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3章 笑话!
“林家大舅，敢问你说完了没？”老杨头憨憨一笑，朝林家大舅那点点头，开了口。
“要是你说完了，我作为振邦爹的大哥，振邦的大伯，现在我们老杨家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人，我也来说几句。”
林家大舅扫了老杨头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敬重你上了年纪，又是状元郎的爷爷，你要说我也不拦着，”
“但你要是倚老卖老，又或是抬出你家状元郎的身份来压人，哼哼，我林三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状元郎也就是个功名罢了，还没官品呢！”
杨华忠皱了皱眉，想要开口，被老杨头用眼神制止。
老杨头对林三这里道：“你放心，老汉我说话从里只讲道理，讲规矩，不会倚老卖老的。”
林三挑了挑眉，示意老杨头说。
老杨头笑了笑，道：“先前亲家大舅你说了那么多过往的事情，老汉我从头听到尾，也听明白了，”
“无非就是说，振邦是靠着丈人家的帮助，才能混到今天这个高度，嘿嘿，我承认，我们振邦能把生意做到这个程度，确实少不得你们林家的帮助。”
“不过，我觉着一大半，还得归功于振邦自个的能力……”
“能力？”林三坐不住了，打断老杨头的话，“他杨振邦有啥能力？笑话……”
老杨头依旧是笑，道：“林家大舅，先前你一个晚辈说话，我这老汉都没有打断你，一直耐心的听你把话说完。”
“这是一个成人，尤其是一个自认为成功的大商人该有的修养，你说呢？”
三言两语，老杨头就把林三说得面红耳赤。
“你说，你接着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春秋来。”林三没好气的道。
老杨头便接着道：“为啥我要说振邦有能力呢？因为做生意这种事儿，并不是给你钱给人脉，你就真的能打理和经营好的。”
“因为我们老杨家出来的商人，不止正邦一个，我孙女晴儿，想必林家大舅你应该也听说过，我家晴儿做的生意可是一点都不比你们林家小，连皇帝和后宫嫔妃用的香水都是我家晴儿专供的！”
提到这个，林三不敢反驳。
他甚至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夫人和闺女，她们母女俩每年暑天没了杨家这个晴儿做的驱蚊花露水和止痒花露水，暑天都没法过。
“有句话叫烂泥糊不上墙，要是我们振邦没那做生意的本事，你就算是给他金山银山都是白搭。”
“这是其一，其二，为啥我说他有本事有魄力呢？”
“他要不是有本事有魄力，你妹子也不可能放着郡守夫人不做药跑来嫁给他一个穷小子。”
“这不仅是因为振邦有能力，更说明你妹子有眼光啊，咋，你如今把我们振邦说得一文不值，那不就是说你妹子有眼无珠么？”
“你是她胞兄，这门亲事当初也是你爹娘在世的时候做主的，她眼瞎，那你这个做哥哥的，还有你过世的双亲……哎，后面的话我就不说了……”
那你林三也就是有眼无珠，你爹娘也一样！
林三碰了个软钉子，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乱颤。
他端起面前的茶碗猛灌了好几口，也不能平复心里的怒火。
这时，坐在他身旁的妇人开了口。
“杨家大伯，你说的在理，先前我家当家的也是一时气话，”妇人微笑着，缓缓道。
“我家当家的要是当真觉着振邦真的一无是处，当初就不会那么去帮助他做生意，我们家过世的公婆也不会答应把妹子嫁给振邦了。”妇人道。
这话，还算中听一点。
老杨头点了点头，小老杨头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一点。
妇人又看了眼林三，接着说开了。
“实在是这回杨振邦做的太过分了，在外面偷吃就罢了，还把我家妹子关到了柴房。”
“夫妻之间，有啥不痛快的，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说。”
“做丈夫的，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把自己的发妻关到柴房里去，这不仅仅是让发妻受委屈，也是在丢他自己的脸面，同时也是在打我们林家的脸。”
“所以我们今个是必定要过来一趟的，他杨振邦要是真有担当，没让我们看走眼，”
“那他现在就不该关了人又自己躲起来，让他出来见我们，当面给我们一个说法吧！”妇人道，含笑的脸上，不怒自威。
对面，以老杨头为首的三人心里都在暗暗诧异，这个妇人，是个厉害角色啊。
不像林三，说话自己搬砖砸自己脚，这妇人却是以退为进，以和为攻。
杨华忠则是心里有些焦急，下意识朝屋门口望去。
晴儿咋还不来呢？
这当口，要是晴儿在这里，保证能在言语上辩驳过他们。
在杨华忠四下寻找杨若晴的当口，其实杨若晴已经悄然退出了小老杨家的院子。
她原本是打算进去用言语怼林家夫妻的，后来想了下，觉得这种用言语怼，甭管输赢意义都不大。
因为说白了，就是杨振邦和林氏夫妻两个在吵嘴打架。
人家一个是杨多才的爹，一个是杨多才的娘。
这回看似闹得不可开交，谁晓得过了这个坎，会不会又好到一块儿去？
到时候他们跟着瞎掺和，能落到什么好？
再说这个杨振邦，也不是什么好鸟，喊他一句堂伯，全是看小老杨头的面子。
在生意场上，从未合作过。从前他也从未照拂过她。
杨若晴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所以现在，她从小老杨家的院子里跑开了，就是去做另一件事去了。
小老杨家的堂屋里，没有等来杨若晴，老杨头和小老杨头他们在继续战斗。
这回，轮到小老杨头说话了。
“振邦不是躲起来不敢见你们，我就老实说了吧，振邦是故意走开不愿意见你们的。”小老杨头道。
林三两口子的眉头都同时皱了起来。
林氏拍着桌子，对妇人道：“你听到了没？是故意不见我们的，太没有规矩了……”
妇人也是满脸的失望。
杨华忠道：“不能怪我堂哥失礼，实在是堂嫂错在先，做媳妇的把婆婆的屋子砸了个精光！”
妇人道：“我家小姑子说了，她并不是冲着老太太去的，主要还是被杨振邦给气到了……”
“不管是被谁气到了，可她都是把老太太的屋子给砸了，还把老太太气晕过去了，这事儿咱全村都清楚，嫂子若是不信，尽管去别处问问就是，看我杨华忠又没有撒谎！”
第3194章 窝里斗
林三夫妻又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妇人轻咳了一声，整理了下思路，接着道：“我家这小姑子打小就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实在没受过这样的委屈，男人偷腥，还没有半点悔改，她也是被气晕了头才不小心冒犯了老太太。”
小老杨头道：“我家那个过了世的闺女，从前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我和她娘也是娇惯着的，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
“可当她嫁了人，那就生是人家的人，死也是人家的鬼了，哪里没做好，公婆打骂你，是半句都不能顶嘴的，这是规矩，就连皇帝老子都要遵循的规矩！”小老杨头道。
“再说偷腥吧，大家也都是男人，男人就跟那猫似的，没有不馋嘴的。”
“就拿你林家大舅自个来说吧，你也不能拍着胸脯说你一辈子没背着舅妈偷吃过吧？不然你家里那几个多出来的庶子又是咋回事呢？”
关于林家庶子的事，从前小老杨头是绝对不会去提的，这是人家的忌讳。
这会子他就提了，偏偏就要提。
林三尴尬而又心虚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妇人，妇人没有看他，冷着的侧脸，以及桌子底下妇人那狠狠踹过来的一脚，让林三心里一紧，看来今个回去，少不得又要跪断一块搓衣板了。
对面，小老杨头接着道：“林氏进了我们杨家门二十多年快要三十年了，期间就生了多才一个孙子，连个孙女都没有。”
“女人嫁人是为啥？男人娶媳妇是图个啥？”
“还不就是为了开枝散叶，把家里的香火延续下去吗？你们瞅瞅，我们杨家这是一代不如一代，”
“振邦好歹还有多才这个儿子，可多才自个呢？”
“娶了你们两口子的闺女小林氏进门都好几年了，瞧瞧，生了一个天残的儿子，三岁不到就夭折了，”
“你们林家要是真的识大体，就应该早一些为振邦，为多才谋划，别到时候断了我们杨家的香火！”
小老杨头这话，说的就是很重很重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让林三夫妇根本就无力反驳。
而且，原本是打算过来替小姑出头的，没想到还会把自个的闺女给牵扯进来，这就不好了。
“多才他们年轻，来日方长不用急。”妇人道。
“咱今个主要是来解决问题的，说白了，就是来劝和的。”她又道。
“既然振邦不愿意出来见我们，那就不见也罢。”
“今个我们既然来了，那小姑子我们是必定要带回去的，这大热的天，关在柴房里还不得出人命？”
“劳烦你们诸位帮忙带个话，要是他打算把日子好好过下去，就去林家把小姑子接回来。”
“要是不乐意一块儿过，还是要纳妾啥的，那就和离吧！”
“强扭的瓜不甜，咱林家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家，林家的姑娘也不是没人要的，就算小姑子不想再嫁，我们这做哥嫂的也能养活她下半辈子。”
“不过，既然是和离了，那小姑子当初的那些嫁妆，你们杨家也是一文不少一件不落的得给我们林家退还回来，这也是规矩……”
“哈哈哈，林家舅妈，不用转达了，老汉我这就能做主。”
小老杨头直接拍板。
然后，他从怀里逃出来一张清单，递过来给妇人看。
“这也是振邦让我转交给你们的，林氏的嫁妆清单，全在这单子里写着呢，他会一样不落的给你们送回去。”
……
看到这嫁妆清单，林三夫妇傻眼了，两人也有些骑虎难下。
这些嫁妆，他们两口子确实是想拿回来，可他们自己却不想要，而是另有打算。
没错，那就是小林氏。
林氏是他们的妹妹，小林氏他们的闺女。
原本以为把闺女给妹妹做媳妇，闺女一进杨家门就能管家，没想到这个妹妹却一直装聋作哑，以诸多理由推却，说什么小林氏还太年轻，得先磨砺几年。
又拿出小林氏一直没有子嗣为由，将掌家的大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林三两口子老早就有些不爽了，这就是自己人窝里咬。
所以这当口，看到杨家把嫁妆单子交出来，这是摆明着要让杨振邦和林氏和离的势头。
接了嫁妆单子，那林氏也就要领回去，嫁出去的妹子泼出去的水，他们才不会真的乐意去养一个下堂妇妹子。
林家不接那嫁妆单子，端起面前的茶碗假装喝茶。
旁边的妇人则陪着笑道：“亲家公你这也真是的，两口子闹矛盾，咱应该劝和才是，咋能跟着抬节奏呢？”
“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要我看啊，这嫁妆单子，你别接着给我，我倒有一个好主意来化解眼下的这个局，让大家都皆大欢喜。”
“啥好主意？林家舅妈你说说看。”看到林家人在找台阶下，小老杨头也就没那么强硬了。
做长辈的，谁还真的盼着儿子媳妇和离啊？
只要女方这边收敛一点，做一些让步，差不多也就得了。
这边，林家舅妈道：“振邦和我妹子的事儿呢，咱也就不再去多说谁错谁不错了，一句话，一只巴掌拍不响。”
“咱们两家各退一步，你们杨家别拿和离说事儿，我们林家家大业大其实真不稀罕那点嫁妆，只盼着妹子能够一竿子撸到底，不想她做下堂妇丢林家的脸。”
“而我们林家呢，也能给杨振邦一个承诺。”
“要是我闺女小林氏，也就是你们杨家的孙媳妇，要是她这胎生的不是男娃，杨振邦就可以纳个妾，为你们杨家绵延子嗣。”
小老杨头看了眼老杨头，又看了眼杨华忠，老杨头暗暗点点头。
小老杨头道：“成，这个主儿，我也能做。”
林家舅妈又补充了句，道：“我妹子在柴房关了两天，身子怕是受损了，今个我们做哥嫂的来了，就先把她接回娘家去好好调理一阵子。”
“等到调理好了，再送还一个健康的媳妇回来，往后就让她哪都不去，安生陪伴在你们二老身边，余生为老太太端汤端药伺候着。”
“这期间，杨家生意铺子那块的事儿，就先交给你们孙媳妇小林氏去打理。”妇人又道。
边上一直静静站着的小林氏听到这话，眼中掠过一丝光亮。
握着帕子的手都激动的攥紧了。
第3195章 博弈的牺牲品
听到林家舅妈说要打发林氏回村来伺候二老，小老杨头和老杨头对这话还是很满意的。
至于杨家生意方面谁来打理，是林氏还是小林氏，这对于小老杨头来说都不要紧，一个是儿媳妇，一个是孙媳妇，都是自家的媳妇。
只不过……
小老杨头的目光落在小林氏的肚子上，便赶紧挪开了。
“孙媳妇身怀六甲，让她打理铺子，恐怕受累了扛不住，对曾孙子不好……”小老杨头道。
林家舅妈一笑，看了眼自己的闺女小林氏，道：“咱们林家的女人，还没学会吃饭就已学会了管账呢，虽是身怀六甲，可管账那块并不是种庄稼，耗的是脑子，不是体力。”
“再说了，小林氏嫁过来的时候，身边是带了一个奶妈和两个打小就伺候的丫鬟，要传话跑个腿啥的，打发下人去做就行了，不劳累的。”
小老杨头点点头，“打理生意那块我不懂，你们说咋样就咋样呗，反正也是左手倒右手的事儿。”
两家谈妥了，然后林家舅妈还专门去了后院小老杨太太那屋里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体己话。
另一边，林三已从柴房里带了林氏出来，林氏还在闹，大吵大闹。
被林三让家丁塞了嘴巴直接扔到马车里去了。
林家夫妇带着林氏，在七八个家丁的护送下离开了长坪村。
堂屋里，杨振邦也终于露面了。
“哼，平日里往死里压我，今个这个死胖子晓得啥叫光脚不怕穿鞋吧？老子大不了媳妇和嫁妆都不要了，他们急了吧？嗛！”
杨振邦抬手拿起桌上的一块西瓜大口啃了起来，嚷嚷道。
小老杨头抬手拍了杨振邦的后脑勺一巴掌：“先前你躲在后面都听到了吧？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往后都给我老实安分些，不然，我也要把你逐出我们杨家！”
杨振邦咧嘴嘿嘿的笑，“爹，你就放心好了，只要她林氏往后别再啥都骑在我脖子上，啥都好说。”
小老杨头道：“还有纳妾的事儿，最好是不要纳，你去外面做生意应酬，喝点花酒逢场作戏，爹也能理解，但不能啥香的臭的都往家里领，闹得家里家犬不宁。”
杨振邦连连点头，今个一番争夺，他终于为自己赢得了一些好处。
那就是这段时日可以出去花天酒地了，哈哈哈，爽！
……
杨华忠回了自己家，发现杨若晴竟然坐在那里吃西瓜。
“晴儿，先前我让人过来喊你，你咋没去？”杨华忠诧异的问，因为这不符合杨若晴的风格。
杨若晴道：“爹，我去了一下，听到了你们和林家人的说话呀。”
“啊？”杨华忠这下更加诧异了，“那你咋没进去呢？”
杨若晴道：“我琢磨了一下，不想去跟林家人争那一时的口舌之快，没意义，反正他们跟振邦堂伯那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我去做了一件更有意义的事，嘻嘻。”
“更有意义的事？啥事啊？”杨华忠问。
杨若晴笑了笑，只顾着吃西瓜，却不说。
杨华忠笑了笑，也就不多问，闺女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杨若晴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她做的那件事，有点腹黑，不太适合让素来光明磊落的杨华忠知晓。
……
林家的马车里。
林三跟坐在身侧的妇人那不悦的道：“今个跑来长坪村，我咋觉着咱是吃了个败仗狼狈而逃呢？”
妇人端坐在那里，双腿上放着一只精致的小碗，碗里面是新鲜的荔枝。
她一颗一颗的剥着塞到嘴里吃，闻言，吐出一颗核来。
“这两口子闹矛盾，你还想打出个啥样的输赢来呢？不都是这样和稀泥的嘛！”妇人道。
林三道：“我还是觉着不爽，一点好处都没捞到，你还跟杨振邦那给了个话，纳妾啥的……”
“要是照着我的脾气啊，今个就让他们两个和离得了，嫁妆咱拿回来，人也带回来！”
“这样一来，搞得咱好像是在求着他们不要和离，一点娘家人的姿态都没有，也没脸面！”林三愤愤道，言辞之间都是对身旁妇人处事的不满。
妇人白了林三一眼，道：“你懂个球，非得强硬的要他们和离了，那杨振邦就巴不得，到时候再娶个年轻厉害的女人回来做填房，给咱闺女找个顶头婆婆，处处压得死死的，你乐意？”
林三怔了下，“哎呀，我咋没想到这一层呢？还是媳妇你目光长远，思虑周全！方才是我错怪你了，我给你捶腿赔罪！”
妇人一边享受着林三的伺候，边说着自己的算计。
“比起你那个不听你话，又满肚子的主意的妹子来，咱当然是希望杨家的那些产业都是咱闺女来打理啊。”妇人道。
“肥水不流外人田，杨家的家产必须是咱林家的女人来打理，咱得指派一个听话的来打理，所以这一回合，明面上看咱是没捞到啥好处，还做出了让步，可暗地里，咱赚到了。”
当然了，在一场博弈里面，都会有那个被牺牲的人。
那个人现在被绑了双手，塞了嘴巴，扔在后面那辆马车里呢！
林三夫妇带着林氏从长坪村离开的时候，日头已经快要下山了。
当他们的马车行驶到清水镇的时候，日头彻底沉落下去，天空余下几缕晚霞。
林三跟妇人这商量：“这天快黑了，要不咱今晚在镇上找家客栈随便凑合一宿，等明日白天再赶路回县城？”
妇人撩起车厢帘子看了眼外面萧条的街景。
因为大灾荒，很多店铺都倒闭了，街上最多的就是乞丐。
妇人只望了一眼就嫌恶的放下了帘子，对林三道：“这小破镇上能有啥好客栈？我睡觉可是很挑床的，睡觉前必须得泡个牛奶浴，这吃不好睡不着对我皮肤不好，还是赶夜路吧，我要回县城自个的家！”
林三好言相劝道：“这世道现在有些乱，咱夜里赶路怕是不太安全……”
妇人白了林三一眼，“瞧你这怂样？我们可是带了七八个家丁的，他们身上都带着家伙，一般的毛贼谁敢拦咱？”
林三想想也是，正要吩咐马车夫赶车，
后面，有个车夫跑过来：“老爷，夫人，姑奶奶怕是内急……”
林三正要说先松绑让林氏下来解决一下内需，身旁的妇人却一挥手，不耐烦道：“就她破事儿多，要不是她，咱也不至于受这趟罪，让她给我憋着！”
林三点点头，对马车夫道：“听夫人的，接着赶路！”
第3196章 干一票
林家的马车在夜色中穿行，后面的车厢里，林氏被捆了手脚，堵了口鼻丢在车厢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
身上的锦衣华服早就跟抹布似的，脏得分不清眼色，皱巴巴一团的襦裙下面，流淌着一滩褐色的东西。
散发出阵阵骚臭的气味，不用猜，这是大小便失禁了。
而前面宽敞的马车车厢里，林三正襟危坐，视线透过纱窗投向外面那泼墨般的夜色。
今夜，月亮时而闪现，时而又被乌云遮住，林三的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只盼着这马车能快一些到望海县城就心安了。
在他身旁，妇人先前吃饱了点心，又喝了一碗上好的龙井茶，这会子吃饱喝足正靠在软枕上打瞌睡呢。
车轮子从地面碾过，发出枯燥单调的声音，让这黑茫茫的路程似乎变得格外的遥远。
“砰！”
林三突然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扑，额头撞在前面的车门框上面。
虽然这门框外面包着一层软皮，但他的额头还是撞痛了。
边上睡着了的妇人也猛地惊醒，“当家的，啥情况？”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忙地问道。
林三摇头，撩起帘子喝问前面的马车夫：“怎么回事……”
话才问了半截，他就豁地闭嘴了。
戛然而止的马车前面，出现了一排穿着黑衣裳，黑色三角巾蒙面的人。
一个个手里都拿着亮闪闪的刀，为首的那个，一把大钢刀扛在肩膀上，露在外面的眼睛，透出狼一般的凶残。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林三吓得浑身一抖，妇人也吓得一哆嗦躲到了林三的身后。
“几位大哥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夫妇赶着去县城看病，还请几位大哥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林三再次道。
心里诧异着，其他的家丁呢？咋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当口，前面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往前走了几步，一巴掌就把马车夫打翻在地，然后他伸出一条腿来踩住马车的踏板，对林三道：“你带来的那几个家丁，早被我们兄弟放倒了，你别打主意了！”
林三浑身一紧，双手抱拳赶紧求饶道：“几位兄弟，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是赶着去县城治病的啊，很急很急……”
“嗛！”
为首的黑衣人啐了一口，“撒谎都不会，你是咋赚那么多钱的？”
“胖得跟头猪似的，三个下巴，鬼相信你有病？”他问。
林三一怔，眼珠子转了一下，赶紧把躲在自己身后的妇人拽了出来。
指着妇人吓得苍白的脸：“不是我，是我家婆娘得了重病，我陪她去看病的，去晚了就没命了，求求各位大哥高抬贵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哈哈哈……”
为首的黑衣男人笑得更欢了，“别逗了林三，林大老爷，就你家林夫人这空碗里吃掉的点心盒子，打死我也不相信她病得要死。”
听到对方竟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林三也明白了这些人是事先埋伏在这里的了。
林三压抑着心里的愤怒，包子一样的脸上努力挤出友善的笑来。
“这位大兄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吧？我并不是什么林三啊……”
黑衣人道：“死胖子你别装了，你打哪来上哪去，后面车厢里绑着的那个屎尿都拉在身上的妇人是谁，我们都一清二楚。”
“咱哥几个废话不跟你多说，最近手头紧，跟林三老爷你这借几个钱花花。成不？”
林三气得腮帮子上的肉都在颤抖。
身旁的妇人听说要借钱，也不晓得哪来的勇气，直接就扯着嗓子大喊：“要钱没有，命有一条，你们拿去吧！”
林三赶紧捂住了妇人的嘴巴，用眼神去制止她。
啥都没有性命要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几位大哥，我林三跟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看中了啥尽管拿去吧，只求别伤害我们性命，我们也发誓坚决不报官……”
“好，这可是你说的，原本就想跟你聊聊天，借点钱花，既然林三老爷这么豪爽，那兄弟们，还客气个啥？”
众人如饿狼般扑了上来……
小半刻钟后，林三光着个膀子，身上就穿了一条鼻犊裤，双手抱着脑袋蹲在路边。
她婆娘哭哭啼啼着坐在边上，虽然身上的衣裳还在，可是头上的发钗，耳朵上的耳坠子，手上的戒指，镯子，脖子上的项链，以及荷包里带着的银子，全被洗劫一空。
她捂着脸呜呜的哭，“天哪，这还让人咋活啊，还不如杀了我得了……”
……
早上，杨若晴起床梳洗的时候，昨日放出去的那只信鸽就扑扇着翅膀飞了回来，落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瞪着一双如绿豆般大小的圆溜溜的眼珠儿瞅着杨若晴。
杨若晴于是过阿里取下信鸽脚踝上绑着的小纸条，拆开扫了一眼，便勾起了唇角。
徐莽大哥做事，效率就是高。
嗯，这一票从林三夫妇还有林氏身上搜刮的首饰，拿去卖少说得卖五十多两银子。
除此外，三人身上还有合计二十两银子的现银。
一票下来七十多两银子的进项，过去了七个兄弟，刚好每人分得十两银子。
杨若晴把这纸条看完后就销毁了，接着梳洗，穿戴。
上昼的时候，一辆牛车缓缓进了长坪村。
拉车的人是周生，牛车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大热的天，那人身上还盖着被子。
村口浆洗的妇人们，挑水的男人们，全都放下手头的活计围了过去。
“周生，你这是……”有人问。
一天两夜不见，周生原本漆黑的头发，突然就多出了好多的白发，二十六七岁的汉子，看起来都三十五六的样子了，苍老憔悴得让人震惊。
而当大家伙儿看到板车上被子里裹着的披头散发的妇人时，更加惊讶了。
这还是那个说话嗓门大，走路风风火火，骂架双手叉腰，从来就不吃半点亏的小辣椒凤枝吗？
此刻的凤枝，整张脸的颜色就跟大家清明节捎给祖宗的那种黄颜色的香纸一样，半点气色都没有。
第3197章 凤枝回来了
“天哪，这还是凤枝吗？咋一天两夜不见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啊？”有人惊问。
大家伙儿都挤过来看凤枝，胆子小一些的，吓得直接就往人群后面退。
周生停在原地，耷拉着脑袋，双手握着木板车的两只扶手，沉声道：“还没断气，不过也快了，大夫让拉回来等着……”
“嘶……”
众人皆倒吸了口凉气，然后跟在周生他们的木板车后面缓缓往周生家的方向走去。
“姐，凤枝嫂子快不行了！”
小花刚巧遇上了这一幕，她赶紧小跑着来了杨若晴这说。
杨若晴正在陪着骆宝宝吃早饭，今个早饭，杨若晴用了心去特意做了一顿儿童套餐来讨好这个小家伙。
青菜汁揉的面条，鸡蛋放在一个特制的小浣熊的模具里，放在锅里煎，出锅的时候就是一只小浣熊造型的荷包蛋。
然后，又将黄瓜和土豆丝刨成细细的丝儿，跟葱丝儿一块儿，放入麦子粉，磕入一只鸡蛋，加入适量的盐搅拌均匀，
倒入一只一只造型不同的模具里面，在锅里煎出小兔子，小鱼，爱心形状的蔬菜饼来。
此刻，小花跑进来的时候，骆宝宝正一手拿着一只小兔子造型的蔬菜饼，咬了一大口，正津津有味的吃着。
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勺子，正卷了好几根绿色的面条准备吃。
小花猛然跑进来，骆宝宝睁大了眼睛看着小花跑掉的一只鞋子，惊呆了，勺子里的面条都掉了下来。
她赶紧放下饼去抓桌上的面条，试图重新缠到勺子上去，被杨若晴及时阻止了。
“掉到桌上的面条脏了不要，咱从碗里弄，这回你要专心点哦。”她道。
让骆宝宝自己吃东西，自己则扭头问小花：“你听到啥了？”
小花道：“岂止是听到，我都亲眼看到啦！”
接着，小花把刚刚在村口遇到周生和凤枝的事情跟杨若晴这说了。
杨若晴却没有太多的惊讶，“比我预期来得快了一点。”
她道，“可见咱平时切菜，拿剪刀做针线，又或是剁猪草啥的，都要万分小心才是啊！”
小花一脸的惊白，“是啊，实在想不到一个铁耙子挖到脚都能把命给搭上，太可怕了！”
杨若晴道：“既然医馆都让拉回来，估计就是今天和明天的事了，今夜搞不好都挺不过去了。”
“兵兵呢？是不是在学堂？”杨若晴又问。
小花道：“应该是吧，那孩子这两天都是在他大伯家住，白天去学堂。”
杨若晴对骆宝宝道：“你在家乖乖吃东西，吃完东西了就自个画画，娘把纸笔都给你准备好了。”
“娘你要去哪里？”骆宝宝嘴里包着东西，含糊不清的问。
杨若晴抬手摸了下骆宝宝的头：“娘去一趟学堂里找兵兵回家来，让他好好陪陪她娘。”
“凤枝大妈是不是要去老嘎婆的那个地方？”骆宝宝又问。
杨若晴怔了下，突然响起这两晚跟她睡觉时，她问起孙老太的去向。
六岁的孩子，还不能完全理解死亡的概念是啥。
杨若晴不想让她过早的体会到悲伤，但也不想她太过于童话，所以就折中了一个说法……
“嗯，是的，你凤枝大妈也快要去那里了，去了就不能再回来，所以娘去把兵兵接回来，让他跟她娘好好道个别。”杨若晴道。
骆宝宝乖巧的点头，“娘你赶紧去吧，兵兵肯定要哭的，他是个鼻涕虫。”
杨若晴苦笑了下，把骆宝宝交给了拓跋娴照顾，自己转身去了学堂。
到了学堂后，杨若晴才得知小琴家的二闺女这两天也开始出水痘了。
“小琴带着二闺女回村子去了，她说着学堂都多半都是半大的孩子们，水痘这东西会传染，得隔离。”
这些都是大磨转达给杨若晴的，杨若晴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回村后的这两天，果真一回都没看到小琴，原来是这么回事。
今天是顾不上小琴了，“大磨哥，你去帮我喊下兵兵，我在这里等他。”
很快，杨若晴就带着兵兵下了山。
兵兵这孩子，比骆宝宝大几个月，下个月好像要过七岁的生日。
他跟骆宝宝打小就在一块儿玩的，兵兵以前一直是村里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王。
村里的小孩子都怕他，因为他喜欢打架，而且还有一个强势的娘给他撑腰。
但自从骆宝宝长大了一点后，兵兵这孩子王的地位就开始受到挑战了。
别的小孩子不敢跟兵兵打架，骆宝宝敢。
大白和小黑单独遇到兵兵都要绕道走，除非兄弟两个一起才敢跟兵兵对打。
骆宝宝的勇敢，让她很快就取代了兵兵了，成为了孩子王。
兵兵不服气啊，于是两个人就三天两头的吵嘴打架，纷争就没断过。
甚至都把双方家里家长给牵扯进来了……
好在现在两个小家伙一起进了学堂，开始启蒙，混沌的意识里一点一滴被先生灌入知书识礼的东西……
所以念书的这半年，两个小家伙之间就没再怎么打架了，平时也就一点小摩擦，小磕磕碰碰，都是孩子间的正常小玩闹。
一路上，杨若晴都没有说话，因为不晓得该说啥好。
倒是兵兵，显得很快乐，在前面迈着大步子走着。
“晴儿婶子，我爹娘从镇上回来，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零嘴啊？”兵兵一边走一边扭头问身后的杨若晴。
杨若晴尴尬一笑，道：“这个，婶子我还真不晓得啊。”
兵兵又道：“前天我爹走的时候跟我说，要是我乖，他回来的时候就给我买好吃的。”
“哈哈，有好吃的咯！”
兵兵在前面欢快的跑着，跳着。
后面，杨若晴看着兵兵欢快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在小孩子的眼中和心中，甭管什么大饥荒，甭管什么家贫家富裕，只要有爹娘在，就啥都不怕。
啥都有爹娘顶着呢，自己是小孩子嘛，只管玩，只管把书念好，在学堂里吃饱饭就好啦！
而且，这两天兵兵寄放在周生大哥家。
周生嫂子跟凤枝之间的妯娌关系相处得是水火不容，这把孩子寄放在人家，用脚趾头也能想象出兵兵的不受欢迎程度。
这会子爹娘从镇上回来了，作为孩子，心里的雀跃无法言喻。
第3198章 肉包子
很快就到了山脚，正要过那条横在山脚河面上的木桥，老远便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朝这边匆匆而来。
“爹！”
兵兵已经认出了来人，很兴奋的跳起来朝木桥上赶过来的周生挥手。
“爹，我在这儿呢！”兵兵大声道。
木桥上的周生一抬头，果真看到兵兵正欢快的朝自己这边跑来，后面不远处还跟着杨若晴。
周生顿时就明白了。
“兵兵！”周生应了一声，赶紧加大了步子朝前迎了过去，然后俯下身来，抱住兵兵。
“爹，晴儿婶子过来接我回村，说你和娘回来了，兵兵好开心啊，有没有没兵兵买肉包子吃啊？”
周生粗糙的大手掌轻轻揉着兵兵的小脑袋，“今个回来的匆忙，还没……”
“你爹买了，放在婶子家呢，等会婶子送去给你。”杨若晴赶紧出声打断了周生的话。
“真的吗？太好了，我好久没吃到肉包子啦，今个有肉包子吃咯！”
兵兵欢呼着，跟小鸟一样在前面奔跑着朝村子里走去。
这边，周生站起身来，感激的看着杨若晴，唇角嗫嚅着。
“周生哥，啥都别说了，先回去吧！”杨若晴轻声道。
周生点点头，转身过去追上了兵兵，“好儿子，走路累，爹驮着你！”
到了村里的分之路口，往前面直走是去村口大路边的杨若晴家，往右边则是去周生家。
杨若晴停了下来，不想跟过去，不想看到兵兵伤心的画面。
虽然，这一茬兵兵是躲不掉，是必须要面对的，但是，杨若晴真的不想看到这种画面。
于是他对周生道：“等会好生安抚孩子，不行就送去我家，吃肉包子。”
周生含泪点头，“多谢你了晴儿……”
……
把兵兵从学堂接回来的时候是上昼，学堂刚结束早上的一堂晨读课，先生正在上第二堂写字课。
一直到晌午，杨若晴都蒸好了俩抽屉薄皮多馅儿的肉包子，还不见周生送兵兵过来。
杨若晴捡了一个送去给骆宝宝吃，又给杨若兰家的孩子，萧雅雪家的孩子，杨华梅曹八妹和赵柳儿以及老杨头和谭氏那儿都送了几只肉包子后，余下的几个就是专门为兵兵留着的了。
可是一直到下昼，兵兵都没过来。
这孩子八成是看到他娘那样子，伤心得不想吃了。
快要七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情绪了，哎！
回头把肉包子放到水井里去镇着，兵兵啥时候过来啥时候给他吃吧。
烧夜饭的时候，有人敲门。
杨若晴跑过去拉开院子门，看到周生站在院子门口，背上趴着兵兵。
周生的憔悴和苍老自然就不用形容了，半日不见，那个欢声笑语，跑得跟兔子一样欢快的兵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趴在周生背上，正在抽泣的孩子。
“来，婶子抱你下来。”
不管凤枝如何，对兵兵，杨若晴其实蛮喜欢的。
为啥呢？
首先兵兵跟骆宝宝和大志是打小一起玩大的，爱屋及乌。
其次，周生大哥人不错，不管是当初她家里盖新宅子，还是嘎婆家盖新宅子，周生大哥都过来帮忙了。
去山里挖石头那种活计是最累的，有些过来帮忙的人就会刻意避开那差事，而周生从不，反而每回都会主动揽过那个活计。
为人也诚恳踏实，好几次都想要加入运输队，可他又是个顾家的好男人，不放心离家太久，所以才没有加入采药队。
只是，这好男人，却总是被伤害，妻子的背叛……
杨若晴伸手想把兵兵抱下来，兵兵却死死抱着周生的脖子不撒手。
“算了，还是让他在我背上待着吧。”周生道。
杨若晴点点头，道：“那你们两个先进来吧，我去弄点东西给你们吃。”
杨若晴去后院热肉包子去了，前院的堂屋里，骆铁匠和王翠莲在这里陪着周生父子坐，询问凤枝的情况，再说些劝慰的话。
这种时候，再多的劝慰也是枉然，最后大家都沉默了，只能叹息。
杨若晴端了两大盘热腾腾香喷喷的肉包子过来，招呼道：“”来，兵兵，吃包子。
孩子终究是孩子，再多的哀伤，当肚子饿了，又看到这香喷喷的肉包子后，还是忍不住被吸引。
杨若晴用筷子给他戳了一只，让他一个人拿着坐在边上吃去了。
然后她又把盘子推到周生面前，“周生哥，你也吃一只吧？”
周生摇摇头，“我是半点胃口都没有了现在……”
杨若晴也没强求，在周生对面坐了下来。
有些话，不好当着孩子的面问，于是，她看了王翠莲一眼。
王翠莲立马就明白过来杨若晴的意思，赶紧起身来到兵兵身旁，“兵兵，来，大奶奶带你到院子里去吃好不好？大奶奶家养了两只小兔子呢，你过来瞅瞅。”
听到还有小兔子，兵兵的眼睛顿时亮了，赶紧跟着王翠莲出了堂屋去了院子里。
堂屋里，杨若晴赶紧问周生：“凤枝嫂子这会子啥情况？你咋还有空出来？”
周生道：“自打今早从医馆回来，就一直是昏迷不醒，这会子她娘家几个嫂嫂都来了，在那里陪着，我看兵兵饿着肚子，家里乱哄哄的也不晓得能弄啥给孩子吃，就想到了你这里……”
杨若晴道：“凤枝嫂子这事儿……说实话，真的是意外伤亡，谁都不想看到的，她娘家人有没有对你……”
虽然那一耙子是凤枝自己挖的，可是也是因为跟周生推推搡搡导致的。
应了那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通常姑子没了，娘家人都会过来责难的，尤其是凤枝娘家有五个哥哥，好强大的阵容……
听到杨若晴的话，周生自然明白她想要问啥。
周生苦笑：“她几个嫂嫂每人都把我训了一顿，我认了，谁叫她是我媳妇呢，是我没照顾好她。”
杨若晴皱眉，“周生哥，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用不着啥错处都往自个身上揽啊，这事儿，我们旁观者都看得清楚，跟你没关系。相反，你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第3199章 五个好舅妈
周生摇了摇头，“晴儿，到了这会子，凤枝都要不行了，谁对谁错都已不打紧了。”
“要是让我选，我只想选凤枝活着，好好的活着……”周生道，眼眶都红了。
杨若晴都不晓得该劝啥，这时，周生大哥急吼吼寻过来了。
看到周生趴在桌上哽咽，周生大哥的脸色垮了下来，道：“兄弟啊，你这一大老爷们咋是个这样绵软的性子啊？你这光顾着心疼，也不去想想凤枝那个女人对你做了些啥！”
“又是大河，又是杨振邦，你在外面拼死拼活的挣钱养家，她就在家里不停的给你搞绿帽子，这是怕你头上冷还是咋地？”
“别怪大哥我说话不好听，凤枝这个女人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她的报应！”
周生大哥把这堂屋里除了周生以外其他人不敢说的话一股脑儿说了。
是的，杨若晴其实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人都这样了，也不好再说啥。
桌边，周生听到他大哥的话，先是怔了下，接着，抬起头看了他大哥。
“大哥，求求你不要这么说凤枝。”周生道。
“说到底，还是我不中用，没本事。”他道。
“从前咱家里能吃饱饭的时候，凤枝从不出去跟人搞破鞋，她也是看家里米粮都见底了，没法子才去走了歪路……”
“哈，”周生大哥怒极反笑，“那照你这么说，她凤枝还成了功臣了？出去搞破鞋，跟别的男人睡觉鬼混，还是为了帮你分担养家糊口的担子？”
“兄弟啊，骆大伯和晴儿都不是外人，你问问他们，你方才的那番话可站得住理儿？”
“世上哪有这么说话的？那咱村穷苦吃不饱饭的人家一抓一大把，周边村子已经连续饿死了好几个人，也没听到说那些饿死了人的人家的女人出去跟人鬼混来养家糊口啊！”
周生被他大哥的一番话驳斥得毫无招架之力。
僵硬的坐在那里，近乎呆滞。
骆铁匠打圆场道：“周家老大，事已至此，你也就少说几句吧，虽说你是为你兄弟好，这世上，你是真心为他好的亲大哥，咱明白，他自个心里也清楚，”
“可凤枝毕竟是兵兵的娘，是周生的结发妻子，两个人在一起风风雨雨也过了**年了，这份感情还是有的……”
听到骆铁匠这番劝，周生大哥也不好再说凤枝啥了。
本来他这会子赶过来是想说，凤枝这女人脏，不能入祖坟。
但看到兄弟这副悲伤的样子，周生大哥打消了那个念头，不说了不说了……
权当看侄子兵兵的面子吧！
兵兵估计是真的饿了，又或许是杨若晴蒸的肉包子太好吃了，这孩子一口气吃了三只肉包子，直到打了好几个饱嗝才放手。
看着孩子吃得满嘴流油满足的样子，周生多少多了一丝宽慰。
这几天都没好好照看过儿子。
“骆大伯，骆大妈，晴儿，感激你们……”周生牵着兵兵的手离开之前，对杨若晴他们道。
骆铁匠道：“咱乡里乡亲的，这些客套话就甭说了，你们先去忙吧，回头……回头有啥事要帮忙，尽管来说就是了。”
啥事要帮忙，大家都心知肚明，估计很快很快乐。
周生红着眼眶点点头，突然朝骆铁匠和杨若晴弯下腰来，鞠了个躬。
杨若晴年纪比周生小，自然不敢受，赶紧让到一旁。
周生鞠躬完毕，转身牵着兵兵走了。
落日的余晖把他们父子两个的身影投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村口走去。
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远去的身影，杨若晴的眼角忍不住湿润了。
一个家庭，真的必须得有爹有娘有孩子。
稍微少了其中一个角色，都不成气候。
祖父辈还有其他叔伯姑姨辈这些人，如同那大树的树杈，枝繁叶茂固然好，但作为孩子来说，爹妈才是树干，是主干，是最不能或缺的！
因为人是群居的动物，人类繁衍后代，是父亲和母亲一起来共同哺育幼崽的。
独木难支，夫离不开妻，妻也不能没有夫。
突然间，杨若晴就又好想好想骆宝宝的爹了。
抬头望着北方的天空，不知道棠伢子现在在何处？
是在京城？还是在河兰州？
都十多天没有接到他的书信了，不知他现在咋样，但愿一切安好！
……
周生家里。
长坪村看热闹的妇人们不畏惧这暑天傍晚的滚滚热浪，依旧端着小板凳，拿着破旧的大蒲扇坐在周生家的院子内外的树荫下，议论着，猜测着，惋惜着……
不时还侧耳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咋？凤枝家的五个嫂子还没走啊？还在屋里啊？”妇人甲问。
妇人乙道：“先前就看到兵兵的三舅妈和小舅妈出来上了一趟茅厕，其他几个舅妈都在屋里陪着凤枝呢！”
妇人甲啧啧道：“哎呀，这娘家哥嫂多就是好啊，这会子这么多嫂子过来陪着，这娘家嫂子跟婆家嫂子就是没法比呀，你瞧瞧婆家的这位嫂子，压根就不往这边来……”
妇人丙打断了妇人甲的话，“也不能怪周老大的婆娘不来，凤枝从前那么要强，没少跟她婆家这边的大嫂吵架，啥脏话难听的话都骂了个遍儿。”
“再说了，这会子婆家嫂子过来，还不得被娘家的五个嫂子一顿怼？换做你，你敢来？”
妇人甲连连摇头，“我也不敢。”
“……”
在外面这些看热闹的村妇们议论凤枝娘家五个嫂子有爱的同时，屋子里。
五个嫂子坐在床边，无双目光却都不是落在凤枝的身上。
大舅妈的目光在盯着凤枝的衣裳柜，二舅妈在盯着凤枝屋里的木柜子。
三舅妈四舅妈一个把目标放在头顶的屋梁上挂着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袋子上，四舅妈则不放过墙壁上的每一个大小窟窿。
小舅妈最甚，趁着其他四个舅妈都在屋里四下打量的当口，她紧挨着凤枝身侧的床边坐着，一手拿着一块帕子捂着脸假装悲伤的哭，
嘴里：“我可怜的姐姐，咋就这么苦命……”的叫着，另一只手则悄悄探到了凤枝的枕头底下，摸索着……
第3200章 是梦吗?
“五弟妹，你的手在做啥呢？”三舅妈眼尖，一眼看到五舅妈的手，笑吟吟问。
五舅妈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并顺势把凤枝凌乱的头发抚弄了几下，道：“我看姐姐这副样子，心里难过，给她拢下头发。”
三舅妈似笑非笑，其他的几个舅妈也都朝这边看来，一个个心照不宣。
五舅妈小有尴尬，微红了下脸道：“姐姐这副样子，姐夫也不晓得跑哪里去了，这个时候都不陪在姐姐身旁，真是的！”
其他几个妇人懒得跟五舅妈附和。
很快，周生就回来了。
五舅妈第一个朝周生发飙：“姐夫，我真的要说说你了，我姐这还没完全断气呢，你就撂下她不管不顾了？”
周生先是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凤枝，然后对五舅妈道：“兵兵饿坏了，家里也没有个女人做点东西给孩子吃，我带他去别人家讨点东西吃。”
周生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在面前这五个妇人的身上逐一扫过。汉子脸上的不满也是半点都没掩饰，一个个跑过来都抢着哭，搂住兵兵心肝肉可怜的外甥的叫着……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孩子没吃东西，全都在这里说这说那，真的很恼火。
“妹夫啊，我看我们这可怜的妹妹是真的不行了，我真的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悲伤过度也跟着她去……”
五个舅妈里面最年长的大舅妈抹着泪过来对周生道。
“我跟凤枝做姑嫂那么多年，从未红过脸，我当家的是老大，人都说长嫂如母，如今，看到凤枝这样，我真的，真的……”
“大嫂，你别这样啊，节哀顺变。”二舅妈也赶紧过来扶住大舅妈。
“周生啊，我看你大舅妈悲伤过度，这天又热，她身子不好恐怕熬不住，我先扶她回去了，明日再让你几个哥哥过来。”
其他三个舅妈也都纷纷抹泪告辞。
周生一个都没挽留，走吧走吧，一堆假惺惺的人。
等到五个舅妈全走光了，周生方才一身的疲惫的在凤枝的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握住凤枝有些冰凉的手，汉子的眼泪一颗颗掉落下来。
就这样，他静静的陪着凤枝，在床边坐着。
兵兵送去了隔壁大哥家，周生哪里都不想去，谁都不想见，就想好好的陪着凤枝。
外面，日头早已下了山，暮色四起。
看热闹的村民们也都收工回家去了，这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月光从小窗口里洒进来，就在床前落下一束光圈。
让周生刚好看到凤枝的侧脸。
“凤枝，你别这样，你起来吧，起来咱去烧夜饭去，”
周生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凤枝的脸颊。
“咱还像从前那样，你烧饭，我在边上劈柴，剁猪草，给你塞柴禾，”
“我喜欢听你跟我这噼里啪啦说话，喜欢听你训斥我猪草没剁好，笨手笨脚。”
“我们在灶房忙活的时候，咱儿子兵兵就在边上耍，你烧好的菜还没起锅就先夹一筷子给兵兵吃，”
“凤枝，媳妇儿，兵兵他娘，你要是听到我说话，你就睁开眼睛瞧瞧我吧，瞧瞧咱这个家如今都成啥样了？”
“咱儿子不能没有娘，我也不能没有你，只要你能醒过来，你让我做啥我都乐意，你从前做过的那些傻事，我也都既往不咎！”
周生埋下头去，哽咽着。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推了下他的脑袋。
耳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个笨头笨脑的家伙，趴在这里睡做啥呢？睡觉就脱了衣裳躺床上睡去啊！”
周生抬起头来，发现凤枝不知何时竟然醒了，还坐起了身。
周生以为自己在做梦，使劲儿的掐着大腿。
这当口，凤枝白了他一眼，然后咯咯的笑了。
“你个傻货，还掐自个的肉呢，起开起开，莫妨着我拿东西。”
凤枝也不晓得是哪来的力气，竟然当真把周生给推开了。
然后还自己下了床，也没穿鞋子，赤着脚走向床后面。
周生更加诧异了，但也激动和惊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紧跟在凤枝身后，“兵兵娘，你好了？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好了？快让我瞅瞅你的伤口咋样了……”
凤枝不理睬周生，来到床后面，然后踮起脚伸出手去摸床顶……
“兵兵娘，你在摸啥呢？”周生走了过来，诧异问。
凤枝还在摸，由于身高的关系一直摸不着，有些急了。
“快些去帮我端把凳子过来！”凤枝吩咐周生。
周生道：“你要摸啥跟我说，我个儿高，我来摸。”
凤枝便踮起脚指着床顶：“那上面我放了一只兵兵的小鞋子，里面藏了六两银子，是打算留着给咱儿子将来娶媳妇用的。”
周生伸出手去摸索着……
凤枝就站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接着数落道：“你也真是的，今个下昼撂下我一个人在屋里躺着，我那几个娘家的嫂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一个个那眼睛就跟灯笼似的，在咱这屋子里使劲儿的瞅，使劲儿的找，差一点就把咱兵兵娶媳妇的钱给翻去了。”
“还有我那个五弟妹，哼，更不是个好鸟，还把手伸到老娘的枕头底下去摸，回头看我不整死她！”
周生还在那里摸，摸了半天都没摸到啥，就在他指尖儿好像碰触到了一个东西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兵兵的声音。
“爹！”
周生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视线一阵恍惚后，他首先看到的是一盏豆油灯。
接着便是豆油灯后面站着的周生大哥，以及站在周生大哥身旁的兵兵。
“兄弟啊，兵兵吵着闹着不想睡觉，一定要过来找你，我没辙，只得又把他送过来。”
周生大哥解释道。
随即对兵兵道：“去吧，去你爹那里。”
兵兵赶紧来到周身跟前，扑进了周生怀里，紧紧搂着周生的脖子不撒手。
孩子的视线却瞄向床上躺着的凤枝，怯怯的问周生：“爹，我娘要啥时候才能醒啊？”
周生一阵恍惚，直到这时候才发现，方才的一切竟然是个梦！
那么的真实，真实到让他错愕。
看到周生这副呆呆的样子，周生大哥只道是周生伤心和劳累过度，叮嘱了两句，又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凤枝，周生大哥摇摇头，留下豆油灯，自己回了隔壁院子。
第3201章 凤枝死了
等到周生大哥离开后，周生赶紧起身去查看凤枝，并尝试着轻轻唤着她。
可是，她半点反应都没有给他，周生有些沮丧。
先前梦里面的那种惊喜和激动还没有散去，太真实了，太真实了，真实得压根就不像是梦！
“兵兵你坐在这里陪着你娘，爹做点事儿。”周生起身来到了床后面。
就站在先前凤枝让他站的地方，然后，尝试着伸出手去往床顶上面摸。
一只老鼠从夹板上窜过去，周生的手往后缩了一下，这时候，他当真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把那东西抓了出来，竟然真的是兵兵的一只穿旧了的小鞋子。
小鞋子刚拿到手里，周生就感觉手底下的感觉不对劲儿。
看着从鞋子里面抠出来的六两银子，周生傻眼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爹，你快来啊，我娘醒了。”
兵兵的声音突然从床边响起。
周生赶紧把那六两银子揣到怀里贴身收藏着，冲到床边。
凤枝睁开了眼，躺在那里，嘴巴轻轻抽搐着，无神的目光转动着，似乎想要说啥又说不出来。
周生握住凤枝的手，“凤枝，我晓得你要说啥，你放心，你藏在鞋子里的东西我都找到了，”
“我会把那个东西留着，一分一文都花在咱儿子兵兵的身上！”
听到周生的许诺，凤枝的嘴角没那么剧烈的抽搐了。
显然，周生说的，就是凤枝想要表达的。
凤枝的眼睛转动着，在屋里寻找着。
周生赶紧朝身后的兵兵道：“兵兵快来，你娘要看你。”
兵兵其实是有些害怕这副模样的凤枝的，因为凤枝身上那伤口化脓灌血，散发出一股子怪气味。
这还只是其次，主要是随着生命力的一点点溃散，凤枝身上属于活人的那部分气息是越来越淡，而死气却是越来越浓重。
小孩子天生对这块比较敏感，纵然这是自己的亲娘，可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恐惧。
这不是嫌弃亲娘，是活着的生命体对死亡的一种本能的恐惧。
凤枝还在寻找，虚弱的寻找，兵兵还在迟疑着，周生有些恼也有些急了，一把将兵兵拽到床边。
然后，凤枝的手颤巍巍的抬起来，往兵兵的头上抚摸而去。
凤枝看着兵兵，唇角嗫嚅着，两行浑浊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淌下来。
此时的兵兵，只是怔怔的看着凤枝，眼底都的迷惑和不解以及一些恐惧。
他并不能看懂凤枝眼中的东西。
直到很多年后，他在他母亲的阴影中一点点长大，在经历了更多的生死离别之后，在某一个深夜，午夜梦回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今夜，
想起记忆深处那个把自己带到这个世上来的女人的眼睛时，
兵兵才深刻领悟到，这世上，有种最伟大的东西，叫做母爱！
母爱是伟大的，母爱也是自私的。
你的母亲，不管她在别人眼中是如何的评价，好？坏？
抠门？还是豪爽，正直，又或是自私，
但当她面对着自己的孩子时，她很简单，她只是一个母亲。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不管你个什么样的人，都要在这里对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谢谢你十月怀胎，一早分娩将我带到了这个世上……
凤枝的手缓缓垂落下去的时候，眼睛还是睁着的。
周生整个身体如同雷击，僵硬在那里。
下一瞬，他伸出一手来将凤枝不能瞑目的眼皮合拢，又对身旁的兵兵沉声道：“你娘去了，跪下，磕头……”
……
隔天一早，凤枝走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长坪村。
杨华忠身为里正，赶紧号召村里人过去周生家帮忙料理丧事去了。
照着这一带的风俗，人死了是要在家里停两天一夜的灵的，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再入殓装棺做法事，等到第四日清早再抬上山下葬，所以头尾在村里得待上四天。
可是这天气炎热，在家里待个四天，还不早就坏掉了？
周生大哥想到了上回孙老太去世用了冰块来延缓，于是也硬着头皮来杨若晴这想要讨点冰块。
冰块这种东西，在这流火的七月，那可是避暑的神器，金不换的好东西啊。
周生大哥跟周生这里商量，“实在不行，咱就硬着头皮去跟晴儿那讨几块冰来镇下吧！”
周生摇摇头，“那东西少，老难得了，咱去开了那个口，晴儿要是不借吧，大家面子都不太好看。晴儿要是抹不开面子借了咱吧，那下回村里暑天再有人去世，都跑去跟晴儿那央求。”
“晴儿总不能给了这家不给那家吧？要是全都给，那她家花那么多成本去挖那样一个地窖储存冰块，岂不是全都用来给村里人陪葬镇尸的？让她为难，也不吉利啊，还是算了！”周生道。
周生大哥道：“可要是不用冰块，凤枝今夜就要臭，你信不？”
“她那脚上的伤口，都烂成那样了，流血流脓的，全村的苍蝇蚊子这两天都往你家这院子里跑呢你又不是没看到。”
周生的眉头皱了起来，坐在那里，愁眉不展。
周生大哥道：“实在不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就别在家里停尸太久，早一些装棺入殓，早一些下葬吧！”
周生一脸的不情愿，道：“大哥你先别着急，有个人那里我必须去一趟，他肯定能搞到冰块！”
“谁啊？”周生大哥问。
周生目光闪了闪，咬牙道：“杨振邦。”
“啥？”周生大哥惊讶得呼出了声。
“你脑子没被门板夹坏吧？要不是杨振邦跟凤枝鬼混，林氏也不会闹上门来，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儿。”
“杨振邦那老小子老坏了，给你戴绿帽子，睡你媳妇，你还跑去找他？不怕被人笑话？”
周生摇头。
“我都这样了，在村里人面前早就没啥脸面了。”周生道。
“再说脸面值几个钱？我不要，我只要对我有用处的。”
“正因为杨振邦这个老小子睡了凤枝，也是因为林氏来闹凤枝才这样，所以我才更要去找他，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走人，凤枝死了，他要是不给个交待，我跟他没完！”
撂下这话，周生阴沉着脸出了门。
临走之前，他趁着他大哥没留意，偷偷藏了一把菜刀在身上。
第3202章 讨公道
村南头的小老杨头家，周生气势汹汹的冲进来，差点把院子翻个遍都没找到杨振邦。
“周生侄子，我真的没有骗你，振邦今个晌午就回了镇上，铺子里一个伙计过来找，好像是出了啥急事。”小老杨头道。
周生红了眼睛：“那我就去镇上找。”
小老杨头拦住周生，“好侄子，我晓得是我家振邦不对，是他挑起的事，我替我家振邦给你赔罪。”
“这里是二两银子，是老头子我自个攒的，你全拿去，先把侄媳妇的丧事先办了。”
“我还会去找振邦的，无论如何，还会让他再拿出一些钱来补偿你们……”
“你们家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我不要补偿，凤枝的性命也是你们补偿不了的！”
周生把那二两银子扔在地上，冲小老杨头这里吼。
“别以为躲镇上去就能躲掉，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撂下这话，周生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院子。
小老杨头要来追，还没跑两步就扭到了脚摔倒在地。
“老太爷！”
家里的那个仆妇惊叫了一声，赶紧过来要扶。
小老杨头使劲儿摆手，“别管我，快去，快去村口找我那里正侄子，把这事儿跟他说，让他赶紧去拦住周生，我怕又出乱子！”
村口杨华忠家。
杨若晴正在那里整理东西，后日是嘎婆的头七，身为女婿的杨华忠还有外孙女杨若晴，外孙媳妇小花几个都要去孙家沟的。
今个把东西先收拾一下，明日再把家里打扫一下，做好准备。
所以当仆妇过来跟杨华忠这报信的时候，杨若晴正在跟杨华忠核对物品。
听到仆妇的话，杨华忠大惊。
“你是说，周生身上带刀了？”他问。
仆妇点头，“我没亲眼得见，是老太爷说的。”
杨华忠摆摆手，“你赶紧回去照看我小叔小婶，这里我来想法子！”
仆妇离开后，杨华忠赶紧换鞋子，“这不行，我得去一趟镇上拦住周生，周生咋这么冲动呢……”
杨若晴道：“爹，其实这不能怪周生哥冲动，我觉着吧，振邦堂伯也实在没有担当。”
“虽说凤枝嫂子的脚是自己不小心挖到的，可这事儿却是他挑起的呀，要不是他去勾搭凤枝，许以米粮和钱财，凤枝嫂子也不会上钩，更没有后面混乱中挖到脚的事儿。”
“他自个关顾着跟林氏闹，压根就没管凤枝这边。”
“凤枝可是把自个的性命搭进去了，虽然村民们都说这是凤枝嫂子自己的报应，可是，振邦堂伯和凤枝两个人造的孽，却伤害了无辜，让周生哥没了媳妇，让兵兵没了娘！”
“凤枝嫂子死了，这是报应，那他振邦堂伯呢？他难道就真的可以完全置身事外吗？”
“他难道真的就对凤枝嫂子的死，没有一点点愧疚和责任吗？”
“人死不能复生，他要是真有最后一丝做人的底线和良心，就该主动去烧个香，又或者给一笔钱，算是对兵兵的补偿！”
“但他又是怎么做的呢？置身事外！太冷漠了，太自私了，周生哥去找他也是应该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听完杨若晴这一番长长的言论，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对杨振邦的不满，杨华忠换鞋的动作也停下了。
他叹了口气，道：“哎，你把我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其实这几天我默默的看着，确实也是这么觉着的，你振邦堂伯，甭管啥时候都只顾着自个。”
杨若晴道：“就是嘛，凤枝嫂子死了，咱村里好多人家，就算是跟凤枝嫂子生前吵过架的，也都象征性的过去烧了一把香。”
“小爷爷也买了香纸炮仗过去，许是想替振邦堂伯赎罪吧。”
“结果被周生大哥给挡住不让进门，他们说，要么就让振邦堂伯亲自过去，要么就别来了。”杨若晴道。
凤枝停尸在门板上，现在杨振邦的表现成了村里人热聊的话题，如果搞一个热搜榜，那肯定是榜首。
这边，杨华忠抬头望向杨若晴：“晴儿，那照你这么说，咱要不要去拦住周生？”
杨若晴道：“咱肯定要去追周生大哥，他身上带着刀子，我怕他到时候被振邦堂伯刺激到失去理智做了傻事。”
杨华忠道：“是啊，我也是担心这一点，兵兵已经没娘了，不能没爹，那就太可怜了！”
杨若晴道：“周生大哥是步行去镇上的，咱这就坐马车去追，一会儿就能追上。”
“不要拦，咱陪着他一块儿去找振邦堂伯，爹你就以里正的身份去！”
杨华忠点头：“好，马车现成的，我拉出来咱就去追！”
……
父女两个赶着马车，追出快三里地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前方的路边一个人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身体一阵接着一阵的抽搐。
“爹，快看，那好像是周生哥！”杨若晴指着前方大声道。
杨华忠看了一眼，道：“瞅着背影像，快，快过去！”
马车很快就在周生旁边停下，父女两个下了车来到周生旁边，扶起周生。
发现他一直在干呕，脸色煞白煞白的，这么热的天，头上竟然一点汗珠都没有。
“八成是中暑了，快扶到那边的大树底下去躺下。”杨若晴道。
又是灌水，又是让他嗅装了艾草和薄荷的药瓶子，又是揉按他的百会穴，过了一阵，周生总算是缓了过来。
“三叔，晴儿，我，我没事儿……”
他虚弱的道。
“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儿？”杨若晴道。
“你先上车……”
“不，我不上车，我今个就是爬也要爬去镇上找杨振邦要个公道！”周生道。
“你想要啥公道你跟我说，我和我爹去帮你讨回来！”杨若晴道。
周生道：“我想要把凤枝的尸身在家里多留两天，照着规矩来办法事，”
“天太热，没有冰块不行，我得去找杨振邦，让他想办法弄到冰块！”
听到周生说出的这个公道，杨若晴哭笑不得。
“周生哥，你要冰块你跟我说呀，我家有。”她道。
周生摇摇头，“不，我不想找你那要，到时候你给了我们，别人家都去跟你那央求，各种借口，你不好推脱！”
“啊呀，这有啥……”杨若晴摇头。
周生的态度却异常坚定，“你们已经帮我太多太多了，这一回，冰块的事儿，我必须找杨振邦想法子，这是他该做的，好歹也跟凤枝露水夫妻了一场，我这是替凤枝讨公道！”
第3203章 狗仗人势
“周生哥你上车吧，我们陪你一块儿去！”杨若晴道。
杨华忠过去直接把周生扶上了马车，杨若晴则接过了缰绳和马鞭，驱动马车朝清水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杨振邦在清水镇置办的院子，下了马车直接过去敲门。
一个仆人过来把门拉开一人身的缝隙探出个头来，打量了一眼面生的周生这身上的穿戴后，仆人皱眉问：“你找谁呀？”
周生道：“我找杨振邦！”
“你谁呀？我们家老爷的名字也是你这个乡巴佬能喊的？滚一边去……啊！”
仆人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就挨了一脚，直接被踹进了门里面。
杨若晴收回腿来，拂了下裙子，对周生道：“跟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废话干嘛？直接进啊！”
周生点点头，随即推门进了院子。
杨华忠其次，杨若晴垫后。
前面，周生突然刹住了脚步，茫然的看着四下。
“三叔，这该往哪里走啊？”他愣愣问身后的杨华忠。
杨华忠也是一头雾水。
“我今个也是头一回来，这院子也太大了吧？”杨华忠道。
这话传到杨若晴耳中，扯了扯唇角，转身回到那个仆人身边，一把抓起了他的衣裳领：“带我们去找你主子！”
“我家老爷出门了，一大早就出去啦……”
“啪！”
杨若晴甩手就是一巴掌，清脆响亮。
“是真的不在家……”
“啪啪啪……”
杨若晴甩手就是几巴掌，一下子就把仆人的脸给打红打肿了。
“到底在不在家？”她再问。
“姑奶奶饶命，在在在，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啪啪啪啪啪！”
杨若晴又是一通猛抽，抽得这个仆人大白天都看到星星了。
他一脸憋屈的道：“我都说了带你们去找我家主子，为啥还要打我？”
杨若晴冷笑，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我们几个是你家主子的本家亲戚，你是你主子养的狗，你敢跟我们这自称‘我’？”
仆人一愣，忙地改口道：“小的这就带几位爷和姑奶奶去找我家主子！”
“这还差不多！”
杨若晴哼哼道。
自打穿越来这个时代后，她骨子里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什么主子，什么奴才的。
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不平等的是后天的社会地位和享受资源的多少。
所以，以前当村里有人说小花小朵是她家的丫鬟时，杨若晴每一次都是很严肃很认真的纠正。
她们姐妹不是丫鬟，她家也不是那种养仆人的大户人家，小花小朵是姐妹，家里的一份子。
今个对杨振邦家的这个仆人，杨若晴是头一回用了主子和奴才的身份来压。
原因很简单，这个仆人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
既然你自己把自己当狗，低人一等，那就趴着咯！
杨振邦家的院子，真的很大很奢华，假山，园林，小桥流水。
杨若晴从前从这院子门口经过好几回，但是也是第一回进来。
真的不敢想象杨振邦住的院子竟然这么好，当然了，这镇子北面住的，都是清水镇的有钱人，大户人家，当地乡绅，还有一些告老还乡的官员。
杨振邦区区一个商户竟然住上这么好的院子，可见这些年他真的赚了个飘满钵满。
很快，这个仆人就带着杨若晴几个来到了一间装修得极其奢华的小花厅里。
“几位在这里等着，容小的进去禀报下老爷……”
“有病吧你？”
杨若晴一脚就把那仆人给踹飞了，“是不是有病？你那主子是县太爷还是郡守？滚蛋！”
杨若晴今个是真的烦了这个仆人，更反感杨振邦。
士农工商，他不过是一个商人，生意还没有她这个皇商做的大呢，竟然摆这么大的谱？
家里的仆人还把这些规矩学得有模有样，娘希匹的，有这些钱在这里装大老爷，家里小老杨头一日两顿，炒菜油都不敢放多，有这样的儿子吗？
那仆人今个是实实在在挨了好几顿打，打得不敢吱声，捂着脸躲在一旁，怯怯的看着杨若晴，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这么霸道。
这边，杨华忠来到杨若晴跟前，道：“算了，不跟一个下人计较，咱进去找你振邦堂伯吧，做正事要紧！”
杨若晴点点头，跟在杨华忠和周生身后进了屋子。
刚进来，扑面就是一股寒凉之意。
杨若晴知道，这屋里肯定是放了冰块来降暑的，不然不会这么凉快。
“杨振邦？杨振邦你在里面不？”
周生已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谁呀？喊啥喊？”
杨振邦从屋子后面过来，穿着一身正装，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人，仆人的手里都拎着两只木匣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看到周生，杨振邦的第一反应是拉下脸来，一副要准备赶人的势头。
随即，杨华忠和杨若晴就出现在杨振邦的视线中。
杨华忠道：“振邦堂兄，你家好大的派头啊，我们过来一趟当真是不容易，外面那仆人狗仗人势。”
杨振邦听到这话，故意做了个惊讶的样子，然后脸上堆满了笑。
“啊呀，三弟，晴儿侄女，这大热的天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呢？”
“那啥，快坐快坐，我让人上茶……”
杨华忠一挥手，“茶就不喝了，我和晴儿是专门陪周生过来的，周生找你有事儿！”
听到这话，杨振邦的视线方才重新落回周生的身上。
“你找我什么事啊？”杨振邦问，双手背到身后，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周生冷着脸，眼睛里迸射出火花，“凤枝昨夜死了，你晓得吧？”
杨振邦眼珠子动了下，“不知道，我今个一大早就有急事赶回镇上了，村里发生了些啥，我一概不晓得。”
周生气得上前一步就要来揪杨振邦的衣裳领，被杨振邦身后的两个仆人冲上来把周生给推开了。
“你谁啊？我家主子也是你能碰的吗？”其中一个仆人怒喝道。
周生一恼，就要去拔腰间的刀子，被杨华忠拦住。
杨华忠上前来挡在中间，汉子的眼中露出威严的气势来。
“振邦堂哥，你要是打算好好谈，就打发这两个碍眼的东西出去，不然，咱就换种方式谈。”杨华忠道。
杨振邦有些不爽，但还是对身旁的两个仆人使了个眼色：“你们两个，去那边等我。”
第3204章 用刀子说话
杨华忠也不跟杨振邦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今个我过来，不是以你三堂弟的身份，是以长坪村里正的身份陪苦主周生过来找你。”
“凤枝死了，凤枝的死你有四成的责任，现在，你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
“我承担责任？”杨振邦惊讶得叫出了声，指着自己的鼻子，“没搞错吧，又不是我杀死她的，是她自个把自个给挖到的好不？而且还是跟周生推推搡搡挖到脚的，这责任要承担也该周生来，怎么着也轮不到我！”
杨华忠道：“事情到底是咋样的，大家心知肚明，你和凤枝要不乱搞，会有后面那些破事儿？”
杨振邦不吭声了，涨红了脸站在那里。
杨华忠接着道：“这事儿，甭管是从大齐的律法，还是村里的规矩，还是这做人最起码的道义上来说，凤枝死了，你怎么着也要为她做点啥。”
“我给过她六两银子，足够筹办这丧事了！”杨振邦道。
杨华忠看了眼周生，周生不说话，杨华忠也不清楚周生到底是不是晓得那六两银子，杨华忠接着道：“今个周生过来，是要你先帮他弄些冰块，他要回去镇住凤枝的尸身，好把这法事给挨过去。”
“冰块？”杨振邦抬头，然后问那两个仆人：“地窖里还有冰块吗？”
那两个仆人一齐摇头，“没有了，这屋里大盆里的是最后两块，融了就没了。”
杨振邦转过头来，看着杨华忠和周生道：“听到了吧？不是我不给冰块，是家里没有了。”
“你撒谎！”周生愤怒的大声嚷嚷了起来，“你敢不敢带我去你家的地窖看？”
杨振邦冷笑，“我家的地窖就是我家储存物资的地下小仓库，你要跑去我家的仓库里翻找东西，你当你是官府？”
“就算是官府要进别人家去翻找东西，也得下搜捕令，你周生算老几啊？”杨振邦一脸不屑的道。
“振邦堂哥，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老实人杨华忠今个这一趟，火气也是被搞上来了。
“不管咋样，你必须为凤枝做点啥，还有兵兵，你也必须补偿！”杨华忠道。
“你说咋样就咋样？我跟凤枝我给了六两银子了，就算去青楼里点个头牌也要不了这个钱，我还给个毛线啊？”
“补偿兵兵？更是扯淡，他又不是我儿子！”杨振邦翻了个白眼。
“振邦堂兄，你做人不能这样！”杨华忠沉声道。
杨振邦撇撇嘴，有些不耐烦的道：“要不是看你是我堂弟，我都不会浪费这么多功夫跟你们磨叽，你们可晓得，我今日是要赶着去做一笔大单子的，这耽误的功夫，我要赚多少钱！”
杨华忠伸手拦住杨振邦：“我以长坪村里正的身份要求你必须承担责任，不然，我就做主把你们在村里的那三十亩田地充公！”
“哈？你公报私仇，你敢！”杨振邦瞪起了眼。
杨华忠道：“你看我敢不敢！”
“三叔，你不要说了，让我来劈了这狗日的！”
周生听不下去了，豁地一声拔出腰间的刀。
“周生，别……”
杨华忠想阻拦，却被杨若晴给拽到了一旁。
这边，周生把刀对着杨振邦，“你长了一身的嘴巴，我说不过你。我就涌这刀子跟你说话，今个，今个……”
周生的脸孔都已扭曲，手指都在颤抖，眼睛里更是有疯狂的火苗在跳动。
“今个你选，要么给我搞到冰块，要么，我送你下去见凤枝……”
杨振邦也被吓到了，想往后退，可是身后是桌子走不动。
想喊仆人过来救，两个仆人早吓得躲到门口去了。
一扭头，周生已经到了跟前，菜刀架上了他的脖子，冰冰凉凉……
“周生，杀人是、是犯法的……”杨振邦哆嗦着道。
周生狞笑：“我杀了你，把你家的钱抢了给我儿子，足够他长大，我去坐牢，一命抵一命，反正我的命也不值钱，拉你这个前呼后拥的大掌柜陪葬我不亏！”
杨振邦一听，吓得差点瘫软下去。
这么气派的院子还没住够呢，还没纳妾，人生一堆的乐子都还没来得及去享受，他可不想死！
“老三，晴儿，救我啊！”杨振邦朝杨华忠和杨若晴这求救。
杨华忠冷冷的转过脸去，不想理会杨振邦的鬼哭狼嚎。
杨若晴则是在那笑眯眯道：“振邦堂伯，那可是刀子耶，刀剑无眼，我可救不了你，你得自救。”
杨振邦气得快吐血了。
这边，架在脖子上的菜刀突然加重了力度，杨振邦感觉到脖子上的皮有些锐痛，随即，便有凉凉的东西从脖子上滑下来。
“周生，兄、兄弟，你莫冲动，咱有话好好说，没有啥问题是解决不了的。”杨振邦哆嗦着道。
“不就是冰块嘛？你放心，我就是上天入地也要帮你弄到，你先把刀放下来。”
“你的话，我不信！”周生直接拒绝了。
“刀子离开你的脖子，你就要变卦！”他又道。
杨振邦道：“得得得，我让人把冰块弄过来。”
很快，那两个仆人就抬着满满当当俩木桶的冰块过来了，估摸着得上百斤重。
“周生兄弟，这冰块我让人装车，给你送村子里去。”杨振邦又好言哄着道，“这会子我正在接一桩大买卖，钱都投进去了，身上就剩下这八两银子，还是打算做盘缠的。”
“呐，这八两银子你也拿去，给兵兵买点好吃的东西，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刀子挪开成不？”
……
“跟有些人，真的不能讲道理，还得来硬的。”
回去的马车上，杨华忠跟杨若晴这感慨道。
杨若晴望着前面周生坐着的那辆装着冰块的马车，也是满脸的感慨。
“这个振邦堂伯啊，典型的奸商，前几天看到他在小爷爷小奶奶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说什么儿子不孝啥啥的，我还以为他改变了一些呢，”
“这会子才发现，他是一点没变，他就是会装，那天闹成那样，说白了就是想为自己争取利益，那个利益，就是纳妾，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外面眠花问柳。”
第3205章 怪异的婆婆
杨华忠脸色不大好，沉声道：“一点都没改，就会演戏，合着半天是想要让我和你爷帮着打发林家，”
“幸好那天林家人过来，我让你过去帮忙辩驳你没去，没去的好，你振邦堂伯这种人不值得帮！”他道。
杨若晴扯了扯嘴角，“不要怪我这个做晚辈的说话不好听。”
“振邦堂伯和林家啊，说白了就是窝里斗，狗咬狗一嘴的毛，咱还是看热闹比较好！”
杨华忠点点头，想到啥，突然又问杨若晴：“对了晴儿，那天你没去帮忙，后来你说你去做了一件其他的事儿，那是啥啊？能跟爹这说说不？”
杨若晴抿嘴一笑。
心道这老爹的八卦心也还是有的嘛，这都一两天了，还惦记着呢。
她凑近老爹的耳朵，跟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啥？”杨华忠错愕，一脸紧张的看了眼四下，而后压低声问杨若晴：“这也行？这要是被官府晓得了，可是要问罪的啊！”
杨若晴勾唇，“所以我才不想跟爹你说呀，瞧，跟你说了，你这下担惊害怕了吧？”
杨华忠吞了口口水，似乎努力按压了一些恐惧。
他沉声叮嘱杨若晴：“这事儿往后可不能再做了啊，拦路打劫，这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
杨若晴脸上连连点头，去顺应杨华忠的意思，省得加重他的担忧。
但心里却坚持自己的态度。
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手段。
对林家，对杨振邦，你跟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就是对牛谈情。
得来狠的。
今个要是周生哥不拿出刀来架杨振邦脖子，前面马车里的两桶冰块是搞不到的。
接下来这一路，杨若晴都没怎么说话，躲回后面的马车厢去打瞌睡去了。
晌午不睡一会儿，下昼头痛。
而前面赶车的杨华忠却依旧是忧心忡忡，虽然自己不可能泄露消息出去，徐莽也不会，可汉子还是担心徐莽手底下参与了打劫的那几个兄弟说出去。
汉子心里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后，横下了一条心，只要官府过来拿人，他就去顶包，甭管咋样，都不能让闺女被抓去坐牢！
胸中抱定了这个决心，汉子的眼神都变得无所畏惧了。
带回了冰块，往灵堂里一放，整个灵堂的温度都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杨华忠带着村里的几个热心肠的村民们过去帮忙，杨若晴没去，这种事儿，一般都是男人们过去。
如若请妇人帮忙，那也是请去烧饭啥的，而且请的是还得是本家族人里的妇人。
杨若晴留在家里陪着骆宝宝，骆宝宝的水痘快要好了，身上渐渐舒服了一些，孩子的胃口也渐渐恢复。
杨若晴变着法儿的给骆宝宝做好吃的，青菜肉丸子汤，往汤里打两只荷包蛋。
骆宝宝一碗，大志一碗。
又蒸了红糖发糕，发糕上面用剔除了核的大红枣做点缀。
蒸煮出锅的时候，好大一盘，杨若晴用刀子切成一块块三角形状。
香甜软糯，蒸一大盘，老少皆宜。
顺便，杨若晴也拿碗拣了几块，往小琴家那边去。
小琴家的二闺女也在出水痘，给那孩子送点去。
小琴家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小琴蹲在一口洗澡的大盆边埋头搓洗衣裳。
额前还有两鬓的头发随着那搓洗的动作不时落下来，轻轻撞击着脸，遮挡住了视线。
她便每隔一会儿就把手里的水甩几下，把头发挽到耳朵背后，如此反复……
“小琴。”
杨若晴隔着院子门，朝里面唤了一声。
“来了。”
院门拉开，看到院子外面站着的杨若晴，小琴很是开心。
“晴儿，你咋得空过来了啊？快快快，快进来。”小琴忙滴招呼着杨若晴进了屋子。
杨若晴道：“听大磨哥说二丫丫出水痘，我这两天也一直在忙，早就想来看看孩子。”
“这不，今个做了红糖发糕，送几块来给孩子换换胃口。”
小琴看着杨若晴碗里诱人的红糖发糕，眼中都是感激的笑。
“许是身上痒吧，这几天胃口都不好，每天就喝点小米粥，等会见了这发糕保准开心。”她道。
“这会子是睡着的还是醒的？发糕趁热吃口感最好。”杨若晴道。
小琴道：“先前我出来洗衣裳的时候还是睡着的，她奶奶在边上照看着，这会子不晓得，我看看去。”
“我也看看去。”
杨若晴跟着小琴进了屋子，床上，二丫丫醒了，一个人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只小木偶玩。
小琴婆婆坐在床边的一把凳子上，正在做针线。
原本还是如常的面色，在看到小琴的时候，老妇人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放下针线活，直挺挺起身，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朝屋门口这边走来。
小琴举了举手里的碗对老妇人道：“娘，你看，晴儿专门送红糖发糕来给咱二丫丫了，您要不要吃一块……”
“我不吃那些！”
小琴婆婆没好气的对小琴道。
然后经过杨若晴身旁时，也跟没看到杨若晴一样。
杨若晴诧异了，心道这老妇人又是咋啦？自己好心好意过来看望她家孙女，还送东西过来，招呼都不打一声？
等到小琴婆婆走出了屋子，去了外面院子里，小琴转过身来对杨若晴这里歉疚的道：“晴儿，对不住了，我婆婆她……”
“我婆婆她不是有意针对你的，她是对我不满，然后就迁怒你了，对不住，我替她给你赔不是……”
杨若晴摇摇头，“我跟她原本就不相干，她啥脸色我无所谓，我也是因为你和二丫丫在这屋里我才来的，以前你住在学堂，我都不来这边。”
小琴点点头，“我晓得，我晓得你是因为我才来的，可也是因为我，让你受委屈了，对不住！”
杨若晴笑了笑，走了过来道：“不在乎就不算委屈，倒是你，你跟你婆婆又咋啦？”
小琴摇头，“一言难尽。”
杨若晴道：“那就先让二丫丫吃发糕，然后你细细跟我说到底咋回事！”
小琴点点头，来到床边，抱起二丫丫。
先是给她洗干净了手，然后才拿起红糖发糕给她吃。
二丫丫看到红糖发糕果真很开心，两岁多的小家伙坐在床上，手里抓着一只发糕，小嘴吧嗒吧嗒吃着，乖得很。
第3206章 婆媳大战
小琴看了眼屋门的方向，确定她婆婆现在不在这屋子里，方才扭过头来，对杨若晴这轻声道：“自打我公公被抓去大牢，我婆婆让我去跟你和你爹那里说，想让你们帮忙求情放我公公出来，而我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后，这段时日一直跟我闹。”
“前段阵子，也不晓得她从哪里打听到你跟县太爷家关系好，又跟我这说，”
“说我公公这段时日在牢里遭罪也遭够了，让我再去找你，让你去跟县太爷那求情，放我公公回来。”
“我没答应，她就两天不吃不喝来威胁我。”
“这一回，我不管她了，她不吃不喝，我就每天做好饭菜放到她床前，”
“然后我带上两个闺女去学堂，大闺女念书，我在灶房帮忙，二丫丫很乖，跟在一边耍就行了。”
“而且二丫丫很喜欢跟大磨哥一块儿玩，大磨哥打扫院子，修剪学堂里的那些树枝的时候，二丫丫就喜欢跟着他。”
“大磨哥人好，对小孩子更是热心，还掏了鸟窝煮了好多鸟蛋给二丫丫吃。”
“上回大丫丫玩耍扭到了脚，也是大磨哥给帮忙用药酒推好的……”
杨若晴有点诧异的打量着小琴，这不是正在说小琴婆婆的事么？
咋变成大磨哥的专题了呢？
而且看小琴这势头，似乎有着说不完的事情，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小琴说了一阵子，突然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在说，杨若晴都没怎么吭声。
“晴儿，你咋不说话？都是我一个人在说……”小琴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杨若晴勾了勾唇，“没事儿，我喜欢听，你接着说。”
小琴道：“方才我们说到哪了？”
杨若晴道：“说到大磨哥给大丫丫推脚。”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大磨哥，我是说我婆婆。”
“你说到你婆婆又在跟你闹，两天不吃饭……”
“对对对……”小琴连连点头。
“她又那样闹，就是要逼着我去跟你那求情，然后千方百计把我公公从牢里给捞出来。”
“但这回我一点都没有妥协，我只做到我自个的分内事，做好饭菜放那里，吃不吃是她的事儿。”
“前两天，那饭菜一点儿都不动，等到我第二天过去收碗筷的时候，饭菜都发馊了。”
“等到第三天，她怕是真的饿急了，全吃光了。”
“后面她就不那样了，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自个的衣裳自个洗，自个的屋子自个收拾。”
“但其他的事儿，她一概不做，我带着两孩子从学堂回来，”
“孩子们进院子门，她刚好在院子里坐着纳凉，孩子们喊她奶，她也是随便嗯两声。”
“前几天二丫丫出水痘，她稍微好那么一丁点儿，看我在外面洗衣裳，或是打扫院子，她就端一副针线活坐到这屋里来边做活计边陪着。”
“但自始至终都不跟我说话，我试图叫她，她也不搭理的。”听到小琴这番话，杨若晴笑了笑。
“你婆婆蛮固执的，一直都没放弃要捞你公公出牢的念头，一直都在用她自个的方式跟你这里表达不满，就看谁先妥协。”她道。
仔细回算下，旺福被抓去牢里也两个多月了。
陈屠户和陈虎都被砍了脑袋，陈熊和陈狗蛋在大牢里，是重型看押犯人。
旺福是帮凶，虽然不属于重刑犯，但也判了个好几年的牢狱。
等到从牢狱里出来，估计旺福头发胡须都要白了。
搞不好还熬不到出狱……
小琴咬牙，“我怕是打死都不会去求你们帮忙捞我公公出来的，让他进大牢，本来这事儿就是我的想法，他要是出来了，我哪里还有安生日子过……”
“砰！”
一声碎裂的声响在院子里响起，而且，就在窗口附近。
杨若晴和小琴一齐站起身来，两人脸上都是惊愕。
这是……小琴婆婆听到了？
念头才刚从脑子里闪过，屋门就轰一声被推开，小琴婆婆披头散发冲进了屋子。
老妇人怒发冲冠，头发丝儿都跟着了火似的。
她颤抖着手指着小琴：“你说啥？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琴慌了，站在床前不知该咋办，只知道摇头。
“搞了半天，你公公是被你陷害进去的？怪不得我叫你去帮忙求情让把你公公给捞出来，原来，是你在背后使坏，你是陷害你公公的元凶？”
老妇人气得浑身颤抖，冲上来一把揪住小琴的头发，另一只手握了拳头砸在小琴的脸上。
那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不管不顾，不挑拣地方的砸。
老妇人一边砸一边骂：“打死你个毒妇，打死你个小贱人，打死你个克夫的瘟神，扫把星……”
小琴只是哭，一边哭一边躲闪，却不辩驳半句。
老妇人越大越来劲儿，也不顾床上吓得红糖发糕都掉到了床上，哇哇大哭的二丫丫，使劲儿的揪着小琴，使劲儿的打。
又掐又打，还拽着小琴的头去撞边上的墙壁。
杨若晴赶紧过去拦住，小琴的脑袋撞到杨若晴的手上，手都快要麻木了，小琴的脑袋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看到小琴压根就不敢躲，更不敢反抗，就是任由她婆婆打，杨若晴急了，上前一把握住了小琴婆婆的手腕。
“别打了，你把她打死了谁来养活这个家？谁来拉扯两个丫丫？谁给你养老送终？”杨若晴问。
小琴婆婆猛地扭过头来，看向杨若晴的眼神就跟刀子似的锋利。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滚一边去！”老妇人喝道。
“今个我就是打死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也不关你这个外人的事儿！”她又道。
杨若晴瞪起了眼，“你仗着自己是婆婆就可以随意打骂儿媳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到此为止成不？”
老妇人冷笑，朝杨若晴这边啐了一口。
还好杨若晴反应快，不然就要被这口老陈痰做面膜了。
“我看你一把年纪，又是小琴的婆婆，我给你几分容忍，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心！”杨若晴冷着脸子道。
“没有人要抓你家旺福下大牢，也没人给他下套子，是他自个身子不正非得跟陈屠户父子混到一块去谋害咱村民，是他自个非得往这火坑里跳，你要怪就怪他自个做多了坏事遭报应，别迁怒任何人！”
第3207章 要分家了
杨若晴的话就跟一瓢热油泼在了燃烧的火苗上，腾地一下，小琴婆婆整个人从地上蹦了起来。
每一根头发丝儿都竖在头顶，鼻孔里喷着气儿，眼睛里喷着火。
“你瞎扯，你放屁，你就是看着我家大平不在了欺负我们老实人，你们黑了心肝，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显摆，欺负我们弱小，欺负我家旺福老实1”
“你给我滚出去，滚回你自个家去！”
小琴婆婆一把抓起杨若晴拿过来的那只装着红糖发糕的碗朝杨若晴扔过来。
杨若晴身形一侧避开，碗砸到墙壁上，碎成好几瓣儿，碗里剩下的几块发糕也掉到了地上，全脏了。
这举动，吓坏了二丫丫。
孩子惊恐大哭，嘴里的发糕都吐了出来。
小琴赶紧抱住孩子，拍着孩子的后背让她吐出来。
一边哭着央求她婆婆：“婆婆，这不关晴儿的事儿，晴儿一直在帮咱家，今个专门送发糕来给你孙女吃，你别这样……”
“你闭嘴！”小琴婆婆朝小琴那吼。
小琴吓得怔住了，愣愣看着婆婆。
小琴婆婆又转过身来，看见杨若晴还站在屋子里没走，老妇人捞起桌上的鸡毛掸子鸡朝杨若晴这里冲过来。
“还不滚？死皮赖脸赖到我家，老娘打你出去！”
小琴婆婆挥舞着手里的鸡毛掸子往杨若晴身上抽打过来。
看着老妇人这副张牙舞爪，狰狞可怖的样子，杨若晴突然好倒胃口。
看着她手里的鸡毛掸子，她眯了眯眼，她没有要打老妇人的习惯。
但她也绝对不会任凭老妇人打的，她不是小琴，不会惯着这个老妇人。
“婆婆，别，别这样……”
小琴突然从后面冲了过来，抱住了老妇人的手臂。
“娘，你要打要罚就朝我来，不管晴儿的事儿，晴儿她一直在帮咱家，您不能好坏不分，把对媳妇的不满迁怒到晴儿身上去呀！”
小琴哭着哀求，可是，老妇人却无动于衷，反手给了小琴一巴掌。
直接把小琴打得摔倒在地，老妇人抄起手里的鸡毛掸子先是照着小琴身上狠狠抽了几下，然后又转过身来，还想打杨若晴。
杨若晴这回是真的恼了，一把就夺下了老妇人手里的鸡毛掸子，直接折成了两截扔在老妇人的脚下。
“你个疯婆子，姑奶奶看你一把年纪，又是小琴的婆婆，才给你几分面子几分尊重，你这老货别给脸不要脸！”
杨若晴朝着老妇人怒喝。
“你家旺福就是个人渣老王八蛋，也就你这瞎了眼珠的蠢货才把他当个眼珠子似的宝贝着。”
“旺福吃喝嫖赌抽样样都沾，这几年不晓得把咱村祸害成啥样，你唯一的儿子大平死了他都不悔改，”
“你们这个家要不是小琴一直在拉扯着，早就散球了。”
“要是小琴心肠稍微硬一些，改嫁了，你还有家吗？你个昏了头的死老太婆好好反省反省吧，你媳妇好，你就这样往死里欺负她，不知好歹！”
杨若晴一边喝骂着小琴婆婆，一边把小琴扶起来，扶到了屋子外面。
小琴家的动静左邻右舍都听到了，最先赶到的是一墙之隔的大云家。
刚巧黄毛也在娘家，母女两个都过来了。
看到杨若晴拉着小琴来了院子外面，小琴披头散发，在那捂着脸嘤嘤的哭，杨若晴站在一旁，气得脸蛋儿通红。
“晴儿，这是咋回事啊？咋吵闹成这样？”大云走了过来，惊讶的问道。
杨若晴道：“小琴婆婆发疯呢，闹得不可开交！”
大云诧异，上前几步去到屋子门口，果真看到小琴婆婆坐在屋子里拍打着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骂。
院子里，黄毛看到小琴手背上两道红印子，“这是……”
“她婆婆拿鸡毛掸子抽的，手上，身上好几处都这样呢，太狠心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
屋子里，小琴婆婆还在那里闭着眼睛骂小琴，一百样的死一千样的坏，总而言之，这个家就是小琴这个瘟神祸害的。
克夫，克公公，还生不出儿子。
骂声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小琴婆婆不知收敛，骂得小琴越发的抬不起头来。
“小琴，去我娘家坐会吧，你家这院子里待不下去了。”黄毛道。
小琴摇头，抽泣着道：“二丫丫还在屋里哭呢，孩子吓到了，我得进去安抚她。”
杨若晴道：“走，我送你进去。”
杨若晴护着小琴进屋子去陪孩子，大云则招了几个前来看热闹的妇人一起把小琴婆婆扶到了她自个的屋子让她哭骂去了。
这边屋子里，小琴抱着二丫丫，在哪柔声哄着，二丫丫当真吓坏了，蜷缩在小琴怀里时，小小的身体还在不停的发抖。
“孩子都出水痘了，晴儿家孩子出水痘，两个奶奶呵护着，我家孩子出水痘，奶奶闹成这样，我这是造了啥孽……”
“我为这个家做了这么多事儿，到头来里外不是人，这日子当真没法过了……”
看热闹的人分成两拨，一拨在那屋劝小琴婆婆，一拨在这屋劝小琴。
好不容易把这婆媳俩都安抚住了，方才渐渐散了。
杨若晴是最后一个走的，她对小琴道：“明日一早我也要动身去孙家沟，我嘎婆做头七，不能再村里陪你，你这里……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小琴道：“你嘎婆头七是大事，你作为外孙女应该去的。”
“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我婆婆要是再打我，我自然会跑出去躲，她骂我，我不搭理就是了。”
小琴扭过头去，看着已经在她怀里哭累渐渐睡去的二丫丫，道：“我想过了，等到二丫丫的水痘好了，我就搬去学堂住，这院子我留给她了，往后权当分家了吧，我供着她。”
……
凤枝那边要准备入殓做法事了，杨华忠和骆铁匠都买了香纸炮仗过去吊丧。
凤枝娘家的五个哥哥五个嫂子都带着孩子们过来送花圈了，五个嫂子一个哭得比一个悲伤。
村里看热闹的人都说凤枝娘家哥嫂多就是好，有这五个哥哥，将来就算周生续弦，后来的继母也不敢为难兵兵。
但是后事又会如何呢？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孙家沟这边。
杨华忠和杨若晴一行风尘仆仆赶过来参加孙老太的头七，七天不见，娘和大舅妈几个又憔悴好好几圈，尤其是娘孙氏，又黑又瘦，好像苍老了十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