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2章 好福气
长久以来，杨华梅一直把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当做她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如果生育是一场留给女人们的战场，那么，她觉得自己是个女将军，打响了开天震地的一战，一口气生了两个虎头虎脑的大胖儿子，为老王家延续了香火，也让王栓子那个病秧子将来有儿子伺候，死了有人摔瓦盆引灵。
所以，这会子说到怀儿子的经验，杨华梅的话匣子顿时打开，呱唧呱唧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跟先前垂泪的那个她判若两人。
“我跟你说啊晴儿，回头你看着吧，这怀儿子，到了后期饭量大，脸上还容易冒各种小疙瘩和斑点啥的。”
杨华梅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角，接着道。
“因为这男孩子在母体里面消耗大，所以特别能折腾娘，而女孩子就不一样了，一般那些怀女孩子的人，孕期反倒脸上光滑，生完孩子之后整个人仿佛都变水灵了，因为女孩子不折腾娘……”
杨若晴有点想笑，“姑啊，你要是说生儿子的经验，那我信，可你并没有怀过闺女啊，咋也说得这么有经验呢？”
杨华梅道：“我听你四婶说的，她一口气生了三个闺女，有经验。”
原来是刘氏啊？
杨若晴就更想笑了：“你说女孩子不折腾娘，生完闺女，自个都会变水灵变漂亮，那四婶脸上的斑点咋还一年比一年多呢？”
“还有八妹，八妹也是生的两个闺女，可我看八妹做姑娘的时候脸上就有的雀斑，如今也还在啊，她自个都说自个没有那个水灵的命。”
听到杨若晴这话，杨华梅想了下，道：“你四婶和八妹是例外吧，凡事都有例外。”
“你看你堂姐兰丫头，兰丫头生完闺女，整个人是不是又白嫩又水灵？”
“你再看嫁给周生哥的萍儿，萍儿生完闺女是不是也变得娇俏得很？走在村子里，不晓得让多少男人眼馋，大家都羡慕周生好福气。”
“你再看你五婶，当初生完绵绵之后那几年，也是容光焕发，所以说闺女滋养娘，儿子糟践娘。”
杨若晴这下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姑姑，你再看看你细数的那几个生闺女的，我堂姐兰丫头曾经可是村花，美人坯子。五婶是鲍家村一枝花，我五叔一眼就相中了的，至于萍儿，那我就更不用说了，大户人家的一等丫鬟，要是当初的云城杨府没有垮，就萍儿那姿色，也铁定是开脸做姨娘的。”
“姑姑咱再来梳礼下这周边生儿子的妇人啊，萧雅雪生的儿子，小雨连生了两个儿子，李绣心也生了儿子，你看看她们两个，有没有枯萎啊？”
杨华梅怔了下，突然有些迷茫了。
“是啊，萧雅雪和小雨两个也是生儿子，可是她们自个保养得好啊！”
“还有晴儿你，一胎既生男又生女，我看你怀孕的时候脸上光滑得很，生完孩子身材也没走形，气色比从前还更好了呢，就我跟四婶还有八妹几个变了模样，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呢？”
杨华梅一头的雾水，脑子里好像一团乱麻在滚球。
显然，杨华梅是想要进行深度思考，可是，脑容量不允许啊。
眼瞅着她这副快要死机的状态，杨若晴赶紧道:“姑，这些事儿用不着琢磨，总结出来其实就两点：”
“哪两点？”杨华梅问。
杨若晴道：“一，先天的姿容，甭管生男孩还是生女孩，天生就是眉清目秀的妇人，生完孩子也丑不了。”
“二，那就是后天的调理，倘若先天是个美人坯子，可是男人对她不好，家里条件也不好，要啥没啥，给孩子喂奶都吃不饱，还没出月子就要去浆洗和做各种活计，就算自己是一朵花，也会被折腾得憔悴不堪的。”
“相反，若是一开始只是普通姿色，生完孩子悉心调理，养尊处优，指不定还能被滋润起来变漂亮。”
“当然了，若是像四婶那种原本就长得不咋地，从怀娃到生娃也不被待见的，肯定就是一路下坡路滑到底，不可挽救。”
杨若晴把这其中的门道分析得这么精细透彻，就算是一头猪估计都能听懂了，何况杨华梅这个大活人呢？
“嗨，还别说，真是这么个道理呢！”杨华梅一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样子。
“所以说，怀男娃和女娃不是重点，重点是本身的底子好坏，还有后天家里的条件决定的，对吧？”她问。
杨若晴点头。
“怪不得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出来，就没一个丑的，即便不是咋样的美人，也是那种比一般人要好看一点，气派一点的。原来，竟是这么个理儿啊！”杨华梅又道。
杨若晴也再次点头：“对头！”
一口气把手里大白的书包洗干净甩到盆里，杨华梅把一缕落到额前的刘海挂到耳朵后面，像是坐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似的。
“晴儿，我决定了，就算是砸锅卖铁，我也要把大白和小黑两个供出来！”
“就算不能两个人都考上功名，怎么着也要供一个出来考取功名，让他将来给我娶个官家小姐回来做儿媳妇，给我生几个漂漂亮亮的孙子孙女，彻底改变老王家的这种不好看的面孔！”
杨若晴满头黑线，只能无语以对。
晌午，左老夫人好好的感受了一次杨华忠和孙氏他们的淳朴和热情。
回到骆家这边的客房里小睡的时候，左老夫人看着面前送来安神茶的杨若晴，微笑着道：“晴儿啊，这趟我来你家，真的给你们，还有你娘家添负担了。你们把我照顾得这样的好，迎来送往，听戏也是陪着，我感觉自己都快成老佛爷了，可享受了，就是你们，累坏了。”
杨若晴闻言莞尔一笑。
“老夫人，您这是说的啥傻话呀？您能来我家做客，我，我夫家人，还有我娘家人他们都不晓得有多开心呢！”
她把手里的安神茶送到左老夫人的手里，接着道：“我们跟左大哥之间的交情，自不必言说了。早前那么多年，我夫家，还有我娘家爹妈他们不晓得念叨了多少回，”
第4363章 折子戏
“跟我和风棠这里念叨，跟左大哥那里念叨，都盼着能邀请老夫人您过来做客，走动才好。”
“今年您总算是过来了，我们不晓得多高兴呢，啥受累不受累的，这大正月里又没啥农活做，可不就是烧饭吃饭请客看戏么，大家伙儿都欢喜着呢！”
杨若晴的一番话，说得老夫人是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好吧，既如此，那我便继续在这叨扰下去咯！”她道。
杨若晴笑得眉眼弯弯：“好，好得很，我还巴不得呢！”
等左老夫人把安神茶喝了，杨若晴接过空碗，跟老夫人这道：“您躺一会儿，下昼的戏还得一个半时辰后才开，待会过了一个时辰，我来喊您起床。”
左老夫人点头。
人到上了年纪就容易精力不济，尤其是午后犯困。
晌午不歇一觉，下昼和夜里就没精力看戏了。
而且在左家庄的时候，左老夫人也是这样的生活习惯，多少年了，习惯一旦养成，就不好改变。
留了左老夫人从左家庄带来的两个仆妇在屋里伺候着，杨若晴回了自己的屋子，也睡了个午觉。
客人需要养精蓄锐，她这陪客的更需要养精蓄锐，别到时候左老夫人看戏精神抖擞，她陪在一旁呵欠连天那就不好咯！
只是，这偌大的床上，空洞洞的被窝里，只有她一个，显得格外的空虚无聊冷。
只能自己抱紧自己，把身体蜷缩起来，脚下踩着一只汤婆子。
这个时候，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时间，在自己独处的时间和空间里，她可以放下所有的伪装，尽情的释放自己，去想念骆风棠。
想念他温暖的怀抱，他强健有力的手臂，想念他紧紧抱她在怀里的亲密感觉……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梦里面，她梦到了他，度过了一小段欢快的时光……
下昼，日头偏西，村口的戏台子那边已传来了炮仗和锣鼓的声响。
虽然正月初八就已经打春了，可这倒春寒的冷意却依旧肆虐着大地。
换做平时，大家伙儿肯定多半待在家里烤火取暖。
但戏班子进了村，看戏的热情燃烧起来，大家也都不觉得冷了。
端着小凳子，扛着长条凳，三五成群，吆朋唤友，从四面八方涌向了村口的戏台子前。
如骆宝宝他们那么大的小孩子们，则热衷于钻戏台子底下或者戏台子后面看那些角儿们化妆，换戏服，看得是津津有味。
虽然不一会儿就被班主撵一波，撵的时候便嘻嘻笑着四散而逃，可不一会儿这些小家伙们又聚拢到一起，你推我搡的，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老夫人，这手捂子您拿着。”
八仙桌后面，杨若晴把自己的兔毛手捂子塞到了左老夫人的手里。
左老夫人抬头对杨若晴笑了笑，道：“我整个人都坐在暖桶里，一点儿都不冷，还有点热呢，用不着这个，你拿着便好！”
手捂子便重新回到了杨若晴的手里。
杨若晴看了眼旁边的孙氏和王翠莲，想把手捂子给她们俩的其中一个。
没想到她们两个都摆摆手。
孙氏道：“我大半辈子都不习惯用那些东西，手冷了就端碗茶，还能边喝边暖手。”
王翠莲则边磕瓜子边道：“我这手要忙着抓瓜子磕呢，给我手捂子反倒耽误事儿，还是晴儿你自个暖手吧！”
如此一番退让，杨若晴把手塞到了暖融融的手捂子里，挨着左老夫人身侧陪着她看戏。
开篇是折子戏，今天的折子戏是很搞笑的。
讲的是一户人家生了个闺女，闺女嫁的那个姑爷脑子不太灵光，有些傻气。
闺女带着自家这个傻男人回娘家，吃饭之前，闺女就私底下叮嘱这个傻姑爷，让他等会跟其他宾客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别跟猪护食似的闷着头吃，她往他脚下栓一根绳子，她就坐在门口那边假装剥豆子。
到时候她拽一下他脚下的绳子，他就夹一口菜来吃，不拽就不要夹，别人跟你说话你就笑。
两口子约得好好的，然后酒菜端上桌，丈人家的宾客也都一一入席。
起初这傻姑爷跟闺女还配合得蛮好，闺女悄悄拽一下绳子，姑爷就夹一筷子菜吃，桌上的宾客也都看不出这傻姑爷有啥不对劲儿，看来传闻他傻是假的呢。
可是中间有一波这妇人跟旁边一个人说话去了，桌子底下来了两条狗。
两条狗为争抢肉骨头打起来了，撞到了帮着傻姑爷脚踝的那根绳子。
这下可不得了，傻姑爷抬起筷子就是一通狂吃啊，嘴巴里还没咀嚼下去，又夹着往嘴巴里塞了。
到最后腮帮子都快撑破，开始翻白眼，桌上的人都惊呆了，老丈人使劲的咳嗽，嗓子都咳破了都不顶事儿。
看到这里，戏台子四周响起了一阵阵的哄笑。
左老夫人和孙氏她们也都捧腹。
左老夫人道：“这个桥段，我从前听说书人说过，今日还是第一回在戏台子上看到演出来，当真有点意思啊！”
杨若晴道：“这折子戏就是逗乐的，先暖场，把气氛搞起来。”
左老夫人笑着道：“我还听说过一个小段子，也是说傻姑爷的。”
这当口，台上的折子戏已经落幕，中间会有一碗茶的空档为下面的大戏做准备。
于是，杨若晴便问左老夫人：“老夫人，那又是个啥段子啊？您说来听听啊？”
“真要听啊？”左老夫人问。
杨若晴连连点头。
孙氏和王翠莲也都期待的望着左老夫人，显然都很想听。
众望所归，左老夫人微笑着开了口：“话说，媳妇生娃了，打发这傻姑爷去丈母娘家报喜。”
傻姑爷到了丈母娘家，报了喜，丈母娘拿出一篮子鸡蛋还有两斤面条出来，叮嘱傻姑爷：“鸡蛋和面条你带回去煮给我闺女吃，你可千万得记住，要等那水使劲儿的咕噜咕噜冒泡泡的时候才能下面条，打鸡蛋。”
“丈母娘仔仔细细叮嘱了一通，傻姑爷也拍着胸膛表示自己听懂了，于是就回家去了。”
“走到半路跨过一到小溪沟的时候，见到那溪水咕噜咕噜的响，傻姑爷想起了丈母娘的话，立马就把面条丢进去，然后一口气敲了五颗鸡蛋，起身就往家里跑……”
第4364章 差点牵错红线
左老夫人说的这个段子，把杨若晴和孙氏几个都逗笑了。
“这姑爷傻的，比先前那个绳子拴脚的还要傻。”孙氏道。
王翠莲也道：“也不晓得是啥样的人家才会乐意把闺女嫁给这样的傻子做媳妇，哎，可见这闺女在娘家是真的不被待见啊！”
孙氏道：“若是当真不被待见，丈母娘就不会托女婿带鸡蛋和面条回去给闺女吃了。还有先前折子戏里的那老丈人家，办饭菜还会请傻姑爷上桌子坐，可见还是被待见的啊！”
杨若晴道：“又或许这位傻姑爷家里有钱，所以才被待见，不然，又傻又穷，是很难娶到媳妇的。”
这边的议论，终止在前方戏台子那边传来的丝竹管弦声中。
“好戏要开场了，这一出戏是很喜庆的戏，叫五女拜寿。”杨若晴道。
于是，众人都识趣的不议论了，开始认真看戏。
孙氏和王翠莲她们估计已不是第一回看五女拜寿了，去年，前年正月唱大戏，这部戏都在必点的名单中。
但孙氏和王翠莲这些妇人却很奇怪，一年听一回，每年都好像是头一回听似的，津津有味。
而杨若晴，就有点乏味了，但面上却是半点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那目光则忍不住的在四周攒动的人头上扫来扫去。
然后，就扫到刘家母女的身影。
两把带靠背的凳子，分别坐着沐子川的两位舅妈。
两位舅妈各自的媳妇和闺女都分别挨着她们身侧的长高凳坐在，刘豆蔻也在其中。
上一回见到刘豆蔻是在子川娘的百日祭奠上，杨若晴清晰的记得当时刘豆蔻也过来了。
后来便隔了两个月没见，今番再见到，刘豆蔻似乎变得比年前那时候娇俏明媚了。
许是因为过年的缘故，她一改之前的淡雅之风，褪去白色的纱裙，换上红色的绸缎石榴长裙。
如云的秀发挽了神气十足的发髻，上面插着明晃晃的钗子，小白花摇身一变成了一朵鲜艳怒放的红玫瑰。
在人群中，很是耀眼，引得远远近近不少成了家的，没成家的男子们探头遥望，也引得不少女人们羡慕嫉妒。
不过刘豆蔻好像也不在乎这些，那微微扬起的唇角，似乎对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很是受用。
当然了，不管是男人们出于对漂亮女人打量的眼神，还是女人们出于对漂亮女人嫉妒的眼神，他们都只能远远的隔着一段距离打量，却不能上前与之攀谈。
因为刘家母女的身后和两侧，都站着家丁和仆妇。
这些家丁站在人群中一脸的戒备，仆妇们则是膀阔腰圆，孔武有力。
刘家的太太少奶奶和小姐们到村子里看场戏，把这些仆人仆妇们紧张得如临大敌，时刻不敢松懈啊。
“那是谁家的太太小姐？”
左老夫人的询问声突然传进杨若晴的耳中。
杨若晴收回视线，发现左老夫人也留意到了刘家人。
“是沐子川的两个舅妈和表嫂表妹一行。”杨若晴道。
左老夫人没说话，视线落在刘豆蔻的身上，带着打量，眼中还有淡淡的欣赏和笑意。
似乎，对刘豆蔻很感兴趣的样子。
想到左君墨的婚事，以及左老夫人说的要亲自来相看这边的姑娘，杨若晴眉心一紧。
面上却是风平浪静的道：“昨日刘家的人还没有过来看戏，想必是子川今日去接过来的。”
“毕竟刘家现在不仅仅是子川的舅家，更是未来的东岳泰山。”
左老夫人讶异抬头，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和惊喜。
“你是说，子川定下亲事了？他跟他舅家亲上加亲了？”左老夫人问。
之前听左君墨说过很多次关于沐子川的事情，左老夫人早就听闻了那位才貌双全的探花郎在婚姻那块也跟自家的傻儿子君墨一样，是个老大难。
没想到这个老大难竟然定亲了，左老夫人打从心底感到惊喜和欣慰。
“子川的未婚妻可在其中？”左老夫人又问，再次朝刘家人那边望去。
杨若晴点头：“当然在啊，便是那位，穿红色石榴长裙的那个。”
她把刘豆蔻指给了左老夫人看，“那姑娘是子川大舅的女儿，今年十七，芳名豆蔻。”
“他们的婚事，是去年我干娘还在世的时候给定下的，两边都办了认亲的酒席，现在就等着孝期过去，两人完婚。”
左老夫人打量着刘豆蔻，忍不住喃喃道：“那姑娘果真人如其名，生得一副好模样啊，看她还有她一起的几位太太小姐们穿戴都很体面，家中是做什么营生的？”
杨若晴道：“商户之家。”
这年头，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其实不是很高。
往往那些士大夫之家在儿女婚配这块，是瞧不上商户子弟的。
但是，比起农和工，商户在那些贵族们的眼中是没有什么地位，但是，商户，尤其是那些大商户，他们有钱啊！
官场上打点，需要钱，所以很多商户之女还是能嫁给当官的为妻，大家各取所需。
“子川的条件，完全能娶一个官宦人家的闺女做妻子，再不济也是县令之女。”左老夫人道。
“这表哥表妹亲上加亲，当真是因为子川是孝子，全了他母亲的心愿了。”左老夫人又道。
“这女孩子长得风流明艳，正是灼灼绽放的年纪，但愿她能成为一个贤妻与子川相夫教子吧！”
说完这番话，左老夫人不再打量刘豆蔻，而是转过头去继续看戏去了。
杨若晴自然明白左老夫人话里的意思，沐子川娶了刘豆蔻，对沐子川的仕途是一点帮助都没有的。
所以刘豆蔻完全是高攀，但愿刘豆蔻能感恩，以后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杨若晴暗松了一口气，方才若不据实相告刘豆蔻的婚姻关系，指不定左老夫人一眼相中，会给左君墨牵红线也说不定呢。
那可真是坑了左君墨了，幸好，幸好这个火坑是沐子川来填，哈哈……
刘家人这边。
刘豆蔻对戏台上哼哼呀呀唱的戏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虽然视线望着正前方的戏台子，可是一颗心却早就不在这里了。
过了一阵后，她跟身旁的刘母低声说了句什么，听戏听得兴致勃勃的刘母点点头，刘豆蔻便赶紧起身离开了。
身后跟着一个贴身的丫鬟，还有一个比一般男人都要健壮的仆妇。
第4365章 换角儿了?
杨若晴一扭头，发现刘豆蔻的位置是空着的，而人已经不见了。
要么是上茅厕去了，要么就是回老沐家去找沐子川那里培养感情去了，杨若晴心里暗暗想着。
子川以前对刘豆蔻都是冷冷淡淡的，一直是刘豆蔻追在子川后面讨好，献殷情。
可以说是非常经典的女追男，如今子川竟然主动过去接刘豆蔻她们过来看戏，对于刘豆蔻来说，估计是喜不自禁，受宠若惊吧？
去培养感情也好，希望刘豆蔻能够拿自己的真心去捂热子川，让他早日找到家的感觉。
想到这儿，杨若晴收回了视线接着看戏。
从日头偏西一直唱，唱到天一点点黑下来，戏台子附近已经亮起了灯笼。
即便天黑了，可台上的戏没有停，底下看戏的人也不会走。
边上卖包子馒头炸油条麻花，花个两三文钱就能吃个饱。
还有的人家送饭过来给看戏的亲戚朋友吃，戏台子底下可热闹了。
因为晌午的时候在孙家吃得很撑，所以左老夫人提出夜里不吃饭，就吃一只馒头得了，看戏不能耽误。
于是杨若晴便自告奋勇去买馒头。
在买馒头的地方偶遇沐子川，他也在买，怀里的油纸包里全都是包子馒头，而且他现在还站在炸油条的油锅跟前等油条。
看到杨若晴过来，两个人打了声招呼。
杨若晴道：“你咋一个人拿这么多？你表妹没过来帮你拿吗？”
刘豆蔻的座位一直空着，可这里却只看到沐子川一个人，杨若晴便顺口多问了一句。
其实是想要调侃他们两个夫唱妇随。
沐子川却愣了下，道：“我表妹在那边看戏，并不知晓我来买吃食。”
昨夜跟左君墨推心置腹谈了那么多，左君墨的那番话让沐子川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待到左君墨离开之后，沐子川来到亡母生前住过的西屋里，抚着亡母的灵牌痛定思痛，彻彻底底的想通了。
喜欢，不一定要得到。
得不到，就要放手。
为人子，要孝顺，母亲生前，他辜负了，忤逆了。
母亲去世了，他的婚姻大事依旧是母亲的心病，母亲至死都没能看到他成家，生子，没能享受过一天孙子孙女承欢膝下的欢乐。
他没法弥补了，但是，现在他不能把日子这么乱糟糟的过下去，他既然答应了母亲，就一定要兑现承诺。
娶表妹刘豆蔻，善待她，这是他对母亲最后的孝顺。
所以他今天一大早就亲自带着礼品去了舅家，接舅母和表妹一行过来看戏。
现在买这些吃食，也是为了等会给她们一个惊喜，从今天起，他要对表妹好一点。
因为他知道，喜欢一个人，等待一个人转身，有多么的辛苦……
“晴儿，你也是过来买包子馒头的么？”沐子川又问，看着杨若晴的目光一片平静，还有点淡淡的疏远，仿佛跟普通的村民打招呼似的。
杨若晴微笑着点点头，“我给左老夫人买。”
沐子川点点头，“代我跟老夫人问好。”
“嗯，会的。”杨若晴道。
“那我就先过去了，再会！”沐子川道，转身朝那边的人群走去，步伐轻快，身形挺拔，背影中似乎没那么孤单，反而透出了一股愉快。
杨若晴却有点纳闷了，感觉今天的沐子川跟她说话的时候，客客气气的，似乎距离感好远啊！
嗯，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而自己也是有丈夫有孩子的已婚妇人，有距离感才好嘛！
买了自己想要的吃食，杨若晴也转身回到了左老夫人这里。
她再次朝刘家人那边望去，却见刘豆蔻的座位依旧空着，而刘母也已经站起了身，不知跟沐子川说了句什么，刘母戏也不看了，转身就朝人群外面走。
沐子川则在刘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招呼他小舅母等人吃东西，然后含笑作陪。
杨若晴就有点狐疑了。
算算刘豆蔻离开的时间，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
根据先前自己和沐子川的对话，显然刘豆蔻离开的这一个时辰里并没有去找过沐子川。
既没有去找沐子川，也没有回来，那她跑哪里去了？
上茅厕？
便秘也不可能蹲一个时辰啊，除非掉粪坑里去了。
可她临走的时候是带着一个丫鬟和一个仆妇的，掉粪坑里去了也能给捞起来洗干净再给送回来。
而现在，刘母显然是跟沐子川那里得知了刘豆蔻并没有回老沐家去找沐子川，所以刘母有些紧张，估计是带着人去找刘豆蔻去了。
刘豆蔻会去哪呢？
“奇怪，这个五女婿怎么后半场换人了呢？”左老夫人吃了几口馒头，突然嘀咕道。
杨若晴回过神来，赶紧俯身问她怎么了。
左老夫人便抬手指着前方戏台上那个青衣小生，道：“那个是五女婿，之前家贫，只是一个穷酸秀才，被岳父母看不起。”
“现在正在唱他寒窗苦读，考中了进士，衣锦还乡呢。”
“可我仔细瞧着，这个唱五女婿的青衣小生跟上半场那个不是同一个人啊！”
听到老夫人这话，杨若晴也有点讶异。
“不会吧？这画着那么浓厚的妆容，您也能辨认出来换人了？”杨若晴问，也俯下身来眯着眼打量那个青衣小生。
左老夫人非常笃定的道：“确实换人了，上半场他眉心处有颗痣，大概有西瓜籽壳那般大小，我看得仔细。”
“这会子这个眉心中什么都没有，而且上半场那个角儿的扮相更风流俊美，唱的声音虽有些相似，但细听，却更抑扬顿挫，后半场这个，显然不如……”
左老夫人摇摇头。
杨若晴站直了身子，“嗯，既然老夫人您说换人了，那肯定就是换人了。”
很惭愧，她听戏的时候一直在走神，所以压根没留意。
“我去班主那里问下，看看啥情况。”杨若晴道。
因为这事先不打一声招呼的换人，让老夫人有点扫兴。
这个杨若晴能理解，就好像86版西游记里面，徐少华和迟重瑞演绎的唐僧都是帅哥。
可中间有几集的唐僧扮演者，丑得跟一只紫茄子似的，让观众无法接受。
导演和编剧不需要给观众交待，但必须给投资方一个交待。
这会子唱戏，班主可以不给其他免费听戏的乡亲们一个交待，但必须给她杨若晴这个花钱的主顾一个解释吧？
第4366章 小玉喜
戏台子后面是一间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子，化妆，换戏服，烧饭吃饭，甚至打地铺睡觉，戏班子里的人几乎都在这里完成。
杨若晴在一群换装的角儿和打杂的人中找到了班主。
找到班主的时候，他正跟一个导演似的，在跟一个角儿讲戏，讲得唾沫横飞。
瞧见杨若晴朝他这招了招手，班主便暂停了讲戏，“把我方才说的那一段儿自个再琢磨琢磨，台词要牢记，哪怕你唱得不出色，也不能在台上忘词儿，真以为钱这么好挣！”
训了那个角儿两句，班主赶紧往杨若晴这边过来。
“杨东家，您怎么亲自到后台来了？有啥吩咐？”
面对着杨若晴的时候，班主完全换了一张脸，满脸的笑容，点头哈腰。
杨若晴视线扫过这棚子里忙忙碌碌的其他角儿，而后收回目光。
“刘班主，五女拜寿里面的五女婿后半场是不是换人了？”她问。
刘班主怔了下，随即有些心虚的赔起笑脸，并朝杨若晴竖起一根大拇指：“杨东家果真火眼金睛啊，后半场确实换人了。”
“同样一曲戏，为啥唱了半截后面换人？”杨若晴又问。
“是先前那个人唱的不好？还是后面这个唱的太好？听戏看角，就要一竿子撸到底，你这中场换人算啥？”杨若晴再问，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不悦。
刘班主顿时慌了，要知道面前的这位不仅仅是出钱的东家，更要紧的是，人家的丈夫是护国大将军啊。
是大齐实打实的新晋贵族，只不过人家两口子眷恋故土，以及故土的这些乡里乡亲，所以依旧跟从前那样住在村子里，是大齐最接地气的一对大人物夫妇。
但人家即便住在村子里，即便住窝棚，这跟人家手里的权力不冲突。
稍微动动小手指，灭了他这刘家戏班子那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想到这儿，刘班主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杨若晴一把拽住他的手臂让他站直了。
“刘班主你这是做啥？我问你，你回答我原因就行了，我要是兴下跪磕头那一套，也就不在村子里待了。”杨若晴越发的恼怒。
刘班主一脸汗颜，连连点头。
杨若晴松开手，往后站了一些拉开点距离。
这个刘班主八成是个老烟鬼，经年累月的抽烟抽出了满嘴的大黄牙，近距离跟他说话，还有口臭。
真不晓得刘家班的那些学徒们是怎么跟他学唱戏的，这面对面的讲戏，受得了嘛！
“杨东家，事情是这样子的，五女拜寿上半场唱五女婿的那个角儿艺名叫小玉喜，他从前是县城那边赵家班的台柱子。”
“年前赵家班的班主生病死掉了，班子就解散了，前几日这小玉喜突然找到了我家，说想加入我们刘加班。”
“在我们这圈子里，小玉喜也算是有名有号的角儿了，他出道的时候是唱娃娃生的，后来长大了，因为面相洁净俊美，嗓子也好，所以便一直唱小生。”
“有小玉喜的加入，作为班主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啊，因为赶着来贵村唱戏，所以就一道把小玉喜给带过来了。”
“小玉喜一直央求我让他登台表演，我见他初来咋到，即便功底摆在那儿，可是跟我们刘家班的角儿们一块儿登台献唱的还是头一回，事先没磨合，我肯定不想让他上场啊！”
“但是今日，他再次央求到我这里，说他这两天一直在揣摩，心中有了底，让我无论如何安排一个机会让他上去露个脸，唱半场试试水也行。”
“我左右一想，也罢，横竖早晚都是要登台的，人家这么真诚，我也不好拒绝，若是今夜这半场唱得不错，那明日我就正式让他上台献唱。”
“何况我也是真心爱慕人才，想要留下他，为我们刘家班增添名气。”
“原本想着把妆容画得相近一些，乡亲们应该也看不出端倪，没成想却没逃过杨东家您的火眼金睛，宁可真是厉害啊，高手！”
刘班主再次朝杨若晴竖起大拇指，满脸的谄笑。
杨若晴心里冷笑。
这些唱戏的人，真的是靠嘴吃饭的主儿啊，这说的都比唱的好听。
“那小玉喜现在何处啊？”杨若晴又问。
刘班主道：“唱完上半场他就卸妆离开了，许是混杂在人群中看戏，也许是在后台帮着打下手吧，这夜里事儿多，我得盯着那些轮番登台的角儿，跟他们说戏，提醒他们别忘词儿，实在分身乏术没能留意到小玉喜去了哪儿。”
“咋？杨东家是不是要找小玉喜？那我这就去喊人过来帮忙一块儿找？”
杨若晴摆摆手：“不必了，我就是过来询问下情况。”
“哦！”刘班主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便又被再次吊起来。
“刘班主，我希望这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下回若是有啥变故要中场换人什么的，你务必先去征询我的意见再多定夺，否则，我们的合作随时取消！”杨若晴平静的道，虽然此时脸上早已看不出半点怒容，但刘班主的后脊背却一阵阵发凉。
“是，是，小人明白，一定谨记在心。”
一直到杨若晴离开这小棚子，刘班主方才敢抬起头来，吐出一口憋屈气儿，转身召了一个学徒过来。
“小玉喜在哪？去把他给我找来！”刘班主沉声命令。
学徒一溜烟去找去了。
刘班主皱着眉头，手心里都是冷汗。
其实先前，他跟杨若晴这撒谎了。
并非让小玉喜上台去唱前半场试水，他的本意是让小玉喜上去唱完全场的。
因为小玉喜有名气，所以刘班主打算等小玉喜唱完，然后就出来跟大家伙儿强势推荐。
没想到，小玉喜唱到一半就不唱了，问其原因也不说，只是匆忙卸了妆便要走。
刘班主哪里肯放，小玉喜直接塞给刘班主二两银子。
好吧，刘班主承认自己被银子给打败了，他这个班主，出手还没有小玉喜这种名角儿阔气。
收了二两银子，他去找了一个论声音，还有妆相都跟小玉喜跟相近的一个人来顶包。
而小玉喜则换了衣裳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哎，挨了杨东家一顿警告，班主这才惊醒，自己差点为了二两银子就葬送了刘家班的前途，实在懊悔不已啊！
第4367章 小玉喜
不一会儿，那个学徒又跑了回来，“班主，我把这四下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小玉喜啊！”
“啥？没看到？那么大一个活人，咋就没看到？我自个找去！”刘班主也没声张，带着两个人在戏台子前面后面暗暗的找寻……
长坪村村后的河边，有两个人影手拉手，面对面的站着。
一轮明月挂在天幕，月光皎洁，照着他们二人的脸上。
两张年轻的面孔，男的洁净俊美，女的明丽动人。
四目相对，两人的眼波中都是柔情蜜意。
“我真的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到你，玉喜哥你知道吗，先前看到你在台上唱戏，我以为是在做梦呢，没想到是真的，果真是你啊！”少女的声音柔媚婉转，每一个语调里都是甜蜜。
小玉喜微笑着，抬手轻轻抚摸着少女白嫩的脸颊。
“豆蔻，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是为了你，才专门跑进刘家班的，就是想要制造再次跟你重逢的机会。”他道。
刘豆蔻一双眼眸蓦地睁大，“真的吗？”
小玉喜道：“自然是真的，我就是欺骗全天下的人，也绝对不会欺骗你的。”
“上回跟你台下私会被我师父撞见了，师父大怒，要我发誓以后断绝跟你来往，不然就让我的嗓子废掉，脸也坏掉，我宁可冒着顶撞师父的罪名也不发那个毒誓。”
“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不见你，不可能不来找你，不可能断绝跟你之间的往来。”
“自从年前那一回相遇，我就知道我小玉喜这辈子要等的人出现了，那个人就是你：刘豆蔻！”
刘豆蔻感动得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美丽的大眼睛里浮起水雾。
“玉喜哥，实不相瞒，我娘也逼着我下毒誓，不准我再见你，她若是晓得今日那前半场是你登台，估计这戏都不看了，也绝不会让我看的！”
小玉喜点头，顺势将刘豆蔻拥到怀里，轻轻抚着刘豆蔻的秀发。
“豆蔻，实在不行我们就私奔吧！”小玉喜道。
刘豆蔻刚刚还靠在小玉喜的怀里享受着这片刻的甜蜜，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
“私奔？不行不行，私奔了我们拿什么吃饭过日子啊？我又没有一技之长……”
小玉喜道：“我可以养你啊，我会唱戏，而且这些年我在赵家班里是台柱子，手头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积蓄的。”
刘豆蔻露出一丝迟疑。
“玉喜哥，你为什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我家跟我爹娘那里提亲呢？”她问。
小玉喜苦笑：“你家里为你定亲的夫婿可是当朝的探花郎，你的表哥沐子川。你觉得我一个唱戏的戏子去上门提亲他们会答应吗？指不定还要报官把我抓起来！”
“玉喜哥，你不是说，为了我，上刀子下火海都不怕吗？”刘豆蔻问。
“你去提亲，有我在，我爹娘不敢把你怎么样的！”她道。
小玉喜苦笑，把手从刘豆蔻的脸上垂落下来。
“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打小娇生惯养着长大，根本不清楚这世道的险恶。”他低声道，声音里透出落寞和绝望。
“假若报官了，我入了大狱，很可能就出不来了。”
“即便你爹娘不难为我，只要这事情捅出来，总有那么一些想要巴结沐探花，又苦于无门的人就会钻空子，拿我来做筏子去讨好沐探花。”
“到时候只要我去提亲，不管进狱还是不进狱，我都会被一群人盯上，害我，别说跟你厮守到老了，就算想要唱戏都不成了！”
听到小玉喜的这番话，刘豆蔻惊讶脸白唇青，身子微微颤抖。
“当真有那么严重吗？我以为……不过就是跟我表哥退亲的事儿，我表哥念书人，是很知书识礼的，我爹娘又那么疼我……”
“豆蔻，你太天真也太善良了，我是唱戏，很小就跟着师父跑江湖，我见多了那些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鬼伎俩！”
刘豆蔻不知该说什么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相顾沉默，突然，有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从那边传来。
刘豆蔻扭头一看，花容尽失。
“不好，是我娘，我娘找过来了，玉喜哥你快走！”刘豆蔻赶紧推小玉喜。
小玉喜也看到了那边过来的几个人，未收的妇人是刘豆蔻的娘，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和两个仆妇，正急吼吼往这里赶来。
“既然撞上了，我就不躲了，该面对总要面对……”他道。
“面对啥呀，现在还不是面对的时候，你先前说的那些恐怖的话你自个都忘了吗？你快走，快走呀！”
刘豆蔻使劲儿的推，又推又打：“快走，快走！”
小玉喜没辙，只得掉头就跑。
“兔崽子王八羔子给老娘站住，跑你祖宗十八代的跑！”
刘夫人已经到了近前，指着小玉喜的背影破口大骂。
“你们几个快去追，追到了给我绑起来直接送去官府，我要告他个兔崽子绑架我闺女！”
刘夫人气喘吁吁的吩咐身后的两个仆妇去追，刘豆蔻喊了起来：“你们要是赶去追，我就跳到河里淹死！”
两个仆妇脚步戛然停下，为难的看向刘夫人。
刘夫人气得咬牙，朝那两个仆妇摆了下手，两个仆妇赶紧退了回来。
刘夫人指着刘豆蔻大骂：“你个死丫头片子，到底被那个破戏子，下贱人灌了啥**汤？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来，你这是存心要气死我呀！”
刘豆蔻望着小玉喜跑得不见的身影，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她转过身来泪眼婆娑的望着刘夫人，跪了下去：“娘，我跟玉喜哥是真心相爱的，求你成全！”
刘夫人气得脸白唇发青，差点没晕死过去。
边上一个仆妇低声劝道：“夫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会过来了人看了笑话。”
刘夫人强撑着稳定住情绪，跟仆妇道：“去把小姐扶起来，带回去再说。”
仆妇来到刘豆蔻的身旁，俯身去搀她起身的时候压低声道：“小姐，先前姑爷还买了一堆的吃食去送给小姐，得知小姐不在，姑爷也很着急。”
第4368章 有猫腻
“夫人这是故意支开了姑爷来这里找到小姐的，这会子我们在这里做客，有什么话还是先压着，等回咱自己家了再关起屋门好好说也不迟，老爷和夫人是疼小姐的，小姐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
刘豆蔻抬眼看了下这个仆妇，这个仆妇是她娘身边得力的仆妇，以前是娘的陪嫁丫鬟呢。
“嗯。”刘豆蔻点点头，站起身。
在这里闹，待会表哥找过来了知道了小玉喜就麻烦了，还是等回家后再跟爹娘那央求吧。
正如这个仆妇所言，自己是爹娘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从小到大不管自己想要什么，爹娘都给给予的。
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老沐家，刘夫人刚从东屋里出来，早已等候在此处的沐子川便迎了上来。
“舅母，表妹怎么样了？”沐子川看了眼东屋随即掩上的屋门，有些担忧的问道。
刘夫人转过身来，跟沐子川这故作平静的笑了笑，道：“她已经被我劝着躺下了，已经没事了。”
沐子川还是不能放心，又问：“表妹怎么回去村后的河边呢？她之前不是一直跟舅母你们在一起看戏么？”
刘夫人苦笑，道：“今个夜里唱的是五女拜寿，许是她看到戏曲里的那个慈眉善目的母亲，想到了她姑母，心下就不太好受吧，”
“又不敢回来，怕你看到了反倒勾起你的哀思，所以那个傻丫头就一个人在村子里走啊走的散心，去了村后河边发呆，害我们一顿好找，把人都吓死了！”
听到表妹之所以走丢，原来是因为勾起了对他亡母的思念之情所以一个人去到河边发呆，追思亡者，沐子川满心的感动。
“真是难为表妹了。”沐子川道。
“这么冷的天，她一个人在河边站了那么久，还哭了，实在是让人心疼。”沐子川道。
“舅母，我可以进去看看她么？”他又问。
若是换做平时，刘夫人就想要看到的就是沐子川对刘豆蔻好，可是他却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现如今他主动示好了，可刘夫人却不敢让他进去。
里面那个死丫头到时候情绪激动起来把小玉喜给扯出来，这婚事就完蛋了！
到时候失去的不仅仅是沐子川这个将来要做大官的贵婿，更会失去一个探花郎外甥，虚名和实惠全都要泡汤，还会被人嘲笑。
“豆蔻好不容易被我哄睡着，子川啊，你还是明日再来看她吧，这会子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屋歇息去吧！”刘夫人道。
沐子川是个君子，君子守礼，闻言跟刘夫人这微微俯身拜了下，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并关上了屋门。
刘夫人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回东屋，视线一扫发现自己的弟妹正在堂屋门口探着脑袋朝这边张望。
“二弟妹，你好歹也是秀才人家出来的女儿，进了我们刘家十几年了，这探头探脑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怎么就是改不掉呢？”刘大夫人没好气的问道。
门口的刘二夫人嬉皮笑脸的从外面站了出来，“大嫂你言重了，我这不叫探头探脑，叫识趣。”
“我爹虽是秀才，却也是读圣贤书的人，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轻易冒出来打断打搅，要安静的等候在一旁，待他们说完了，再现身方为礼仪。”
“我看你就是探头探脑！”刘大夫人又道。
刘二夫人还是不恼，嘻嘻笑着道：“大嫂，为何你这么介怀我站在门口呢？莫非你跟子川说的话，见不得人？所以生怕我听了只言片语去对大嫂你这端庄的形象有所不利？”
“你胡扯什么！”刘大夫人冷喝了声。
“哦，既然你们聊天的内容见得人，那你干嘛这么忌惮我出现在这里呢？还是谁做了见不得光的事儿？”刘二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故意往刘豆蔻那屋扫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刘大夫人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这个弟媳的嘴。
刘家一直都没有分家，她是大嫂，自然要管家。
可自从十几年前这个弟媳进门，一张嘴把公婆舔得舒舒服服的，二弟也宠着她，虽然不管家，可在刘家，这二弟媳最得宠。
吃穿用度就没短缺过她，自己这个大嫂，手中还握着管家大权的，想给自己添置点啥还得算计着来。
可她呢？想买啥就买啥，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她要是驳回她买东西的要求，到时候就哭哭啼啼告到公婆那里去，一家子人都觉得是她这个大嫂借着管家的实权苛刻弟媳妇。
自己真是有冤无处诉啊！
自己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不争气，念不出书来只能留在家中子承父业学着做生意，媳妇娘家也是商户。
而弟媳呢，也是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争气考中了秀才，往后成为刘家重点培养的对象。
所以在刘家，二房比大房有前途。
不过，自从豆蔻跟子川定亲之后，大房便迅速打了个翻身仗。
有了子川这个贵婿做女婿，女婿便是半子，加上又是亲外甥，亲上加亲，那往后大房都跟着水涨船高，有什么好处自然也是先照拂大房的同胞哥哥，而非二房的堂弟。
所以二房一直很嫉妒，估计弟媳做梦都想要这婚事黄掉吧？可不能让她看笑话！
“说话要有凭据，你这样疯言疯语，简直不可理喻！”刘大夫人甩了下袖子。
“豆蔻思念她姑母忧心成疾，刚刚吃过药躺下，你若是有半分做长辈的自觉，便回你自己的客房去安分些，莫要吵吵嚷嚷！”她又道。
刘二夫人眼珠儿骨碌碌转了一圈，依旧笑得一团和气：“豆蔻这孩子还真是孝顺啊，我那可怜的姐姐福薄走得早，不然，有这样孝顺体贴的好儿媳伺候着，真是神仙的日子，哎，可惜了……”
“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屋去吧！”刘大夫人不耐烦的摆摆手，转身回了东屋。
刘二夫人也回了客房。
“二夫人，奴婢伺候你洗脚歇息。”
丫鬟端了水盆过来在二夫人跟前蹲下身子伺候。
只见二夫人身子不动，手掌拖着下巴，眼珠儿也不转动。
“二夫人……”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二夫人突然间来了这么一句。
丫鬟愣了下，“二夫人，什么东西有猫腻啊？”
第4369章 荣耀也是耻辱
刘二夫人抬手指了指东屋那边：“还能有谁，自然是东屋里躺着的那位千金大小姐呗！”
丫鬟反应了过来，也压低声道：“先前听搀扶回来的两个嬷嬷说，说大小姐是听戏听得睹物思人，一个人撇开自己的丫鬟和嬷嬷偷跑去河边发呆，还哭了呢！”
“幸好被大夫人带人给及时找回来，这大晚上的，要是不小心失足掉到河里面，那就麻烦大了。”
刘二夫人嗤了一声，“睹物思人？嗯，估计真的是的，不过，思的人要真是她姑母，我把我脑袋剁下来给她们当凳子坐！”
“二夫人，您的意思是……另有他人？”丫鬟讶问。
“八成还是个男人！”刘二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
丫鬟吓得手里的帕子都掉到水里去了。
“二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呀，大小姐可是跟表少爷定了亲的呀，何况，表少爷才貌双全，又学富五车，大小姐打小就说自己长大了要嫁给表少爷呢，如今可算如愿了……”
刘二夫人不耐烦的打断丫鬟的话：“人是会变的嘛，此一时彼一时啦！”
“子川再好，可他清清冷冷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嘴皮子也不会说话，更不会说甜言蜜语。”刘二夫人接着道。
“这姑娘家嘛，尤其是怀春的姑娘，最需要的就是哄嘛，子川会吗？会吗？”
丫鬟道：“二夫人，那您的意思是，大小姐今夜是出去会情郎？”
刘二夫人笑而不语，但表情已经很明显了。
丫鬟惊得倒吸了一口气。
“不对呀，这情郎会是谁呢？难道是长坪村的某个庄稼汉？不可能啊！”
“那些外村过来看戏的亲戚朋友里的某个？也不像啊！”
“二夫人，您快告诉奴婢吧，是谁？”
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丫鬟跟刘二夫人对八卦这块的热情度如出一辙。
刘二夫人勾唇一笑，对丫鬟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丫鬟赶紧凑了过来，听完刘二夫人的耳语，丫鬟吃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天哪，不会吧？竟然是个唱戏的？二夫人您会不会搞错啊？”丫鬟愕问。
刘二夫人冷笑，“我的消息，从来不会错。大房还想借着婚事压我们二房一头？哼，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回，我就要让大嫂你最引以为荣的东西变成你最大的耻辱！”
村口，戏已经散场了，人群开始散去。
杨若晴扶着左老夫人，身后跟着两个仆妇，仆妇手里拿着衣物茶碗等物件。
再往后面，孙氏和王翠莲手里拿着长条凳，端着燃烧殆尽的火盆子，骆铁匠扛着暖桶，大家伙儿热切的讨论着今晚的戏，脚下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杨若晴听到身后戏棚子那方向传来吵嚷声，好像是刘班主的声音，好像在训斥谁。
八成是那个学徒在收拾道具的时候没弄好，所以惹得刘班主发飙了吧！
杨若晴并未在意，收回视线接着扶左老夫人往家走。
隔天早上，杨若晴来池塘洗衣裳的时候，发现这些妇人们都在那里窃窃私语。
一个个脸色古怪，说一半藏一半，还不时偷偷的笑。
杨若晴竖起耳朵偷听的时候，她们好像顾及她在，又不说，转移专题。
她把头扭过去了，她们又开始窃窃私语，如此反复。
这让杨若晴觉得诧异了，只觉感觉村里好像又出了啥八卦事件，而且隐隐还跟她能拐着弯儿的扯上点关系。
这些妇人们要故意装神秘，那就装吧，反正所有的那些八卦事情，她们也隐瞒不了多久的。
不出一两天，肯定全村都得知道，慢慢等，反正杨若晴身正不怕影子斜，自问自己可是没有半点八卦让别人去议论的。
这是早上发生的时候，早饭后，杨若晴来隔壁娘家这边串门，刚进门就看到刘氏在。
刘氏探着身子，正跟孙氏这咬耳朵，说话的时候那头上的燕子尾发髻一翘一翘的，这极赋节奏感的动作，不免更加勾起了别人的好奇，好奇她在跟孙氏那说些啥。
“咳咳……”
杨若晴轻咳了声，随即进了堂屋。
刘氏转过头来，看到杨若晴，眼睛顿时亮了。
“晴儿你来得正好，我听到一个事儿，老沐家的，可有意思啦，正跟你娘这说呢，你娘还不信！”刘氏激动的道。
老沐家的？
杨若晴挑眉，自己是老沐家的干闺女，老沐家的事儿跟自己确实有着拐弯的关系啊，怪不得早上那些浆洗的妇人瞧见她过来，就躲躲闪闪，说话也遮遮掩掩。
“啥事儿啊”杨若晴问，随即挨着孙氏坐了下来，顺便脱下鞋子把一双脚塞到了暖桶里。
刘氏凑了过来，眼睛发光的道：“子川的那个未婚妻表妹刘豆蔻你晓得吧？”
杨若晴点头：“肯定晓得啊，咋啦？”
刘氏撇着嘴笑得一脸的古怪：“这个女的，外表看着柔柔弱弱，跟一朵小白花似的，内里还真是浪啊！”
“这话咋说？四婶你可别一上来就骂人哦，这样可不好！”杨若晴道。
刘氏道：“又不是我骂她，现在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在说这个事儿呢，浪不浪不在于别人咋说，在于她自个做了些啥。”
听到这话，杨若晴突然就想起了昨夜刘豆蔻中途离场的事情，难道……
“昨夜听戏听到一半，那个刘豆蔻就中途离场了，你猜她做啥去了？”刘氏抛出一个问题来，引导着杨若晴的思维。
她就喜欢这样，说八卦的时候带点悬念和语言的诱导，成成叠进，更有意思。
若换做平时杨若晴也就陪她玩玩，可这会子她有些急了。
“四婶，你要说就赶紧说全过程啊，别在这里卖关子了，听的人心烦意乱！”
“好好好，我说我说，这晴儿真是个急躁性子啊！”刘氏跟孙氏这一脸无奈的道。
孙氏正沉浸在刘氏先前带来的那个震惊的事情里，还没回过神来，自然给不了刘氏回应。
于是，刘氏在杨若晴再次丢过来的催促眼神下，赶紧接着往后讲……
第4370章 凉凉
“昨夜那个刘豆蔻偷偷溜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她竟然是去了村后的河边私会男人呢，那个男人不是沐子川，是外面的野男人！”刘氏道。
“嘶！”杨若晴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四婶你瞎说啥，刘豆蔻可是子川的未婚妻，而且刘豆蔻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子川，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儿？”
杨若晴不假思索的便出口想要否决这件八卦事儿，本能的就想要维护子川的体面和尊严。
“何况，依子川的才华和容貌，子川的身份和地位，子川的前途不可限量，不管哪个女人嫁给了他，那都是被人羡慕嫉妒的，将来跟着一个当官的夫君青云直上，得到御封的诰命夫人也不是难事啊！”
“咋会跑去跟野男人私会，做那种蠢事呢？”
如果子川是精细麦子粉做成的白面馒头，那其他那些男人就是窝窝头，杂粮包，吃惯了精细的，咋的也接受不了粗粮啊！
“晴儿，我晓得你跟子川的关系，别说是你了，就连我，我刚听到这个事儿的时候，也是不信啊！”刘氏把话茬揽了过去，继续道。
“我不止不信，还把跟我说这个八卦事儿的人给臭骂了一顿呢，我说她从哪里听来的浑话也敢往外说？”
“这可是关乎到子川的颜面和尊严，可不得乱说。”
“可人家说了，这话啊，不是从外面传来的，是刘家人内部传出来的，听说还是刘豆蔻贴身的丫鬟和仆妇那里传出来的。”刘氏道。
“啥？刘家人自己说出来的？怎么可能呢……”
话刚说到一半，杨若晴突然止住了。
因为她想到了沐子川是有两个舅妈的，这妯娌之间的关系，能处得像孙氏和鲍素云，曹八妹和赵柳儿那样的……非常少见。
而且据说刘家这个大商户之家一直都没有分家，沐子川的大舅是个长兄如父般的人物，家里是大舅妈在掌家。
那么，躲在这大房光环下的二房，心里生出些许的嫉妒和幸灾乐祸，所以当大房出了啥岔子的时候赶紧落井下石，浑水摸鱼，也是有的。
但不管大房二房平时的关系咋样，这件事的关键点还是在于刘豆蔻。
她到底有没有真的如传言那样私会男人？
“那可打听出来是哪个男人没？”杨若晴接着又问刘氏。
刘氏很健忘，又忘了先前杨若晴不耐烦的催促，神秘一笑，道：“晴儿你猜猜看啊！”
杨若晴有点头痛了。
“这长坪村这么多男的，这趟看戏又惊动了十里八村还有镇上的人过来看戏，四婶你让我去猜，这不是大海捞针嘛，不猜了不猜了，你赶紧说完吧，说完了事！”她道。
刘氏再次神秘一笑：“是小玉喜，刘家班子里新来的一个唱小生的，听说从前是在赵家班做台柱子。”
“后来赵班主生了一场急病，病死了后，赵家班就解散了，这小玉喜在望海县城这一带唱戏还是有点小名气的，于是就转投了刘家班。”
“听说啊，人长得不赖，从前在县城唱戏的时候，扮相太俊美，惹得县城里好多官宦人家的太太小姐为他神魂颠倒呢！”
刘氏后面的那些关于小玉喜从前唱戏时，惹得那些太太小姐们如何为他捧场的事儿，杨若晴听不进耳朵里去了。
她想起了昨夜那场戏中途换人，小玉喜不见了。
而刘豆蔻也刚好是那个时间点不见的，世上不存在那么多的巧合，想来这两个人是真的私会到了一起……
杨若晴坐在那里苦笑了声，感觉子川凉凉了，在这倒春寒的时节，他头顶已添了一抹新绿……
如果早上的时候只是池塘边浆洗的几个妇人在为这事儿嚼舌根子，那么上昼，大半个村子就已知道了。
而到烧晌午饭的时候，不仅全村的大人小孩都知道了，戏班子里的刘班主他们知道，就连安置在老沐家的刘大夫人也从外到内得到了这个消息。
“砰！”
刘大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气得胸口一阵绞痛。
“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她眼神睇了一眼边上的仆妇，沉声问道。
仆妇垂下腰身，吓得浑身发抖，“大夫人，现在外面都在说这件事，村口池塘边，塘坝上，戏台子附近，巷子里，院墙拐角，但凡有人的地方，除了那三岁的娃娃外，所有人几乎都在议论这件事。”
听到仆妇的话，刘大夫人感觉心窝都凉凉了，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
“昨夜知晓情况的就你们四个人，说，是谁把这事儿给捅出去的？”
刘大夫人把手边的茶碗扫落在地，朝面前站着的两个丫鬟两个仆妇沉声冷喝。
四人吓得噗通几声跪倒一片，纷纷把头磕在地上。
“大夫人，不是奴婢啊，奴婢跟随您从娘家一路过来，几十年了，对您的心素来衷心无二，奴婢绝对不会做出卖主子的事儿！”仆妇甲把头磕在地上道。
仆妇乙抹着泪道：“奴婢是小姐的乳娘，看着小姐长大的，说句逾越的话，奴婢视小姐如己出，只盼着小姐好，又怎会去做有辱名节的事呢？还望大夫人明鉴！”
丫鬟丙也是哭成了泪人：“奴婢三岁进府，跟小姐一块儿长大，小姐出嫁奴婢也是陪嫁，小姐好，奴婢才能好，奴婢的身家性命都是绑在小姐身上，奴婢打死都不会出卖小姐的！”
四个人有三个人哭着表忠心，每个人的话都很能打动刘大夫人，让她去相信她们是心腹，心腹是不会背叛主人的。
刘大夫人的目光落到了最后一个丫鬟身上。
这个丫鬟是刘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年纪十**，长得有几分姿色。
几年前，刘家大爷也在外面包了个戏子，还想带回府里来，刘大夫人可急坏了，想方设法想要拉回丈夫的心。
从外面去为丈夫寻美人那不靠谱，不知根知底怕到时候养不熟反过来咬到自己。
刚巧身边这个大丫鬟芳华年纪，又有几分姿色，刘大夫人就动了心思。
也私下里跟大丫鬟这暗示过只言片语，大丫鬟也没抗拒。
原本是打算找个适合的机会开脸的，结果，刘家大爷外面的那个戏子突然死掉了。
是刘家大爷在商场上的对手搞的鬼，刘家大爷为此还卷入了一场官司里，折腾了大半年，搭进去不少银子才总算摆平这场风波。
第4371章 刘大夫人的审问
等到刘大老爷从牢里出来，对女色这块突然就淡了，再也不在外面金屋藏娇，甚至还把家里两个没有生养的小妾给卖了。
自此后，在外一门心思的经营生意，回到家中就守着刘大夫人和女儿刘豆蔻，共享天伦。
刘大老爷和刘大夫人的感情也越发的好了，这夫妇两个感情深了，刘大夫人自然也就打消了给大丫鬟开脸的心思了。
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女人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贤惠大度端庄到想为丈夫纳妾的，所谓的识大体全都是装出来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身为女人，谁不想自己的男人只守着自己一个？
但刘大夫人却没想到，因为自己曾经的一句暗示，让大丫鬟动了心思。
如今自己的主意改变了，这大丫鬟的心思却不是那么好熄灭的。
于是，某一天当刘大夫人发现这个大丫鬟总喜欢在刘大老爷来屋子里的时候，涂脂抹粉，端茶倒水，故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虽然刘大老爷还没有从上一波那个戏子带来的阴影中走出来，可你老是放一条鱼在猫的嘴边，这就是犯傻，冒险了。
所以刘大夫人对大丫鬟进行了敲打，大丫鬟也吓得赶紧发誓赌咒自己对大夫人没有二心，从那以后也刻意避嫌了。
刘大夫人也不是没想到把这大丫鬟给发卖了，但考虑到这大丫鬟是自己一手带上来的，爹娘又是娘家那边的老仆人了，自己也使唤习惯了，就没卖。
但不管自己到哪里，都要把这大丫鬟给带着，包括这回来长坪村看戏都得带着，免得她不在，大丫鬟趁势跟刘家大老爷发生点什么事，那就追悔莫及了。
“他们三个给出的理由，都让我信服，现在就剩下你了，你也说说吧，来证明不是你出卖了小姐。”
刘大夫人威严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大丫头的身，冷冷道。
大丫鬟只是把头埋在地上，声音微微颤抖着叠声道：“夫人，奴婢打小就伺候夫人和小姐，奴婢的老子和娘都在夫人的娘家做事，奴婢是家生子，是夫人的陪嫁，奴婢不敢有半点异心啊，求妇人明察啊……”
“没有异心，但你对我有怨愤啊！”刘大夫人冷笑着道。
大丫鬟怔了下，随即抬起头来望向刘大夫人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突然就明白所指。
“夫人，奴婢不敢有怨愤啊……”
“瞧瞧，不是没有，而是不敢，不敢的意思就是只能压在心里，伺机报复，对么？”刘大夫人问。
大丫鬟拼命摇头：“不不不，是奴婢口笨舌拙不会说话，大夫人宅心仁厚，待奴婢更是宽容大量，奴婢一直都对大夫人心存感激，从未有过半点怨愤啊！”
“得了，你也别溜须拍马了。”刘大夫人身体往后面的凳子靠了过去，并摆了摆手。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心里烦着呢，也没功夫去追究是哪个说出去的，”
“这戏，也懒得看了，你们几个出去收拾下东西，等会你们护送小姐先行回家去。”
其余的三个仆妇丫鬟赶紧起身应是，然后退出了屋子去准备去了。
大丫鬟还跪在地上。
刘大夫人道：“怎么？还赖在地上不起来，是要本夫人来亲自搀扶你？”
大丫鬟忙地摇头，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做过，奴婢是清白的……”
刘大夫人勾了勾唇：“得，我信你就是了，其实找几个你们过来无非就是做筏子给二房看的，昨夜二房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在那偷听，保不齐被听了去。”
“你也下去帮着她们收拾收拾吧，先把脸擦擦，别让姑爷瞧出端倪来！”
沐子川昨夜看了一宿的书，早上吃了一小碗稀饭回屋睡觉去了，估计得到晌午之后才能醒来。
等到他醒来，豆蔻已经走了，到时候即便姑爷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的过来质问，自己也能想法子来敷衍。
若是豆蔻也在，到时候那个死丫头犯起倔来把实情说出来了，就没有挽回余地了。
……
“我不走我不走，你们这些贱婢不要拦我，我要见我娘跟我细说！”
屋外传来刘豆蔻的声音，人也随即冲进了屋子里。
刘大夫人刚刚洗完脸，坐在那里揉酸痛的太阳穴。
刘豆蔻冲进来跪在刘大夫人的跟前扶着她的膝盖仰起头急吼吼央求：“娘，我不回去，我要看戏，我要留下来看戏！”
刘大夫人怒极想笑，“看戏？你别笑话了，你是想要看人吧？”
刘豆蔻怔了下，随即摇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想要看戏……”
“知女莫若母，你就别跟我这狡辩了，我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逃不出我这个做娘的眼睛。”刘大夫人道。
“一句话，你回还是不回？你不回，非得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就别怪我报官抓了那个小玉喜进打牢，一个下贱的戏子，我要告他强拐良家妇女，治他个十年八载的罪！”
刘大夫人的这番话，仿佛一个巨大的响雷在刘豆蔻的头顶上空炸响。
她突然就想起了昨夜小玉喜说的那些话，原本还不信，觉得自己爹娘不可能做那种事，但现在，她信了。
因为信，所以震惊了。
刘大夫人接着道：“你若是真心喜欢小玉喜，你就为他考虑，让他安心的唱戏，赚钱，娶妻生子像个正常人一样的多活几年。”
“你这样吵着闹着要跟他在一起，那你就是在害他，到时候他的嗓子哑了，眼睛瞎了，脸也毁容了，失去了看家的本事，你让他还怎么活下去？”
刘豆蔻再次愕然抬眸，在刘大夫人的眼中，她看到了威胁和警告。
刘豆蔻的手从刘大夫人的膝盖上松开，跌坐在地，一张俏脸苍白如血！
等到刘大夫人带着刘豆蔻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西屋里的沐子川还睡得深沉。
而马车则已经等候在院子里。
“扶小姐上车。”刘大夫人吩咐道。
一个丫鬟赶紧过来扶着刘豆蔻往那马车那边走去。
第4372章 谁怕谁呀?
刘豆蔻没有挣扎反抗，也没有叫嚷哭喊，这上马车的整个过程就好像一个提线木偶，一具行尸走肉似的。
直到坐到了马车里，帘子放下来，马车驶出了院子，刘豆蔻都没有半点声响。
仆妇过来扶住刘大夫人的手臂：“夫人，我们也回屋去吧。”
刘大夫人点点头，转身之际，她突然顿了下，锐利的视线扫向客房那边的某个窗口。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背后一刀子抽得可真是狠又准啊，小人，你也别太得意，山不转水转，走着瞧！”
撂下这话，刘大夫人转身回了屋子。
客房里，刘二夫人赶紧把脑袋从窗口那缩了回来，后背贴着墙壁抬手捂着口鼻，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珠儿骨碌碌转。
直到外面的声音没了，刘大夫人也进了正屋还关上了门，刘二夫人才松了口气从墙壁上下来。
“哎，一个死爱面子活受罪的人，这下是真的被气惨了，哈哈哈……”
刘二夫人幸灾乐祸的道，来到了桌边坐下，双脚连带着鞋子一块儿放到了暖桶里。
“还跟我说走着瞧？谁怕谁呀？哼，”
“我儿子才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我闺女才刚刚十岁，又乖巧又懂事，还得在我身边守好几年呢，二爷是念书人，洁身自好，我又这么貌美如花为人和善，我们二房才不会有把柄被她拿捏呢，想得美哦！”刘二夫人抬手扶了扶自己后脑髻，一脸得意的道。
边上的丫鬟赶紧附和道：“二夫人说的对，咱们二房才没有什么把柄让大夫人抓呢，我们二少爷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将来必定也将像表少爷这样前途不可限量……”
“闭上你的乌鸦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刘二夫人突然喝断了丫鬟的话。
“我儿子怎么可能会像表少爷呢？表少爷除了会念点死书，长了一张好皮囊，还有什么？”
“死拖着不成亲，活生生把他娘给熬死了，这好不容易订了亲嘛，孝期的时候他不趁热打铁跟豆蔻把亲事给办了，非得矫情要等出了三年的孝期才完婚。”
“这下好了，孝期才过了半年，未婚媳妇就熬不住跟一个唱戏的小白脸给好上了。”
“还吵闹着要私奔，现在全村都知晓了这个事儿，就探花郎自己，还在屋里睡大觉呢，却不知自己头顶绿油油的，顶着一块苔藓呢！”
“我儿子像他？我儿子才不像他呢，有二爷那样有作为的父亲，还要我这样貌美如花的娘，我儿子将来必定比他优秀一百倍，一千倍！”
骆家，正烧着晌午饭呢，左老夫人事先跟杨若晴这打了招呼，让晌午饭不要太铺张太隆重，简单的烧几个能下饭的农家菜就可以了。
于是，杨若晴琢磨了下，打算炒两个素菜，搞一碗辣子炒牛肉，然后蒸一份腊拼。
所谓的腊拼，就是把肥瘦参半的腊肉切成薄片儿，年前熏的腊肠也切成椭圆形，风干的鸭豚也改道切片，放在一只酱色的陶瓷碗里上锅蒸煮。
等到水开出锅的时候，往上面淋上几滴麻油，一盅子上好的桃花酿，撒上切好的葱姜蒜末和香菜沫子，色香味俱全，油而不腻，下酒，下饭的首选。
而且还实在，是一道硬菜，一点都不掺假。
当然了，除了这些，杨若晴还准备了香菇蛋花汤，香甜的玉米烫做甜品来调剂。
晌午的菜式较之前几顿确实简单了一些，所以前两天还在猛烧菜的当口，杨若晴今个这会子已经吃完啦，而且还收拾了碗筷之后拎着泔水桶出了院子。
在这里得补充一下，老骆家从前骆铁匠和王翠莲是住在村里的老宅里的，新宅子都是杨若晴和骆风棠带着孩子们住，拓跋娴陪着。
后来骆风棠从小兵变成了先锋，副将，将军，护国大将军，还被封了忠勇伯之后，职位越高，地位越高，这肩上的责任便越重，差事也就越多，于是乎在家的时间也就越少。
偌大的院子，前前后后没个男人撑着，都是妇孺，骆风棠不放心，骆铁匠也不放心，杨华忠他们都不放心。
于是一商量，杨若晴亲自过去接骆铁匠和王翠莲老两口来新宅子一块儿住。
骆铁匠和王翠莲住在老宅子的时候，沿袭着庄户人家的一贯做法，后院养着猪，鸡舍里养着鸡，白天的时候鸡鸭鹅满院子跑，嘎嘎嘎的叫。
猪在猪圈里哼哼唧唧，去菜园子里，去田地里干活，都会顺带一只箩筐给打些猪草回来喂食。
但自从搬到新宅子里来了后，杨若晴就跟他们沟通，鸡鸭鹅可以养，在后院单独圈一块地儿，省得跑去院子里别处乱拉屎弄脏了地儿。
至于猪，就不养了。
不养的原因有三：
一，为了家里的环境。
二，为了减轻王翠莲和骆铁匠的负担。
三，骆家到了如今，不敢说富可敌国，但两三辈子使不完的银子是有的。
所以不需要养猪来贴补家用，家里环境好，二老也能多享点福。
于是，这家里的剩饭剩菜，杨若晴都是装在一只泔水桶里送到隔壁娘家。
娘家这边，孙氏可是养了两头猪呢，每年腊月的时候卖掉，正月就赶紧抓两只猪崽子回来养。
这会子杨若晴就是把这些剩饭剩菜送去了那两只猪崽子吃。
刚来到院子门口，便看到村口的塘坝上一辆青帷马车朝这边疾驰而来。
赶车的马车夫杨若晴有印象，是刘家的，想来这马车里坐着的应该是刘家人吧？
会是谁呢？
刘大夫人？二夫人？还是刘豆蔻？
杨若晴觉得是刘豆蔻的可能性非常高，别问为啥，这是直觉，女人的直觉。
昨夜出了那样的事情，今天这个大丑闻便传遍了全村，指不定下昼的时候隔壁村子也会知晓。
刘豆蔻要是不离开，难道等着下昼看戏的时候被众人围观，指指点点吗？
她的脸皮有那么厚吗？心态有那么强吗？
看着那辆载着刘豆蔻的马车飞驰而去，顷刻间就跑到大路的那头去了，就剩下一个黑点。
第4373章 气跑了
杨若晴收回视线，接着朝村口张望。
奇怪，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的马车咋没跟着出来？
出了这样的丑闻，当事人先躲了，她们还不撤，还要继续留下来看戏？
这心态还真是强大啊！
哎，只是可怜了子川那边，不知他现在有没有听到这些事，又会怎样处理！
不管怎样处理，子川也真是个倒霉催的孩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接受一个女子，想要换一种生活，走进婚姻和家庭。
却被绿了。
世事无常，命运的安排，除了谴责还能咋样？
杨若晴都不敢去老沐家了，也不敢遇到子川，因为不知道该咋样去面对沐子川，安慰沐子川了。
杨若晴拎着泔水桶进了娘家的院子，杨华忠不在堂屋，堂屋里就小安陪着峰儿在玩耍，小朵在边上看着，叮嘱着，提醒着，这兄妹两个在一块儿就是喜欢打打闹闹，从五六岁打闹到如今。
有时候杨若晴看着他们两个，都想过要拉红线了，但又一想，家里自产自销的已经凑成一对了，不能再凑啦！
还是男娶女嫁人，壮大家里的实在亲戚阵容吧！
“爹娘他们呢？”杨若晴问。
小朵道：“爷先前打发三堂哥过来把爹喊过去了，说是有事要商量，爹晌午就留在老宅那边吃饭了。”
“娘和小花在后院烧饭，对了，四婶也在后院说话，姐，你懂的！”小朵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杨若晴自然是懂的，四婶是八卦的搬运工，肯定又是过来说八卦了。
而当下长坪村八卦娱乐版头条的，肯定是沐子川被绿，刘豆蔻和小玉喜河边私会的事情……
“四婶的嘴，永远都闲不下来。”杨若晴摇摇头，拎着泔水桶径直去了后院。
后院，杨若晴刚进来就看到刘氏拉着孙氏站在灶房门口说话，刘氏一边说，眼神闪烁不定，满脸的神秘。
孙氏站在那里，脸上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无奈一会儿苦笑，还伴随着偶尔的摇头和轻叹。
“咳咳！”杨若晴故意咳了两声，来转移她们的注意力。
孙氏和刘氏一起看到了杨若晴，孙氏眼中露出慈爱和欢喜。
“这饭点你咋得空过来了？可吃过了？”孙氏问。
杨若晴笑着道：“不仅吃过了，还把剩饭剩菜带过来给两只小猪崽子吃呢！”
孙氏还没来得及说话，刘氏已经凑到这泔水桶跟前往里瞅。
“哎呀，这有钱人过的日子就是不一样，晴儿你家这剩饭剩菜搁在我这，都是好饭好菜啊！只是可惜了倒在这泔水桶里，哎！”刘氏摇摇头，一脸的惋惜。
杨若晴抿嘴一笑：“四婶，你可别跟我这哭穷了，别人不晓得你我还不晓得你么？腊月的时候别人家还没开始宰杀过年的鸡鸭，你家就已经悄悄吃掉了二十只鸡腿。”
“那些鸡腿是你专门去镇上的瓦市买的，咸鸡腿咸鸭腿，一大串！每天炒着吃炖着吃，可滋润了！”
听到杨若晴这话，刘氏急得跳了起来，“哪个耳报神跟你这说的？”
杨若晴道：“这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儿？没必要藏着掖着啊，民以食为天，吃好喝好过好日子才是正经。”
刘氏还是踩着杨若晴要追问谁是那个耳报神，杨若晴被问的有些烦躁了，抬起手里的泔水桶。
“四婶，你就别追问了，问了我也不说，你要是觉得不爽，我把这泔水桶里的剩饭剩菜送给你做补偿得了。”她道。
刘氏的脸色变了，赶紧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晴儿说话太瞧不起人了，好歹我也你是正儿八经的四婶，长辈，这说话太羞辱人了……”
杨若晴翻了个白眼，“是你先前一直羡慕我这泔水桶里的剩饭剩菜啊，再说了，你三天两头到处说别人家的八卦事儿，你自个不也不清楚这些八卦事儿到底从谁的口中第一个说出来的么？”
“要都像你这样刨根究底，那往后谁还敢坐在一块儿八卦呢？也不敢听八卦了，你往后也就别再往我娘这边来说八卦了，咱不敢听，听不起！”
杨若晴的一通抢白，驳斥得刘氏哑口无言，只能恨恨咬牙。
“我说不过你，你娘也不管你，得，我走了，好像我缺了这儿就没地儿去似的，我还就不信那邪了！”
撂下这话，刘氏跺了下脚扭身气呼呼往前院走去。
孙氏要去追，要去陪解释，被杨若晴一把拉了回来。
杨若晴朝孙氏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管。
孙氏怔愣的当口，前面的刘氏故意放缓了脚步，并竖起了双耳捕捉后面的动静。
一步，两步，三步……都快要走到前院的堂屋后门了，三嫂咋还不过来喊呢？
又不能自己掉头回去，哎呀，这可真是愁人啊！
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后门了，没法子了，刘氏一咬牙推开了屋门，彻底离开了。
后院灶房门口，看着刘氏消失的身影，孙氏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晴儿啊，咱这样对你四婶，是不是有点过啊？”孙氏有些忐忑的问道。
“她毕竟是你四婶，是你四叔名正言顺的妻子，也是你正儿八经的长辈呢！”孙氏又道。
杨若晴笑了笑：“长辈也要有长辈的样子，你瞧瞧她，从头到脚哪里像个正儿八经的长辈？”
“娘，你就放心吧，四婶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你对她越好，她指不定就犯怪，你对她不客气，她反而还买你的账，这么多年，你又不是没领教到？”
这句话，杨若晴是故意说得美化了一点。换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刘氏这种人，你就不能把她当人。
“她会不会当真赌气不来咱家，也不跟咱家走动啊？”孙氏忍不住又问。
杨若晴满头黑线，“娘，她是你的衣食父母不？”
“怎么可能！”孙氏道，脸色也故意板了下来。
杨若晴又问：“她既不是你的衣食父母，也不是你的长辈，更不是你债主，来与不来，有啥干系呢？”
孙氏怔了下。
“我是想着大家都是亲戚，不来往终究不好。”孙氏苦笑了笑。
杨若晴安抚道：“娘你就放心吧，还是那句话，四婶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么多年来，她被我气跑的次数得有十来回了吧？”
“不出三天，准准过来串门，不然她自己就会憋死的，所以娘你不用担心，该干嘛干嘛去，我把泔水桶放这了，回头夜里再过来拿！”
第4374章 小金人
杨若晴转身要走，孙氏出声喊住了她。
“差点忘记跟你说，先前你四婶过来说八卦，这回说的是老宅那边的。”孙氏道。
杨若晴转过身来，问道：“我先前过来的时候听小朵说，我爹被我爷给喊去老宅商量事情去了，是不是也跟四婶说的八卦有关啊？”
孙氏点头，“进来说。”
妇人拉着杨若晴进了灶房，灶房里，小花正在那里煎鱼，动作麻利又轻巧，显然这厨艺早已锻炼出来了。
先前杨若晴和刘氏她们在外面说哈，小花都听到了。
这会子看到杨若晴进来，她道：“姐，你把四婶挤兑走了也好，她要是一直留下来，待会肯定又要在咱家蹭饭，开过年来这正月里，每回借着过来跟咱娘说八卦，已经蹭了八回饭了。”
杨若晴惊讶的睁大了眼。
今天正月十八，这么说来刘氏几乎是两天就过来吃一顿饭，我勒个去，当这里是小食堂啊！
孙氏跟小花这道：“你跟你姐说这些话做啥？不就是吃几顿饭嘛，无非多抽双筷子，多大个事儿你也拿来说，要是被外人听去，还当咱家如今富裕了就小气了呢！”
小花有点憋屈，道：“娘，要是四婶蹭完饭乐乐呵呵的，说您几句好话，咱也认了，不就是多抽一双筷子的事么？”
“可她呢？自个吃完了不算，还拿只碗说给荷儿打包，打包了也不算，回头还说这菜咸了，淡了，辣了，甜了，荷儿不合胃口没吃几口啥啥的这些话，”
“娘，这些话我听得心里很不舒坦啊，又吃又拿还使劲儿挑刺，有这样的人嘛！”小花越说越委屈，锅里的鱼块都差点煎糊了。
孙氏哑口无言，最后只能苦笑：“你四婶就是这样的性格，其实，她也没啥坏心……”
杨若晴接过话茬：“娘，不管四婶有没有坏心，蹭饭这件事上，我站在花儿这边。”
“没错，咱家现在手头是阔绰了，也不愁吃穿，不缺她那双筷子也不缺荷儿的那张嘴。”
“可是，咱不是开善堂的，亲戚间的往来有个尺度，她老是往别人跑，蹭饭，又从来不邀请咱吃她家一粒米，这算啥？”
“这可不是跟娘你不分彼此的亲近，妯娌不是这样做的，你看看五婶？”
“我们送了五婶啥吃食，她感激得很，回头她做了啥吃的，也会惦记着咱，礼尚往来，互相抬举，遇到事情的时候伸手帮一把，这才是实在亲戚！”杨若晴道。
小花连连点头：“姐说的对，姐口才比我好，我说不到点子上，姐全说中了！”
杨若晴朝小花那笑了笑，扭过头来接着给孙氏洗脑，才洗了两三句，孙氏就露出求饶的表情来。
“好好好，是娘错了，娘又没把握好分寸，你们姐妹两个说的都对，往后啊，娘会把握分寸的。”孙氏道。
“花儿，咱娘啊，这个认错和服软的态度是真好啊，我长这么大，几乎就没见她真的发过脾气。”杨若晴忍不住打趣道。
小花也是连连点头，“正因为有我娘这样的好性情，咱家才能家和万事兴嘛……”
“咋，就你娘性情好脾气好，你爹我就是大恶人了？”
一道浑厚的声音传进灶房，杨华忠高大魁梧的身影也随即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因为他的到来，这灶房突然就显得有那么一丝矮小和逼仄了。
“爹。”
杨若晴和小花两个给杨华忠打过了招呼，杨华忠微笑着点头。
孙氏道：“晴儿爹，你在老宅吃过了？”
杨华忠点头：“永仙媳妇给我们几个煮的肉丝面条，还放了荷包蛋，送去东屋给我们吃的。”
孙氏道：“吃饱了没？等会在家里再扒拉几口。”
杨华忠道：“吃饱了。”
杨若晴虽然心里在好奇老爹被爷找去到底为了啥事儿，因为四婶先前过来八卦的也是这件事儿。折腾到现在还没说，中途加了一则对孙氏的批评教育的小插曲了。
但再急着问八卦，杨若晴也得忍住，因为爹娘如此恩爱，如何体贴对方，让做儿女的看着欢喜，也顺便学习学习。
好在孙氏对杨华忠的关心不仅仅局限在他有没有吃饱这件事上，还有其他。
“对了，晴儿爷找你过去，是有啥要紧事要商量么？”孙氏又问。
杨华忠道：“我也正为这事儿过来找你呢，是这样的，爹说，永仙年前已跟晴儿那儿商量好了学堂教书的事先放一放，刚好子川在家丁忧，可以去顶替永仙的位置。”
“永仙打算这两年一本正经的念书，做学问，准备今年秋天的乡试！”
听到这话，孙氏的眼中浮起笑意，“难得永仙而立之年的人了还能有这份志向，这是好事啊，咱该支持。”
杨若晴和小花都跟着点头。
杨若晴道：“大哥这些年在学堂里其实也是一边教书一边温习自己的学业，虽然他之前乡试落榜有些沮丧和气馁，但那是当时。”
“过了这些年，他渐渐成熟了，加上如今屋里有妻有妾有儿子，很快又要有第二个孩子，”
“身为一家之主，他肯定觉着肩上的担子重啊，想要搏一搏。”杨若晴道。
对于杨永仙的这份斗志，杨若晴是很欣赏也很鼓励的。
但这跟杨华忠被老杨头找去，有啥干系呢？
“爹，你接着说你的。”杨若晴道。
杨华忠便接着道：“你爷今个不止找了我，还找了你四叔，五叔，你二哥，三哥，你梅儿姑姑几个。”
呀，这把老杨家的一干人等全都汇聚到了嘛，哦，二房的杨永柏没在邀请行列。
“你爷的意思是，虽然咱老杨家老早就分家了，甚至大房都再次分家分成了几小房，可咱老杨家只要有他和你奶在，就永远是一家人。”
“老杨家不管是哪一房有事儿，其他各房都要伸出援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即便有一天他和你奶不在了，咱也要牢记，咱老杨家人的骨子里，流淌着的是一样的血！”
听到这里，杨若晴暗暗笑，老杨头生不逢时，要是搁在现代，肯定是最优秀的谈判官，或者金牌律师，或者政委类型的人。
可惜了这好口才，做动员工作，煽情得非常到位。
若是再配上一些应景的音乐，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第4375章 孙氏鸣不平
“爹，你可以把我爷前面的那些旁枝末节的话给跳过去，直接说重点，他这回召集你们几个过去的目的是啥。”杨若晴抬起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了两下，嘻嘻一笑道。
杨华忠也咧嘴笑了声，道：“你爷的意思，是要咱各房都赞助点钱给永仙他们。”
“啥？赞助钱？是赞助给大堂哥念书的呢，还是赞助给他养家的？”杨若晴又问，心里惊讶死了，这种要求老杨头都敢提，都好意思提。
“既然是赞助钱，那就肯定念书养家混在一起呗！”小花道。
杨华忠点头，孙氏沉默不语。
杨若晴回过神来，接着问杨华忠：“这主意是我爷提出来的，那我大堂哥当时在边上不？大堂哥自个对于这件事又是咋说呢？”
杨华忠道：“你爷把我们大家伙儿召集过去的时候，永仙也是跟我们一块儿到的，大家伙儿起初都不晓得是啥事儿。”
“当你爷说出这个话来的时候，永仙自个都惊讶住了，他当时就站起来要拒绝你爷的提议。”
“他说他这些年在学堂里教书，晴儿你对他好，他手头也攒下了一笔银子。”
“这些银子，他都是交给廖梅英在打理，只要不铺张浪费，足够支撑他们小家庭几口人这两年念书和吃饭穿衣的花销，不用咱大家伙儿筹钱。”
听到杨华忠的转述，杨若晴暗暗点头，大堂哥好歹还是有些骨气的。
“这事儿啊，我看不是永仙的主意，八成是晴儿爷的主意。”孙氏小声道。
杨华忠点点头，“大家伙儿都是这么认为的，晴儿爷心疼永仙，大家伙儿心知肚明。何况大哥早就不在了，对这个没了亲爹的长孙，晴儿爷就更心疼几分了。”
“如今永仙要一门心思的闭门念书求取功名，晴儿爷担心他们小家无收入，坐吃山空会让永仙心里慌，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让大家伙儿给筹点钱，好让永仙能踏踏实实的念书，备考，考出来了，也是咱整个老杨家的荣耀。”
“将来呢，永仙做了官，自然也会照拂家里的这些弟弟妹妹和侄子侄女们的。”
听到杨华忠转达的这些话，孙氏觉得有理，轻轻点头。
杨若晴也觉得是那么回事儿，但总感觉这道理里面，依旧充斥着老杨头煽情的成分在里面。
“那最后呢？大家伙儿商量出的结果是咋样的？”她接着问。
杨华忠笑了笑，这意思，杨若晴和孙氏小花三个全懂了。
“那是咋样个赞助法啊？”杨若晴问。
杨华忠道：“自打你大伯二伯不在了，你爹我就成了老杨家第二代里面年纪最大的了，所以用你爷的话来说，我得做个表率。”
“我跟永仙那里说，每年，我给提供他们小家一百斤粮食，五十斤麦子粉，甭管咋样，这米粮不会断，他们那小家不会饿肚子。”
“你五叔说，每年赞助他们那小家二两银子，给他们折现的添置衣物的钱。”
“你二哥和三哥两个年纪轻，一个刚刚建了新宅子，身上还背了一些债没还清，另一个呢，又是儿子，年前又刚添了闺女，新宅子都没钱去盖，他们两个每年各自赞助你大哥三百文钱的笔墨纸张钱。”杨华忠道。
“爹，你说完了？”杨若晴问。
“不是还有四叔和小堂哥吗？我梅儿姑姑不是也被我爷给喊去了吗？他们出多少啊？”她接着追问。
杨华忠道：“你梅儿姑姑其实不是被喊去的，是刚巧撞上的，就留下来听了一阵。”
“没有人要求你梅儿姑姑赞助啥，她是外嫁的闺女，老王家的媳妇，这是老杨家的事儿，咋能要她来凑份子呢？”杨华忠又道。
“不仅是梅儿，兰儿，菊儿，还有晴儿你，你们几个都用不着出啥，看着就成，不用操心。”他道。
杨若晴勾了勾唇，心道从前那么多年，大堂哥乡试落榜后郁郁不得志，田地里的庄稼活计也做不了，闷在家里都要发霉了，若不是我在村后盖了学堂为他提供了一份稳定安逸的教书先生的差事，他能有现如今？
现如今的这些积蓄银子，可都是从她这里领取去的哦。
虽然这是他自己的劳动所得，但是扪心自问，杨若晴对他这个大堂哥是问心无愧的照顾呢。
就算镇上书院里坐馆的先生，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没有杨永仙这个山村小学堂的教书先生多。
杨若晴相信杨永仙心里是有数的。
“晴儿爹，梅儿，兰儿，菊儿几个不用赞助，那是因为是别家的媳妇，可咱晴儿虽说也是骆家媳妇，可咱晴儿的情况不一样啊。”孙氏突然又说话了，听这话音，杨若晴隐隐感觉老娘是要为自己鸣不平啊。
“咱晴儿是最有情有义的了，且不说永仙这么多年做教书先生的差事是晴儿照顾的，咱老杨家，哪个房没有受过咱晴儿的照顾？”
“没有咱晴儿的照顾，现在咱老杨家从老到少，全都是泥腿子，跟着晴儿爷下地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做庄稼活，哪来这些酒楼的掌柜，这大路边上一座连一座的气派宅子也不会有的，你说是这个理儿不？”孙氏一字一句的问杨华忠。
杨华忠神色复杂的看着杨若晴，道：“说句实在话，咱整个老杨家能有今日，都是咱闺女和女婿争气！”
“也正因为咱闺女对咱老杨家付出了太多，所以这回赞助永仙的事儿上，我是坚决反对拉扯上她们的。”
有些话杨华忠不好跟孙氏和杨若晴她们这里说，汉子为难啊。
一边是自己的亲爹老子，一边是自己的妻女，这夹在中间传话不好传。
老杨头当时还说了，梅儿和兰儿菊儿各自家里状况也不是很好，又是外嫁的媳妇，当不得家做不得主，不像晴儿。
晴儿有本事有能耐有钱有权势有地位，在夫家能当家做主，能一言堂。
所以老杨头当时是想让杨华忠回来跟杨若晴这商量下，看看杨若晴能不能也意思意思？
只是这个提议是老杨头私下里把杨华忠留下来说的，结果，杨华忠直接就给拒绝了！
至于拒绝的原因，就是先前孙氏说的为杨若晴鸣不平的那些话。
第4376章 劳心劳力一辈子
“晴儿爹，你是个有主意的，为咱晴儿，还有兰儿她们做主了。”孙氏道。
“晴儿对老杨家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至于兰儿，她跟阿豪远在秀水镇，起初兰儿还能在豆腐坊做事，贴补家用，”
“如今兰儿又怀了二胎，阿豪疼惜兰儿，舍不得要她做事，养家糊口的担子全落在阿豪一个人身上。”
“等到兰儿生下二娃来，又多一张吃饭的嘴，兰儿怎么着也得把二娃带到两三岁才能去豆腐坊做事儿吧，他们小家庭的日子不容易呢。”
“兰儿和阿豪小两口争气，再苦再难都不开口让娘家赞助，这会子永仙的事儿，自然也更不能让兰儿她们赞助的，没有那种道理。”孙氏道。
杨华忠点头：“晴儿娘，你说的对，咱俩想一处去了。”
杨若晴道：“爹，那这么说起来，你跟我五叔在这波赞助事件里面挑的担子最重哦！”
杨华忠笑了笑：“总得有人来挑重担子，你大伯二伯都不在了，二代里面就数你爹的年纪最大，挑重一点也不稀奇。”
“何况，咱家如今这条件，一年给他们送百来斤粮食，五十斤麦子粉，还是可以的。”
“永仙和梅英也是心里有数的，当时事情敲定了，永仙他们就要给我们磕头，被我们拦住了。”
“只要他好好念书，将来哪怕只是靠了个举人，那也是咱老杨家的体面事儿啊！”
汉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作为老杨家的一份子，他还是打从心底的盼着家中的子弟们都有出息呢！
“娘，晌午饭已经熟透了，您看是现在就摆饭么？”小花突然问道。
孙氏回过神来，发现饭菜果真都好了。
“那就现在摆吧，峰儿八成是饿了。”孙氏道。
然后又跟杨华忠那道：“晴儿爹，家里也要吃饭了，不如你在家里再添几口？”
杨华忠摆摆手，“添不下去了，你们吃，我去一趟老五那里说点事情，一会儿回来。”
撂下这话，杨华忠匆匆走了。
杨若晴探头往灶房门口瞅了一眼，确信杨华忠真的已经去了前院，方才缩回脑袋跟孙氏和小花这里道：“我爷这一辈子真的是为大房的大伯和大堂哥俩个劳心劳力了一辈子啊。”
“说句实在话，我并不是对大堂哥有啥意见，我就是觉得我爷真是偏心，眼中只看得到大堂哥他们的短缺，就看不到其他人的困难。”
“二哥和三哥我就不说了，二哥和八妹为了盖新宅子还欠了外债，二哥也是一个人养他们娘仨，还要管大妈和福儿的口粮。”
“三哥也是一个人养四口人，三嫂的闺女还不到百日呢，一家四口挤在一间屋子里，这些我爷是看不到的。”
听到杨若晴这话，小花道：“这么说来，这些赞助的人里面，当真就数咱家跟五叔要阔绰些。”
“咱家是阔绰些没错，可五叔他们的情况其实也没咱看到的好啊。”杨若晴道。
“没错，这些年五叔帮着我打理酒楼确实是挣了一些钱，不然也不可能盖新宅子。”
“五叔他们盖新宅子是没有拉外债的，里里外外都是靠自个，所以这宅子立起来，之前那么多年的积蓄估计也花了个七七八八吧！”
“五婶除了在家打理菜园子，喂养些鸡鸭鹅，也没有旁的收入，大宝在庆安郡的书院里念书。”
“庆安郡的书院里各方面花销都比县城和镇上要大，而大宝那孩子，别的都好，人也乖巧憨厚，可是在念书这块好像没啥天赋，念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童生。”
“而且大宝过完年都快十六了，再过个两三年就要说亲娶媳妇儿。”
“五叔现在拼了命的赚钱就是为了给大宝赚彩礼钱呢，等到彩礼钱赚够了，新媳妇进了家门，到时候又该轮到绵绵出嫁了，”
“五叔虽然把大宝当做亲身儿子看待，可绵绵却是他真正的骨肉，唯一的亲闺女出嫁，在嫁妆这块五叔肯定不能含糊，不然他怕绵绵在夫家被看低，所以也得拼了老命的挣钱。”
“等到好不容易把绵绵嫁出去了，大宝这边估计又要生孙子，绵绵那边也要生外孙，这连年来接二连三的添丁家口，虽说是喜事，可也是负担啊，”
“大宝要是争气，能接过五叔的担子来分担一些，五叔也能早一点落个清闲，回到村子里来跟五婶一块儿享享福。”
“大宝要是不争气，娶的媳妇也不贤惠，那我五叔五婶就真的可怜了，五叔在外面当牛做马挣钱养家糊口，五婶在家里当牛做马给他们洗衣烧饭带孩子，想想都觉得心疼，可我爷呢，就只看到五叔在庆安郡的酒楼做掌柜，每个月入账的月例银子有四两，其他的啥都看不到，真是偏心啊！”
说到这里，杨若晴已无力吐槽了。
孙氏和小花也都满脸的骇然。
孙氏道：“若不是晴儿说，我也想不到这一层啊，哎，这大宝念书真是……我记得他当时是跟着小安一块儿去蒙学的。”
“小安是七岁蒙学，大宝比小安小两岁，五岁就去蒙学了，到如今十一年过去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可见这孩子在这一块，就没有学运哦……”
对于孙氏这话，杨若晴只能暗暗翻了个白眼。
大宝念书这块脑子笨不开窍就直说嘛，非得说成没‘学运’，哎……
“姐，那照你这样说，五叔家该咋样才能扭转这个现状呢？”小花问。
杨若晴想了下：“碰了墙壁就要掉头，若我是五叔五婶啊，撑死了今年再给大宝一个机会，要是开春了还考不中秀才，还不如早些跟着五叔来酒楼学打理生意。”
“若是再晚些，把好年华都耽误在学堂里，到时候想要学打理生意都学不会了，指不定只能做个跑堂的小伙计！”
“我可以因为五叔是掌柜，所以照顾他，给他开四两银子一个月的月例，这也符合庆安郡那边的大概行情，不会有太大的出入，但我总不能给一个跑堂的小伙计也开四两银子吧？在酒楼做事，得照着规矩来，该咋样就咋样，就算我是东家我也要以身作则来遵重规矩，不然，底下的其他人会不服，酒楼自然也就没法正常营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