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8章 心惊胆颤
“大舅妈，我娘这几天是不是天天以泪洗面啊？我看她这样子，都憔悴得不似人形了。”
屋子里，杨若晴打量着正在那里忙着给自己弄洗脸水的孙氏，忍不住问旁边的大孙氏。
大孙氏道：“别提了，你娘这几天当真遭罪了，差点连命都丢了……”
“啥？”
杨若晴错愕得豁地起身。
孙氏忙地对大孙氏道：“姐，你别瞎说……”
杨若晴道：“娘，不准拦截大舅妈，我就要晓得，不然不安心。”
然后，杨若晴对大孙氏道：“大舅妈，你接着说，我娘到底咋啦？”
大孙氏要开口，孙氏再次出了声。
“你若真要晓得，还是我自个跟你说了吧，”
孙氏来到了杨若晴跟前，把拧好了的帕子递给杨若晴让她擦拭流了汗的脸。
杨若晴接过帕子却没有心思去擦脸，问询的目光追着孙氏。
“娘你快说。”她催促道。
孙氏笑了笑道：“其实也没啥，就是你们离开的那日，我去那边山沟里洗衣裳，那石头有些松动，我不小心摔倒了水沟里面。”
“就这些？”
见孙氏不再说了，杨若晴讶异问。
孙家沟后面的那条水沟杨若晴见过，水不深，孙氏站在里面洗衣裳估计也就淹道膝盖往上一点的位置，没啥性命之危啊。
杨若晴相信大舅妈不会添油加醋的，所以，必定是孙氏隐瞒了。
“嗯，就这些了。”孙氏回道。
“赶紧擦把脸啊，脸上都是热汗。”孙氏又道。
杨若晴却不擦，看着大孙氏：“大舅妈，我娘不说，你接着说。”
大孙氏早就等着这句话了，有点责怪的看了孙氏一眼：“你呀，专门报喜不报忧，你让孩子们咋安心？”
“你不说我来说。”
“你娘摔倒水沟里的时候，原本是没啥，爬起来就是了。”
“可却倒霉的惊动了边上水草里的一条大蟒蛇！”
“大蟒蛇？”杨若晴惊讶的睁大了眼，暗吸了一口凉气。
“多大的蟒蛇？”她又问。
孙氏摇头，脸上还有些后怕，“没仔细看，不敢看。”
大孙氏比划了下，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听翠儿娘说，估摸着拉直了有两条扁担那么长，大概有你这膀子这么粗。”
杨若晴的眉头蹙了起来。
她不由想起了很多年前，她和棠伢子去眠牛山深处的一个形状像葫芦的山谷里面。
在那里看到了一条巨蟒，一番搏斗之后，巨蟒被他们两个给弄死了，结果从巨蟒的肚子里剖出一个烂得面目全非的成年男人来。
成年男人身上还带着一只包袱，里面除了烂了的衣服碎片还有三十两纹银，估计是过往的商人，倒霉呗蟒蛇给吞了。
他们两个把那个商人入土为安，三十两银子留了下来，这是杨若晴用来做生意的第一桶金。
思绪拉了回来，杨若晴放下手里的帕子拉起孙氏的双手，将孙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着，又是紧张又是后怕。
“那条蟒蛇如果发起怒来，完全可以一口把娘你吞了的。”杨若晴道。
“后来咋样了？娘你受伤了没啊？”她边问边上下寻找。
孙氏慈爱一笑，忙地道：“你嘎婆保佑，更多亏了翠儿娘，我毫发无损，晴儿你莫担心。”
“刘大娘？”杨若晴讶问。
孙氏点点头，“是的，刚好你刘大娘去水沟那找我，她见我早上的时候还晕了一趟，不放心我去洗衣裳就去找去了。”
“如若不是她及时赶到，扔了一块大石头过去砸中了那蛇的七寸，蛇吃痛往草丛里退了一些，我恐怕就爬不出水沟了。”
听到这儿，杨若晴刚刚放下一点点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虽没有亲眼看到，但她却能够想象出当时的惊险场景，跑得不及时，蟒蛇一尾巴甩过来，把人给缠住，然后血盆大口罩下来，就算是一头牛也得被强大的吸力给吸进蛇腹。
是生还是死，有时候就在一个瞬间。
想到自己差一点就没有了娘，杨若晴脊背一阵发寒。
“娘，你别吓我啊，晴儿好怕！”
杨若晴忍不住，将孙氏紧紧抱住，浑身忍不住的颤抖。
她从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现在，她怕了。
她有了自己在乎的东西，有了自己的羁绊。
她再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现代王牌特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的爹娘，丈夫，孩子，兄弟，是她的软肋！
让她变得坚强，坚韧，是因为这些软肋。
她想要用坚硬的外壳才能保护这些软肋。
但让她的心变得柔软的，也是这些软肋。
“娘你为啥要那么拼？明明那天早上你在嘎婆的坟前都晕了，为啥不留在屋里歇息，为啥非得去洗衣裳？”
“衣裳就算十天半个月不换也死不了人，要是娘没了，噩耗传回去，你让我咋办？你让远在河兰州的大安，还有学堂里的小安咋办？”
说到这儿，从来不会对长辈呵责的她忍不住转过身去，有些不满的问大孙氏：“大舅妈，你也晓得我娘那天晕了，为啥她要去洗衣裳你不拦着点呢？”
大孙氏一脸的自责，“说起来惭愧，我那天刚从山上回来，当时是晌午，我累得晌午饭都没吃就倒在凉床上睡着了。”
“你大舅和你嘎公去了你大嘎公家，你娘八成是看我睡着了，就偷偷的拿着咱几人换下的脏衣裳去洗去了。”
“等我醒来听到翠儿娘说这个事儿，我也吓傻了，你嘎公回来，把我一顿批，晴儿啊，是大舅妈疏忽了，你骂我吧，我该骂，没有照看好自个的妹妹……”
大孙氏说着说着，惭愧的低下头来，眼泪都出来了。
见状，杨若晴满腔的怒火也发不出来了。
自己跟孙氏母女情深，可大舅妈跟娘却也是姐妹情深啊。
大舅妈的担心和后怕，肯定一点都不比她少。
“大舅妈，我方才也是一时着急，语气有点重了，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并不是有意针对你的，实在是想到就后怕……”
杨若晴于是对大孙氏解释道。
大孙氏抬眼看着杨若晴，摇了摇头。
“没事儿，大舅妈咋会跟你较真呢？其实就算你不说，大舅妈我心里也是骂死自己了。”
“我自个的娘才刚走，我就照看不了自个的唯一的亲妹妹，要是你娘那天真有啥不测，我可咋办？我估计我也要跟着去了……”
第3209章 大恩一定要报
“大舅妈，不说了，咱谁都不说了。”杨若晴揽过话茬道。
她紧紧握住孙氏的手，“我娘一辈子行善积德，这回虚惊一场，就是福报。”
“但愿我娘日后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对，你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孙氏也道。
孙氏道：“晴儿啊，这回的事儿，真的多亏了你刘大娘，要不是她跟过去砸了那一石头……”
杨若晴连连点头，“嗯，我们欠了刘大娘一个大恩情，回头我寻个机会一定给报答了。”
孙氏欣慰一笑。
“这事儿就咱几个晓得就成了，还是不要对你爹说，省得他担心……”
孙氏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就进了堂屋。
“啥事得瞒着我啊？”汉子问。
孙氏怔了下，一脸尴尬。
杨若晴道：“娘，我觉得还是不要瞒着我爹的好，咱是一家人。”
“还是我闺女说话中听，啥事儿啊？快说，不然你爹我吃不下睡不着。”杨华忠道。
杨若晴三言两语把孙氏和大蟒蛇的事情给说了。
杨华忠的脸都白了。
汉子三步并两来到了孙氏的跟前，若不是碍着闺女和大孙氏都在，他早就拉起孙氏的手来细细打量了。
“晴儿娘，此事当真？”他紧张的问。
孙氏笑了笑，“虚惊一场，现在没事儿了。”
杨华忠却老半天回不过神来，“这暑天的山里，当真是藏着凶险啊，回头等做完头七，咱不耽误了，一块儿回长坪村去吧。”
孙氏点点头。
虽说打小就是在这孙家沟长大的，前前后后也都熟悉。
可这嫁去山外二十多年了，早已习惯了山外那一马平川，亮皮亮眼的生活环境。
这山里，齐人深的野草荆棘，各种枯藤大树，还有那些隐藏在大树和荆棘丛中的蛇虫鼠蚁，都让孙氏有些不适应了。
杨华忠道：“还有大嫂子，她当真是咱家的恩人，这个恩情，我杨华忠一定要好好报答！”
……
临近晌午的时候，大孙氏和孙氏筹备着去烧饭，翠儿过来了。
因为大孙氏是留在孙家招婿上门，而孙氏是外嫁，而翠儿爹与大孙氏和孙氏姐妹是辈分上的堂兄妹。
所以照着辈分，翠儿该喊大孙氏为婶子，喊孙氏则为姑姑。
“婶子，姑姑，我娘打发我来跟你们这招呼一声，晌午甭生火了。我娘打了大家伙儿的米，米已下锅，让大家伙儿晌午都过去吃饭。”
听到翠儿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不止是杨若晴和曹八妹几个惊讶，就连大孙氏和孙氏也很意外。
因为翠儿之前都是个闷葫芦，没想到开口说话，这声音这么好听，吐字也这么清晰，并不像她娘说的那样畏畏缩缩闷葫芦一个。
孙氏微笑着站起身，拉了翠儿进屋子。
翠儿进屋后看到屋子里这么多人，顿时又害羞的垂下了头，脸也红了。
孙氏道：“这大热天的，哪能要你娘这么劳累呢？好孩子，你回去跟你娘说，她的好意咱心领了，晌午咱自个烧饭吃。”
翠儿摇头，“我出门的时候，我娘都打米下锅了，她说我爹也去了对面山坳那个货郎家打酒去了，让婶子和姑姑姑父你们晌午一定得过去。”
撂下这话，翠儿转身就跑出了屋子，跟一只小兔子似的。
孙氏没辙，转身望向大孙氏。
“姐，咋办？”孙氏问。
大孙氏笑着道：“既然大嫂子米都下锅了，咱也就甭推辞了，一会儿就都过去吧。”
孙氏道：“咱这几日在孙家沟待着，大嫂子照顾了咱好多好多，蔬菜瓜果，鸡鸭和蛋啥的，都往咱这送。他们自个家里舍不得吃的老母鸡都杀了送过来给晴儿嘎公补身子，咱还去，还不得把人家的米缸给吃穿啊！”
大孙氏道：“吃穿也没法子呀，咱这趟过来送娘落叶归根，原本带过来的物资就有限，也幸好大嫂子家援助，不然咱这几日在这山里可真要挨饿了。”
杨华忠有点懊恼，“怪我，思虑不周，早晓得这样，今个过来的时候就该带些米粮啥的，我见明日就亚奥回村了，就没想那么多……”
杨若晴道：“我也是，这回疏忽了。不过没事儿，这趟咱把大嘎公一家的米缸吃穿了，等明日回村了，咱到时候再狠狠送一批物资进山来给大嘎公一家就是了，真心帮咱的，咱是肯定不会让人家吃亏！”
大家伙儿去了翠儿家，大嘎公早就和老孙头坐在一块儿抽旱烟了。
看得出来，这两个老堂兄弟是真心的好啊，人到了这个年纪，半截身子入了黄土，一辈子风风雨雨也都见多了。
到了这个时候，只想着跟老兄弟能多聚聚，此生见一面少一面了。
刘大娘围着围裙从烟熏火燎的灶房出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来了就好，我就怕翠儿这丫头口笨舌拙不会说话，正准备把这最后一个菜烧好就亲自去跑一趟呢！”刘大娘道。
孙氏道：“翠儿这孩子说话可好听了呢，一点都不笨拙，我们都喜欢得紧。”
刘大娘道：“外面人，大家伙儿快些到屋里去坐吧，马上就开饭了。”
孙氏道：“嫂子，别烧太多菜，弄两个下饭的就行了。”
刘大娘笑着摇摇头，“放心好了，没菜，就是几个农家的家常菜，大家伙儿凑合着吃就是了。”
很快饭菜就上来了。
果真是几道地地道道的农家菜，但碗筷都干干净净的，显然主人家是用了心思的。
翠儿爹拍开酒坛上的封泥，大家伙儿吃饭，喝酒，气氛很好。
隔天，在大嘎公一家的陪伴下，大孙氏他们去山里孙老太的坟头烧了香纸，摆了供品，放了炮仗。
大家伙儿磕头，痛苦，表达了对孙老太的哀思和悲伤。
一切的悲伤都要学着去压抑，在生老病死面前，任何生物只能顺从，别无他法。
时间，会成为治疗一切伤痛的良药。
照着大家事先商量好的，今个做完头七，在这歇一宿，明日一早就动身回长坪村。
杨若晴和曹八妹几个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孙氏和大孙氏这对姐妹俩则在屋子前前后后的看，回忆着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杨华忠和大舅则在忙着修缮屋顶，虽然孙家人都搬去了山外安家立业，可这是是孙家的老宅，是根。
第3210章 堂舅妈的请求
刘大娘两口子过来了。
“翠儿婶子，翠儿姑，你们明个一早就要回去了，家里也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是我上回春天采的野山菌，晾晒干了，给你们带些回去，跟小鸡一块儿炖了，可养人了。”
刘大娘从身后拿出两只小包裹，分别递给大孙氏和孙氏。
孙氏跟刘大娘推让起来，“嫂子，这万万使不得啊，这几日我们在这里，没少吃你的喝你的，还让你们跟着劳累，咋还能要你的东西呢！”
刘大娘道：“这是野山菌，分量也不多，也就带回去烧菜提个鲜儿。”
“你们若是不要，那就是不把我当嫂子，就是看不上这山里的东西，看不起我这门山里的穷亲戚。”
听到这话，孙氏赶忙儿摇头，“嫂子，你可千万莫说这话，说的真是折煞我们了。”
“那你们就收下。”刘大娘道。
孙氏没辙，只得一脸感激的点点头，“那就多谢嫂子了，嫂子，你坐啊。”
孙氏扶着刘大娘坐下来后，大孙氏倒了茶给刘大娘喝。
姐妹两个挨着刘大娘说话。
隔壁屋子的杨若晴和曹八妹收拾完东西，听说刘大娘过来了，也赶紧过来跟刘大娘这打招呼。
前几日，杨若晴对这个刘大娘的印象一般，觉得这山里妇人有点小心机，想要把翠儿塞过来让孙氏她们帮忙在山外张罗个婆家。
杨若晴不喜欢那样给别人保媒，因为这事儿关乎别人的一辈子。
但是这会子，经历了大蟒蛇的事情后，同样一个人，同样一件事，杨若晴的心态悄然转变了。
她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娘和大舅妈陪着刘大娘拉家常。
大孙氏和孙氏主要就是询问这山里的年成啥的，刘大娘就叹气，意思就是说着山里的贫瘠早就习惯了，反正祖祖辈辈也就这么过来了。
最不放心的，就是翠儿。
“我这肚子不争气，你们堂哥也是个福分薄的，我们两个都快四十的人了，膝下就翠儿这么一个闺女。”
“我们也不敢指望她在这山里鞥招个啥样的女婿上门来给我们养老送终，我们只盼着她不要跟我们一样困在这穷山沟里，走我和她爹的老路子……”
话说到这里，孙氏和大孙氏对视了一眼，都清楚刘大娘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孙氏神色有些复杂，有些举棋不定，大孙氏的神色也有些动摇。
两姐妹的目光偷偷往杨若晴这里瞟，在这种事上，她们都已习惯性的让杨若晴拿主意了。
刘大娘是个精明的妇人，她看到自己都暗示到这个份上了，孙氏和大孙氏又一直往杨若晴那里看。
再想到之前听到的关于这个外甥女如何如何会做生意的那些传闻，看来是真的，真的是她是主心骨。
刘大娘便对着晴儿这里巴巴一笑，正在心里组织着词语来央求，杨若晴已经率先开了口。
“舅妈，昨夜我娘和我大舅妈就谈到了你家的事儿，也说到了翠儿。”杨若晴浅浅一笑道。
这是这个称呼问题，杨若晴和孙氏大孙氏几个都很是汗颜。
之前大家看翠儿娘的年纪比大孙氏还要大一点，都喊刘大娘。
然后是老孙头突然听到了，老汉不高兴了。
说你们这帮糊涂虫啊，老婆子刚断气你们就糊涂得理不清亲戚关系了，咋能喊大娘呢？该喊舅妈啊……
众人愕然，这才发现一直喊错了。
杨若晴喊舅妈，小洁可以喊大娘，曹八妹因为嫁给了杨永进，所以得跟着杨若晴这边喊，也得喊舅妈……
不过巧的是，翠儿娘的闺名刚好就是叫‘大娘’。
庄户人家的闺女因为觉得注定是别人家的人，所以很多爹妈都懒得娶名字，大娘二娘三娘挨着年纪大小喊……
好了，这些现在都不是太重要，因为当下，正在谈论翠儿的事。
“舅妈，之前我听大舅妈和我娘转述的意思，好像您想让我娘和大舅妈帮忙在山外给翠儿表妹留意一户好人家，是不？”杨若晴又问。
刘大娘连连点头。
“晴儿外甥女啊，舅妈你和堂舅这辈子就翠儿这么一个闺女了，我们啥都不盼，就盼着她能有个好归宿。”
“我这心急得不得了，之前你们刚扶灵过来的时候，我就忍不住跟你娘那里说了，”
“我是真的想让你们把翠儿给带出山去，让她见识下山外的世界，要是遇到了好人家，缘分就落在那了。”刘大娘道。
杨若晴问她：“我们带翠儿出山，你舍得？”
刘大娘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再不舍得也要舍啊，翠儿是我的命，我只想她过上比我们好的日子！”
杨若晴垂眸，想了一番后，再次抬起头来。
“有得有失，要是堂舅吗和堂舅愿意，我可以把你们一块儿带出山去，像我嘎公一家那样，在山外安家立业。”杨若晴道。
刘大娘听到这话，眼睛猛地一亮。
但那眼底的光亮随即就熄灭了。
她摇了摇头，“我也想啊，可是，我们这情况跟你大舅妈他们不一样，他们有大杰，有儿子，可以在山外成家立业，扎根落户。”
“我和你堂舅就一个翠儿，大字不识半个的丫头，她没那么大的能力带咱，咱呢，也不想拖累她，”
“何况你大嘎公跟你嘎公的性子也不一样，早几年翠儿还小的时候，那时候你大嘎公的身体比现在好。”
“那时候你嘎公就捎信回来，让你大嘎公带着咱一块儿去山外，你大嘎公死活不乐意，就要守着这根，”
“如今他老人家身体不如从前了，翻山越岭也腿脚不利落了吗，出山就更不可能，”
“你堂舅是他的养子，拉扯大就是为了养老送终的，他老人家不乐意出去，我们就肯定要留下伺候他。”
“晴儿好外甥女，堂舅妈求你了，带翠儿出山吧，”
“像八妹那样，也给翠儿谋个好人家，有吃有喝，姑爷老实可靠就行了。堂舅妈天天在家里给你烧香祈福，求菩萨保佑你们这一家老老小小都顺风顺水……”
第3211章 翠儿出山
隔天一早，翠儿就挎着一只包袱卷，挥泪离开了孙家沟。
刘大娘两口子打着火把一路的送，一路的送，送过了一座座山梁又淌过了一条条河流，直到送到不能再送，方才在孙氏她们的劝慰下停下脚步。
刘大娘恋恋不舍的抚摸着翠儿的头发，叮嘱的话，昨夜已经反反复复说了大半宿，可这会子还是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到了山外，要听你婶子和你姑姑的话，想家了就让你小爷爷帮忙捎个口信回来，我让你爹去看你。”刘大娘再次叮嘱。
翠儿抹着泪轻轻点头。
最后趴在刘大娘的肩头嘤嘤哭泣起来。
翠儿爹心里也是舍不得，闺女在自己跟前养到十四岁，从没离开过这样的远门，汉子心里也是一百个不舍，但他却不能像妇人那样哭。
他只是来到了杨华忠和杨若晴大舅跟前，把旱烟杆子递过去，“来，抽两口。”
杨华忠和杨若晴大舅都接过来各自抽了一口，三个男人凑在一块儿吞云吐雾。
都是做爹的，都明白。
杨华忠道：“大堂哥，你放宽心好了，我们会照看好翠儿的。你若是得空，就出山来看看闺女，咱也聚聚。”
翠儿爹点点头。
妇人们这边，孙氏和大孙氏都过来劝翠儿母女。
大孙氏道：“翠儿甭哭了，家里的姐姐妹妹多，小洁，黄毛，小花小朵，你们都是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到时候有伴呢！”
孙氏则是对翠儿娘刘大娘道：“嫂子，且不说你还救了我的性命，单单论起咱两家的关系，我也会好好照顾翠儿的。”
“何况，我的这条命还是你救的，你放心好了，我会把翠儿当做亲闺女来照顾的。到时候，让她住在我家，”
“小花已经是我家的儿媳妇了，我当时候让她单独住一屋，让翠儿跟小朵住一块儿，两个女孩子在一块儿也能说说悄悄话。”
刘大娘听到这些安排，也很放心。
她握住孙氏的手，“翠儿就托付给你们了……”
然后，妇人作势要下跪，被孙氏一把拉住。
“万莫要这样，实在是受不得。”孙氏道。
大家又说了几句体己的话，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双方终究是挥泪告别。
……
回到了长坪村，安顿好了翠儿。
“翠儿，今个赶路也累了，你先好好歇息，吃晌午饭的时候姑姑来喊你。”孙氏慈爱的道。
翠儿乖巧的点点头，“好，翠儿听姑姑的。”
刘氏和桂花大云她们全过来了，在堂屋等孙氏。
大家伙儿围着孙氏，询问起孙老太丧事的事。
众人又安慰了一番后，刘氏率先说起了村里的事儿。
“三嫂，凤枝死了！”
“啊？”
孙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凤枝……咋回事啊？”孙氏惊讶的问。
刘氏便吧嗒吧嗒着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
“昨儿早上抬上山的，虽说用了冰块镇着，可那尸身都臭了，抬棺材的人鼻孔里都塞着棉花团，有两个实在扛不住，抬到半路就吐了，啧啧……”
孙氏也下意识捂住了嘴巴，眼底都是惊恐，还有一些惋惜。
“哎，人死如灯灭，只是可怜了周生和兵兵。”孙氏叹息道。
刘氏撇撇嘴，“周生有啥好可怜的？听说杨振邦是赔了八两银子过来，说是对兵兵的补偿。”
“有了那八两银子，周生转手就能再娶个新老婆，往被窝里一钻照样有的搂有的抱。”刘氏道。
“只是那兵兵要遭罪了，这倒是真的，有后妈就有后爹，可怜的娃！”刘氏又道。
桂花道：“她四婶，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看周生不像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昨日凤枝上山，周生堂堂七尺汉子哭得都走不动路，要人搀扶着呢……”
刘氏道：“唉哟我的桂花嫂子，你这都做了嘎婆和奶奶的人了，咋还不懂男人的心？”
“这男人啊，最是薄情寡义，他昨日哭成那样那是因为凤枝刚走，家里突然没了个当家做主的女人，就跟那孩子断了奶似的，可不要闹腾几天？”
“等到日子一久，慢慢的也就没啥了，到时候手里又有几个钱，就算他不去主动找婆娘，自然会有婆娘惦记上他。”
“即便不过明路，不进门做填房，就做那露水夫妻，给几十个铜板的那种，也一堆女人不要脸皮去做的……”
“周生不是那种人。”孙氏也道。
刘氏力辨众人：“是不是那种人不打紧，只要他是人，是个男人，他肯定要偷腥！”
“周生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正值壮年，这个年纪的男人，你让他一个月不碰婆娘他憋得住，你让他两个月，半年，一年不碰？他还不得憋死！”
接下来的话就有点粗俗了，孙氏她们不好意思接腔，于是，大云赶紧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前两天小琴婆媳吵架的事儿来……
只要有八卦的地方，就必定少不了刘氏。
“我晓得我晓得，小琴婆婆拿鸡毛掸子打了小琴，我来跟三嫂说……”
刘氏再次抢过了话茬，开始绘声绘色跟孙氏这里说了起来。
有刘氏在，即使孙氏和大孙氏她们离开长坪村七八天，但这消息却一点都没落下，全有赖于刘氏这个优秀的补课老师。
吃过了晌午饭，孙氏让小花和小朵带着翠儿在院子前前后后转了几圈，熟悉环境。
然后又去了大路对面的孙家坐了一会儿。
翠儿的眼睛里都是装不下的惊奇，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的院落。
这灶房，比她家的堂屋还大。
屋子里的家具摆设，都让翠儿大开眼界，同时，也更加的自卑了。
自己真的是山嘎达里的土包子啊。
夜里，王翠莲和杨若晴烧了一桌子的好菜，招呼孙家人和杨华忠他们两家过来吃夜饭。
翠儿也被杨若晴郑重邀请过来了。
此时，骆宝宝已经顺利度过了水痘的风波，小丫头穿着粉色的绵绸小花裙子，梳着双包髻，脖子和手腕上都带着银项圈银手镯，眉心点着一点朱砂，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那真的如同年画里走出来的莲花童子，灵动，且仙气十足啊。
她挨着顺儿的给杨华忠等长辈问好，然后又被杨若晴介绍给翠儿。
“这是你的翠儿姑姑，孙家沟那边大公公家的孙女儿，往后就住在你嘎婆家了。”杨若晴微笑着道。
骆宝宝目光一亮，歪着小脑袋看着翠儿，甜甜的叫了一声姑姑。
翠儿腼腆一笑，轻声应了。
然后骆宝宝抱着杨若晴的脖子，贴着她耳朵低语了两句。
杨若晴挑眉，“你当真这么觉着？”
骆宝宝认真点头，又瞄了一眼翠儿，骆宝宝红了小脸，也扭捏着笑了。
第3212章 要乱了
“说啥呢？娘两个偷着笑，也说出来让咱笑一笑呀？”
大孙氏打趣道，眼睛往骆宝宝身上瞟。
这个小丫头，人小鬼大，跟人精儿似的。
骆宝宝朝大孙氏那里咯咯笑，道：“这是我和我娘的秘密，不跟跟大舅奶奶说哦，大舅奶奶见谅。”
然后，小丫头还从杨若晴的怀里挣脱出来，小手牵着裙子的两边，对大孙氏敛衽行礼。
“唉哟，这么有模有样的行礼，我这做大舅妈的要是不能见谅就真的连孩子都不如了，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是鬼精鬼精啊，竟然让我挑不出错儿来。”
大孙氏笑着道，忍不住抬手往骆宝宝的眉心处轻轻点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是疼爱。
边上的孙氏他们就更不用说了，一双双眼睛落在骆宝宝的身上，都是疼爱。
杨若晴站起身来，招呼众人坐下，然后又拉着翠儿过来。
“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都是自己人，不要拘束。”杨若晴道。
翠儿腼腆点头。
杨若晴便转身去准备摆筷子和碗，拿烧酒给男人们喝，拿果酒和冰沙绿豆汤给妇人和孩子们解暑。
转身之际，视线掠过在场的几个同龄女孩子。
小花，小朵，小洁，翠儿……
这四个女孩子都差不多的年纪，除了小洁小一点，十三岁，其他几个全都满了十四岁。
骆宝宝这小家伙眼光还真是锐利，一眼看过去就跟杨若晴这给出了一个‘榜首’。
那就是四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里面，翠儿是最漂亮的。
嗯，这几个女孩子里面，如果没有翠儿，小朵应该是姿色最好的，其次是小洁。
小花的长相很普通，主要是憨厚朴实，温顺可亲。
娶妻娶贤，大安娶小花，杨若晴和孙氏他们反正是很满意的。
接下来就是给小朵和翠儿小洁三个留意好人家了，慢慢来，还有两三年的时间。
这一顿夜饭，菜品可是一点都不比年夜饭差。
也是大家伙儿这好几天来，吃得最饱最过瘾的一顿。
……
翠儿就这么在杨华忠家安顿了下来，杨若晴怕她无聊，让她和小朵一块儿跟着萍儿做针线去了。
白天几个女孩子结伴来杨若晴家的大院子里，跟萍儿一块儿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做针线活。
说说笑笑，倒也热闹充实。
孙家人也收拾了悲伤的情绪，大杰回了县城的书院接着攻读去了，大孙氏和大舅打理猪圈。
小洁帮着黄毛操持家务，照看老孙头。
饥饿依旧笼罩着十里八村，大磨回来说，学堂的院墙又有被刨的痕迹。
杨若晴请了工匠把学堂的院墙加固了的同时，又请了玉枝的公公和老孙头过来一起护校。
让老孙头一起帮着护校，主要是老汉刚刚失去老伴儿，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难免触景伤情。
大孙氏要接他过去新宅子那里一块儿住，老汉又死活不乐意。
说要守着这老院子，这里是他跟孙老太住过的地方。
看着日渐消瘦的孙老汉，大孙氏没辙，私下里找到了杨若晴，杨若晴给安排了个差事，让嘎公有事做，以此来冲淡哀思。
……
七月流火。
往年的七月，大家伙儿都躲在屋子里避暑，村前村后都是蝉的叫声。
今年这七月，没了蝉的叫声。
为啥？
哪里有蝉的叫声，哪里就有一大拨人拿着网兜在那等着。
小孩子爬到树上去抓，又或是在有蝉出没的地上某个小洞那里，拿根小树枝进去捣，运气好的话，能搞好几串肥肥大大的蝉出来呢。
放到锅里炸，饿极了的时候，这点荤腥对一家人来说都是大自然的恩赐呢。
至于村前池塘，村后河里，那里面的鱼儿估计也早就被捞得一条不剩了吧。
莲藕鞭子，菱角，还有很多能吃的水草，水里的菜，全都被捞出来果腹。
在这种情况下，骆铁匠的鱼塘就更要加派人手了，白天，夜里，骆铁匠和几个合伙养鱼塘的人都轮班在那里守着。
……
“镇上的米粮价格现在都成天价了，都不再是论斗和升来称量，现在都是照着斤两来卖。”
傍晚的时候，大家伙儿在村口的老枫树底下纳凉的时候，前任里正王洪涛忧心忡忡的道。
“今个我去镇上，打算买点米回来熬粥，那米粮铺子前面排了长龙，没有关系的还买不到。”
听到王洪涛这话，纳凉的人群中随即就有人附和道：“可不就是嘛，我前几天也去镇上了，这当口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上米，好多人还得去巴结那米粮铺子的伙计。”
“哈哈哈，戏文里都只说宰相的门房三品的官，没想到这米粮铺子的伙计也这么吃香了。”
“还别说，我娘家一个侄女，是他们那村的村花。”
“之前大灾荒没来前，媒人踏破了门槛，村前村后的后生都没谁能入她的眼。”
“这会子，嫁给了一个在米粮铺子里做事的伙计，那伙计，丑得要死，可人家在米粮铺子做事啊，方便啊，这会子一堆人要找后门托关系买米，还得给那伙计塞红包……”
“唉哟，你娘家的那个村花好歹还是嫁了个伙计，丑就丑一点，我还听说啊，这大灾荒的时候，开米粮铺子的那些掌柜们真是赚了个飘满钵满。”
“有个掌柜一斗米纳一房小妾，整整纳了七个，全都是清一色十六岁朝下的，花骨朵似的姑娘呢！”
“而那个掌柜自个，都四十开外了，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多糟蹋人家姑娘啊！”
“也不能说糟蹋，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些给人做妾的年轻女孩子，还不是为了给家里换两斗米，养活家里的兄弟……”
“哎，这大灾荒的时候，有钱人家照样有吃有穿，就是苦了咱这些穷苦老百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官府也一直不发赈灾粮，怪不得说河兰州那边乱了，再这么下去，咱这也要乱咯……”
老枫树底下，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这些吃穿问题。
杨若晴的寝房里，吃过了夜饭，泡过了香皂花瓣澡，她换了一身雪白的低领软凉绸睡衣，歪在床上随手翻看着手里的扎记。
身下，是竹子编制的凉席，很是清凉。
凉风习习，帐幔轻舞。
第3213章 不做滥好人
村里人议论的那些东西，杨若晴一清二楚。
现在外面，不仅仅是米粮，一切跟吃有关的物资价格都在蹭蹭的往上涨。
但相比较零嘴那些，米粮这块因为是维系的根本，是老百姓们的刚需，所以价格涨得是最快，最离谱。
整个清水镇的米粮铺子，已经倒闭了好几家，现在全镇市场上的米粮基本是控制在两三个掌柜的手里。
他们囤货居奇，明明仓库里有很多的粮食，却非要做出一副粮食紧缺的样子，每天开仓放一拨出来卖。
让那些饿得哇哇叫的老百姓们排长队，从早到晚的排队去买。
而且开仓后就卖半天，然后就关门，说今天的份额卖完了，让大家要买的话明日赶早。
这就好比现代的时候，某些城市楼盘开盘那样，还得预定，抢购，摇号，让大家挤破头……
不同的是，楼市很多时候紧俏的是销售商导演出来的假象，而这会子米粮却是真正的奇缺，是刚需。
当然了，镇上那些大户人家，告老还乡的官员们，养尊处优的乡绅，以及村子里的小地主这类人群，他们是不受影响的。
真正受影响的是广大的穷苦百姓。
……
“现在大家伙儿都吃不饱肚子，好多人家都开始琢磨着卖田地了，还有一些人家打算卖儿卖女，”
“身为长坪村的里正，我真的没脸去见乡亲们啊，这饭菜，也没心思吃了，拿过去吧！”
隔天吃早饭的时候，杨华忠看着孙氏放到面前的一碗红薯稀饭，还有盘子里的两只大大的白面馒头，叹了口气，把碗推到了一边。
身为一家之主的杨华忠没有心思吃，孙氏又怎么有心思吃呢？
同理，爹娘都不吃，身为子女的杨若晴和小花小朵就更不可能吃了。
大家都跟着放下筷子，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孙氏叹了口气，道：“天灾，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这跟你这个里正没关系啊。”
“何况，咱家那么多田地，今年颗粒无收，咱家才是受灾最严重的，咱的这些吃食，都是晴儿送过来的，也不是咱自家仓库里的，咱也没辙啊……”孙氏道。
杨华忠愁眉紧锁，汉子道：“道理我晓得是这个道理，可是，看着这一家家一户户，老的饿得下不来床，小的饿得哇哇的哭，”
“好多人家原本就没三五亩田地，如今都在变卖，”
“这当口买卖田地价格低贱得可怜，二等的田地往年要四两银子一亩，如今二两银子就能买到。”
“而镇上米粮铺子里，一斤最最低档的大米，也要五十文钱一斤，”
“那种米里面，一小半都是沙子，稍微好一点的米，一百文一斤。”
“卖掉一亩田换个二两银子，也就卖二十斤沙子少一点点的米，二十斤米，一家老小数着米粒下锅，顶多也就两个月。”
“村里有亲戚的，去投奔亲戚去了。没门路的，就在琢磨着卖田地，卖完田地就要卖闺女了，卖了闺女保全儿子，前几天有人伢子去了李家村，带走了四五个女娃娃……”
听到杨华忠的话，孙氏的眼眶就红了。
“这些事儿，听着都揪心啊，晴儿，我看后院那米缸里还剩下一些米，要不从明日起，我来熬红薯稀饭，每天在村口布施一回吧？你觉着呢？”
那年洪灾的时候，孙氏和大孙氏她们也是这样，每天家里熬了稀饭，划着船送去村南边那片被困在‘孤岛’上的乡亲们吃。
但这回，杨若晴却直接摇头拒绝了孙氏的提议。
“我不赞同布施，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杨若晴道。
“一，咱家现在库存的米粮也是有限的，大难当前，我首先必须保证咱们家里人不挨饿。”
“其次，还有酒楼那块，伙计们是为我做事的，酒楼不能倒，那是咱安身立命的根本。”
“第二方面，我之所以不想布施，是不想助长大部分村民们的依赖心。”
“有句话叫斗米恩升米仇，那一年洪涝的时候，我还清楚的记得娘你和大舅妈她们每天两趟的往返孤岛给受灾被困的乡亲们送粥送馒头。”
“那多么被困的人，真正懂得感恩的，有几个？”
“大部分人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就等着你们去送吃送喝，到最后还嫌弃白面馒头不好吃，让你们换肉包子，又说小米粥喝多了嘴巴淡，让换成粳米的，糯米的也行，糯米里面最高抓几把红枣……”
听到杨若晴说起那时候的事，孙氏也是苦笑。
“有些人哪，就是这样，喜欢挑三拣四。”孙氏道。
杨若晴道：“所以啊，经过那一回后，我就不赞同布施了，到时候你今个布施了，明个呢？”
“这个月布施了，下个月呢？”
“朝廷的救济粮不晓得啥时候能下来，就算弄到了救济粮和稻种，新稻成熟入仓也得到明年六月，这中间还有大半年呢，”
“这大半年里，咱总不能一直养着他们吧？咱养不起啊，官府都不养，咱就更没那个能力和义务去养了！”
听完杨若晴这番话，孙氏也是默默点头。
“确实是这个理儿……”她喃喃着道。
杨华忠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因为这些事儿，他还是头一回听到。
当年洪灾的时候，他正忙着在外面挖河渠来排水，家里这块的事儿他顾不上。
“这些事儿你们从前咋都不跟我说？”杨华忠问孙氏和杨若晴。
孙氏道：“那当口你也是忙得有家都不能回，这些事儿不想说，省得你听了心烦。”
杨华忠有些不悦。
小花道：“爹，娘，姐，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可不讲出来，我心里也不痛快！”
“不痛快就更要讲！”杨若晴道。
小花道：“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波人跟我这打听了，问咱家啥时候布施？”
“啥？”杨华忠皱眉。
“还主动问了？”他又问。
小花点点头，“不止是问我，还问小朵呢。”
“全都是村里那些懒汉懒婆娘，就伸长着脖子等着呢！”
杨华忠的眉头皱得更紧，孙氏也是哑口无言。
杨若晴冷笑。
“咋样？这就是人心！”杨若晴道。
“咱不做那趁火打劫的坏人，但咱也不做滥好人，布施的事不要再提了，不过，爹你可以去村里走一圈，跟大家伙儿说下，谁要卖田地的，来找我，我来买！”
第3214章 不赚黑心钱
“晴儿，好侄女，何必要跟大伯我抢生意呢？”
堂屋里，杨振邦急吼吼凑到杨若晴跟前，赔着笑道。
杨若晴吃着糕点，优哉游哉的道：“堂伯，你这话说的，你做你的声音，我做我的，有钱大家各凭本事赚，你怎么能说是我抢了你的生意呢？”
杨振邦拍着大腿，“二等的水田，我出二两银子收，你来个四两银子，那我还收个屁呢？”
“屁无色无形，要是堂伯你有那个本事收到，那我真心佩服你。”杨若晴笑嘻嘻道。
杨振邦气得一个倒仰。
然后，他看了眼身后，确定这会子这堂屋里就他跟杨若晴两个人在，杨振邦压低声道：“晴儿啊，大伯可是把你当亲闺女才跟你说，这回是个发财的好机会，”
“那些水田，咱一口价，都二两银子收，有钱咱一块儿赚，为啥要多给钱给那些破落户呢？他们又不会念你的好，又不会把你当菩萨供起来！”他道。
杨若晴勾唇，不语。
心里却在想着，我杨若晴不做滥好人，但我杨若晴也不做落井下石的奸商。
该四两银子的田，她一文钱都不会少给。
该二两银子的田，她也一文钱不会多给。
看到杨若晴不说话，杨振邦更加坐不住了。
最近，他几乎把八成的家底全部砸在一桩大单上面。
如果这桩大单做成了，那么，他就可以一把买下庆安郡看中的那座三进的大宅子，还能把上回去扬州采购布料，看中的那两个扬州‘瘦马’给买回来，养在庆安郡的大宅子里。
那两个‘瘦马’，可是价值千金啊，扬州那边的盐商最喜欢那种调调。
三寸金莲，掐一把就能断的杨柳细腰，还有那勾魂摄魄的眼神……
这可远远甩了家里林氏那个水桶腰的黄脸婆十八条街！
到时候再生几个儿子，几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哈哈哈，这神仙日子，不要太好过！
只是眼下，八成的钱都抽掉到了一笔大单子里，而且还不够，不够的那一部分，杨振邦也已经想好了，就从这田地的差价里赚。
他二两银子，或者压得更低，一两银子收一亩田地，收个几百上千亩，到时候一转手卖掉，纯赚个几千两银子不成问题。
一把砸进那笔大单子里去，就啥都有了。
“晴儿侄女，这趟收购水田你就别插手了，反正这整哥一片的眠牛山都是你在搞，漫山遍野都是宝，你又何必跟你堂伯我争那几亩水田呢？”杨振邦改为哄了。
杨若晴笑得更欢了，“堂伯，瞧你这话说的，一句比一句不中听呀。”
“这眠牛山，不是我杨若晴一个人的，是整个父老乡亲们的。”
“咱大家伙儿各凭本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要是想挖宝，就进山去呀，何必说那种风凉话呢！”她道。
杨振邦并不是没有打过这眠牛山的主意，尤其是当初看到杨若晴把山里的山货，草药，一**往外面运送，换成当当响的银子，他眼红得跟一只狂暴的兔子似的。
然后也拉着一伙人进了几趟山……
吃不得山里的苦头，又都是外行。
更重要的是，杨若晴的药材有固定且大批量的销售渠道，那就是南方军营。
而杨振邦的药材却很难卖出去。
药材这一块，早已形成了行业圈子，你杨振邦一个卖布料的，突然拉着几车药材去卖，是没有医馆敢要的。
而且，价钱还那么高……
炮制的也不专业，甚至还有很多滥竽充数的东西在，所以，杨振邦最后灰头土脸离开了眠牛山，接着卖他的布去了。
杨振邦又对杨若晴这道：“要不这样，这波田地的生意你别抢我的，让我一个人来做，事成后，我给你三成的分红咋样？”
杨若晴摇头，“不行。”
“那就四成！”杨振邦一脸肉疼的样子。
这已经是他所能给出的最多最多的了，不能再多了。
谁知，杨若晴竟然还是摇头。
杨振邦正要开口，杨若晴却抬手打住了杨振邦的话。
“我一成都不要你的分红，不过，你得告诉我一件事儿，不然，我就跟你抢着田地。”杨若晴笑眯眯道。
杨振邦道：“啥事儿？”
杨若晴道：“听说堂伯你最近在筹划一桩大单子，肯定很有赚头，能照顾我这个侄女一下不？”
杨振邦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道：“你听说的？你堂伯我每天做的都是大单子呢！”
杨若晴扯了扯嘴角，道：“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堂伯你把布料的进货钱都挪去采购粮食去了吧？”
“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杨振邦赶紧摇头。
杨若晴冷笑，“我既然都点破了，就说明我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你又何必这样死不承认？”
杨振邦突然拍了下脑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哎呀，瞧我这记性，果真是跟人合伙买了一批米粮回来，打算赚几个差价，这哪里算啥大单子哦，不算不算！”
杨若晴道：“堂伯，别怪我现在没有提醒你，如果你是老老实实赚几个差价，那无可厚非。”
“若你是眼红那些囤货居奇的米粮老板们，也要效仿他们赚取暴利，那我劝你千万别，不然你会亏到内裤都没的。”
她一脸认真的警告，可惜杨振邦脸上陪着敷衍的笑，心里却把她鄙视的一塌糊涂。
臭丫头片子别以为开了几家酒楼就啥都懂，老子出来闯商界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哪个嘎达呢！
还一本正经的学着提点老子？笑话！
杨振邦离开后，杨若晴摩挲着手里的茶碗，眼底一片冷漠。
她或许算不得一个真正的商人吧，因为她做不到真正的奸。
见好就收，不赚黑心钱，底线比别的商人要高一些。
所以，这注定了她的生意不会带给她泼天的财富，也注定她撑不起一个商业帝国。
但她不在乎。
人活着，不是赚钱的机器，差不多就得了。
何况在这个时代，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并不高。
就算你是皇商又如何？在真正的豪门贵族，或者清流一派的眼中，你依旧身上沾满铜臭。
所以，犯不着为了那些黄白之物让自己沦为金钱的奴隶。
金钱是工具，疏通关系的工具。
也正是因为她不想去赚那些黑心钱，老天爷给了她奖励。
后山那山洞里面，底下埋的全都是黄金……
第3215章 欢喜踏实
“晴儿啊，你振邦伯这下真的是大手笔啊，从前只能卖四两银子一亩的二等田，这会子他竟然五两银子收。”
“这会子，十里八村的人都往他那里赶，一个个都急吼吼的想要把田地卖给他呢。”
杨华忠抽了一口旱烟，跟杨若晴这道。
“你四婶也是急得不得了，先前遇到她，跟我说她打算先卖二亩，弄个十两银子在手里花花。我说了她几句，我说老四和陈彪在酒楼做事，又不差你那几口吃食，犯不着把咱庄户人家安身立命的根本给卖了啊，也不晓得她能不能听进劝。”他又道。
孙氏不解的问道：“五两银子一亩？昨日他来咱家不是还说二两银子收么？咱家晴儿当时出价四两银子，为啥突然就变卦了？抬高那么多，他不是明摆着亏么？”
杨若晴勾了勾唇角，“振邦伯才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呢，回头他就要把米粮运进村里来再高价卖给这些乡亲们，他很快就能赚回来，而且越赚越多。”
杨华忠和孙氏愕然，“好大的本事，这当口竟然能搞到粮食。”
杨若晴道：“他那粮食肯定是高价从黑市搞过来的，所以到时候卖给乡亲们的价格铁定贼高贼高。”
“那些卖田的乡亲们也蠢，目光短浅，只看到这会子田地赚了，却没想到杨振邦准备了更深的坑在后面等着他们跳呢！”
杨若晴摇摇头，有杨振邦在那抬高价格收田地，她这边八成是收不到田地了。
无所谓，收不到就拉倒，她倒是很想看看杨振邦如何上蹿下跳，如何摔跟头。
外面院子里，有人过来了。
一看，是玉枝和小琴。
“你们两个咋结伴过来了？是不是有啥事儿啊？”杨若晴微笑着问道。
玉枝看了眼小琴，道：“我嘴笨，还是小琴你来说吧。”
小琴点点头，上前一步对杨若晴道：“晴儿，这两天杨振邦在忙着收购村里的田地，我看咱村，还有隔壁村子里好多人都过来卖田地给他。”
杨若晴道：“这事儿我知道啊，他出价高，大家都觉得很有赚头。”
小琴又道：“先前我们走那边过来，看到他们卖田的人都在哪记名字。”
“杨振邦在那里一边用高价收购田地，一边安抚乡亲们，说明后两日会想法子搞一批粮食来村里卖，让乡亲们不用去镇上米粮铺子排长龙都能买到米下锅，这会子大家伙儿都在那夸赞他是造福乡里的大善人。”
听到小琴的话，杨若晴勾了勾唇，笑了。
杨振邦这一招高，把乡亲们卖了还能让他们帮着数钱。
小琴接着道：“我家里有五六亩田地荒在那里，米粮也快要见底了，我也打算先卖一亩田地来换点银子攥在手里更踏实。”
玉枝道：“我家里婆婆公公商量了一番，也打算先卖二亩二等田。”
“不过我公公说了，既然晴儿你也收田地，那咱不管咋样都要抬你晴儿的庄，我家的二亩二等田卖你。”
小琴也赶紧道：“我家那一亩田你也一并收了吧！”
杨若晴看着面前这两个女人，心下还真有一些意外。
这当口，哪个人不想多卖一点钱？
可是玉枝和小琴却宁可损失一些利益，也要来支持一把她杨若晴的生意。
压下心里的感动和温暖，杨若晴自嘲一笑道：“小琴，玉枝，谢谢你们的支持，实不相瞒，自打我放出要收购田地的消息至今，还没开胡呢，你们两家是我接的第一笔单子。”
孙家是没打算卖田地的，而且孙家仅有的几亩田地还是用来种谷物回头养猪用的。
杨华梅家的田地都不够，王栓子的爹王洪全一直削尖了脑袋都在琢磨着如何开荒……
桂花婶子和大云婶子这些运输队的人家，有积蓄，能挨过这个难关，所以也不会卖田地。
至于老杨家，老杨头天天就是教导家里的儿孙们，挣再多的钱，都要记得回来置办田地。
估计老杨头是不晓得刘氏动了要卖田地的心思，不然，老汉肯定发飙。
所以，这么一圈算下来，村里这些日子过得紧吧，需要靠卖田地来周转一下的人家里，当真就玉枝和小琴两家愿意支持她杨若晴了。
“玉枝，小琴，你们两家愿意亏损自个的钱也要来支持我的买卖，我心里很感念你们的好，真的。”
杨若晴拉着她们两个的手，微笑着道。
小琴和玉枝都齐齐看着杨若晴，面前的她，目光清澈明亮，充满了真诚和感动。
而边上的杨华忠和孙氏他们，也都是满脸动容的看着这边。
孙氏甚至红了眼眶，小花在那低声劝慰着孙氏。
小朵去拿了帕子给孙氏擦泪，翠儿则起身倒了两碗茶送到玉枝和小琴的面前。
“两位嫂子，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杨若晴忙地松开手来，道：“瞧我，这一感动，就失态了，竟然忘记给你们倒茶，还是翠儿懂事，快，坐下喝茶。”
玉枝和小琴接了茶，朝翠儿那感谢一笑，翠儿腼腆一笑赶紧退了回去，在孙氏身旁安静的站着。
杨若晴招呼着她们两个坐了下来，喝了几口茶后，杨若晴对她们二人道：“你们两家真心的顶我，我也跟你们说实话。”
“这趟杨振邦又是收购水田又是低价卖粮食的，是个坑，你们别上当。”
“你们各自家里的水田也别卖，田地是咱庄户人家安身立命的根本，不要为了眼前这几两银子的短浅利益就把根本给丢了。”
“很快等运输队回来，我就有米粮了，到时候可解大家的燃眉之急。”
……
玉枝和小琴都是口风紧的人，杨若晴私下把这事儿告诉了她们，是让她们心里有个数，莫要跟其他人那样病急乱投医。
玉枝和小琴都欢欢喜喜的回家去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去了。
隔天一早，杨若晴去老宅看老杨头和谭氏，给二老送孙氏做的红薯饼去，意外的发现东屋的门紧闭着。
杨若晴又看了眼四下，西屋门，以及东屋隔壁小娟的屋门都是紧闭的。
其他屋门紧闭那是一点不稀奇，小娟是孕妇，现在一门心思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四婶刘氏是个懒鬼，日上三竿还在睡觉那是家常便饭。
主要是老两口，平时天麻麻亮就醒了的啊，今个这是咋啦？
第3216章 也怀孕了?
这当口，刚好赵柳儿从后面鸡舍那边过来，腰间围着围裙，手里握着两只鸡蛋，满脸都是欢喜。
看到杨若晴站在这里，赵柳儿晃了晃手里的鸡蛋，对杨若晴道：“晴儿你快看，一直都没下蛋的仔鸡，今个竟然开始下蛋了，一下就下了俩，这还真是厉害呀！”
杨若晴看了一眼那鸡蛋，两只鸡蛋都软软的壳，就像两块柔软的皮包裹着里面两滩蛋液，稍不留神力度重一点点就要破的样子。
“这初蛋听说老营养了，等会刚好给鸿儿他们煮了吃。”杨若晴也很是高兴的道。
赵柳儿点点头，“等会早饭我就煮了，鸿儿福儿一人一只。”
“咦，爷奶还没起床啊？”赵柳儿也望了眼东屋紧闭的门，“晴儿你喊门了没？”
杨若晴摇头，才刚站稳脚，还没来得及喊呢。
赵柳儿又扭头看了眼二人身后紧闭的西屋的门，凑到杨若晴耳边压低声道：“昨夜四叔和四婶也不晓得为了啥，吵架了，吵了好久，半夜才渐渐平息下来。”
“为啥吵架啊？”杨若晴问。
赵柳儿摇头，“不晓得，大晚上的我得陪着鸿儿，不敢出来瞧，我想打发你三哥来后院瞧瞧，”
“可你三哥说，长辈吵架这种事，除非万不得已，不然晚辈还是莫要去的好，免得长辈尴尬。”
杨若晴暗暗点头，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的。
好多时候老杨家闹纷争，她都不想过问的，可老杨头却都要喊上她。
所以到后来，外面就传，说老杨家五个房，全都是三房的那个闺女做主。
还说她如何如何的凶，跟二妈顶嘴，跟四婶吵架，甚至连老太太谭氏的账都不买……
这些传言，以前她还没出嫁的时候外面就有了。
一半都是当时的二妈杨氏还有四婶刘氏添油加醋说出去的，故意败坏她的名声，让她到时候说婆家的时候，那些信奉娶妻娶贤的好人家不敢动心思。
可是没想到，还偏生就有人稀罕这样泼辣的她。
骆家。
骆铁匠和杨华忠孙氏他们，早就暗下里眉来眼去对这桩事达成了默契，只是当时碍于杨若晴还小，怕脸皮子薄所以没有挑破。
拉回飘远的思绪，杨若晴道：“看来我爷奶昨夜为了调停是真的伤了神，不然，咱站这里说了这会子话，他们也该醒了。”
赵柳儿道：“嗯，是的。”
她看了眼杨若晴碗里端着的红薯饼，道：“这红薯饼一看就是我三婶的手艺，真香啊，晴儿，要不你把红薯饼搁我这吧，等会爷奶醒了我帮你转交给他们二老就是了。”
杨若晴笑了笑，“这红薯饼你拿去给鸿儿还有受了伤的福儿分着吃吧，凉了再回锅去热下口感就变了，大不了过两天我娘烙饼了我再给送来给爷奶。”
赵柳儿也不矫情，忙地谢了。
“那三嫂你先忙，我回去了。”杨若晴道。
赵柳儿道：“走，我送你出去。”
姑嫂两个有说有笑的经过前院长长的堂屋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天井边漱口。
这边刚仰头吐掉嘴里的漱口水，屋子里，杨永青屁颠着跑出来。
“漱完了？洗脸水都打好了，来，我扶你进来洗脸，当心脚下……”
看着杨永青小心翼翼的把那个妇人当做菩萨似的扶进屋子，这边，杨若晴脚下放缓了步子，压低声问赵柳儿：“四哥他们啥时候回来的？咋伺候成这样啊？”
赵柳儿道：“昨日擦黑的时候回来的，说是余金桂怀了身子，还没出头三个月，这会子处处小心谨慎，洗脸水洗脚水全都是老四伺候到跟前。”
杨若晴点点头，“怪不得方才看不出来肚子，原来还在头三个月啊，那应该跟小娟姨娘差不多月份。”
赵柳儿‘嗯’了声。
杨若晴又道：“那他们这是回来看一下呢，还是打算就在村里待产？”
赵柳儿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昨儿夜里你三哥去他们那屋里坐了一会儿，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余金桂不说真话，你四哥你也清楚，惧内惧得紧。”
杨若亲捂嘴偷笑。
“得，我先回去了，你忙你的去吧。”她道。
赵柳儿拉住杨若晴：“这软皮鸡蛋你拿一只去给孩子吃，养人。”
杨若晴道：“我家里不缺鸡蛋，你还是留着给鸿儿和福儿吃吧，走了啊！”
赵柳儿又是感谢又是歉疚，拿了别人的红薯饼，自个却把鸡蛋当宝贝似的，哎，怪只怪这一年大灾荒，都在吃老本，实在是人穷志短啊。
“成，那这红薯饼和鸡蛋，三嫂我就都厚着脸皮收下了，等这灾荒过去了，大家伙儿日子好一些了，我再给你家孩子们补上。”赵柳儿又道。
杨若晴最欣赏的就是赵柳儿的这种实在。
家里日子紧吧，不打肿脸充胖子，这会子受了别人的好，却又没有能力去偿还，也会把话挑明，让对方知道她的心里想法。
“成，那明年有软壳蛋你再给我家孩子吃，反正你每一年都要养鸡。我也不跟你客气，先走了。”
杨若晴笑了笑道，转身快步离去。
赵柳儿望着杨若晴的身影消失在大门那里，心里感叹着这小姑真是好啊。
大灾荒的时候，她对老杨家每个房的贴补就没断过。
外面那些人家饿得卖儿卖女，老杨家的人却都能吃饱肚子，都是因为有这个小姑在啊！
等灾荒过去了，明年自己一定要养很多很多的鸡，到时候把鸡蛋给骆宝宝和大志送去。
“啊！啊！”
金氏突然拉开屋门，她探着脑袋四下张望似是在寻人。
一眼看到站在这边的赵柳儿，金氏浑浊的眼中如同遇到了救星。
“啊啊啊……”
她朝着赵柳儿这边比划了好几下，又转身指着身后的屋子里。
这是在喊赵柳儿去她那屋帮忙呢！
赵柳儿回过神来，即便金氏听不见，她还是大声道：“婆婆你等下，我把东西搁灶房去就过来！”
金氏看得懂唇语，闻言转身回了自己屋子里。
而赵柳儿也赶紧把手里的两只软壳鸡蛋连同杨若晴送过来的四只红薯饼放到锅里面，再盖上锅盖子，省得外面的野猫和家里的耗子有机可乘，然后转身也快步去了金氏那屋。
第3217章 闹贼了
“好了，别哭了，为了几只红薯饼和两只鸡蛋犯不着淌这么多眼泪，回头眼睛哭坏掉了，损失就大了。”
杨华忠家的后院里，孙氏正在那里切黄瓜，准备做腌黄瓜条。
小朵和翠儿在一旁打下手，杨若晴则抽过一块帕子递给面前还在抹泪的赵柳儿，好言安抚着。
边上，孙氏也道：“三侄媳妇莫哭了，等婶子我腌完了黄瓜条，晌午再贴饼，到时候你拿去给孩子吃。”
赵柳儿摇头，“三婶，不用了，我倒不是太过心疼那饼和鸡蛋，我就是觉着气不过，我都看到鸡蛋壳了，她还狡辩，揪着我不放，一副要赖上我的样子……”
杨若晴皱眉道：“你确定那鸡蛋是你的，而不是她自个的？”
赵柳儿道：“我确定，当时婆婆喊我过去帮忙，我随手就把东西放在锅里了。”
“我看这大早上的，也没外人进来，就没有锁灶房的门。”
“结果等我去婆婆屋里，帮忙给福儿换了药回到灶房，就发现锅里空空的了。”
“大哥去了学堂，就算大哥在家也不可能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大哥是秀才是先生，我相信他的人品。”
赵柳儿开启了侦探模式，边抽泣边分析给杨若晴和孙氏听。
“二哥和八妹带着孩子去了县城，这更不可能。”
“后院爷奶那会子还是没起床，起床了也不会来我这灶房的锅里拿东西。”
“就连四婶都没过来，那还有谁呢？不可能是外人，就肯定是屋子里的人，除了老四和余金桂，我实在找不到别人！”她道。
“照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余金桂的嫌疑最大。”杨若晴道。
孙氏道：“从柳儿去她婆婆屋里到柳儿出来，再去余金桂屋里，这中间最多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柳儿啊，余金桂去她自个的灶房没？半柱香的功夫是可以把红薯饼给吃了或是藏了，可半柱香的功夫她总不能把鸡蛋给煮熟了再吃了吧？那也太快了！”
赵柳儿道：“我当时头脑一热就冲去了她屋里，进屋就嗅到一股淡淡的鸡蛋的腥味儿。”
“然后在边上一个装果壳和瓜子壳的破筐子里看到了指甲壳这么大的一块鸡蛋壳，软的。”
杨若晴道：“搞不好余金桂拿了鸡蛋过去并不是煮熟来吃，她就是直接用热水和红糖猪油冲泡了甜鸡蛋花来喝呢，所以才能那么快。
说到香香甜甜的鸡蛋花，杨若晴感觉自己也馋了。
赵柳儿突然停住了哭，道：“哎呀，若不是晴儿提醒，我倒真的疏忽了，当时我进屋的时候，看到老四手里拿着一只碗。”
“我还以为他是要给我倒茶呢，然后就看到他把碗放到水盆里去洗了。十有**那碗就是用来冲泡鸡蛋花的，我进去的时候她刚好喝完。”
杨若晴道：“下回若不是抓到了铁证，千万别头脑一热跑进去质问。”
赵柳儿道：“我没有质问，我就是询问他们有没有看到，才刚开口呢就被余金桂给怼了，还不依不饶，看那样子恨不得要我给她赔罪呢！”
“算了，这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不提了，”孙氏把最后一根黄瓜条塞到坛子里，往上面压上光滑的石头，然后起身朝灶房那边走去。
不一会儿她就拿着两只咸鸭蛋出来了。
“这是我上个月腌的咸鸭蛋，昨日才刚开坛子吃，你拿两只过去给孩子吃稀饭用，里面红油蛮多的。”孙氏道。
赵柳儿赶紧站起身，连连摆手。
“三婶，你别这样，我过来跟你们哭诉是心里憋屈想找个地儿说说，并不是想要拿你们的东西……”
孙氏瞪了赵柳儿一眼，“说啥傻话呢？这是三婶给孩子吃的，你就别推推让让了。”
“即便你今个没遭罪，这咸鸭蛋我也是打算让晴儿给你送几个去的，快收下。”妇人道。
边上，杨若晴也在劝。
赵柳儿红着脸收了下来，正要走的时候，她突然又道：“对了，先前我去爷奶那屋，听爷奶说话，我晓得昨夜四叔四婶为啥吵架了。”
“为啥？”杨若晴问。
心道该不会是为了卖田的事吧？
赵柳儿道：“是为了卖田地的事儿。”
“四婶瞒着四叔一口气卖了四亩田地出去，卖田的银子还攥在自个手里不给四叔，四叔气坏了，两个人大吵了一架，”
“任凭四叔咋样威吓，四婶死活不拿那二十两银子出来。”
“四叔气得说要休妻，说今个就去一趟刘家村，让四婶娘家哥哥过来把人领走。”赵柳儿道。
“天哪！”孙氏惊讶的睁大眼。
“昨儿听你爹回来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听到你爹的劝，不会轻易卖田。”
“即便真要卖，也会等你四叔家来，跟你四叔那合计再卖。”
“咋瞒着你四叔就把田给卖了？还攥着卖田的银子不放，这是要干啥哟？”
孙氏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杨若晴却是很清楚。
说白了，四婶对四叔越发的不信任，没有安全感了。
从前小娟没怀身子之前还稍微好一些，毕竟四叔的孩子们都是四婶一个人生的。
自打小娟再一次怀孕，四婶就开始一天比一天焦躁起来。
尤其是看着四叔从酒楼做事回来，给小娟堂而皇之的带东西补身子，四婶就气愤嫉妒到快要发狂。
所以，抓住钱远比抓住男人更靠谱。
“说到底，四婶也是个可恨又可怜的人。”杨若晴道。
……
上昼，整个长坪村热闹了起来，一个个手里拿着盆，桶，还有麻线袋子兴冲冲往村南头的打谷场那里赶。
村南头的打谷场那边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响，村们们个个满面红光，欢喜激动，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镇上米粮铺子那里两百文钱一斤的劣质糙米，这里二十文就能买到一斤，”
“二等的大米，镇上要六百文一斤，这里只要六十文，”
“这会子村南头的打谷场那边搭了高台子，振邦堂伯带着好几个伙计在那里忙着称量米粮呢，全村人都过去了。”
第3218章 一笔大数目
“振邦伯站在高台上讲话，说他这回一定要造福乡里，带着大家安然度过这个灾荒年，让大家伙儿回头去跟十里八村的亲戚说，”
“这波福利大米拢共是五百斤，卖完了，下一波福利就要等到下个月了，让大家伙儿要买的赶紧，”
“这会子打谷场那边人山人海，比当初大安哥哥考状元唱大戏的人还要多呢！“
“我和翠儿两个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鞋子都差点被挤掉……”
堂屋里，小朵一口气把打探回来的消息说完，然后俯下身去脱下鞋子，倒去里面的沙子重新穿到脚上。
“唉哟我的天，你倒是去外面门口磕沙子呀，这堂屋刚扫的地儿。”小花秀眉轻皱，嗔道。
小朵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哎呀，好嫂子，你就饶我这回嘛，下回不敢了。”
这一句‘好嫂子’，把小花的脸弄得通红。
她看了眼这屋里，幸好就杨若晴和翠儿在。
要是长辈在，那就真的好尴尬了。
“小朵你个小蹄子，我叫你磕沙子去外面，你就拿我取笑，回头看我不打你！”小花跺了跺脚道。
小朵咯咯的笑，还要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道：“大安本就是我哥哥，你是我哥哥未过门的媳妇儿，是我名正言顺的嫂子，难道我叫错了嘛你要打我？姐，你倒是给我做主呀！”
战火引到了杨若晴这里，杨若晴也眯着眼笑。
但看小花尴尬得脸红成了猴子屁股，杨若晴佯装落下脸来对小朵道：“别调皮，过来坐好，咱接着说正事儿。”
小花赶紧过去，一把揪住小朵的耳朵把她揪到桌边来坐下。
小朵咧着嘴，“好嫂子，轻点儿，疼，疼啊！”
“再叫！再叫我真要撕了你的嘴儿！”小花道。
小朵赶紧求饶：“好好好，我不说了，好嫂子你松手呀！”
小花郁闷的翻了个白眼。
杨若晴也笑着直接伸出手去往小朵的额头处轻轻戳了一下，“你呀，明知道小花脸皮薄还非要说这个，你做初一，小花做十五，等到你说婆家的时候，到时候小花也这么逗你，看你咋办！”
小花赶紧道：“对对对，除非你一辈子不嫁人，不然啊，总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哼哼……”
听到这话，小朵的脸也腾地红了。
她用帕子捂着脸，“好姐姐，我错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么？饶了我呗！”
“这还差不多！”小花道。
两个人挨着杨若晴的身侧坐了下来。
翠儿坐在另一边，看着这姐妹仨个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心里羡慕得不行。
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小花，翠儿很是不懂，小花的姿色明明比小朵差了几分，为啥姑妈家会让小花做状元表哥的媳妇，而不是让小朵呢？
也不晓得那个状元表哥到底长啥样，听爷和爹提起过，似乎长得很标致，长那么标致，又会念书，咋眼睛就瞎了看中了小花呢？
翠儿百思不得其解。
这当口，杨若晴的声音再次响起，将翠儿的思绪拽了回来。
这边，杨若晴对小花小朵道：“你们回头去弄点振邦伯卖的米回来，两种米都要，我要仔细瞅瞅，看看他是不是良心发现了竟然卖这么低的价格，肯定有鬼！”
……
小花小朵不负所托，傍晚的时候就送了两碗米来杨若晴这里。
“姐，搞到了，你瞧。”小花道。
……
杨若晴花了一顿晚饭的功夫，终于把这两碗米的奥妙给深刻挖掘出来了。
劣等糙米不用说，主要是碎米粒再掺和着大量的沙子和石头碎屑以及虫卵。
而稍微好一点的那种米，从外面看来，确实很白。
用清水淘洗的时候，里面的灰尘和沙子也不多，煮出来的白米饭也很白很松软。
如果是换做前世，杨若晴肯定不会判断出这米有没有问题。
但这一世，她是做酒楼餐饮这一块的，对吃进口中的食物，都是严格把关。
所以，这米到了她手里，经过一番细细的比较和研究，她终于搞清楚为啥杨振邦会把这外面米粮铺子炒到六百文一斤的大白米以六十文的价格甩卖了。
这些米，全都是用一种类似于漂白剂的东西漂过，这种漂白的东西用一般的水是洗不褪色的。
只有用盐水才能让它洗出原形来。
露出原形后的大米，眼色暗黄，有股异味儿。
手抹在上面，手感很差，而且轻轻一捏就容易碎。
放到锅里煮熟之后，口感有点酸苦，吃在嘴里更是如同豆腐渣。
这是一些受了潮的陈年旧米，霉变了，这些发黄的东西是黄曲霉。
一种吃多了会致癌的毒素。
杨若晴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杨华忠，事关重大，杨华忠赶紧把老杨头还有杨华明和杨永仙他们全喊了过来，商量这个事儿。
老杨头亲自尝了一口那米，很是愤怒的道：“庄户人家吃受了潮的米也不是没有吃过，粮仓防潮做得不是那么好。”
“可是，受潮跟霉变这就是两码事了，霉变的米，那就是砒霜毒药，别说是人，猪吃了都要死。”
“振邦这小子，胆大包天，赚这黑心钱，这要是老杨家列祖列宗晓得了，估计都得气，子孙辈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人！丢脸，丢咱整个杨家的脸！”
杨华明也对此表示愤怒。
“这些米他六十文一斤的卖，估计他搞到手的时候，花了十文一斤吧，这么算下来，一斤米卖掉，他能纯赚五十文，暴利啊！”他道。
杨华忠道：“今日听说是拖了三百斤米来村子里卖，当天就卖了个七七八八。”
“说是明日还要来卖，先把这波的五百斤卖完，后续再去弄米过来造福乡亲们。”
老杨头冷笑，“这哪里是造福？这是谋财害命啊！”
杨若晴道：“要是我没猜错，振邦堂伯这一波粮仓里绝对囤积了不止五百斤米，搞不好五千斤，一万斤都有可能！”
“为啥这么说？”老杨头问，“晴丫头你是不是听到了啥？”
杨若晴扯了扯嘴角道：“我找了道上的人盯着振邦伯好一阵了，今个得到消息，振邦伯花大手笔把布庄这一季的进货银子全挪用了，用来收购大米，”
“还在望海县城的码头边租赁了五间大库房来囤积米粮，那每一间大库房都能囤积个万把斤的米，五间就是五万斤。”
“这些米，他到时候会源源不断的抛售出来，从这会子能卖到明年早稻成熟，要是全卖掉，他能纯赚几万俩银子！”
这可是一笔天文数目啊！
第3219章 请你吃馊饭
灾荒不可能年年都有，一切总会慢慢恢复正常的。
灾荒时候，跟吃喝相关的各种物资的价格飞涨，而其他一些生活物资却不见得会涨，相反，还有掉价的。
因为老百姓们都卯足了劲儿将手里的钱全用来买米粮了。
名以食为天，吃不饱，都要饿死了，还谈其他啥？
所以，像杨振邦这样趁着灾荒年，浑水摸鱼，大发横财，到时候手里攥着几万两银子，他三辈子都花不完了。
“这黑心钱真不能拿，吃进口的米不像别的东西，会毒死人的！”
杨华忠面色严峻，沉声道。
“身为长坪村的里正，我现在就带人去村南头的打谷场把那卖米的台子给拆了，不能让他把这米再卖下去了。”汉子道。
“三叔，我跟你同去！”杨永仙也义愤填膺的道。
“好！”
叔侄两个一齐站起身，正要走，老杨头却喊住了他们。
“等一下，莫要莽撞！”老汉道。
叔侄俩诧异的看向老杨头，该不会是这当口还要改变主意吧？
这一点……杨华忠做不到，这有违他做人的原则！
知子莫若父，老杨头自然是看出了杨华忠心里所想，老汉摆摆手道：“放心，这种事我也不会容忍的，不过，直接过去砸台子也不太妥当，毕竟振邦是你小叔的儿子，也跟咱一个姓，都姓杨。”
“咱投鼠忌器，莫要伤了你小叔才好。”他道。
杨华忠迟疑了下，面露难色，问询的目光不由投向杨若晴。
杨若晴坐在那里，手里拿着茶碗慢悠悠的抿了一口，眼底都是思忖。
感受到老爹的目光，杨若晴放下茶碗抬起头来，对杨华忠道：“爷说的在理，振邦伯做的那些昧了良心的坏事，跟小爷爷是无关的。”
“相反，这趟看到振邦伯给乡亲们带来这么多的福利，小爷爷开心得合不拢嘴，振邦伯卖米，小爷爷就在边上打下手。”
“遇到一些揭不开锅的乡亲过来买米，小爷爷在斤两上面还会对人家照顾，随手抓两把米给人家，又或者抓两把米放到人家小孩子的口兜里。”
“这事儿，我个人建议还是先把小爷爷请过来，跟他那知会一声。到时候，是砸还是啥，让小爷爷来决定。”
“小爷爷不会维护振邦伯吧？”杨永仙有些担忧的问。
杨若晴勾唇，“且不说小爷爷的人品不准许他做那种事，即便他真的破例要维护，到那时候，咱把这些事情公之于众，又或者报官，依旧还能阻止这些霉变有毒的大米流入千家万户的锅里。”
杨振邦能采购进这些霉变的大米，那肯定还有其他的不法商家也通过此渠道来采购霉变大米。
捣毁掉了杨振邦这一个，还有很多很多个。
所以说，捡便宜，以为自己买到了便宜大米的人，到时候将会因小失大，追悔莫及。
很快，杨华忠就把小老杨头给请过来了。
小老杨头的腰杆今日挺得格外的直，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自信和得意的笑容。
自打自己儿子杨振邦跟凤枝勾搭被媳妇林氏抓了个正着之后，小老杨头在全村人面前都自觉抬不起头来。
尤其是当凤枝因为这件事意外身亡，小老杨头就更是羞愧内责，对杨振邦失望又无奈。
没想到杨振邦现在竟然做起了惠民的好事，小老杨头感觉这真的是祖宗显灵。
先前三侄子过去请，说大哥这边找他说点事儿，小老杨头放下手里的秤砣就来了。
经过村子里的时候，村民们都争相着跟他这打招呼，喊他‘老爷子’……
“大哥，三侄子说你找我说事儿，我放下秤砣就来啦，啥事儿啊大哥？”
小老杨头满面红光的坐了下来，微笑着问老杨头。
老杨头吐出一口烟圈，看了眼面前这个兴高采烈的亲弟弟。
说实话，老杨头好久都没看到亲弟弟这么乐呵了，当真有些不忍说出口来拂他的兴啊。
但有些话不说又不行。
“弟啊，那边米粮都卖得咋样了？”老杨头问。
提到这个，小老杨头就笑得更欢了。
“嗨，卖得可好着呢，我一大早就过去帮忙，一大早台子那里就排了长队，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听到风声赶着过来了。”
“这两天下来，拢共卖掉了三百斤米呢，这下真好，家家户户都能吃上粥饭了！”小老杨头满脸欣慰的道。
老杨头笑了笑，不吭声。
看到老杨头笑而不语，小老杨头知道老杨头是有话，“哥，你放心，回头我一定跟振邦那说，给咱这几个侄儿家每房送五十斤米！”
老杨头摆摆手：“用不着，咱家这些人，眼下还都能吃上饭。”
老杨头说的是实话，老杨家人确实没有挨饿。
就连刚回来的杨永青和余金桂两口子在大灾荒的时候，都得到了杨永仙和杨永进的救济。
“哥，你找我过来到底为啥事呀？”小老杨头又问。
老杨头道：“等下，马上就好。”
话音刚落，便见杨若晴从后院过来了，笑吟吟的，手里还端着一只碗，碗里堆着一碗发黄的米饭。
她把饭碗放到小老杨头的面前，道：“小爷爷，我爷爷请你过来，是想要你吃一口这米饭。”
小老杨头一头雾水，问询的目光再次投向老杨头。
老杨头道：“你先吃几口，吃完了，咱再说事情。”
小老杨头只得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米饭放到嘴里，大口吃了起来。
小老杨头刚吃了第一口，似乎没觉着啥。
当吃到第二口的时候，他的眉头皱了下，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第三口刚吞到肚子里，一股酸苦的味道丝丝袅袅的升起，他回味了下，试图吞到腹中，
腹中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他丢下筷子俯下身去，连同先前吃进去的两口米饭一齐吐了出来。
整个口腔里都弥漫着一股难言的苦涩。
“小爷爷，喝茶。”
杨若晴将早就准备好的漱口的茶送到小老杨头的跟前。
小老杨头一口气喝了好几口茶水，才勉强压住了那种感觉。
可看到面前的饭，他的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
“快把这饭拿开，都膄了咋还给我吃呢？”小老杨头有些不满的问。
第3220章 出人命
“小爷爷，这碗馊饭，就是振邦堂伯卖的那种二等米煮的。”杨若晴道。
“啥？”小老杨头一脸错愕。
“怎么可能？”他不敢相信。
他问询的目光看向桌边的其他人，其他人的表情都给与了小老杨头回答。
小老杨头脚步踉跄的离开了杨华忠家。
“三叔，咱还去不去把台子砸了？”杨永仙问杨华忠。
杨华忠道：“既然你小爷爷晓得了，咱就先不急着去砸台子，让你小爷爷去处理。”
最好的法子就是小爷爷能劝住，或者用父亲的威严来镇压住杨振邦，让杨振邦尽早收手。
估计小老杨头应该是没能镇住场子，因为村南头的台子那里，一直在热火朝天的抛售着米粮。
杨华忠道：“到了晌午的时候再不停，我就去找几位村老说这个事儿！”
晌午的时候，村南头那边传来了消息。
说是小老杨头拿着一根棍子，在追着杨振邦打，老汉一怒之下，把台子上放着的米粮全部泼上了酒，还划着了火折子。
小老杨头一把火将那几百斤米粮连同台子烧了个精光。
全村都在谈论这件事，啥样的消息都是瞒不住了，大家伙儿很快就发现了这米粮的异常。
便宜的那种一半是沙土，洗干净之后，一斤能落下三四两就不错了。
二等的大米，看着白花花的，可是用水多洗几遍就越洗越黑。
要是用盐水一搓，立马就露出原本的面目，泛黄，发绿，显然是霉变了的米。
“大家伙儿不要吃这米，这米吃了会生病，严重的还会危及性命！”
杨若晴让杨华忠手里拿着一副铜锣，在村子里的每一条巷子里走，敲一下就吆喝一嗓子。
“卖田卖地换来的米粮放那里不吃，等着饿死吗？”村民们很是郁闷。
“霉变了的米应该也能吃吧？煮熟了就没事了嘛，以前年份家里的粮仓进了水，米粮受了潮也霉变，咱也吃了，不还是好好的嘛!”
“哎，里正他们是为咱好，身子是自个的，咱还是别吃了，到时候生病了就不好了。”
“啥就为咱好？那叫站着说话不怕腰疼。”
“真要为咱好，咋不开仓放点粮给咱啊？那一年洪灾的时候还布粥，这会子是半粒米都舍不得流落出来，真是越有钱越小气！”
“对对对，咱自个卖田卖地买的粮，该咋吃就咋吃，混点野菜多放点水，在锅里多煮些功夫，照理不会有事儿的……”
“就算有事也不怕，我宁可做个撑死鬼也不要做个饿死鬼……”
村民们各持己见，领情的不多。
村民的这些反应全都被人反馈到了杨若晴的耳中。
“忠言逆耳，他们会为他们的愚蠢行为自食苦果的。”杨若晴多余的话没说，起身忙自己的去了。
这两天，她收到了左君墨的书信。
运输队押送了山货去了杭州那边，去的时候沿途都很顺利。
山货销售一空后，又在当地的鱼米之乡采购了一千斤大米回来。
回来的路上，因为赶上了一场暴雨，运输队怕米粮受潮，于是找了个小镇避雨，这一避就耽误了十来天。
在左君墨给她写信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日头出来了，运输队已经再次上路。
接下来一路他们肯定是全速回来，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在这两天到家。
只要运输队到家了，就有米了，到时候就能解决大家伙儿的燃眉之急。
运输队要带米回来这件事，杨若晴只告诉了杨华忠和孙氏还有小琴几个人，没打算公之于众。
为啥？
这跟她的性格有关系。
没有真正发生的事情，她不喜欢提前说。
现在这世道有些乱，北方一直在闹腾，变数太大。
除非上千斤的米粮实实在在到了她手里，她才会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
因为不听杨华忠的劝告，那些买了杨振邦米粮的村民们我行我素的吃着霉变的米粮。
结果，一堆人上吐下泻，把福伯家的门槛都快踩破了。
这还不算，隔壁李家村有个人家的老太太，已经在床上病了很久了。
做儿子的孝顺，买了米粮回去给娘煮了一大碗米饭好让娘好好的吃一回白米饭。
结果，才吃了半碗，老太太就唇角发紫，眼神翻白。
福伯提着药箱才刚刚踏进他家院子门，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媳妇的一声嚎哭，老太太已经去了……
那个儿子是李家村最大的孝子，看到老娘竟然就因为一碗白米饭送了性命，哪里肯依？
当天就找了家里几个叔兄伯弟把老太太连同门板一块儿抬到了小老杨头家的堂屋，要杨振邦出来给个交代，不然就去报官！
不仅李家村因为吃这霉米吃出了事，周边其他村子，余家村，郑家村，金家村都陆陆续续出了事儿。
长坪村作为霉变米销量最多的村子，自然也出了事，出事最多，但却没有闹出人命。
为啥？
因为杨华忠敲着铜锣挨家挨户门口的吆喝，提醒大家别吃那霉变的米。
虽然大家背后议论，不屑，并说杨华忠是假好心，但却都有所忌惮，不敢多吃。
所以，长坪村的那些人质是轻微的食物中毒，上吐下泻浑身乏力，并没闹出人命。
“你振邦伯是打死都不承认那米有问题，也不给个交代，一文钱都不给，人也躲到外面去了不敢回村。”
杨华忠刚从小老杨头家回来，把那边的情况说给堂屋里的老杨头和杨若晴几个听。
老杨头叹着气道：“振邦也不晓得是搞啥名堂，咋老是走些歪门邪道呢？”
“哎，说起李家村的那个老太太啊，我有印象。”
“年轻那会子，是李家村出了名的俊俏媳妇，十里八村好多小伙子都心里默默的稀罕她，如今那些稀罕她的小伙子也都成了老汉了。”
而曾经心中的女神，却在一碗毒米饭上结果了性命……
“振邦也真是的，人家老太太那么可怜，死于非命，就不能给几两银子安抚下家属吗？太抠门了！”
杨若晴冷笑道：“振邦伯是打死都不会赔偿钱的，哪怕一个子儿都不会赔，”
“因为一旦赔钱了，就代表承认了他的米有问题。”
第3221章 管不住
“可是，你振邦伯不给个说法，李家村那边的人就不走。”杨华忠道。
“你小爷爷想让咱帮着出出主意，说咱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来，振邦伯冥顽不宁，咱不能袖手旁观，咱老杨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啥的，哎，我都不晓得该咋样接话了！”杨华忠又道。
老杨头抽了几口旱烟，苦笑。
“我就这么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振邦又是我正儿八经的侄子。要是能帮，我还会不出手？”老杨头道。
“上回跟凤枝和林氏闹成那样，林家人过来找茬，咱全都过去帮忙了，那是不遗余力啊。”老汉接着道。
“原本以为振邦洗心革面，终于懂得双亲的不容易，咱也乐意帮他一把，不让他被丈人家踩，”
“可没想到，他死性不改，变本加厉。”
“之前凤枝的命虽不是他亲手弄没的，却有着推不掉的责任。”
“这回李家村那老太太的死，就真的是他一手促成的。还有咱村那些中毒的，这些账全都得算在他头上。”
“闯下这么大的祸，咱咋帮？”
“该帮的，在事发前咱就提醒得到位了，台子都推倒了，米粮也烧了，咱实在是仁至义尽了！晴儿小爷爷要是怨，咱也没法子了！”……
杨振邦一直躲着不回村。
李家人摆出一副宁可让老太太的尸身腐烂在小老杨头家的堂屋里，都不肯离开。
披麻戴孝堵在院子里，哭天喊地，小老杨头和老太太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偏生杨振邦躲掉了，压根就不回村。
村里那些上吐下泻的村民们也都跑去小老杨头家闹，要杨振邦给个赔钱！
小老杨头家无比的热闹。
小老杨头上了年纪的老汉了，为了自个儿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去给李家村的那些人下跪，求情，说好话。
可人家是死了娘，任凭老杨头把头磕破，这事都没得退。
就这样折腾了两天后，那李家老太太的尸身都开始发出异味了。
小老杨头都快要被逼疯了，再一次硬着头皮来找老杨头这求助。
“弟啊，不是做哥哥的不帮你，这回的事，事关人民，哥哥没有那么大的脸面啊！”
小老杨头嗫嚅着道：“老三是里正，又是状元郎的爹……”
老杨头听到这话，是真的不高兴了。
弟弟亲，侄子也亲。
可在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面前，那就没法比了。
“振邦糊涂，你咋也跟着说糊涂话？”老杨头用手指的骨节敲击着桌面，一脸诧异的问小老杨头。
“堂兄卖毒米弄出了人命，让做里正的堂弟来强压？还把状元郎的侄子搬出来，这要是被人晓得了，会说咱老杨家仗势欺人，草菅人命！”
“老三做里正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大家伙儿都服他，口碑也好。”
“大安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考中状元，如今还只是一个功名，朝廷都还没给他封官呢，”
“把老三和大安搬出来，你这是让老三难做，更是毁了大安的前程，这种话你咋说得出口哦？”
老杨头一番痛心疾首的质问，让小老杨头羞愧得恨不得把头扎到裤裆里去。
老汉都落泪了，道：“哥啊，是我教子无方啊，打小就夸赞振邦脑袋瓜灵活，会钻营，”
“他往歪门邪道上跑的时候，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着只要能挣到钱，就是真本事，”
“我错了，真的错了啊，如今想要管教，他翅膀硬了，压根就不受我管教了……”
“小爷爷，请恕我直言。”杨若晴走进来，打断了小老杨头的哭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再心软也护不住了。”她道。
“振邦伯这压根就是不管不顾你和小奶奶的处境，闯了祸自己躲在外面依旧逍遥快活，把烂摊子撂给你们，既如此，你也没必要再为他四处奔走。”
“索性让李家人把李老太太的尸体送去镇上振邦伯自己的大院子里，也只有这种法子才能逼迫他现身来给大家一个交代了。”她道。
“嗯，晴丫头这话，我也想说，我也是这个意思。”老杨头赶紧表态。
小老杨头一脸的难色，“振邦在镇上那院子是新盖的，让李老太太的尸体过去，那不是存心找晦气嘛？”
杨若晴道：“冤有头债有主，人是因他而死的，比起他的晦气，人家死了老娘那才是真的悲痛呢，振邦伯他太自私冷血了，我都无语。”
“晴丫头，当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吗？”小老杨头红着眼眶问。
杨若晴道：“站在一个正常的，有道德底线的人的立场，这是我唯一能给出的建议。”
“采纳还是不采纳，就在小爷爷你的一念之间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来了，那我再说句不好听的，振邦伯迟迟不回来处理这事儿，李家人早晚也会打听到振邦伯镇上的宅子在哪处，”
“到时候他们自个找上门去，这就跟你送过去意义不一样了，言尽于此。”
……
小老杨头到底还是不忍心引那些人去自家儿子杨振邦的新宅子去闹，老汉唯一能做的，就是砸锅卖铁，东拼西凑，又找了杨若晴这，四两银子一亩二等田地，一口气卖了十亩银子。
最后凑了六十两银子，四十两银子先赔给那个出了人命的李家。
剩下的二十两银子，分别赔给那些上吐下泻的村民们，你家一两，你家二两，视病情的轻重来赔。
看到小老杨头如此的艰难，到处做低伏小，家里连喝茶的碗都没剩下一只好的，老杨头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唯一的弟弟。
不仅自掏腰包给小老杨头卖了一副茶壶茶碗送过去，还让杨华忠也出来稍微说几句，安抚下那些村民。
杨华忠去安抚去了，但意思却是让那些人往后有啥就直接去镇上找杨振邦闹，甭在这村子里为难一个老汉。
老汉管不住儿子，老汉就差没把自己的老骨头熬汤了，冤有头债有主，往后再有啥，别去找老汉啊闹了，闹了也闹不出结果。
杨若晴得到了消息，杨振邦把那上万斤的毒米运到清水镇的别处去卖去了，每个村子卖一波，就跟那种现代的送净水器下乡的骗子一样，打一枪换个地方，上万斤大米都快卖光了，赚了个飘满钵满。
第3222章 等候发落
杨若晴明面上是表现出一副对杨振邦所做事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但是暗地里，她打算给这个谋财害命的黑心商人一些教训。
……
在大家伙儿再次陷入米荒的当口，运输队回村了。
满载而归，带回了一代代优质的大米。
杨若晴放出了消息，两天后会开仓卖米粮，米粮的价格是照着左君墨他们在杭州采买的价钱基础上，再适当的把沿途的损耗算进去。
这么一番计算下来，最后大米的价格比从前没闹饥荒的时候要稍高个二十文的样子。
这个价位，跟清水镇米粮铺子里那些一天一个价的天价米相比，那简直就是白送。
当然了，真正白菜价的米是杨正邦卖的那些。
但杨振邦现在就算是白送，长坪村这一带的村民都不敢买他的米了。
也因为有了这前车之鉴，这趟杨若晴卖米，很多人都抱着警惕的心先观望观望，生怕到时候好不容易卖田换来的几两银子花了，米却只能倒粪坑。
杨若晴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米一入仓，她就舀了五十斤出来，分别给王洪涛，王洪全兄弟，长庚，大牛，宝柱，几位村老家各送去五斤米。
先让这些在村里有诚信和威望的人先吃，让他们吃完之后的结果来告诉更多的人，杨若晴的米，是健康的米。
前一天把米送给这几家试吃，隔天一早，当杨若晴打开家门的时候，前来买米的村民们早就排起了长龙……
睡觉的时候，最想要的就是一只枕头。
冷的时候，最想要的就是一只炭火盆子。
对于长坪村这一带的乡亲们来说，现在的杨若晴就扮演着这样一个雪中送炭的角色。
大家画着可以接受的价格，就能买到白花花的大米回去，让老人孩子干瘪的肚皮得到久违的米汤的慰藉。
大家都在夸赞杨若晴好，米好，价格也公道，不像镇上那些囤货居奇的奸商，更不像杨振邦那种黑心人。
大家都说，同样都是杨家的后人，这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杨振邦给杨若晴提鞋都不配！
杨华忠他们热火朝天的帮着称量大米，从不缺斤少两，更是得到了众人的好评。
一千斤的大米，能够支撑这十里八村的村民们吃好一阵子了，等到吃完了这阵子，后面还会有粮食运送过来。
这就是左君墨的功劳了。
他在采办这一批米粮的时候，跟那边的商家谈了一笔长期的单子。
下个月，那边会派人送米粮过来，鱼米之乡的米粮充裕，今年别的地方干旱又闹虫灾，东部那边却是风调雨顺，米粮丰收了。
在杨若晴给了父老乡亲们一颗定心丸，让无数人再一次感激和敬佩她，再一次用自己的能力和诚信征服众人，让他们为自己之前的不信任，不支持而感到羞愧。
与此同时，杨振邦的米粮生意却开始不好做了。
“掌柜的，这几天来买咱米粮的人明显变少了啊，前几天咱去那些村子里卖，一个个挤破了头，这会子竟然都没几个人来问。”
伙计凑到正在翻看账本的杨振邦跟前，忧心忡忡的道。
“这些人不可能不饿呀，我就去打听了下，原来这些人都从别的地方搞到了粮食，米缸里都有粮食了，那粮食比咱的还好，就不稀罕咱的了。”
“啥？”杨振邦挑眉，终于把眼睛从账本上移了出来。
“还有比咱这粮食更便宜的？咱这可是白菜价甩卖啊！”他道。
伙计道：“比咱的贵，可是，那米一看就是好米。”
“好米？多贵？”杨振邦问。
镇上米粮铺子也卖好米，可那好米却是天价，村子里这些泥腿子就算卖儿卖女都买不起！
“也不贵，就是比咱的贵一点，可那米是真的好米。”伙计接着道。
“小的还打听清楚了，米是从长坪村那边过来的！”
“长坪村？”杨振邦诧异了，他揪着自己下巴上的一颗长了毛的大黑痣。
难道是杨若晴那个死丫头也搞到米了？
哼，这是看我卖米赚到钱了就眼红，抢老子的生意啊！
随便你怎么抢，你也抢不过，因为老子的这些米成本低到你不敢想象。
“跟其他伙计们说下，咱明日换个地方，去望海县边上的白岩镇那边卖，离长坪村远一些。”杨振邦道。
伙计忙地点头下去忙活去了。
此时的杨振邦绝对想象不到，他去望海县城的白岩镇卖霉变的米，是最错误的一个决策。
因为杨若晴安排了人就等在那边。
杨振邦故技重施去白岩镇底下的一个村子推销他的米时，人群中突然就冲出来好几个穿着白色孝衣的人，直接冲到台子上就把杨振邦给按趴下了。
他们说杨振邦的米让他们家里吃死了人，有名有姓，然后对着杨振邦就是一顿海扁。
与此同时，之前杨振邦的足迹走过的村子里，那些因为吃了毒米而身体出现程度不一异状的村民们，或者他们的嫁人全都闻讯赶来了，在白岩镇将杨振邦扭住，直接就送到了望海县的衙门。
县太爷邹县令在这之前，就已接到了杨若晴的一封‘自谴书’。
杨振邦一旦被抓住，他跟自己家的这层本家亲戚的关系势必会被查出来的。
与其到那时被县太爷所不喜，倒不如来个大义灭亲，主动在信里说清楚这件事的原委。
说白点，就是举报了，举报有功。
有句话叫墙倒众人对，破鼓万人捶。
杨振邦因贩卖毒米被抓入狱的消息刚一散开，他在生意场上的罪的那些人全都跳了出来，各种深扒杨振邦做过的错事。
各种偷税漏税，各种坑蒙拐骗……
消息传回长坪村这一带，李家村的那户死了老娘的人家立马就递了状纸去了县衙。
小老杨头错愕了，之前收下四十两银子的时候不是答应私了吗？咋又闹腾起来了？
小老杨头又怒又急，结果病倒了。
在县衙大堂的审判上，杨振邦据说还在哪狡辩，结果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杨振邦手底下两个心腹管事和伙计倒戈一击。
邹县令赏了杨振邦一顿板子后，直接扔进了大牢，等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