了。
小丫头脸色发白，紧张的抓着手里早就凉了硬了的馒头，吓得不敢说话。
杨若晴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你只要听话，乖乖的跟着你家大人，就不会遇到人伢子。”
二丫用力点头，然后小声道：“她们都说这里的观音能显灵，我其实也想去祈福的，求菩萨保佑我爹的腿早日好，早日下地……”
“可是，我没吃早饭，我饿，没力气爬山……”
杨若晴温柔一笑，“你有这份心，观音娘娘会感知到的。这只馒头冷了，不能再吃了，给婶娘吧，等会婶娘给你买其他好吃的。”
“嗯，多谢婶娘。”二丫听话的把馒头放到了杨若晴手里，并乖乖坐好。
二丫叫不出来她家人现在住的巷子叫啥名，但杨若晴会谆谆善诱，通过对巷子附近的一些显眼的酒楼啊，铺子啊，标志性的物件来做排除，最后把目标锁定在县城最破败的城西街里面大槐树胡同。
马车刚抵达大槐树胡同口，杨若晴就听到外面有妇人在歇斯底里的喊二丫的名字。
“是我娘耶！”二丫从座位上蹦起来，伸手就要去撩帘子。
杨若晴将她拦住。
二丫大大的眼睛眨巴着，有些不解的望着杨若晴。
杨若晴悄悄撩起帘子的一角，好让二丫能看到外面莫氏那焦急呼唤的样子，又让莫氏暂且看不到车厢里的一切。
“你看，因为你偷偷溜出去，你娘急成这幅样子，要是你天黑都不能回家，被坏人带走了，你娘要疯掉。”杨若晴再次告诫二丫。
请别怪她一个大人反复的拿这事儿来吓唬一个小孩，实在是二丫的这种行为必须给以深刻的警告。
不然以后她还是不长记性，初生牛犊不怕虎，到处跑。
孩子是爹妈的心头肉，是一个家庭的核心，孩子丢失了，爹妈空了，家也不再像家。
这种失误，一次都不能发生，发生了一次，对于这个家庭来说便是毁天灭地的灾难。
二丫站在车厢里，看着车厢外面街头上，自己娘莫氏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拦住过往的行人跟他们打听，抬手比划着她的身高和样貌……
遇到脾气温和点的行人，会停下来摇摇头，摆摆手。
遇到脾气暴躁的，不仅一把推开莫氏，还要骂一句‘疯婆子’！
莫氏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发出噗通一声巨响，二丫看着都觉得疼，可是莫氏却好像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趴在地上望着大街上行人匆匆的步伐，口中还在喃喃的念着二丫的名字。
她从地上爬起来，歪歪斜斜的继续往前走，便走边喊“二丫……”
二丫再也忍不住，从杨若晴的手臂下面钻过去，跳下了马车，朝莫氏那边哭喊着着跑去……
二丫被她舅妈带到了对面屋子，这边的屋子里，高靖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床边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分别是莫氏，以及杨若晴。
方才，杨若晴已把遇到二丫的经过跟莫氏和高靖这里说了。
两口子都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些。
莫氏抹着泪，跟杨若晴这道：“二丫爹伤成这样，两个小叔子也下不来床，我在家里照看他们，她舅妈帮我带着二丫弟弟，真的是眨下眼睛的功夫二丫就跑不见了。”
“若不是先前二丫爹问我二丫在哪，咋一上昼都没见着人，我八成还没意识到她不见了……”
“骆夫人，您真的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多谢您帮我们把二丫送回来！”
莫氏从凳子上滑下来，给杨若晴下跪磕头。
高靖也是挣扎着想在床上给杨若晴磕头，杨若晴抬手制止住高靖：“你的腿受伤了，不宜挪动，躺好别乱动。”
然后她又来到莫氏跟前拽起莫氏：“几次三番遇到二丫，这也说明我跟二丫有缘，你不要对我行这样的大礼了，当务之急是告诉我，你们家又遇到啥难关了，为啥高靖三兄弟都受伤了，先前进屋的时候遇到二丫舅舅，他舅舅也不太好的样子。”
额头都破了肿了，一看就是磕头磕的。
莫氏抽泣着坐回了凳子上，看了一眼床上直挺挺躺着的高靖，叹口气，哀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承蒙骆夫人您的大恩情，当初又给我们毯子又给我们吃食又送银子给我们度过难关，”
“正月初六，孩子爹的腿好些了，能下地，我们拿着骆夫人您给的钱先搬去一个小客栈，租赁了一间通铺先落脚。”
“在客栈里住了五六天，孩子爹和孩子舅舅就在外面找到了活计，东家那边原本是说好了工钱照天结算，一天二十文钱，晌午管一顿饭，傍晚下工的时候就给钱。”
“等一下。”杨若晴抬手打断了莫氏的话。
“是啥活计一天二十文钱？”她问。
即便是在小排档里做擦桌椅，刷洗锅碗的活计，一天也有三十文钱，还管两顿饭。
若是做搬运之类的力气活，一天五十文钱是眼下县城的大概行情，二十文钱有点离谱。
听到杨若晴问，莫氏也有点茫然，看向高靖。
高靖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县城一户张姓的大户人家，说是要盖宅子，缺石头，招人去县城西面那边的采石场拉石头。”
“一天二十，管晌午一顿饭，工钱每天当面结清。”
杨若晴的秀眉蹙了下，县城那边的采石场她十年前去过，因为四叔的缘故。
结果就发现采石场的人跟湖光县的庞大善人有关系，而庞大善人则是黑莲教的。
采石场经过那件事之后，就倒闭了，后来被别的商人接手，而别的商人跟左君墨有关系，做的是正经生意。
扯远了，现在不是采石场的事情，而是李家跟高靖之间的纠纷。
“李家家主要盖宅子需要石头，找高大哥你去帮他们拉石头，一天下来才给二十文钱，对吗？”杨若晴问高靖。
高靖点头。
“这么低工钱的活计你也接？拉石头那可是体力活里面最累的，跟在码头扛大包差不多，可码头扛大包的，一天有五六十文钱！”杨若晴很不解的道。
第4412章 羞辱啊
高靖道：“当时县城里开张的铺子不是很多，有些铺子只招收熟人，对我这种外地来的不放心，不收。”
“我当时只想着早些找到一份能来钱的差事做，不管钱多钱少，至少不会坐吃山空，能先养活这一家人，这当口遇到了李家家主招工让人去采石场那边拉石头，我就喊了我小舅子一块儿去了。”
“开头的两天，李家家主还没赖，当天账目当天结，还让我帮他再找些人过去。”
“刚好我两个兄弟的病也好了，于是喊上他们一块儿去，我们四个人都帮李家拉石头，一天下来能赚八十文钱，骑驴找马，先做着这份差事，回头再找其他的，我们是这样打算的。”
听到高靖的话，杨若晴暗暗点头。
当务之急，这个打算也是合理的。
八个人的吃喝拉撒，仅靠着她送的那几两银子是不成的，必须找到其他来钱的路子。
四个人合起来八十文钱，每天算计着来，也能保证八口人不挨饿。
“可是，前几日我两个弟弟在拉石头的时候，因为李家准备的那辆板车的扶手出了问题，从中间断掉了，”
“加上当时正在一个陡峭的下坡，车子连带着石头都翻了，我两个弟弟都受了伤，有个弟弟的脑袋都被石头砸破了。”
“为了给两个弟弟救治，我们把骆夫人您送给我们的银钱还有那几天的工钱全搭进去了，”
“大夫跟我说，这种事跟东家提供的木板车有关系，把人弄成这样，东家得负责，让我去找东家讨要工伤钱。”
“我回来跟他们几个商量了下，不打算去讨要，因为我们来这里人生地不熟，我们是逃荒过来的，路引都没有，要是真的闹起来，要吃更大的亏不算，指不定还会惊动东海那边，就更不好了，于是我们只得选择息事宁人。”
“我和我小舅子继续给东家拉石头，可是东家却没有当天结账。”
“我们找账房，账房说东家出门办事去了，过几天回来一块儿结。”
“我们就继续拉，前两日，到了给两个弟弟换药的日子，家里的钱实在是……而且这租金我们就租赁了一个月，还有三四天就要到期，房东也开始催租……”
“实在是没钱，我和我小舅子又去找东家，结果发现那东家压根就没离开，一直就在县城。”
“我们想让东家把这几日的工钱结算一下，我们好给弟弟们买药，可是东家不仅不给结算，还说我们倒欠他的钱！”
高靖说到这儿，气得牙关打颤，拳头重重砸在身下的床板上。
莫氏赶紧来到床边，握住高靖的拳头，以示安抚。
杨若晴唇角浅笑，眼中掠过一丝玩味：“倒欠了钱？这又是咋样个算法？我倒有些好奇了。”
莫氏扭过头来，代替高靖做了回答。
“二丫爹和我弟弟两个人给李家家主拉了将近十天的石头，统共是四百文钱。”
“李家家主说我那两个小叔子毁坏了他家的木板车，木板车折价三百文钱，那车石头也糟蹋了，石头要六百文，所以统共是九百文，扣掉四百文工钱，我们还得还他五百文钱！”
“可是那些散落的石头，过后二丫爹折返回去捡了大半车给李家送去了啊！还说我们欠他五百文，若不是那板车坏了，我两个小叔子至于伤成这样么？太黑了，呜呜呜……”
莫氏捂着脸哭了。
高靖也是气得咬牙切齿。
杨若晴也是摇头，那什么李家家主，简直就是周扒皮！
视线落到高靖盖着被子的腿部，被角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那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杨若晴又问。
被问到这个，莫氏停止了哭泣，但浑身却开始颤抖。
“骆夫人，这人要是坏起来，真的不是人啊，恶鬼都不如李家家主那个两条腿的畜生啊！”莫氏道。
杨若晴蹙眉，耐心等待莫氏的下文。
“家里两个小叔子没钱换药，米粮也快要见底了，房租也要到期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莫氏道。
“二丫爹和我兄弟两个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再去李家求情，只盼着他们能先把那四百文钱给结了，其他的，等熬过了这阵子，到时候再回来帮李家干活给补上。”
“李家家主拿出四百文钱来，说用不着过后来补工，只要二丫爹和我兄弟照着他的意思做一件事，这四百文的工钱就能拿走。”
“他要他们两个做啥？”杨若晴随即问道。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该不会是要他们两个光天化日脱衣裳果奔吧？那真的太羞辱人了！
莫氏道：“李家家主让人端来一泡狗屎，要二丫爹和我兄弟吃下去……”
杨若晴抬手捂住嘴巴，胃里面一阵翻涌。
李家家主是个变态，鉴定完毕！
“二丫爹和我兄弟是人啊，怎么可能去吃那种东西？这不是不把人当人嘛，他们两个死活不吃。”莫氏心疼的看了眼高靖，抽泣着道。
“李家家主又说，还有一种法子，那就是让两个人互殴，其中一人必须把另一人给打趴下才能拿走这钱。”
“我兄弟恼了，说这钱不要了，简直太羞辱人，但二丫爹却把棍子塞到了我兄弟手里，逼着我兄弟动手……呜呜呜……你咋这么傻啊……”莫氏趴在高靖身旁，泣不成声。
高靖也是紧紧握着莫氏的手，男人的剑眉紧紧拧在一起，眼底一片幽暗。
听完了事情来龙去脉的杨若晴忍不住轻轻摇头。
高靖这个男人不傻，这个男人有担当。
用自己的一条腿换来了那四百文钱，给两个弟弟买了药，给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们买了一点米粮裹腹……
杨若晴正遇出声安慰莫氏几句，屋外突然有人喊。
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莫氏听到这个声音，抬起头来，神色一紧。
“又来了？昨夜不是才来过么？你昨夜没跟他商量好？”高靖诧异问道。
“没事儿，你不要担心，我出去下就来。”莫氏撂下这话，匆匆出了屋门。
身后，是高靖担忧的目光，以及一头雾水的杨若晴。
第4413章 莫氏的法子
那男人一开始应该是进了院子里面，莫氏出去了，连哄带求带拽的把那个男人拽到院子外面说话去了。
莫氏还把院子门也一并带上了。
院子外面的声音便模糊起来，但这是针对普通人的。
对杨若晴这种练家子来说，依旧能听得一清二楚。
从二人的对话，杨若晴听明白了。
过来的这个男人就是这简陋三间小院子的主人，俗称房东。
房东是过来催租的，语气和态度很不好，莫氏一直在压低声的苦苦哀求，哀求房东再宽限几日，何况还有五日才真正到期……
经过一番缠磨，最后房屋撂下了话，顶多三天，三天后再过来，到时候带人过来。
再拿不出六百文的房租，就等着扫地出门！
屋门被轻轻推开，莫氏回来了。
杨若晴赶紧把头从窗口那边扭过来，望向莫氏。
莫氏的眼眶通红通红的，她进了屋子，先是朝杨若晴这歉疚一笑，“让您看笑话了。”
杨若晴淡笑。
莫氏来到窗前，高靖一直在等着，先前竖起耳朵听也听不清楚，可急坏他了。
“二丫娘，咋样？人咋说的？”高靖急问。
莫氏挤出一丝笑来道：“你莫急，人家看咱不容易，说给咱免了下个月的房租呢，让咱安安心心在这住着，养好伤。”
“不会吧？我没听错？”高靖一脸诧异。
杨若晴也是满脸错愕。
先前自己听得真切，那房东凶神恶煞很不好说话啊，已经撂下话了，三天后带人手过来，要么收租要么收屋。
莫氏……莫氏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或许她是不想给受伤了的高靖添堵，不想让高靖雪上添霜，所以才善意的欺骗。
可是，谎言终究会露陷的啊，三天后咋整？
这一屋子伤残人士，还有二丫姐弟两个小孩，到时候真的是要被扫地出门的啊！
床边，高靖显然还是不信，但莫氏却坚持着将这个善意的谎言进行到底。
“我没有骗你，真的，你放心养病好了，这个难关咱肯定会度过去的。”莫氏道。
高靖依旧是半信半疑，但是莫氏就是不松口，他也没辙。
“倘若当真是房东大发慈悲，那这个恩情我一定记住，等我的腿好了，到时候我一定找机会把这个人情给还上！”高靖道。
莫氏点头，眼中都是笑意。
可是，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杨若晴却看到了她眼中那一抹飞逝的决绝。
送杨若晴到巷子口，莫氏屈膝给杨若晴行礼。
“骆夫人，今日实在是多谢您送二丫回来，不然，二丫走丢了，我和他爹真的会支撑不下去的……”莫氏的眼泪又出来了。
这个可怜的女人，是杨若晴见过哭得最多的一个，简直就是水做的。
杨若晴停在马车旁，看着莫氏。
“三天后房东带人上门催租，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会怜悯你们这屋里的病残和小儿，到时候你打算咋样应对？”杨若晴突然问。
莫氏愣了下，有些惊讶的看着杨若晴。
杨若晴叹出一口气：“你骗得了高靖，却骗不了我，那个房东可没有说免租的话，你只剩下三天的期限，到时上哪去变出钱来？”
莫氏怔了下，顿时心虚起来，目光闪烁着不敢看杨若晴的眼睛。
“我，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我还有一点压箱底的首饰，大不了拿去当铺……”
“你若是当真有首饰，早就拿出来当了，至于等到现今？”杨若晴再次打断了莫氏的话。
莫氏咬着唇，不说话，脸涨红了。
主意，她还是有的。
只是那个主意，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拿出来，一旦拿出来，她也就没脸见高靖和孩子们了……
“咱们女人，最后能依仗的一点交换条件，就是自个的身子了。”杨若晴握住莫氏的手，沉声道。
“若是我没有猜错，你该不会是想要走这条不归路吧？”
杨若晴的话刚问完，莫氏的手便触电般缩了回去。
她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无血，但眼中的惊恐和慌乱，显然证明了杨若晴的猜测是正确的。
莫氏，果真是这么打算的。
“你为啥要这么傻？”杨若晴蹙着眉头看着莫氏，有点痛心的问。
上回跟莫氏的闲谈中获悉，莫氏的年纪比她小三岁，才刚刚二十三。
只是这小半年来担惊受怕的逃荒，风餐露宿，让莫氏看起来显得有几分憔悴和苍老。
但若是细看，莫氏其实长得不丑，稍加收拾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不就是六百文的房租么？我都来了，你问啥不跟我这借呢？非得要一个人扛下来，去走那条不归路？就为了六百文，你就把自己委身于那个房东，值得吗？”杨若晴又问。
莫氏突然捂着脸哭了。
“骆夫人，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们萍水相逢，您之前已经帮过我们家那么多了，我怎么好意思啥都跟您这开口？您有您的家庭，您的子女和老人要养活，您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大水淌来的啊，我得自己琢磨法子！”莫氏哭着道。
“可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琢磨不出啥好法子来，刚巧那个房东上回过来催租的时候无意间露出那么一点意思，当时我吓得不行，”
“许是我当时的行为激怒了他，这租期还有好几天呢，就跑了两三回催租，一回比一回急。”
“我先前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想着只要我遂了他的愿，满足了他，再跟他那里求求，指不定就能免租，好歹让我们撑过这一个月，等二丫爹和两个小叔的伤好了，我们就搬离这里，躲得远远的，只要我不说，二丫爹就不会知晓……”
莫氏说不下去了，越说越觉得无地自容，索性捂着脸蹲到地上抽泣。
这是懊恼的泪水，这是悔恨的泪水，这也是无助和绝望的泪水……
杨若晴也跟着蹲下身，把手搭在莫氏的肩上。
“别哭了，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六百文房租，你若是不想再跟我这里借，那我给你支个招，保证你能用自己的钱正大光明的交房租！”
第4414章 没见过女人?
……
县城李家。
李家的宅子位于县城北面的富人区。
这是一套三进的大宅子，宅子里面，雕栏画栋，台阶上摆着一溜儿的花盆，里面种着的花花草草全都是名贵品种。
廊下挂着的鸟笼子里，圈着着的鸟雀儿也都娇贵，有专门的丫鬟仆人精心打理照料。
此刻，李家家主穿着一身绫罗绸缎，手里拿着一杆用象牙打造的长杆水烟筒，正盘着腿坐在十六姨娘的软塌上的抽着烟，看着面前十六姨娘跳舞。
十六姨娘的排位跟她的年纪一样，十六岁的芳华，腰比水蛇还要柔软，脸蛋比桃花还要娇艳。
在委身于李家家主这个五十开外的老头之前，十六姨娘是县城飞燕坊里教授舞蹈的舞娘。
李老爷的孙女曾经跟着十六姨娘学跳飞燕舞……
“老爷，奴家跳的好看么？”
一曲终了，十六姨娘像一只轻盈的燕子似的扑进李老爷的怀里，扑闪着一双撩人的眼睛含情脉脉望着李老爷那肥腻腻的下巴以及唏嘘的胡茬。
李老爷咬着水烟杆子，色眯眯看着怀里的美娇娘：“好看是好看，不过还是有点欠缺。”
“欠缺？”十六姨娘不解挑眉。
李老爷便用手里的水烟杆子挑了下十六姨娘胸前的一角衣襟，“穿着衣裳跳不好看，脱了跳，才叫美，嘿嘿嘿……”
十六姨娘的脸颊腾起俩抹绯红，小粉拳轻轻捶打着李老爷的胸口：“老爷，您坏，您好坏哦……”
李老爷就势抱住十六姨娘，俯下身去把一张脸埋没进十六娘姨胸前的波涛中。
屋门突然被人踹开，呼啦啦进来五六个人，清一色的黑色夜行衣，脸上围着黑色的面罩，带着一身的杀气。
他们进来后顺势就把屋门给关上，为首的一个高大的男子疾步过来一把将李老爷拎起来，照着李老爷的腹部就是两拳头，打得李老爷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
十六姨娘吓得从软塌上滚下来，衣裳都滑落到腰间，胸前波涛汹涌，让人怀疑那细细软软的水蛇腰能不能承载这重量……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干活！”
为首的那个男子朝着身后的几个属下吼了一声，几个属下赶紧回过神来，有的拿出棍子，有的拿出刀，有的拿出麻袋，有的拿出竹篓子，篓子里面是交缠在一起的蛇，鳞片在一起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们把东西一股脑儿的丢到李老爷跟前，李老爷吓得屁滚尿流的往后躲。
边躲边给十六姨娘递眼色，想让她趁乱出去搬救兵。
没想到十六姨娘见到那些吐着芯子的蛇，眼皮一翻白当场晕死过去。
为首的那个高大男人来到李老爷跟前，一脚踩在李老爷身旁的凳子上，俯下身，露在面罩外面的那双狭长眼睛幽黑冰冷得让人心颤。
“李老爷，选一样吧，两样也成，三样也不嫌多！”男子冷冷道，声音里带着嘲讽。
李老爷狠狠吞了口口水，颤声问道：“这位大兄弟，我李某人自问不认识诸位，也没跟诸位打过交道，更没得罪过诸位，诸位对李某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谈你个头！”为首的男人一巴掌拍在李老爷的脸上。
李老爷感觉自己半边腮帮子都废了，耳朵里嗡嗡嗡的响，就像住进了一窝苍蝇。
“麻溜的，选一样。”为首的男人又拍了李老爷一巴掌。
李老爷的鼻血飚出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擅闯民宅，信不信我去报官抓了你们！”
“光天化日你欺压高靖，讹诈他们的工钱，这就是你的报应！”为首的男人很不屑的道。
“高靖？”李老爷眼珠儿骨碌碌的转了一圈，想起了那个拉石头的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
“原来你们是高靖叫来的？”李老爷这下心里有底了，眯了眯眼，吐出嘴里一口血水：“我呸……”
“砰！”又是一拳头砸在李老爷的腹部。
“你不是喜欢看别人互殴吗？老子今个成全你！”为首的男人站起身来，掏出一双黑色的皮手套戴在手上，然后又把几只粗糙锋利的铁指环戴在自己的十根手指上。
李老爷看到男人这行云流水的举动，慌了，这显然是道上的人。
“别打……啊！”
“砰砰砰！”
“别……”
“砰砰砰！”
男人揪住李老爷就是一顿猛揍，踩在脚底下揍，拎起来揍。
李老爷的脸上像开了染坊，红的绿的白的黄的全出来了，像破麻袋一样被扔在地上的时候，只剩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
男人一脚踩在李老爷的脸上，冷冷道：“我们老大说了，高靖一家，我们老大罩了。”
“你要是识相，就乖乖把工钱给高靖结了，你要是不识相，那明日望海县城就少了一个李老爷！”
……
夜里，杨若晴陪着孙氏吃完了夜饭，送孙氏回屋。
因为白日里去观音庙上香了，给逝者点了长明灯，给家里其他的亲人祈了福。
而且还抽到了一支家财方面的上上签，所以孙氏的心情很是愉悦，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
“娘，这趟来县城，您耍的还乐呵不？”杨若晴把洗脚水端到孙氏跟前，蹲下身来为孙氏脱鞋子。
孙氏欣慰一笑，道：“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孝顺，娘甭管在哪都乐呵呢！”
杨若晴莞尔，动作轻柔的将孙氏左脚的鞋子脱了下来。
孙氏回过神，忙地道：“娘自己来，这跑了一天的脚等会熏到你了。”
杨若晴道：“那有啥，我小时候拉屎拉尿也没把娘给熏坏呀，如今娘的脚味儿自然也熏不到我！”
她接着又把孙氏的另一只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将孙氏的双脚浸泡到温暖的热水里。
热水里，放了好几味中药材，有舒筋活络，驱邪益体，松缓疲劳之效。
再辅以杨若晴的独家推拿手法，保证能赶走娘亲的疲惫，让她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
“娘，舒服不？”杨若晴抬头问道。
孙氏慈爱的看着，微笑着轻轻点头：“很是舒服呢！”
杨若晴勾唇，舒服就好。
第4415章 心如刀绞
“晴儿啊，今个那个叫二丫的小女孩，后来你亲手送到她爹娘手里了吧？”孙氏突然问。
杨若晴点点头：“是的呢，小孩子贪玩到处瞎跑，把她娘给吓坏了，我们到的时候，她娘在大街上挨个儿的跟人打听，被一些人当做疯婆子来驱赶呢！”
孙氏长叹口气，“哎，今日这要是没遇到你，这孩子真的走丢了，她娘八成就真得疯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杨若晴点头，可不就是嘛，当年辰儿不见了，她也是接近疯了。
是想到骆宝宝，才让她强撑着，可那活的真的生不如死。
“晴儿啊，二丫他们一家都是从东海那边逃荒过来的吗？”孙氏又问，将杨若晴的思绪拽了回来。
杨若晴点点头，“是的，一家子人都过来了，早前遇到他们的时候，住在桥洞底下，可怜死了，后来我给了他们一点碎银子，让他们好歹能租赁两间屋子落脚。”
孙氏赞赏的点点头：“晴儿啊，你做的好，做好事不一定会有福报，但做坏事是肯定有恶报的。”
“咱家如今这日子，比从前过得不晓得好多少倍，但凡能帮的，尽量帮一把，我最不忍心的看的，就是父母逃荒，带着孩子颠沛流离，忍饥挨饿，被人欺负……”
就像当初老杨家没有分家那些年，虽然自己和晴儿爹不需要出去乞讨，有地方住，也有饭吃。
可是，看着老杨家将吃食划分出三六九等，晴儿姐弟三个，尤其是晴儿吃的是最下等的那种，孙氏心如刀绞！
偷偷把自己的口粮留给晴儿吃，被婆婆发现了还得痛骂，因为用婆婆的话来说，自己是老杨家的劳力，晴儿是吃闲饭的，所以吃闲饭的不饿死就行了，饭菜得先紧着劳力吃……
但在做娘的心中，宁可自个吃土，也要把饭菜留给孩子啊！
“娘，你不用担心，我不仅把二丫安全的送到她爹娘手里，我还在路上买了一些包子馒头让她一并带着，她不会饿肚子的。”
孙氏点点头，“你做得对，哎，只可惜咱能力有限，今天看到那么多乞丐过来排队等馒头，老人小孩占了六成，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从前一直躲在村子里，村子里不愁吃不愁穿，即便是那些条件不好的人家，怎么着也能东挪西借一些米粮来度日，守着家里的几亩田地，至少不会饿死。”
“出来一趟，看到那些没有屋子没有田地的乞丐，真是不敢相信这世上吃苦的人竟然能苦到那个份上，哎……”
“娘，这些乞丐们再怎么样，至少他们是自有的。”杨若晴道。
“娘若是去那些真正的大户人家的后宅看一眼，看看那些主人如何的惩罚下人，娘才真的要震惊呢，简直不把人当人，下人的娃也不是娃，是主人的娃的陪衬，使唤的牲口。”
“主人想把下人的娃咋样处理就咋样处理，发卖了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就好比咱庄户人家的老狗下了一窝小狗崽子，主人抱几只出去送人那种。”
听完杨若晴这番话，孙氏啧啧着，眼底都是惊愕。
“还是咱庄户人家好啊，躲在村子里，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咋地也能有个照应，也不至于太过分。”孙氏道。
杨若晴笑了笑，对孙氏的这个说辞，并不赞同。
想当初杨华忠的腿摔断了，三房折损了一个主要劳动力，谭氏和老杨头都动了念头要把胖丫拉出去卖人呢！
这世道，不管在哪，有钱有权有本事，你就能活得好。
没钱没权没本事，在哪都是地狱，所以要想不被人踩到泥心里，不被人鱼肉，就得努力往上爬，哪怕你每爬高一层，你的境遇都回不一样。
“晴儿啊，咱能不能多为那些乞丐们做点事儿啊？看着，实在是心疼啊！”孙氏又跟杨若晴这商量道。
杨若晴看了自己的娘亲一眼，忍不住笑了笑。
“咋啦？我脸上有脏东西？”孙氏讶了下，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杨若晴摇头：“娘，您脸上干净的很，并没有脏东西。我笑，是因为我觉得我娘有时候善良得有些天真，有些不切实际呀！”
孙氏怔了下，随即也尴尬的笑了笑。
“我也就是顺口说说，其实我也晓得，咱能力有限……”孙氏喃喃道。
杨若晴道：“娘，有句话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就是说，这天下都是皇帝家的。”
“咱望海县城外面那么多乞丐，湖光县，附近的其他县，庆安郡，长淮州，以及其他地方，每个地方都有一堆的乞丐。”
“即便咱家富可敌国，也养不活那么多乞丐。”
“或许你会说，咱不养那么多乞丐，咱就养咱望海县的这些乞丐，那娘你有没有想过，很多好吃懒做的人也会钻这个空子？”
“而那些乞丐里面，也不乏有志气却又落难，不得不出来乞讨的，所以，咱只能在逢年过节这些特殊的日子里布施，养着他们是不可能的事情。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必要。”
“而想要真正解决这些问题，那是皇帝的事儿，因为这天下都是皇帝的。”
“皇帝颁布礼民的政策，皇帝发放赈灾的粮食，皇帝惩罚贪官污吏……”
“只有天下太平，四海安康，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但凡能安居乐业，一家人在一起耕种有饭吃，谁还愿意出来颠沛流离的乞讨，吃别人的残羹冷炙，受人白眼呢？”杨若晴耐心的跟孙氏这里分析着，相信孙氏能听懂的。
这就好比后世的某位爱国的大作家，起初，他选择学医，是打算救治国人的身体，让国人身体康健，不至于像病夫一样手无缚鸡之力，更不提抵抗外敌的入侵。
可是后来他发现，国人病的不是这**，而是精神。
好吧扯远了，此刻，孙氏听完杨若晴这一番长篇大论，整个人坐在那里愣愣的，好像在努力消化和吸收这些话里的意思。
第4416章 行动好快
杨若晴笑了笑，拿过干净的帕子为孙氏把脚擦起来。
孙氏叹出一口气，道：“晴儿你说的在理，这事儿确实不该我们管，哎，只能说这人跟人真的生来就不一样，投胎，确实是门学问啊！”
杨若晴微笑着点点头：“娘这话说对了，投胎确实是门学问。”
“不过，即便是那些有钱人，他们的钱也不是大水淌来的，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权贵子弟，或许大家觉得他们是米虫。”杨若晴接着道。
“别人只看到他们生来就享受荣华富贵，却没看到他们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一辈们建功立业，抛头颅洒热血。”
“远的不说，就拿咱加来说，在村子里那些人的眼中，就羡慕咱家宝宝和峰儿命好，会投胎，生下来就是大将军和状元郎家的孩子，将来啥都不用努力也照样吃穿不愁。”
“而他们家的那些孩子们甭管咋样努力，都不及咱家宝宝和峰儿。”
“可是，那些说这些话的人有没有想过，当他们冬日里蹲在墙根下磕着瓜子说着闲话的时候，棠伢子穿着冰冷的铠甲在大齐的南面跟南蛮子交界的地方巡逻，不分昼夜。”
“当他们农闲的时候坐在牌桌上打着叶子牌，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时，棠伢子或许正在战场上跟敌人做性命之搏。”
“棠伢子是护国大将军，是皇帝亲封的忠勇伯，咱家宝宝生来就吃穿不愁，护国大将军的女儿，身份显赫。”
“这一切，都是她爹用命去换来的，而村里其他小孩们的爹呢？他们付出了多少才会有多少收获，羡慕嫉妒是不成的！”
“至于峰儿，娘你想想大安不分寒暑刻苦求学的样子，自然就明白了。”
杨若晴原本还想说几句，却发现孙氏竟然掉下了眼泪。
“娘，好好的你咋哭了呀？”她赶紧抽出帕子来为孙氏擦拭眼角。
孙氏道：“娘没用，没能为你和你两个弟弟挣出啥名堂来，小时候连饭都不能让你们吃饱，过生辰都吃不上一只完整的水煮蛋，没给你们留下半点家业，你们姐弟全得靠自个，那么辛苦，比别人家孩子辛苦那么多……”
孙氏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使劲儿往下掉。
杨若晴真是哭笑不得，只能像哄孩子一样的，小心翼翼的哄着。
“娘，你和爹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已经把我们姐弟仨照顾得很好很好了。”
“你们通情达理，你们深明大义，你们理解我们支持我们，若是没有你和爹的支持，我们姐弟也不会有如今。”
“所以啊，比起那些给家里子女们留几十亩地的土财主们，你和爹这种深明大义通情达理的性格，对我们子女来说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经过了杨若晴的一番哄劝，孙氏总算是不掉眼泪了。
“娘，时候不早了，你睡吧。”杨若晴道。
孙氏道：“你爹跟你二哥说话去了，我做会针线活，顺便等他。”
杨若晴点点头，“成，那我先走了，明日您睡到自然醒，不要起太早，上昼我们去布庄那里做新衣裳。”
孙氏道：“不要做了，浪费钱……”
杨若晴道：“必须做的，做生辰嘛。”
“大家都做我才做，不然，我一个老婆子做那么多新衣裳，你们年轻人还没有衣裳多呢。”孙氏又道。
杨若晴笑了，“好，到时候大家都做。”
隔天一大早，杨若晴才刚起床洗漱完毕，曹八妹就过来了。
“晴儿，有个妇人自称姓莫，带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丫头，酒楼刚开门就过来了，说是找你的。”
“我当时说你还在睡觉，我去喊，那个妇人拦住我，让我别喊，等你睡醒了再说也不迟。”
听到曹八妹这话，杨若晴乐了。
徐大哥的办事效率就是高啊，昨天她从高靖和莫氏那边回来，去找了他。
对付像李老爷那种小角色，根本就用不着她杨若晴出面，找黑白两道通吃的地头蛇徐大哥就行了。
当然了，李老爷的行动能力也不赖，若不是李老爷那边有所行动了，莫氏也不会天麻麻亮就跑过来找她。
“二嫂，她们人现在在何处？”杨若晴赶紧问道。
曹八妹道：“我给安排在后院我屋子隔壁的小客房里，母女两个一大早就过来了，想必是没吃早饭的，我给她们娘俩送了些吃的过去。”
“那个妇人很是拘谨，应该没吃，孩子许是饿了，也馋了，我离开的时候听到她喝粥的动静。”
杨若晴对曹八妹感激一笑，“二嫂，多谢你，你想的真周到。”
曹八妹道：“嗨，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对了，那孩子应该就是昨日观音庙底下你送回去的那个叫做二丫的孩子，对吧？”
杨若晴点头。
曹八妹道：“那孩子生的机灵，她娘长得也秀气，只是这娘俩个穿得比较寒酸，幸好昨日你跟我这打了招呼，不然今个陡然来两个这样的乞丐母女，我指不定还得提防下呢，”
“最近这县城的乞丐越来越多，每天都有乞丐过来打秋风。”
杨若晴道，“二嫂思虑周全，总是没错的，咱这是酒楼不是善堂。不过，这莫氏母女俩，不是乞丐，她们是家里遭难了，二爹的爹也是一个很有担当的汉子，哎，不说了，我先去后院找她们。”
后院，杨若晴来到小客房门口的时候，便听到里面传来莫氏母女压低了的对话声。
“娘，骆家婶娘几时能来呀？二丫好饿……”
“二丫乖，再等等，咱先见过你骆家婶娘了，回头去街上娘给你买吃的，好不好？”
“娘，为啥这桌上的吃食你不让我吃啊？”二丫的声音里透出不解。
莫氏压低声道：“不是你骆家婶娘给的东西，不要随便吃，咱还不晓得这家酒楼跟你骆家婶娘是啥关系呢，你吃了，回头这笔账就全记到你骆家婶娘头上去了，你再等等，乖啊！”
听到里面这母女俩的对话，杨若晴唇角勾起一丝温暖的弧度。
莫氏，是一个会为人着想的女人，不会轻易给人扯后腿和添乱，这一点很好。
而二丫呢，也很有约束力，小馋猫面对着这些精巧的吃食，一直在忍，也真是难为小朋友了。
第4417章 敞开了肚皮吃
杨若晴抬步进了屋子。
“莫氏，二丫。”她朝桌边的母女两个温和一笑，打了声招呼。
看到杨若晴进来，二丫的眼睛都亮了，仿佛看到了好吃的东西。
小丫头从凳子上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到杨若晴跟前，仰起头软软的唤了一声：“骆家婶娘。”
“乖。”杨若晴抬手揉了下二丫的头，视线随即落在一旁也站起了身的莫氏身上。
“老早就来了？”杨若晴问。
二丫抢着道：“天麻麻亮我们就过来啦……”
“没有的事儿！”莫氏赶忙拦住了二丫的话。
她跟杨若晴这里笑了笑道：“我们到了也才一会儿，这家酒楼的老板娘说骆夫人你还没起床，就让我们来这里等你，老板娘蛮客气的，还给我们送来了这么多吃食。”
顺着莫氏的话，杨若晴看了眼桌上，有稀饭，有馒头花卷，还有一笼小笼包。
只是这些早点现在都已冷了，小笼包底下凝聚了一层冷油。
可见她们母女到这里，最起码有个把时辰了。
杨若晴收回视线，跟莫氏这温和一笑：“老板娘是我二嫂，我二哥是这里的掌柜。”
“哦……”莫氏点点头，原来，骆夫人跟这家大酒楼的掌柜是亲戚啊，怪不得。
“过来坐。”杨若晴招呼莫氏和二丫重新坐下。
莫氏刚坐下，就想要跟杨若晴这里说事情，杨若晴道：“先不忙着说事情。”
然后，她抬手拍了下巴掌，门外立马进来两个伙计。
“把这些都撤下去，重新换热的过来。”杨若晴吩咐道。
两个伙计赶紧麻利的把桌上的东西都撤下去了。
莫氏欠了欠身，跟杨若晴这道：“我们来的时候吃过了，不饿，用不着这么费力……咕咕……”
莫氏话音还没落，肚子留发出了两声不争气的叫声。
她尴尬的捂住肚子，脸憋得通红。
杨若晴假装没听到，微笑着道：“我还没吃呢，那你们就再陪我吃点好咯，我一个人吃老没意思了。”
说完，她扭过头去，跟二丫那里小声说着话。
莫氏看着杨若晴那温和友善的侧脸，把感激埋在心底。
“骆夫人，今个过来找你，是因为昨夜李家那边突然来了人，自称是李家的管家。”
莫氏探着身子，跟杨若晴这道。
杨若晴挑眉，示意莫氏继续往下说。
莫氏道：“李家的管家不仅把二丫爹，我兄弟，我两个小叔子这段时日的工钱一并带来了，还带了好多的补品，说是给二丫爹他们补身子的。”
“那态度好得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等他走后，我跟二丫爹这里一合计，二丫爹说，这钱和补品能不能收，还是让我来跟骆夫人您这问问。”
昨日，杨若晴临走之前，跟莫氏这里出了个主意。
主意就是让莫氏的兄弟跟着杨若晴一块儿去了趟徐莽那儿，让莫氏的兄弟带路，徐莽去帮他们把工钱全要回来。
杨若晴道：“李管家统共送来了多少钱？”
莫氏道：“四个人十来天的工钱，总计是八百文，另外又多拿出了五百文来，说是误工的补贴。”
“补品是两盒阿胶，两包跌打损伤的草药，一包红糖，一包红枣，三斤五花肉，一篮子鸡蛋。”
莫氏在说这些东西的时候，很是激动。
显然，这些东西对于莫氏，以及莫氏的这个家庭来说，是一笔意想不到的财富，在困境中带给他们惊喜和希望。
杨若晴听完，点点头，“这些钱和东西，都是你们应得的，你们放心大胆的收下便是。”
“我们若是真的收下了，那个李老爷回头会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要我们变本加厉的还回去啊？”莫氏还是有些担忧。
杨若晴莞尔，“放心，有我呢，借李老爷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莫氏怔了下，再次打量着杨若晴。
虽然面前的女子身姿清瘦，容颜清丽，可是，她这笃定的语气，淡定的眼神，自信的笑容，让莫氏觉得神秘莫测的同时，也越发让莫氏感受到一种踏实。
莫氏起身，作势要给杨若晴跪下，杨若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坐着说话就好，咱不时兴这些下跪磕头的。”杨若晴道，按着莫氏让她重新坐了回去。
这当口，先前撤走吃食的两个伙计回来了，托盘上端着热气腾腾的吃食。
杨若晴和莫氏都没有说话，包括二丫在内，三双眼睛都落在桌子上。
热气腾腾的小笼包，香喷喷能从外面看到里面馅儿的水晶虾饺。
煮得外壳儿都裂开了的茶叶蛋，炸得焦黄香酥的金丝春卷儿，红枣糯米糕，红糖发糕，以及三碗香甜的玉米稀饭。
“请慢用。”
两个伙计躬身退出了屋子，待到屋子里就剩下三个人的时候，二丫已经是第三回在吞口水了。
她巴巴的望着莫氏，发现自己的娘亲竟然也在盯着这满桌的吃食发呆。
二丫又机灵的望向杨若晴。
杨若晴朝二丫温柔一笑，“这里没有外人，二丫敞开了小肚皮吃。”
二丫顿时激动起来，等了一早上，就等这句话啦！
小丫头抓起筷子，站起身踮起脚伸长了小手臂去夹那水晶虾饺。
饺子底部比较黏，小丫头身量不够，夹起来有些费力。
杨若晴赶紧给她夹了一只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多谢骆家婶娘。”二丫不忘道谢。
杨若晴朝她笑着眨了眨眼：“吃吧！”
二丫点头，赶紧埋下头去，彻底沉浸到自己的美食世界里去了。
这边，杨若晴看到莫氏那副失神的样子，道：“发啥呆呢？你也吃啊！”
莫氏回过神来，她红了眼眶，朝杨若晴这感激的笑了笑，而后也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只春卷轻轻咬了下去……
招呼这娘俩吃饱喝足，杨若晴从酒楼后院这里送她们到大街上。
千恩万谢的话，莫氏早就说够了，而且这样天大的情分，其实说再多感激的话都是苍白的。
莫氏和高靖心里都清楚，所以两口子早就商量好了，等到高靖腿恢复了，到时候再过来报答杨若晴，当牛做马，给杨若晴家掏粪坑都乐意！
第4418章 骆风棠是我仇人!
“李家把工钱补上，还额外给了误工的补贴，这下你们房租的问题解决了，李家还承诺请大夫来给高靖和他的两个兄弟瞧伤，医药费这块，你们也不用担心了。”
杨若晴跟莫氏这里道，“你们手头余下的钱，就可用作日常花销，至少在他们几个恢复之前，吃喝是不愁的。”
“等到他们几个伤好了，到时候就能出去找差事做，继续挣钱养家，所以你不要慌，不要急，带好两个孩子，日子总是会慢慢好起来的。”杨若晴继续安慰道。
莫氏红着眼眶连连点头。
“骆夫人，您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和高靖也是这么想的。”莫氏道。
“不管咋样，您都是我们高家的恩人，贵人，没有您和您夫君对我们伸出援手，我们高家这么多人早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饿死了，病死了，家也散了……”
说到动情处，莫氏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眼中尽是劫后余生的感激。
“二丫爹说，从前我们高家的仇人是那个护国大将军骆风棠，是他害得我们有家不能回，可如今来了这里，骆夫人你们是我们的恩人，人家都是天下同性是一家，同样的骆姓，你们这个骆家却是好人家，是我们高家的恩人啊……”
杨若晴的眼皮子狠狠抽了两下。
她抬手打断了莫氏的话，“等下等下，你把先前的话再说一遍。”
“你说护国大将军骆风棠害得你们有家不能回？咋回事？你们没搞错吧？害你们的不是当地的官员么？”杨若晴蹙眉，叠声问道。
莫氏怔了下，随即道：“是，直接还得高靖丢了差事的是当地的官员，可是，这件事情的起因，却是因为那个护国大将军骆风棠啊！”
“若不是他们护**要征收那么高的税负，老百姓和小商户们都苦不堪言，我娘家的铺子也不会倒闭。”
“二丫爹是我们当地的捕快，他一心为了老百姓做事，很有口碑。”
“好多乡亲父老都求到我们这里，二丫爹实在是不忍心，就为乡亲们出头，说了几句公道话，得罪了当地的官员，结果差事也丢了。”
“丢了差事还不算，他们还想方设法给二丫爹套罪名，要抓他去坐牢，幸好二丫爹平时广结善缘，有人私下里跟他提醒了。”
“我们一家连夜就逃出来了，因为出来的仓促，除了两床被子两身衣裳和家里的银钱，其他东西一概带不动。”
“这才逃了一半就没钱了，不得不乞讨，一路乞讨的到了望海县城，孩子爹的腿受伤了，两个小叔子身体不好，到了这里就病倒了，我们这才在望海县城停下来……”
杨若晴的眼神冷了几分，马车过来了，她跟莫氏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顺便问高靖一点事儿。”
……
“什么？骆夫人，您竟然是护国大将军骆风棠的妻子？”
屋子里，当杨若晴自报家门的时候，高靖惊得差点从床铺上摔下来。
而跟杨若晴一路同行过来的莫氏也是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两口子对视了一眼，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几次三番对他们伸出援手的善良女人，竟然就是仇家骆风棠的妻子。
“上回你看到的跟我一块儿的那个男人，就是我的夫君，护国大将军骆风棠。”
把这夫妇俩的惊愕看在眼底，杨若晴跟莫氏这平静的道。
“有句话叫相由心生，你也见过我家夫君，也说过简短的两句话，你觉得他是那种手握重权，便肆意鱼肉百姓，收刮民脂民膏的贪官么？”杨若晴问。
莫氏唇角嗫嚅了下，还没来得及出声，一旁的二丫就抢着开口了。
“骆家叔叔是好人，他对我笑，还抱我上马车，他的眼神跟我爹一样干净，友善，骆叔叔不是贪官！”二丫大声道。
杨若晴朝二丫看了一眼，心道这小丫头真是一个识好歹的，不枉我送你那么多吃食。
这边，莫氏也开了口。
“骆将军对我们这对乞丐母女很友善，没有半点嫌弃和瞧不起，一篮子的红鸡蛋全都给我们了，还跟骆夫人一块儿亲自赶马车送我们母女到桥洞边。”
“骆将军没有一丁点儿的官架子，我实在没法将他跟贪官污吏放到一块儿，若他是那种人，那我觉得这世上就不会再有好人了。”莫氏道。
杨若晴朝莫氏笑了笑，带着一丝感激。
多谢她的仗义执言，还骆风棠一个清白。
床上的高靖陷入了迷茫。
妻子和女儿的话，他当然信。
他在心里也一直感激杨若晴以及杨若晴的夫君的，甚至他还想着等自己伤好了，一定要去见见杨若晴的夫君，当面跟他言谢。
因为若不是她夫君的默许和支持，杨若晴也不可能这样几次三番的对他们施以援手，这一回就更是将他们全家从绝境中拽了上来。
“一床被子不盖两样人，骆夫人菩萨心肠，萍水相逢都能对我们这样施以援手，骆夫人的夫君，必定也是一个和善的人！”莫氏跟高靖那里道。
高靖点头，“是的，从前我就经常听到骆将军保家卫国的英雄事迹。”
“不管是对抗南蛮子，还是抗击黑莲教，抑或是西南那一战，北面跟大辽在娘子关以少胜多的战役，骆将军的英雄事迹都写进了话本子里，在茶馆戏楼里争相传颂。”
“我心里面一直都很敬佩骆将军，只恨自己一介小小的捕快，根本就无缘得见那种英雄，大人物。”
“后来天海郡郡守跟叛军汉军勾结叛乱，骆将军亲率护**进驻天海郡平定叛乱。”
“当时，我们那边的百姓都很兴奋，都很期待，平定叛乱之后，大家载歌载舞欢迎骆将军的到来。”
“可是骆将军却不想扰民，平定叛乱后他带着大军推到了城外，驻扎在通天河边的山林里。”
“我们都觉得骆将军是一个好将军，不像有些官兵，借此机会就留在城内作威作福。”
“可是后来过了大半年，我们当地的赋税突然增加了，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后来几乎每隔一两个月赋税就再度增加，到最后简直就是三倍五倍的啊，”
“这还不够，娶媳妇得交税，生儿子也得交税，巧立名目，沉重的赋税压得当地老百姓喘不过气！”
第4419章 实在可恶啊
高靖越说越激动，迎来了一阵剧烈咳嗽。
莫氏赶紧拿起茶碗送到高靖身边：“二丫爹，你悠着点，何必为了那些贪官污吏气坏了身子？再说了，骆夫人在这里，你不是最想要找个能说理的地方吗？骆夫人一定能帮咱做主的！”
高靖点点头，推开茶碗，喘着气，望着杨若晴。
“骆夫人，若是小的没有猜错，骆将军这是被人给陷害了，那些狗日的地方官员们，必定是打着骆将军的旗号，收刮民脂民膏，最后全都落入了他们自己的口兜里，黑锅却甩给了骆将军！”
“这件事，骆将军不会还被蒙在鼓里吧？骆夫人，您可一定要赶紧知会将军啊，不然，将军的一世英名就被那些狗日的地方官员给毁了！”
高靖太激动了，说着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莫氏赶紧过去抚着高靖的后背。
这边，杨若晴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我家夫君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平定天海郡之后，他是受皇命驻扎天海，但不想扰民，又能方便操练，我家夫君才将护国大军移出城，驻扎在通天河一带。”
“这些事儿，原本我是不想跟外人提起的，既然今日遇到了你们，你们之前也一直将我家夫君当做‘冤主’，我便不得不多说几句，好让你们明白你们也是受人蛊惑了。”
“我家夫君治军素来严格，护**绝对不会去城中做扰民的事情。”
“倘若当真在收税的时候出现了一两个自称是护**将领的，那也必定是假冒的。”
“因为护**的粮饷，七成是有皇帝亲自拨付，落在驻扎地的地方，从税务中抽取，也是极低极低的一部分，三成不到，所以根本不可能对当地百姓的税赋造成影响。”
“现在，据高靖你之前所言，当地的税赋这几年涨了三倍还不止，可见当地官员是越发的变本加厉了！实在可恶啊！”
虽然面上是平静的说着这番话，但杨若晴的心里面却是怒火滔天。
若是那些狗官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她保证不把他们给拍成肉泥，她就不信杨。
“骆夫人，骆将军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吧？您可要快要告知他……”莫氏又道。
杨若晴抬起头来，淡淡一笑：“他已经知道了，并赶赴了天海郡那边去着手调查去了。”
听到这话，莫氏跟高靖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希望。
那是一种回家的希望。
“二丫娘，你带着二丫先出去下，我有话要单独跟骆夫人禀明。”高靖突然跟莫氏这道。
莫氏怔了下，随即起身，“好！”
妇人赶紧带着二丫离开了屋子。
待到屋子里就只剩下杨若晴和高靖二人时，高靖挣扎着单膝跪在床上，朝杨若晴行了个礼。
“骆夫人，小的这里有一物，兴许对骆将军调查贪官污吏有帮助！”
……
借着给孙氏庆贺生辰，杨若晴一行在县城小住了三五日，然后便回了长坪村。
已经开春了，路两边的田地里，不再是隆冬时候的那片萧瑟。
黑色冻土解封，绿油油的油菜和麦子从地底下钻出来，路两旁的枯草，树木全都苏醒了。
天地间，突然就色彩丰富起来，人的心情也跟着轻松愉悦。
“你们看，那路边好多野菜啊，又嫩长势又好，也是现如今咱家的日子过好了，换做从前，这些野草可是救命的好东西啊！”
野菜拌饭，野菜汤，野菜烙饼，凉拌野菜……
孙氏能想出几十种野菜的做法来。
杨若晴挽住孙氏的手臂，带着几分撒娇：“娘，你这不提野菜倒还罢，你这一提啊，我突然就好想吃野菜炒饭了。”
“里面再磕一直鸡蛋，放几根肉丝，光是想想，这口水都要掉下来啦！”
孙氏笑着道：“好，你想吃，这还不简单？明日一早我就去挖野菜，晌午的时候你们都过来吃野菜饭。”
“好啊好啊！”杨若晴道，“娘，等到野蒿子冒尖儿了，到时候咱多掐一点，做蒿子粑吃，这可是每年春天我的最爱了。”
“也是我和我爹的最爱！”骆宝宝也抢着道。
孙氏眉开眼笑，“好，好，等回头嘎婆留意着，蒿子刚打嫩尖儿我就掐下来，咱做蒿子粑吃，能一直吃到三月底四月初呢，让你们吃过瘾。”
“到时候啊，咱把蒿子给捞了晾干，晴儿你给棠伢子那边捎些去，他们军营中应该也有会做粑的伙房兵吧？让他们做给棠伢子尝尝鲜。”
杨若晴点头称好。
心里却盘算着，过段时日等把开春第一批山货安排运输队运走，她想要安排下时间亲自去一趟天海郡，到时候亲自给棠伢子做蒿子粑粑。
日头偏西的时候，马车进了村子。
“咦？”
坐在前面赶车的杨华忠突然发出一声惊讶。
“那是谁啊？咋坐在咱家院子门口？”杨华忠自言自语道。
车厢帘子随即被撩开，小朵探出个脑袋往前面瞅了一眼，气得叫出了声。
“小花，是你亲爹许大奎，他竟然还敢跑到咱家来！”
听到小朵这话，车厢里顿时炸开了窝。
小花也朝外面看了一眼，脸色变得不好看了：“果真是他！”
虽然小花的脸色变了，但却没有太多的惊惶和意外，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而赶车的杨华忠以及孙氏，反应也跟小花差不多。
这让小朵更加的诧异了。
小朵道：“你么这些人都是咋啦？许大奎拉了，你们咋这么平静啊？等会下了车我拿笤帚把他赶走。”
杨若晴道：“你别冲动，是我让他过来的。”
“啥？”小朵诧异。
杨若晴道：“咋？我没跟你说嘛？我让许大奎做三件事来为上回灌醉大安的事情将功赎罪呢！其中有一桩，就是让许大奎开春的时候过来咱家帮三家做三天帮工。”
“做帮工？还只做三天？”小朵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那哪里是做工啊，简直就是享福来了嘛，姐，你失策啦！”小朵摆摆手，一脸的郁闷。
第4420章 你赚了哦
杨若晴笑了，“到底是享福还是赎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个先不说了，到了，下车了。”
马车停了下来，大家陆续下车。
许大奎双手套在袖子坐在杨华忠家的院子门口，屁股底下压着一只包袱卷，里面装着几件衣裳。
正仰着头打呵欠呢，露出一口黄牙，呵欠打到一半看到杨华忠一家人过来，许大奎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屁颠着凑了过来，跟每一个人点头哈腰，热情的打着招呼：“杨三哥，嫂子，骆夫人，大安姑爷，花儿……”
有道是上门就是客，可此刻，却没有一个人理他。
就连平时最热情好客的孙氏，此刻都冷着一张脸子，她抱着峰儿，径直绕过许大奎朝院门这里走来。
小花紧随其后，眼角的余光都不带瞟许大奎一眼。
许大奎碰了一鼻子灰，视线落到孙氏怀里抱着的峰儿身上。
这孩子粉嘟嘟的，小脸肉肉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啊，吃的好养的好。
“这是峰儿吧？哎哟，我的乖乖小外孙哟，我是你亲嘎公啊……”
许大奎朝峰儿挤眉弄眼想去逗，峰儿先前在马车上睡着了，这下车的时候被弄醒了，小家伙正憋着一肚子的‘起床气’没处发泄呢。
瞧见许大奎一张老黄狗似的皱巴巴的脸朝自己凑过来，峰儿想都不想，把手里一路抓着的小玩偶照着许大奎的脸上扔了过去。
那是用木头做的一只小猴子，硬邦邦的，直接砸在许大奎的脑门子上。
许大奎捂住脑袋，发出一声惨叫。
小朵双手叉腰，笑到肚子疼。
“哈哈哈，许大奎呀许大奎，连小孩子都嫌弃你这张嘴脸呢，你可真是让人讨厌啊！”小朵丝毫不顾及形象，边笑边道。
许大奎敢怒不敢言，捂着脑袋一脸的怨愤。
孙氏和杨华忠虽然都不喜许大奎，但峰儿一个小孩子拿东西砸了许大奎，两口子还是略有不安的。
毕竟，许大奎是小花的亲生父亲，是峰儿真正意义上的嘎公。
孙氏正要开口，杨若晴已抢先开口。
“爹，娘，你们带着峰儿先进去吧，这里交给我。”杨若晴道。
孙氏他们点点头，招呼都懒得跟许大奎打一声，直接进了院子。
许大奎看着他们全走了，一头雾水，“咋都走了呢？我这是专门过来做帮工，将功赎罪的啊！”
杨若晴走了过来，跟许大奎这道：“你的差事，我来安排，拿起你的包袱卷跟我来吧！”
许大奎是畏惧杨若晴的，不管是从武力方面，还是身份权势，杨若晴都压得他死死的。
“诶，好，好！”
许大奎赶紧拿起自己的包袱卷屁颠着跟在杨若晴的身后进了杨若晴家的院子。
这是许大奎第二回来骆家的新宅院。
即便是第二回，他也依旧被这么气派的院子给震惊到了。
只是这第二回的待遇跟第一回可就大不同咯！
第一回，他跟卢氏一块儿过来跟小花相认，杨若晴开了堂屋门招呼他们落座，给他们泡了茶，拿了瓜子之类的东西来招呼。
这一回，快要走到堂屋门口时杨若晴停下来，转身对许大奎道：“你就站那里等着，不准踏进来半步！”
许大奎愣了下，依旧敢怒不敢言的点头哈腰，趁着杨若晴转身之际，他暗暗撇嘴。
杨若晴进了堂屋，骆铁匠和王翠莲都在，看到杨若晴从县城回来，老两口很是高兴，王翠莲张罗着要去烧夜饭，被杨若晴拦住。
“先不忙着烧夜饭，我有事儿跟大伯和大妈说。”
杨若晴随即把许大奎的事儿给说了。
“这么说，人现在就在屋门口？”王翠莲问。
杨若晴点头：“那种人，猪狗不如的东西，咱用不着对他客气，我这趟让他过来是做苦力的。”
“可咱家……也没啥苦力让他做啊？”王翠莲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她跟孙氏一样的性格，上门就是客，从不敢怠慢客人，即便不是客人，也实在不会去寻思一些折腾人的手段，所以很是为难。
杨若晴道：“这事儿我自有安排，大妈不用操心，装着看不见他就行了，不用给他脸面，他也没有脸面。”
王翠莲苦笑着点点头，“成，你们安排就好，我不管。”
骆铁匠皱着眉头，“晴儿啊，你若是当真让许大奎来做苦力，那就让他挑水劈柴打扫院子吧！”
杨若晴勾唇，“这可不是苦力，他这三天的差事日程表我早就安排好了，大伯也不用操心，我进来就是跟你们知会一声，省得你们这几天见到他错愕。”
说完这些，杨若晴来到堂屋门口，许大奎立马凑了上来。
杨若晴道：“许大奎，你是几时到村子里的？”
许大奎想了下，道：“天麻麻亮我就空着肚子起来赶路，晌午之后到的，瞧见院子上了锁，我就坐在门口一直等……”
杨若晴点点头：“那照你的意思，你已经两顿没吃了，是吧？”
许大奎连连点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杨若晴转身回屋，当她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只冷馒头。
“这是两只白面馒头，一只下去都能管饱一整天，我给你两只，你吃了立马干活去！”杨若晴道。
许大奎看着那两只白面馒头，没接。
杨若晴挑眉：“咋？还想着夜里为你准备一桌酒菜接风洗尘不成？”
许大奎赶紧摇头。
杨若晴把手里的馒头直接扔到地上，“那你就是不饿了，赶紧开工干活！”
“我饿我饿！”许大奎赶紧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白面馒头，掐掉上面沾了灰的地方，把剩下的塞到怀里。
“敢问骆夫人，接下来让小的做啥？”许大奎问。
杨若晴道：“跟我来。”
两个人在骆家后院的某处停下，杨若晴指着面前的茅厕：“你今夜的差事就是把这粪坑给掏空，掏出来的粪便啥的挑到后面的村南头那边的田地里去。”
“啊？”许大奎傻眼了。
“那啥，骆夫人，你之前不是让我开春了过来帮您娘家做三天帮工么？没说挑粪啊……”许大奎硬着头皮问道。
“啥叫帮工？”杨若晴反问。
“帮工就是帮助主家干活，干一切主家吩咐给你的活计。”杨若晴自问自答。
许大奎站在原地，抬手抓着后脑勺，不肯上前。
杨若晴也不恼，反倒笑了声。
“你今夜把这里的茅坑给挑了，明天上昼去给我娘家挑茅坑。”
“后天去把我大舅妈家的茅坑给挑了，这么算起来，你并没有在这里做三天活计，而是两天零一宿，你赚了哦！”杨若晴道。
第4421章 有酒就更美
“骆夫人，那啥，可以不挑粪不？让我做啥走行……”
许大奎硬着头皮跟杨若晴这央求道，自打上回夜里逃窜掉到粪坑后，他对粪坑就有阴影了。
这下让他挑三户人家的粪坑，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了事。
杨若晴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许大奎，“讨价还价？你有那个资格？”
“我数到三，你点头或摇头，摇头衙门见！一，二……”
“我挑！”许大奎喊了起来。
他的肩膀垮下来，一脸沮丧的看着杨若晴：“我挑，我挑还不行嘛！”
……
夜里，杨若晴和王翠莲婆媳两个夜饭后在灶房收拾碗筷。
听到后院那边不时传来开院子门传来的声响，王翠莲来到后窗这里张望着。
杨若晴把第一遍洗过的碗筷重新用清水冲刷着，等会还要进行第三遍的加热消毒呢。
一抬头，看到大妈站在窗口那边张望的背影，忍不住好笑。
“大妈，你这鬼鬼祟祟的做啥呢？难道还怕许大奎偷了咱家粪坑里的大粪不成？”她打趣道。
王翠莲也忍不住笑了，“你这闺女，说话咋就这么逗呢！”
杨若晴抿着嘴笑。
王翠莲转过身来，跟杨若晴这道：“这平时吧，也没咋喜欢夜里去上茅厕，今个许大奎在后院挑粪坑吧，我这肚子就忍不住的觉着憋得慌。这是咋回事呢？”
杨若晴笑着道：“这是心里作用，紧张的。”
王翠莲点头：“许是吧，这家里陡然多了个人在那里掏粪坑，老大不自在啊。”
杨若晴道：“大妈，这没啥不自在的，从前咱家不是也花钱请人来掏粪坑么，何况这许大奎他是过来赎罪的，你不用把他当人看就行了。”
“他在的时候，肯定是不好意思去上茅厕的啊，那还不得被他看到屁股啊！”王翠莲道。
杨若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妈，你说话也逗。”
王翠莲红了脸：“这不行，待会我得让你大伯过去把他支开，我这肚子越发的憋得难受了。”
杨若晴道：“何须要我大伯出马？我去陪你上茅厕就是了嘛，他许大奎在那掏粪，掏完了一桶他还得挑到后面的田地里去呢！”
后面的大片田地都是杨华忠家的，挑过去做农家肥滋润着土地，只带再过一段时日多下几场春雨，到时候春耕播种，土地就被非常的肥沃了。
杨若晴很快就把碗筷拾掇干净，收入了碗筷橱柜里。
然后陪着王翠莲一块儿去了后院茅厕那。
许大奎就在茅厕后面，手里拿着一只长柄粪瓢，鼻子里插着两团棉花球，把粪坑里的东西舀出来装到身旁摆着的好几只大木桶里。
一边做一边唉声叹气，消极怠工全都写在脸上。
“今晚掏不完，明日接着掏，横竖这三家的你必须掏完，掏不完衙门见！”
杨若晴冰冷的声音传来，人也随即出现在许大奎的面前。
许大奎抬头，迎上杨若晴那双冷厉的眼睛，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粪瓢差点掉到地上。
“我加把劲，一定掏完，一定！”许大奎赶紧道，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杨若晴指着那地上洒出来的赃物，皱眉喝道：“你这么急干嘛？没看到被你弄得都洒出来了么？你要是故意把这后院弄脏，我就加倍罚你，让你给我们全村人家掏粪！”
许大奎陪着笑：“不小心的……”
杨若晴道：“回头记得打清水来清洗干净，还有，你先把那几只桶挑去倒田地里，全排在那里做啥呢？展览啊？臭死了！”
许大奎唯唯诺诺，赶紧挑起一担木桶出了院子，往田地那块去了。
这边，杨若晴喊了王翠莲过来，“大妈，可以了，你先进去吧！”
王翠莲赶紧进去了，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啥都没有，先前许是真的紧张的。”
杨若晴笑了，“没事儿，那咱就回去，这里丢给许大奎去忙活吧！”
这一夜，杨若晴在床上睡的舒坦。
隔天早上刚起床，王翠莲就来了她这屋。
“那个许大奎做事还真算麻利，一宿就把粪坑给掏空了呢，边上也用清水洗了。”
“许是累坏了，我拿了一碗稀饭让他吃，他竟然不吃，倒头就去了咱家柴房睡觉去了。”王翠莲道。
杨若晴一边洗脸一边笑着道：“嗅了一宿的香味儿，这会子估计是真的吃不下任何东西了，咯咯咯……”
王翠莲也是表情怪异，过了片刻，她又道：“那现在咋整？让他睡一会么？”
杨若晴道：“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先让他睡吧，等他睡醒了，还有我娘家那边的粪坑等着他呢！”
晌午的时候，许大奎终于醒了，饿醒的。
王翠莲和骆铁匠两个终究是老实本分的善良人，硬不起心肠来真的去压榨劳工。
不仅给许大奎送来了一壶热茶，还给许大奎送来了一大碗饭菜。
饭是白米饭，堆得满满当当的，菜有荤有素，尤其是那两块搭在饭头的大肉，三分瘦七分肥，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
许大奎双手捧着饭碗，巴巴的望着面前的骆铁匠和王翠莲。
“骆大哥，嫂子，多谢你们啊……”
骆铁匠抬手打断了许大奎的话：“啥都别说了，吃完了就赶紧去隔壁晴儿娘家吧，晴儿说了，你的活计还没完呢！”
许大奎苦笑，“骆大哥，我是想说，这饭菜这么好，要是再有二三两烧刀子酒更美了……”
“啊？”
骆铁匠和王翠莲都愣住了，两口子面面相觑，一时间竟都不晓得该咋样回应了。
“美你个头啊美，还要喝烧酒？你当你是过来走亲戚啊？做梦吧你！”
小朵不知何时出现在柴房门口，她双手叉腰，杏眼圆睁，正瞪着许大奎。
看到小朵，许大奎也磨了磨牙，这个死丫头，论起亲戚关系她还得喊自个一声姑父呢，说话这么没大没小！
“你少在心里腹诽我，我早就不是许家村的人了，我可警告你，你要吃就麻利点，不吃就拉倒，我是专门过来催你的，咋不去我家那边掏粪？是不是又要偷懒卖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