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灵魂深处的记忆
骆风棠侧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臂。
没了这条右臂，他就成了个废人。
往后再不能拉弓射箭，也推不了独轮车。
可是……
他又看了眼那边。
晴儿正被李大刀用弩弓对着。
她站在那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晴儿肯定被吓坏了吧？
骆风棠暗想，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边，杨若晴低垂着头，落下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翻涌的晦暗。
心内，更是如涨潮的海水，掀起滔天的巨浪！
当李大刀淬毒的弩弓对着她，
当李大刀在那拿她做筹码来威胁骆风棠，
这些熟悉的对话，勾起了她深埋在灵魂深处的记忆。
画面逆转，穿越了时空。
十八岁那年，她第一回离开训练基地。
跟随组织里唯一护着她的师兄一起去莫斯科执行一项a级任务。
一样的冰天雪地，
一样的林海雪原。
一样的狭路相逢。
她当时也是这样被对方用枪口指着，用以威胁师兄。
师兄为了救她，选择了妥协。
对方每报出一个数字，师兄便要用刀往腿上扎对应那数字的血孔……
直到最后，师兄失血过多倒在雪地里。
而对方，在满足了猫戏耗子的游戏后，并不打算信守承诺。
最后，她逆袭击杀了对方。
可是，师兄却永远离开了她……
这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永难弥合。
也是伴随终身的遗憾……
没有偿还的机会！
打那以后，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变成机器，剔除人的感情。
她越来越强大，站在业界的巅峰，让众人仰望。
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曾是多么的无力过，脆弱过……
她银行卡里的积蓄，是一串让人咂舌的数字。
可那又如何？
她不还是一个人？
即便死了，魂穿了，也没有人在意她去了何处，几时归来？
她累了。
这一世穿越。
她只想敛尽锋芒，做一个普通的农家女。
有爹娘，有弟弟。
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可是，为何还是要让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在她的面前上演？
耳边，已经传来李大刀的报数声：“一、二、三……”
“我砍！”
那边，骆风棠拔出了匕首。
匕首出鞘，划过一抹刺耳的鸣音。
匕首的寒芒，倒映出他眼底的决然。
这边，李大刀的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怪笑。
一直低垂着头，像是被吓坏了的女孩儿，突然动了。
“嗖！”
一团雪球从她的手中飞出去。
雪团直接砸中骆风棠的手腕。
他虎口一麻，手里的匕首掉到了地上。
当他惊愕抬眼，只见那边的她，如同一股旋转的风。
眨眼间就到了李大刀的身侧。
一记鞭腿横扫出去，直攻李大刀下盘。
李大刀摔倒在地，手里的弩弓飞出去。
她身形一纵，一脚踏在李大刀胸口。
完美的逆袭，不过是一个呼吸间。
骆风棠倒吸了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从他的角度，看到的是她挺直的腰杆，冷漠的侧颜。
北风呼啸，掀起她的发，放肆舞动。
她身上，有种他从未见过的气势，源源不断的释放出来。
睥睨天下，傲视群雄。
却又孤寂冷漠。
骆风棠怔在原地，呆呆的看着。
这样的晴儿，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他知道，只这一眼。
此生，他的心里，再容不下别的女子……
这边。
杨若晴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踩在脚底的男人。
眼底，掠过一抹酷冷嗜血的冷芒。
脸上，却绽放开无邪的笑容。
“你刚说你喜欢捡软柿子捏是吧？”
她笑眯眯问道。
李大刀躺在地上，好几次想挣扎着起身。
可是胸口就跟被一座大山给压住了似的。
“我错了，小妹妹，你高抬贵脚饶了我吧？”
李大刀赔着笑央求。
麻蛋的，今个是啥破日子？
遇到这对少年，一个比一个牛比！
“小妹妹，只要你饶了我，回头我给你买糖吃，买花衣服穿，成不？”李大刀接着求饶。
杨若晴扯了扯嘴角。
当她是三岁孩子？
“糖和花衣服我都不喜欢呢！”她摇摇头道。
李大刀赶紧问：“那你喜欢啥？叔叔给你弄去，只要你放了叔叔……”
杨若晴认真的想了下：“我喜欢听听蛋碎的声音，可好听了……”
“啊？”
李大刀一脸迷茫。
还没反应过来啥意思，眼前的女孩儿唇角勾起一丝邪恶的笑意。
一种不好的预感，窜遍李大刀的周身。
“不……”
在他惊恐的喊声响起的同时，她的脚已再次落了下去。
目标不再是他的胸口。
换做了他的双腿之间。
“嗷……”
杀猪般的惨叫，震得附近大树上的雪块簌簌往下掉。
李大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五官扭曲在一起。
他夹着双腿蜷缩成一团，痛得大呼小叫。
杨若晴站到了一旁，笑眯眯瞅着，眼皮都不眨一下。
骆风棠来到了她身旁。
“晴儿，你没事吧？”
他扶住她双肩的手臂，还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眼睛，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见她毫发无损，他松了一口气。
杨若晴把他眼底的担忧看在眼底，心里暖乎乎的。
“我没事呢，你不用担心。”
她笑着说道。
看到他腰间空着的匕首套子，她的目光逐深了一分。
方才，他为了救她，连手臂都不要！
这是一种什么养的感情，才能让他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
确定杨若晴没有受伤，骆风棠松开她的肩膀，转身走向李大刀。
他在李大刀的身前站定。
拳头捏得嘎吱作响，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
杨若晴也跟了上去。
“棠伢子，这鸟人啥来头啊？”
她问。
这地方是乡下，民风淳朴。
村民之间虽也常有纷争，但乡里乡亲的，最多也就是打几场架。
像李大刀这种亡命之徒，还真少见。
也幸好是她和棠伢子都有自保的能力。
要是换做普通人，今日指不定就被李大刀给谋财害命了。
到时候尸体往悬崖底下一扔，神不知鬼不觉。
听到杨若晴问，骆风棠皱着眉头道：“此人叫李大刀，是隔壁李家村的。”
“从前是跟近一带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听说还去做过山贼。”
“后面惹了官司，坐了几年牢狱放出来了，靠着打猎为生。”他道。
杨若晴点了点头。
从这经历看，此人果真是个穷凶极恶之人。
第306章 从未见过的戾气
“接下来咋处置他？”杨若晴又问。
照着她的习惯，必定是宰了李大刀。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嘛。
可是，
她却不想让骆风棠看到太多她的另一面。
他是这样的憨厚，本分，善良。
她怕吓到他。
听到这问，骆风棠没有出声。
却是抡起了拳头，一拳砸下去，李大刀眼一翻晕死过去。
“晴儿你在这等我！”
他交代了一声，俯身扛起李大刀快步朝那边的密林深处走去。
杨若晴怔在原地，看着骆风棠的身影消失。
这小子，他是要做啥？
很快，骆风棠便一个人跑了回来。
他捡起地上的梅花鹿，腾出另一只手来拉住杨若晴的手。
“晴儿，我们走。”
杨若晴点点头，任凭他拉着往回走。
他的手指一直在用力，像铁钳似的把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里。
好像生怕松了一点，她就会飞掉。
她的手骨都有些被他捏疼了。
张了张口想要提醒他松点，却瞥见他紧绷着的侧脸。
阴沉，冷硬，如同覆着一层冰霜。
“棠伢子，你把李大刀弄哪去了？”
她忍不住还是问了。
骆风棠的脚步刹在原地，他抿了抿嘴，眼底有晦暗的东西在翻涌。
杨若晴绕到他身前，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把李大刀弄哪里去了？”她再一次问。
骆风棠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晴儿，我说了你别怕。”
“你说。”
“我、我想杀了他！”骆风棠沉声道。
眼底掠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戾气。
她暗惊了一下。
她认识的骆风棠，憨厚朴实，是个豁达善良的少年猎人。
寡言少语，但，待人处事都和和气气的。
骆风棠的声音，再次传进她的耳中。
“晴儿，方才那一瞬，我真的慌了。”
他接着道：“弩弓的箭头有毒，即便只是擦破你的皮，你也会死！”
“我一想到你差点被李大刀害死，我就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说到这，他的牙齿咬在一起，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着。
那眼底的晦暗和戾气，如同一团黑色风暴。
“既如此，那你为何不杀了他？”杨若晴追问。
骆风棠眯了眯眼，轻轻摇头，脸上露出痛苦和纠结。
“我、我想杀，却又下不去手！”他喃喃着道。
他的心底，终究还保留着善良的底线。
杨若晴暗想。
她握住他的手，轻轻掰开他紧握的拳头。
让自己柔软温暖的掌心，去熨帖他绷紧的手指。
“既然下不去手，那你把李大刀弄哪去了？你告诉我！”她柔声哄问。
掌心中传来的温暖摩挲，渐渐让他焦躁不安的心，平复下来。
“我把他扔进了那边的一个虎窝。”
“我下不去手杀他，但我也绝不能让他活着再来祸害晴儿你。”
“就让老虎来结果他的性命吧！”他道。
杨若晴点点头。
“好了，这事儿过去了，咱都好好的，不要再想了。回去后，也不要跟家里人提。”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微笑着道。
骆风棠也点点头：“走，我们回去。”
“好！”
他一手扛着梅花鹿，另一手牵着她。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回到了之前蹲守梅花鹿的那块大石头附近。
杨若晴忘了眼头顶的日头，估摸才刚到晌午。
“棠伢子，我们当真就回去吗？”她问。
骆风棠听她这问，诧了下。
他以为发生了先前那件事，晴儿应该受惊不浅，想早些家去。
可这话音……
“晴儿，莫非你还想去做点别的啥？”他问。
杨若晴望了眼身后银装素裹的山峦。
“时候尚早呢，我还想去山里转转。”
她道。
“若是运气不赖，能再猎到一只香獐子，咱就发啦！”
八两银子一两麝香，若是能弄个三四两的麝香，二三十俩银子就到手了！
听到杨若晴这般一说，骆风棠也动心了。
他抬手指向西面的一座山峰。
“晴儿瞧见那边的山头没？那里长着好多香樟树。”
“我上回在那瞅见过香獐子出没，咱去那边狩！”
“好嘞，走起！”
……
两人一路往西，翻山越岭，跋山涉水。
“望山跑死马，不行啦不行啦，找块地儿歇口气！”
杨若晴气喘吁吁，脸颊儿红通通的。
一屁股往地上赖，就不想起来了。
骆风棠站在一旁笑看着她。
“若是累了，咱就回去吧？”他问。
杨若晴摆摆手：“不成，不能半途而废。容我喘口气咱接着干！”
骆风棠哭笑不得，在她身旁蹲了下来。
“你爬我背上来，我驮你上去。”他道。
杨若晴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小看我啊？姐姐是那么娇气的吗？”
骆风棠笑眯眯看着她。
她捏了个拳头作势挥舞了一下。
一脸得意的道：“方才姐姐可是一招就把那李大刀给干趴下了呢！”
提到这茬，骆风棠脸上的笑容敛了几分。
“晴儿，看你出招的动作，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就像是会功夫呢。你是咋会那些的？”
他一脸诧异的问道。
第一回见她出手，是在村口的河边。
当时她被陈狗蛋陈虎陈熊兄弟围住。
那会子他就有些诧异了。
今个，更是让他震撼。
杨若晴目光闪了下，暗骂自己得意便忘形。
“我哪懂什么招式功夫啊？你戏文听多了吧？”
杨若晴笑着嗔了他一眼。
看他还是一脸迷雾的样子，她又道：“我那是临危时，身体的本能反应。”
“不想死，就小宇宙爆发啦！吼吼，雄起！”
骆风棠：“……”
“莫在这歇息了，前面有个山谷，谷里有条小溪，我们去哪里歇息。”
骆风棠站起身来，顺便也把杨若晴给拽了起来。
很快就来到了山谷里。
相比较外面的大风，山谷里要显得暖和一些。
一条小溪，潺潺而过。
杨若晴讶异了下：“这么大的雪，这小溪咋也不结冰呢？”
骆风棠道：“据说这小溪是从附近的一个山洞里流出来的，那山洞底下连着一条暗河。”
“暗河的水，常年都是暖的。”
“哇塞！”
杨若晴欢快的奔到了小溪边，脱下手套，鞠了一捧水漱口。
水果真是温的。
第307章 小东西好狡诈
“晴儿，你在这里歇会，我去对面林子里转下。”
骆风棠道。
杨若晴知道他是个一刻都闲不住的人。
“成，你去吧，不过得快些回来。”她道。
“嗯，不会走远，就去找找那边的野鸡窝。”他道。
溪边就剩下她一个人。
山谷很安静。
一轮日头挂在头当顶，淡淡的日光照在身上，倒也暖融融的。
百无聊赖之际，杨若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叫声。
“嗷呜……”
循声望去，那边被雪覆盖的灌木丛后面，一抹白影一闪而过。
雪地里，除了一串清晰的梅花脚印，还落下几滴殷红的血。
惊鸿一瞥，像是一只大雪狐呢。
雪狐？
好东西耶。
杨若晴激动起来，拔腿就朝那边追了过去。
先前还走得半死不活的，这会子，小马达哒哒哒的开到了极致。
白裘皮，卖到皮草铺子里。
那可是铛铛响的银子。
自个做成围脖，又暖又舒服，想想都美美哒！
小东西，哪里逃！
一口气追到林子里的一棵被雷劈成两半的大树附近。
那脚印和血珠子突然就戛然无踪了。
她在原地转着圈子，挠了挠头。
一滴液体，从头顶掉了下来，插着她的鼻子落到脚下的雪地。
是血！
小东西，好狡诈！
她勾了勾嘴角，抽出腰间的绳索，打了个套。
然后，朝着那劈成两半的大树树梢上甩了出去。
嗖……
“嗷呜……”
一团白影从天而降，在半空，就被她一把捞住。
拽着它的双腿倒拎在手里。
“哈哈，看你往哪躲！”她笑着大声道。
“汪汪……”
“汪汪汪……得儿汪！”
狗吠？
她低头一看。
傻眼了。
还以为是只雪狐，咋又是只狗呢？
等等——
她把那只还在奋力挣扎的狗崽子拎到面前，跟它大眼瞪小眼。
“我擦，咋又是你呀？”
她惊呼出声。
眼前这半大的狗崽子，可不就是上回进山，她无意中救下的那只小崽子吗？
它还送了一只咬死的野兔做谢礼呢。
听到她的声音，手里的小白狗也怔了下。
它睁着一双黑曜石般的圆眼睛瞪着杨若晴。
眼底也闪过一丝熟悉的异芒。
但片刻，它又扭动着肥臀挣扎起来。
不过这回挣扎，不再如方才那般性命之搏。
竟像是多了几分撒娇的成分。
杨若晴的嘴巴都惊得合不拢。
这算啥？
猿粪吗？
想不到她一个人，竟然跟一只狗崽子造化这么深！
视线瞅到它的后腰，我去！
好大一条口子，皮开肉绽，骨头都要出来了！
“你这小东西是山林公敌吗？咋回回见你都挂了彩呢？”
她叹了口气，把它放回了地上。
腾出手去掏身上带着的金疮药。
它的腿脚刚落到地上，就跟那龙归了大海。
拔腿就想要逃。
却忘记了脖颈上还套着绳索。
身影如白色的利箭，嗖地一声就冲了出去。
身后的杨若晴冷哼一声，抬脚踩住绳索的另一端。
“砰——”
“嗷呜——”
它又被反弹了回来，重重砸在她的脚边。
打了一个滚站起身来，痛得龇牙咧嘴。
“招呼不打一声就想溜？这么没礼貌，摔死活该！”
杨若晴白了它一眼，撇撇嘴道。
它像是听懂了杨若晴的话。
‘嗷呜……’了一声，站在原地，没再逃。
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杨若晴在那捣弄。
杨若晴掏出金疮药来，在它眼前晃了晃。
“老规矩，想要上药就跟我来。不想上药，就自个滚蛋！”
说罢，她摘下它脖颈上的绳索，塞回自个腰里。
转身朝着那边的小溪快步走去。
她没有回头去看它。
心里却很好奇。
这个小东西这么有灵性。
它愿不愿意信任她而跟上来？
身后，小白狗歪着脑袋，瞅着杨若晴的背影走远。
圆溜溜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和迷茫，还有挥之不去的戒备。
这边，杨若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都快要走出树林子了，身后还是半点动静都木有。
她不禁有点小失望。
姐姐我长得像坏人吗？
还是这小东西戒备心太强？
哎，早知道，就该直接按住它直接用强了。
赌啥赌？
竟然去赌一只小兽会不会对自己信任？
犯傻啊！
就在她快要走到小溪边的时候，一道白影划过一道弧芒超越了她。
她脚步刹住。
它蹲坐在她身前，正仰着头巴巴看着她。
白色的毛绒绒尾巴，在身后的雪地里摇来摇去。
咋看咋像在讨好她？
杨若晴乐了。
方才的那一丝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哈哈，算你这小东西识相，过来这边趴下，我先给你清洗伤口。”
她朝它打了个响指，来到溪水边蹲下。
它摇着尾巴蹦了过来，一个翻滚躺在地上。
四肢朝天，露出粉红色的小肚皮。
以及，它的某些性别特征……
杨若晴瞅了它一眼，哭笑不得。
“让你趴着不是躺着，这么没羞没躁的，被路过的小母狗瞅到你这样，会吓坏的！”
她打趣道。
它听懂了她的话，一个激灵赶紧蹦了起来，又重新趴了下去。
那眼神，骨碌碌的转着，像是有点羞恼。
湿漉漉的小黑鼻子贴着溪边的鹅卵石，哼哼唧唧了几声。
杨若晴瞥了它一眼，无声的笑了。
“洗伤口会有些痛，你忍着点啊！”
她兀自说着，鞠了水开始清洗伤口。
温润的泉水冲刷着伤口，那滋味，不好受。
小狗的身体瞬间绷紧。
却闷声不吭了。
好样的，够坚强。
杨若晴暗赞。
一边手脚利落的为它上药包扎。
“哎，这是我的第二条裤脚了！”
她扯下自己的一圈裤脚，撕成绷带给它绑在腰间。
“哈哈，就跟系了个裤腰带似的，好帅啊你！”
她忍不住把它抱了起来，上下打量着，为自己的杰作连连点头。
它却是有些不习惯这样跟人亲近，在她的手里挣扎着，龇牙咧嘴。
露出口里一排锋利的犬齿。
在日光下，闪过让人生畏的寒意。
明明她的手指就在它的脖颈边。
只要一个低头就可以咬断。
可它只是做出凶狠的样子，却没有真咬。
第308章 我想陪你一起过
杨若晴原本打算放下它。
突然想到上回骆风棠的推测。
她歪着头细细瞅着它。
“小东西，你是狼还是狗啊？我咋认不出来呢？”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我叫杨若晴，你叫啥？哦，我忘了你不会说人话。”她道。
小狗翻了个白眼。
投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杨若晴无视它的鄙视，想了想，“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姐姐我今个心情好，给你赐个名儿！”
“叫啥呢？”
她绞尽脑汁。
“狗蛋咋样？”
“咳……”
手里的小白狗像是被口水给呛了一下，狠狠咳了几声。
“狗剩也不赖！”
“二狗子？”
“旺财？不行，跟我小姑那狗同名了。”
“来福咋样？”她轻轻摇晃着它问。
小白狗翻着白眼，瞪着头顶的日头装死。
“这么接地气的名儿都不喜欢啊？”她问。
“得，那我想个文艺点的！”
“你这么白，身上没一根杂毛。要不，叫踏雪吧？”
这一回，小白狗有了点反应。
它扭了扭腰，故意让自己的性别特征暴露了下。
杨若晴恍然。
“哦，你是想说，你是男的，踏雪这名儿是小母狗叫的是吧？”
它不动了。
“成，那你就叫追云！又潇洒又帅气！”
小白狗这回没有咳嗽，也没有翻白眼望天。
它歪着脑袋，眯起了眼，似乎也在琢磨着‘追云’二字的意境。
杨若晴瞅了眼它这明显放大了一倍的体型，一脸的憧憬。
“追云啊，等你再长大一些，我就带你回村。”
“把我二牛叔家的小花介绍给你做媳妇咋样？”
一听这话，追云的身子猛地一抖，朝杨若晴龇牙咧嘴起来。
杨若晴敲了下它的脑袋，瞪起了眼。
“小花可是咱村的狗花呢，稀罕它的公狗，从村头排到村尾！”
“我是走关系，才给你插个队，你别不识好歹。”
追云一口闷血差点吐出来，耷拉下脑袋。
本来还想逗弄会它，这时，对面树林子里传来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
有了先前李大刀的教训，杨若晴现在在这无人的山谷里变得警惕起来。
她抱着追云一个闪身躲到附近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视线锁定对面的树林子。
很快，就看到骆风棠拎着两只野鸡大步出了林子。
杨若晴一喜，放下追云就朝骆风棠那边奔去。
“呀，好肥的野鸡呀，今晚有大餐啦！”
她欢呼道。
骆风棠也很高兴。
“晴儿，等得很无聊吧？”他问。
杨若晴摇头：“一点都不无聊。”
“我跟你说啊，我又遇到了追云，还跟它耍了一会子呢。”
“谁是追云？”骆风棠问。
“就是上回我跟你说的那只小白狗呀。它在那呢……”
杨若晴朝大石头这边指来。
“咦，它哪去了？方才还在呢！”
她讶了下，朝着四下喊：“追云，你出来，我给你介绍个新朋友……”
回应她的，是山谷的回音。
骆风棠目光警惕的扫过四下。
“算了，它见我来，估计已经跑了。”他道。
杨若晴点点头。
“许是你这身上的弓箭和匕首，让它惧怕了。”她道。
骆风棠是猎人。
常年穿梭在山林中。
跟狼王搏击，跟熊瞎子绝路相逢。
他的手里沾满了这些野兽的血。
野兽们都很惧怕他。
他是野兽们的天敌。
追云肯定也是嗅到了他身上的杀气，所以逃之夭夭了。
杨若晴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棠伢子，你要不要歇息一下？”她问。
“我不累。”他道。
“那我们就接着赶路？”她道。
“走！”
两个人不再耽搁，一鼓作气朝西面的那座山峰进发。
在两个人离开后。
一个白色毛绒绒的脑袋从石头后探了出来。
它歪着脑袋望着杨若晴远去的背影。
然后，一个闪身，消失在另一边的密林深处。
一路上，果真如骆风棠说的那般，路边生长着很多香樟树。
好多香樟树，一看就有些年头。
骆风棠道：“下回咱进山来，我得伐些香樟木回去烧炭。”
杨若晴点头：“就是路程太远了，拖不动太多，不然，扛回去打家具也不错啊。”
骆风棠道：“事在人为，总会想到法子的。”
……
一路都没遇到香獐子，两人一鼓作气爬上了西面的峰顶。
这座山峰海拔很高，比上回她和骆风棠爬的左角峰还要高。
而且峰顶，超冷！
不过，视野却极为开阔。
站在大石头上，她颇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晴儿你来看，那里是我们长坪村。”
骆风棠极目远眺，指着某处对杨若晴道。
“哪呢？我瞅瞅！”
她站到了他身旁，顺着他手指的指引俯瞰过去。
如同八卦般布局的河流田地。
大树掩映着的，便是大大小小的村落。
下过雪，入眼都是白茫茫一片。
偶有一些人家的屋顶，马头墙露出一抹青色。
此时正处晌午，家家户户都在做晌午饭。
站在这里远眺，只见一条条黑色的烟柱子，歪歪扭扭着升起。
如此的纯澈世界，却又不乏烟火的气息。
想到这其中有一道炊烟，是从自家烟囱飘出来。
杨若晴就有种真实而又踏实的幸福感，满满的充斥在胸腔里。
“这种平淡的农家日子，真好过。”
她忍不住感慨了句。
骆风棠侧首看着她，目光含笑。
“晴儿，我想陪你一起过。”他轻声道。
杨若晴抬头看着他。
有点不太理解他这话。
“咱们，不都是一起过的吗？”
她问。
一起做豆腐，一起进山狩猎。
一起发家致富。
甚至，一起经历生死。
骆风棠笑了下，他知道她没听懂他话里深层次的东西。
深吸了一口气，他打算鼓足勇气挑明。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直勾勾望向他身后。
然后，她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不对，应该说是亢奋！
“咋啦晴儿？”
他不解的问。
杨若晴指着他身后的那棵参天大树，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棠伢子，牛樟树，这里竟然生长了牛樟树耶！”
撂下这话，她转身朝那棵大树跑了过去。
围着树身转了一圈，杨若晴俯下身在树底下那些边边角角里搜寻着。
“晴儿，你找啥呢？”
骆风棠也跟了过来，不解的问道。
杨若晴道：“找牛樟菇。”
“牛樟菇？那是啥？”他又问。
第309章 不符合她的性格
找了一圈没找到，杨若晴站直了身。
“这树可不是普通的香樟树呢，这是牛樟树。”
她对骆风棠道。
“百年以上的牛樟树枯死的树洞里，还有潮湿的树干上，会生长一种菌类，叫牛樟菇。”
“牛樟菇可是菌类里面的王者，甭管是食用还是入药，都是极稀罕的东西呢！”
“要是卖去医馆，价钱铁定不在麝香之下！”
不知是山风太大呢，还是她再次激动了。
说到后面，那声音都在颤。
跟他解释完，她撸起了袖子，准备爬树上去找。
被骆风棠被懒腰抱了下来，稳稳放到地上。
“诶，你抱我做啥，我要上去找牛樟菇呀，找到咱就发啦！”她大声道。
骆风棠被她这副猴急的样子弄得想笑。
“爬树的活计交给我，你在下面守着鹿和野鸡！”
他道。
把鹿，野鸡，还有背后的箭筒和长弓一并摘了下来，放在一旁。
只留了一圈绳索在腰上，然后开始攀爬。
“下过雪，树身上打滑，你当心点。”
杨若晴在底下叮嘱。
骆风棠笑道：“放心吧，我六岁就爬树，不会有事的。”
事实证明，他没有吹牛。
如此被雪块覆盖着的参天大树，平常人压根就没有承力点。
却挡不住他的敏捷身手。
一边攀爬，一边将手里的绳索甩出去，套住树身。
就这样以力借力。
几个眨眼间的功夫，他便爬到了距离地面五六米的高度。
杨若晴仰着脖子看，树上偶尔还有雪掉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仰着脖子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百年以上树龄的牛樟树，遮天蔽日。
那枝干更是如同一顶撑开的巨型树伞。
杨若晴瞅不见骆风棠的身影，但是她喊他，他也能听到。
还好，不至于失联。
“晴儿，我看到这里有个树洞！”
很快，他的声音从高高的树梢上传来。
经过山风的吹拂，传到她耳中有了一丝缥缈。
“是树洞吗？那你挪过去瞅瞅，找找里面有没有生菇子！”
杨若晴把双手在嘴边捂成了个喇叭状，大声喊。
很快，树梢上又传来了骆风棠有些激动的声音。
“晴儿，我摘到了，有一朵好大的菇子，跟马蹄似的……”
马蹄状的牛樟菇？
杨若晴眼睛一亮。
“晴儿，我扔下去？”他在树上问。
“不能扔，会砸碎的！”
牛樟菇很脆弱，从那么高的地方扔下来，铁定砸得稀巴烂。
那还卖个毛啊？
“棠伢子，你下来吧，下来的时候当心着点儿。”
她又喊。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山谷那边，一个黑点朝这边靠近。
等到再近一些，杨若晴看清楚了，竟然是一只老鹰？
我擦，这山上咋那么多老鹰啊？
上回进山，她差点被老鹰攻击。
棠伢子的屁股还被老鹰给啄去了一块肉。
对这种生物，杨若晴都快要产生心里阴影了。
尤其是这会子飞过来的这只鹰。
那体型比上回那只大得多，黑色的翅膀扑扇开来，跟架小型战斗机似的。
鹰嘴锋利如刃，鹰钩更是吓人。
稍一愣神的当口，那只老鹰在峰顶盘旋了一圈。
然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一个俯冲，朝着这边猛扑下来！
杨若晴回过神来，第一个念头便是这老鹰要来抢鹿和野鸡。
她赶紧把鹿和野鸡拽到自己身后，另一手抄起随身携带的那把柴刀。
赶跟姐姐抢食，剁了你丫的鹰头，拔了你的鹰毛！
头顶的牛樟树上，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树枝剧烈的摇晃起来，拳头大的雪块簌簌往下掉。
差点砸到杨若晴，还好她跳到了一旁。
这才发现，原来那老鹰的攻击目标不是鹿和野鸡。
而是树上的骆风棠！
丫的是啄人肉上瘾了？
还是冲着牛樟菇去的？
念头一闪而过。
杨若晴抓起骆风棠留下的弓箭，跳上了附近一块大石头。
从这个角度，她刚好看到树梢上正在上演的一幕。
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十几米的高高树梢上，骆风棠双脚倒挂着，头朝下。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正在跟那只老鹰搏斗。
他身体的全部重量，全都在双脚上。
双手还要腾出来跟雄鹰搏斗。
十几米的高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战局对他极为不利。
尤其是那前胸后背，都是暴露的弱点，极易成为老鹰的攻击目标。
杨若晴急了，抬起手里的弓箭。
拉弓搭箭，对准树梢……
一人一鹰的搏斗，还在激烈的进行着。
她习惯了拿手枪，陡然换做弓箭这种冷兵器。
用着还有些别扭。
尤其是他的长弓很沉，纵使她熟记技巧，这身体却有些力不从心。
箭头很难瞄准那只鹰，一个不慎，指不定箭就射到棠伢子身上去了。
就在这时，树梢上传来骆风棠的一声闷哼。
很缥缈，可是，却没逃过她的耳。
“晴儿，老鹰抢了牛樟菇！”
随即便传来他愤怒的吼声。
啥？
杨若晴恼了！
这只破鸟，敢抢姐姐的牛樟菇？找死！
她咬牙抬起手里沉重的长弓，对准树梢。
气沉丹田，眯起了半只眼。
那只老鹰抢夺了牛樟菇，还不走。
围着骆风棠盘旋，试图去啄他。
就在它的鹰嘴眼瞅着要啄到骆风棠后背的那一瞬，
“嗖！”
一枚羽箭破空而来。
擦着它的嘴角飞出去，钉入树身里。
箭身跟它的鹰嘴摩擦的那一下，火星都冒出来了。
“****！”
杨若晴低咒了一声。
竟然射偏了！
狠狠跺了下脚，再次拔出一根长箭搭在弓上。
老鹰一惊，发现了大岩石上偷袭的杨若晴。
绿豆大的鹰眼里，焚起羞恼的怒火。
它嘶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丢下骆风棠一个猛子朝杨若晴俯冲而来。
“晴儿，快躲岩石下面去！”
骆风棠的嘶吼，响彻峰顶。
杨若晴知道自己站在高高的岩石上，周围空荡无一遮掩物。
这无疑是给老鹰竖了一个大大的靶子。
理智的做法就是赶紧跳下来，背靠大石。
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
她躲了，被激怒的老鹰铁定会杀回去，疯狂攻击报复骆风棠！
她只有吸引了炮火，才能为他争取下树的时机。
再者，
这破鸟敢抢她的牛樟菇。
不把它搞死搞残，不符合她的性格！
第310章 真的好凶哦
老鹰一个猛子扎了过来，看那气势，像是要把杨若晴给撕成碎片。
杨若晴一脸沉定，抬起手里的弓箭捕捉着它的轨迹。
“十、九、八、……三、二……”
“嗖！”
羽箭呼啸而出。
箭头高速旋转着，撕裂了空气。
半空中传来老鹰尖锐的嘶鸣。
那一箭穿透了它的一边翅膀。
它的身体也被这股巨大的力道冲得往后倒飞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坠落，这时，它突然一个扭身。
嘶叫着一头冲进了那边的山崖。
杨若晴拎着弓箭追了过去，只看到白茫茫的崖底！
草，还是被它溜了！
她狠狠跺了下脚。
她的牛樟菇啊，到手的银子又飞啦！
身后，骆风棠气喘吁吁的冲到了近前。
“悬崖边莫站！”
他焦急的说着，伸手把她拽了回来。
“方才让你躲一下，为啥要犯傻？你晓不晓得多危险？”
他劈头朝她低吼。
臭小子敢吼我？
杨若晴怔了下，抬起眼来看他。
正要还击回去，猛然看到他赤红的眼底，涌动着的后怕和担忧。
她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见她不吭声，他更急了。
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你知不知道方才那一瞬，我冷汗都吓出来了！”
他大声道。
“那老鹰是食肉的，我曾亲眼见过它把一只成年的狍子给挠死！”
“晴儿，往后你若再这样莽撞，我保证不带你上山！听到了没？”他大声问。
山风吹过，他的脸上苍白还没散去。
额头上，竟然还挂着冷汗。
杨若晴被他吼得有点发懵。
认识这么久，他还是头一回对她吼。
以为他没有脾气，没想到，他发怒的样子，真的好凶哦！
理智告诉她，他这是担心她才这样。
可她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憋屈。
鼻子一酸，她用力拍开他按在她肩上的手。
“人家那不是为了助你下树吗？你以为我喜欢被老鹰当靶子啄啊？”
她皱着有点泛红的鼻头，瞪着他。
“你担心我，你就好好说嘛。干嘛要那么大声？”
“把我耳朵都吼破了，以为你嗓门大就了不起啊！”
她嚷嚷了回去，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骆风棠怔了下，定定看着她。
她撅起了嘴，指着山崖：“牛樟菇被个鸟畜生抢去了，到手的银子也飞了。”
“人家本来就心情不好，你还来凶我？你们都欺负我！”
说到这，她侧过身去。
皱着眉，撅起嘴，用力把脚下一块小石头踢飞出去。
听她控诉这么多，骆风棠冷静了下来。
他意识到是自己心急则乱，吓到了她。
眼底灌满了歉疚，他上前一步站到她面前。
“晴儿，方才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凶。”
他低下头沉声道。
“我收回那些话，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他恳求道。
杨若晴斜觑了他一眼：“哼，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你咋收回？”
他想了下，随即抓住她的手往他脸上拍。
“你打我吧，打几下就消气了！”
她抽回手，白了他一眼：“我才不打呢，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你的脸，我的手也痛！”
他愣了下，随即脱下脚下的鞋递给她。
“用这个打，保证手不痛！”
“噗嗤……”
杨若晴被他这举动逗乐了。
“傻子！”她嗔了他一句。
见她笑了，他也松了一口气。
“我傻，我傻！那你现在不生我气了好不好？”
他凑过来巴巴的问。
她这时才主意到他的左边侧脸上，磨蹭掉了一块皮。
红辣辣的，还渗出了血珠子。
“你的脸咋啦？”她忙地问道。
老鹰挠的？
不像！
“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在树上擦了一下，没事儿。”他不以为然的道。
杨若晴眯了眯眼。
那会子她在被老鹰攻击，到老鹰坠崖他奔过来。
前后不超过十秒。
在这十秒的时间里，从十几米高的大树上稳稳下来几乎不可能。
他肯定是不要命的往下蹭，这才把脸磨成这样。
“哎！”
她突然叹了口气，拿出身上的金疮药瓶。
“去那边石头上坐着，我给你抹点药。”她道。
骆风棠随即过去坐了下来。
她站在他身前，这样的身高差距刚好方便给他抹药。
冰凉的手指捻着药粉，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她轻柔的声音，也飘进他的耳中。
“你说我犯傻，你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轻声道，垂眸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
“李大刀让你砍手臂，你还真砍了。”
“你有没想过，没了手臂，往后莫说狩猎谋生了，便是穿衣吃饭也不成啊！”
他没吭声，沉默的听着她说着这些话。
“那么高的树，你就那么冲下来，这要是摔断了胳膊腿，咋整？”
“你说我傻，你比我还要傻！”
她轻声数落着，手里涂药的动作却更加温柔了。
骆风棠抬起眼来，眸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他吞了口口水，喉结轻轻滚动了下。
“晴儿……”
“嗯？”
“我稀罕你！”
他沉声道，目光变得灼灼。
像是一团火，恨不得将她包围着，再一起焚成灰烬……
杨若晴的心跳骤然停了下。
手指一抖，药瓶子掉到了地上，骨碌碌滚出好几圈。
“你、你说什么荒唐话？我、我听不懂！”
她侧过身去，假装去捡药瓶子。
目光慌乱，不敢看他的眼。
臭小子，这是告白吗？
太突然了，她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他也蹲了下来，俯身捉住她的手，两个人的手掌一起按在药瓶子上。
他侧首看着蹲在那，羞得脸蛋儿红红的女孩儿。
“只要你好好的，我一条手臂不算啥！”
他盯着她的脸，认真的道。
“若是你有什么岔子，即便我三头六臂，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我是傻，可我乐意为你犯傻。”
“现在是，以后也是。”
她嘴唇嗫嚅了下，瞥了他一眼。
“你这嘴吃了蜂蜜吧？都能刮下二两糖来了！”她道。
他咧嘴一笑，摇了摇头。
“我骆风棠没念过啥书，不会说啥甜言蜜语。”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
第311章 不准说那个字
“只要有我骆风棠活着一日，我就会护着你一日！”
“若是有一****没能护着你，那便是我死了……”
“不准说那个字！”
杨若晴突然道。
另一只手已捂住他的嘴，神色有些紧张。
“顶头三尺有神明，死啊活的话，不准瞎说！”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责备。
从前她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自打魂穿后，她的信仰有了动摇。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好多东西，并不都是照着自己的意愿和规划来的。
冥冥中，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和干预着一切。
那只无形的大手，就是天道。
骆风棠把她眼底的紧张看在心里，脸上荡开一抹暖心的笑容。
他不知道晴儿是不是也稀罕他。
但他看得出来，晴儿心里也是有他的。
不然，就不会为他做那些。
他拉着她站起身，“晴儿，是我没用，把牛樟菇弄丢了。”
“你这这里等着，我再爬上去找找。指不定更高的地方还长着牛樟菇呢！”
他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再上树，被杨若晴拦住。
“这回就算了，这树也跑不掉，咱下回再来。”
杨若晴劝道。
“日头都西沉了，咱该回去。”
听罢，骆风棠抬头瞅了眼西面那日头，只得作罢。
“成，那改日我们再来。”
“嗯！”
两个人收拾了地上的东西，刚准备下山。
悬崖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异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崖底上来。
骆风棠神色骤然一紧。
把杨若晴拽到自己身后的同时，手里的长弓已搭了羽箭。
瞄准那异动传来的方位，长弓拉了个满月——
一簇白色的毛发先露了出来。
骆风棠手指一动，羽箭差点就要飞出去的瞬间，
身后的杨若晴突然道：“等下！”
话音未落，一团白色的身影从崖壁边一纵而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然后，稳稳落在地上，骄傲的仰起了头。
它雪白的毛发上，沾着几缕猩红。
嘴里，却叼着一只黄褐色，马蹄状的东西。
“追云！”
杨若晴惊喜出声，朝它奔了过去。
它却放下嘴里的牛樟菇，身体往后一窜，蹦到了那边的岩石上。
朝着骆风棠龇牙咧嘴，脖颈沿着后脊背那一片的鬃毛都竖了起来。
杨若晴捡起地上的牛樟菇，又瞅了眼这对峙的一人一狗。
忍不住笑了。
“哎，别这么剑拔弩张的嘛，大家都是朋友。”
她站在中间笑着打圆场。
可是，这一人一狗还在大眼瞪小眼，似乎谁都不想先输了这气势。
“棠伢子，把弓箭放下，追云可是给咱送牛樟菇来的呢！”
杨若晴走过去轻拍了下骆风棠。
骆风棠这才缓缓放下手里的弓箭，脸上一片惊疑。
这么有灵性的兽，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简直跟人无异。
深处这深山野林，跟这么聪明的兽打交道，他无法放松戒备。
他不想让杨若晴太靠近它，可是，还没来得及阻止。
她已经三步并两奔到了大石头前。
并一把将它抱了起来。
“追云，你真是好样的，帮我抢回了牛樟菇！”
她激动的赞着它。
听到她的夸赞，它身上倒竖如刺的鬃毛，也一根根平顺了下来。
“嗷呜……”
它仰起头，发出一声欢快的叫声，尾巴还轻轻摇了摇。
杨若晴看到它白色毛发上染着的血，眉心一紧。
“你被老鹰啄伤了？快，让我看看伤口！”
她伸出手来，它却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扭过头，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舐了下身上的毛发。
毛发顿时焕然一新，白的不染一丝尘埃。
“哦，原来是沾染的鹰血，吓我一跳呢！”
杨若晴抚了下胸口，松了一口气。
它得意的‘哼哼’了声。
那眼神，似乎在说，区区一只破鸟，怎是我的对手？
杨若晴不懂兽语。
可是它那又骄傲，又臭屁的眼神，她看懂了。
嘻嘻一笑，她拍了拍它的脑袋。
“我家追云真是棒棒哒，你打败了老鹰抢回了牛樟菇，我奖励你一只野鸡咋样？”
追云一听这话，眼睛亮了。
视线追着杨若晴。
见她转身走回那边的大个头身旁，跟她说了几句话。
并从大个头腰上解下了一只野鸡折返回来。
追云兴奋的在岩石上蹦了几下，舔着舌头摇着尾巴。
杨若晴笑了，抬手往它额头上敲了一爆栗。
“哈哈，你也是个吃货。”
“喏，野鸡给你，下回进山，我再给你带烤熟了的骨头！”
……
告别了追云，杨若晴和骆风棠不再耽搁。
两人一鼓作气下了山。
路上，杨若晴好几次抚着藏在身上的牛樟菇，高兴得嘴巴都咧到一边去了。
骆风棠也很高兴。
但更多的还是惊讶。
“追云聪明得可怕！”骆风棠感慨道。
“这些年跟我打过交道的野兽里，也就狼王最有灵性，狡猾多变！”
他接着道。
“追云还这么小，便有这样的智慧，将来成年了，更不得了！”
听到骆风棠给予追云这么高的评价，杨若晴很高兴。
“它必定是一路尾随我们上了峰顶，看到了老鹰抢走了牛樟菇。”
“那老鹰那么凶残，也不晓得追云是如何打败它并抢回牛樟菇的。”
她琢磨着道。
“不过，它的这份知恩图报，远胜过很多不知好歹的人类呢！”
“我很欣赏追云，也很喜欢它。”她道。
“既然喜欢，方才何不把它逮回来养着？”骆风棠问。
杨若晴摇了摇头。
“喜欢，不一定非要据为己有啊。”她道。
“追云是属于这广袤的大山的，被我带回去，像家狗那样圈养，它不会开心的。”她道。
骆风棠点点头。
一路沉默着。
脑子里一直在回味杨若晴的那句话。
喜欢，不一定非要据为己有……
这一路，他心里一直都揣着一件事儿。
他在峰顶，跟晴儿挑明了。
他稀罕她。
可是，她却并没有给予明确的回应。
他这一路，心里是有点闷闷不乐的。
很想喊住她问个明白。
但此刻，他像是突然悟到了啥。
喜欢，不一定要占有。
喜欢晴儿，就陪着她，守护着她。
不让她被别人欺负，让她开开心心的，这不就达到自己的初衷了吗？
胸间豁然开朗，骆风棠的眼睛也瞬间明亮起来。
第312章 算不算爱情
日头下山的时候，两个人总算回到了村子里。
一路上，杨若晴都是在跟他谈论追云，牛樟菇，以及鹿角的事情。
峰顶上，他对她表白的那一茬。
她似乎在刻意回避着。
好在，骆风棠也没再提起。
两个人似乎都在刻意淡化那一段。
“晴儿，这鹿和野鸡，都放你那吧。”
骆风棠道。
“明日咱去镇上卖豆腐，刚好把鹿也卖到酒楼去。”
杨若晴点点头：“成。不过这野鸡你拿回去吧，你小姑在你家，没菜招待也不好。”
骆风棠点点头。
两个人扛着鹿进了院子，孙氏迎了过来。
母女两个把鹿弄去灶房安置了。
“棠伢子好厉害，猎到这么大的梅花鹿。”孙氏高兴的道。
杨若晴却有点心不在焉的。
“娘，等会我想拿点米和菜给他，昨日办酒席，他家米缸见底了。”杨若晴跟孙氏商议。
孙氏笑着道：“我上昼送了米和菜过去啦，还跟他姑姑说了一会话呢。”
“他姑姑竟是你五婶那边的媒人呢，真是好巧。”
“是啊。”杨若晴点点头。
骆大娥那妇人好假，回头她要叮嘱孙氏少跟骆大娥打交道。
灶房外面，骆风棠从杨华忠那屋说了会话后出来了。
“三婶，晴儿，我先家去了啊。”他微笑着朝灶房里面打招呼。
孙氏奔了出来：“棠伢子，就在这吃过了再回去吧？”
骆风棠摇了摇头：“不了，出来一日，大伯也该惦记了。”
“那成，那你赶紧家去。”孙氏道。
妇人转身朝灶房里面喊：“晴儿，棠伢子要家去了，你快来送下啊！”
杨若晴蹲在墙角那边，埋着头也不知在捣鼓啥。
听到孙氏的话，头也不抬的道：“娘，我这有点事儿，你望他一程吧……”
孙氏讶了下，这闺女，今个咋推脱起来了？
妇人笑吟吟转过身：“棠伢子，走，三婶送你出门。”
骆风棠的目光从灶房那一角收了回来。
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听到孙氏的话，他挤出一丝笑来：“三婶，我又不是外人，用不着送。”
“你和晴儿先忙着，我明日再来。”
他转身快步离去。
孙氏眉头皱了下，满脸的疑惑，想到啥，妇人赶紧转身回了屋子。
灶房里，杨若晴已经坐到了灶门口的滚条石上。
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托着腮帮子，正盯着黑漆漆的灶膛里发呆。
孙氏蹲到她边上，轻声问：“你和棠伢子咋啦？”
杨若晴回过神来，赶紧摇头：“没咋啊，娘你咋这么问？”
孙氏笑了下，“你们两个都有些怪怪的，铁定是有啥事瞒着娘，快说！”
杨若晴看着孙氏脸上写着的两个大字‘八卦’，忍不住笑了。
“还有心思笑？你都没瞅见方才棠伢子走的时候，那背影都让我有些心酸呢！”
心酸？
杨若晴也笑不出来了。
孙氏嗔了杨若晴一眼。
“快跟娘说，莫一个人闷在心里，娘是过来人，啥事也好帮你出出主意。”孙氏又道。
杨若晴脸上露出些矛盾的色彩来。
虽然一路都在刻意回避他在峰顶的‘告白’。
可是她的脑子里，却一刻都没停的在回想当时的场景。
心里面就跟麻线滚成了团，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娘，那我跟你说，你得保密，不准跟我爹说！”杨若晴道。
孙氏一听，忙地点头：“放心，这是咱娘俩的贴心话。”
杨若晴抿了抿嘴，“今个在山上，棠伢子说他稀罕我……”
“啥？”
孙氏低呼了一声，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当真？他当真说了那话？你没听错？”孙氏问。
杨若晴满头黑线。
被骆风棠表白的对象，是她自己。
娘咋比她还要激动呢？
“我没听错，他就那么说来着。”杨若晴道。
“那后面呢？”孙氏急吼吼问。
“后面没了。”杨若晴道。
孙氏皱眉：“咋没了呢？”
杨若晴有些好笑：“那该要咋样呢？”
“你这傻闺女，人家棠伢子好不容易跟你表明了心迹，就想着能得到你的回应啊！”
孙氏道，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我没有回应。”杨若晴道。
“为啥不给回应？为啥要让他这样干耗着？瞎猜测呢？这不折磨人吗？”孙氏不解的问。
杨若晴摇了摇头，手掌托着下巴，露出眼底的迷茫。
“不是我非要吊着人家胃口，是我从前没经历过这种事啊，有些慌。”
她如实道。
压根就没谈过恋爱，更没有被异性表白的经历。
陡然就那么捅破了窗户纸。
她那当口就手足无措了。
可有些事情得打铁趁热，过了当时那个当口。
后面再想捡起那事来说，就更不好意思张口了。
听到杨若晴的话，孙氏笑了。
她抬手揉了下杨若晴的发顶：“你这傻丫头，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原来，也有你怕的东西呀！”
“看来呀，一物降一物这话不假，棠伢子就是那个能降住你的人！”
孙氏低笑。
杨若晴有点郁闷的白了孙氏一眼。
“娘啊，我跟你说这些，是让你帮我出主意的。”
“你倒好，跟着笑话起我了！不跟你说了！”
说罢，她作势就要起身。
被孙氏按了回来。
“娘不笑了，娘跟你说正经的。”孙氏道。
“那接下来，你打算咋整呢？”孙氏又问。
杨若晴摇头。
这就是她又乱又烦的原因啊。
她心里不排斥骆风棠，甚至喜欢跟他一块腻着。
跟他在一起，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儿。
不枯燥，不无聊，处处充满新奇。
他为她做的一切，让她有种被呵护着的感觉。
很幸福，也很甜蜜。
他受伤了，她比自己受伤还要急。
若是他一整日都没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她就会有些莫名的失落和焦躁。
就想要寻个借口去趟他家找下他，说句话都行。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爱情？
又或许只是一种对兄长的依赖？
毕竟上一世，因她而丧命的师兄，是她心里永远的遗憾。
她担心自己会把这两种感觉搞混淆。
要么就不接受棠伢子的心意。
一旦接受了，她就绝不会反悔！
所以这事儿，她需要斟酌，思考……
可越斟酌越思考，脑子却越乱，还有些烦躁！
第313章 装不下其他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孙氏的声音再次传入她的耳中。
“晴儿啊，有些事你们身在局中看不透。娘是过来人，看的真切啊！”
杨若晴抬起眼来，看着面前的孙氏。
孙氏接着道：“棠伢子稀罕你，你心里也有他。你们两个，很登对，也很般配呢！”
“可是娘，我这心理还没做好准备呢……”
杨若晴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孙氏笑了：“这有啥好准备的？你大妈嫁给你大伯，揭盖头那会子才第一回见面呢！”
杨若晴汗颜。
能不把大妈他们那种落后的婚姻当教材么？
“咱村那些两口子，都是婚前见一回，后面就成亲了。”
“孩子生一堆，日子过得热火朝天。”
“你和棠伢子这样青梅竹马的，还真不多见呢！”孙氏又道。
“娘，你看我这身子，还胖着呢。”杨若晴道。
“这要是跟棠伢子站一块，人家肯定说我拖垮了他！”
孙氏摇头：“嘿，只要棠伢子觉着你好看，这就成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孙氏道。
杨若晴点点头。
这类似的话，骆风棠也说过好几回。
孙氏瞅着杨若晴脸上露出的喜滋滋的笑意，也笑了。
“我和你爹都中意棠伢子，也盼着你们能在一块儿！”
“不过这事儿，最终还得看你自个的意思。”
“棠伢子那边，铁定也还在干等着。”
“你好好琢磨下娘的话，尽早给他一个答复，好不？”
杨若晴认真的想了下，点点头。
“我会尽快想明白，不会让他干耗着的！”
“这才乖，那咱就先不说了，烧夜饭吧！”
“好嘞！”
灶房里，随即响起锅碗瓢盆的声响。
灶房后面的窗下，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他来到外面的巷子里，这才扶着巷子壁停在那。
手指抠着斑驳的墙壁，指甲壳都被抠翻了，血流出来，亦不知道疼！
怪不得晴儿会把自己送的木炭随便打发了。
原来，果真是跟骆风棠那小子勾搭到一块了！
杨若晴，骆风棠，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沐子川再次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小侧门，拖着踉跄的步子离去！
沐家院子里。
刘寡妇自打那夜杨华明二次骚扰后，就病了。
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下不来地。
沐子川的嘎婆宋氏过来照看。
屋子里没有点灯，光线昏昏暗暗的。
刘寡妇靠在床头，跟边上坐着的宋氏低声说着话。
说的话题，还是围绕着沐子川和老杨家的那些纠葛。
“从前老杨家那胖丫傻着的时候，子川见她就躲。”
“自打她胖丫疯病好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把咱子川勾得五迷三道的。”
“前段日子大哥送来的木炭，都被那小子偷了五斤送去给那丫头。”
“人家不领情，又打发了回来。哎……”
刘寡妇说着，摇摇头。
宋氏也跟着叹气。
“也不晓得这是造的啥孽！”
母女两个面对面唉声叹气。
宋氏想到啥，又问刘氏。
“三闺女啊，你当真不打算找个男人再走一家？”
刘寡妇摇摇头：“十多年都这么熬过来了，子川也大了，明年秋闱若是中了举，我就熬出了头！”
宋氏道：“这距秋闱还有大半年呢！”
“你又把老杨家的老四给得罪了，保不齐人家再来找茬！”
“老沐家人丁单薄，你们母子被人欺负，也没个族人撑腰。”
刘寡妇脸上也露出担忧之色。
她自己倒不怕，大不了跟杨华明鱼死网破得了。
她怕的是杨华明害子川。
“娘，那你说咋办呢？咱总不能一直躲到镇上去吧？花销太大了！”刘寡妇道。
宋氏道：“娘倒有个主意，就是怕你听不进去。”
“娘你说说看。”
宋氏扭头看了眼窗外，确信无人，这才压低声对刘寡妇耳语了一番。
刘寡妇起初听得眉头紧皱，一脸排斥。
可听到后面，脸上露出一抹诧色。
“娘，这个法子听着不赖，可我担心子川不答应。”
“那小子，满心眼里都是胖丫，装不下其他人。”刘寡妇担忧道。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辈辈人都这么过来的，没得他不答应！”宋氏道。
“再说了，咱又不是真让他去娶人家，不过是先定个婚约。”
“这样一来，你们跟老杨家就是亲家了。”
“有了这层关系，杨华明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敢再打你们母子的主意！”宋氏道。
“日后等咱子川中了举，再考中了状元，去了京城那些大地方。”
“咱再寻个由头，把这亲事给退掉。到那时，他们老杨家平头百姓，也不敢闹！”宋氏道。
刘寡妇点头：“这主意好不赖，听说那杨老四最听他二哥的话呢。”
“咱跟他二哥做了亲家，他想要害子川这个侄女婿，杨老二还得护着呢！”刘寡妇道。
“只是如此一来，这不坑了杨老二家那个叫做兰儿的闺女吗？”刘寡妇又问。
宋氏道：“这事儿，总得有人被坑。”
“兰儿不被坑，你们母子就得过得提心吊胆。”
“娘能出的主意，就这么多，你自个掂量！”
……
夜里，吃过了夜饭，做完了豆腐。
杨若晴烫过脚准备回屋睡觉，却见孙氏端着针线簸箩坐到了暖桶里。
“娘，这都夜深了，你咋还不歇着？明日再做呗！”她劝道。
孙氏笑着摇摇头：“娘还不困呢，你先去睡吧。”
杨若晴看了眼她拿在手里的绣活。
是一双红色的鞋面子，边上放着一张鸳鸯戏水的花纹。
簸箩里，还有一些五彩的丝线。
一看这玩意儿，杨若晴就有些恼了。
“这是奶今个送来的？送了多少桩？”她问。
孙氏道：“四季的鞋袜各两双。”
鞋子两双，袜子两双……
那不就是十六桩绣活吗？
杨若晴皱了下眉头。
乡下闺女出嫁的衣物行头多少份量，她不清楚。
但是凭直觉，她觉得谭氏这是把鞋子这一块的活计，全丢给孙氏了。
“咋这么多？娘，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杨若晴摇了摇头。
第314章 此一时彼一时嘛
“能者多劳，也不带这样的啊。我都让你推掉一些，你是不是全接了？”杨若晴又问。
孙氏笑得一脸的无奈。
“晴儿，这没啥，又不是啥重活。”
“娘边绣边烤火，还能给你们烘鞋子呢！”孙氏道。
杨若晴站在原地。
她很矛盾啊。
对娘的懦弱和愚孝，她无力吐槽了。
可是，让她上床，看着娘在这样的冬夜还坐在地上做针线。
她也于心不忍。
到底是帮娘一把？还是不帮？
她陷入了两难。
那边，孙氏见她还赤着脚套在鞋子里没走。
赶紧催促她：“晴儿你快些回屋睡觉啊，当心着凉了。”
杨若晴皱了下眉头，转身拉开门回了自己那屋。
不帮。
就得狠狠心，让娘好好受下累吃点苦头。
只有尝到苦头了，知道力不从心了，娘往后就不会再那么傻乎乎的去揽冤枉活了。
扯过被子蒙住头，睡觉！
……
雪后总是会迎来几日晴好。
隔天，杨若晴一早就和骆风棠一道去镇上送豆腐了。
顺便把那头锯下了双角的梅花鹿，一并带去酒楼。
老杨家的院子里。
虽然没有喜鹊在树梢歌唱，但喜事却上了门。
早饭后，周媒婆便笑吟吟登门了。
那会子老杨头才刚吃过早饭，在屋子里抽烟。
听到周媒婆来了，老杨头诧了下。
问边上的谭氏：“王洪全家不是说得等卖了猪才能派媒人过来么？咋这么快就来了？”
谭氏满面喜色：“这说明人家稀罕咱梅儿，在意这门婚事呗！”
老杨头也连连点头，“走，你快去迎下。”
“好嘞！”
谭氏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
拢了拢头发，拍了拍衣裳，快步出了屋子。
片刻，谭氏便和周媒婆一道儿进了屋子。
后面，还跟着刘氏，刘氏怀里抱着三丫头。
周媒婆坐下后，喝了口茶，笑吟吟对老杨头和谭氏道喜。
周媒婆开门见山道：“我今番来，是受了咱村老沐家的嘱托，为老沐家的秀才郎沐子川，跟你们老杨家二房的兰丫头提亲来着呢！”
老杨家就三房分出去了，其他四房都住一块。
孙女的婚事，提亲的首先得跟老杨家的最高家长这说。
只有老杨头先点头了，才能再把杨老二找来议事。
听到周媒婆这话，屋里的人都惊愕住了。
沐子川和兰丫头？
刘氏抢先道：“周婶子，你怕不是搞错了吧？”
“那老沐家前会子可是跟咱咱家三房闹崩了。”
“刘寡妇都不跟咱老杨家人打交道，咋突然跟兰丫头提亲哪？”
刘氏问出了老杨头和谭氏的心声。
周媒婆笑着道：“此一时彼一时嘛，这也是孩子们的缘分造化。再说，我一个媒婆，就是中间传话的。”
“子川那孩子咋样，不用我多言，一个村的你们都晓得。”
“成与不成，你们给个准信儿，我好回去回老沐家呢！”
周媒婆端起茶碗来喝着茶，让老杨头和谭氏他们去商议。
老杨头和谭氏面面相觑。
听了半天，不是梅儿的。
谭氏脸上的喜色就褪了几分，坐在那里又捡起了针线活埋头做了起来。
老杨头对周媒婆道：“她婶子啊，这个事儿呢，我们得找老二两口子家来再好好合计下。”
“一时给不了老沐家回复，不过，也不会拖太久。”
“你回去就这么跟老沐家人说，最迟三日，就有答复了。”
周媒婆站起身，“成，那我这就去回话了！”
……
周媒婆前脚走，老杨头后脚就把对面屋里正热火朝天忙着打婚床的老五喊了过来。
“你四哥伤着还下不来床，你抽个空去镇上给你二哥那传个口信……”
烧晌午饭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老杨家门口。
杨华林和杨氏两口子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
两口子进门就直奔老杨头这屋来了。
一听是老沐家提亲的事儿，两口子顿时大喜。
杨华林更是高兴得恨不得蹦起来。
“哈哈，往后我就是秀才郎的老丈人啦，等到明年秋闱子川中了举，我就是举人的丈人！”
“走在镇上，谁都要对我巴结！”
杨氏撇了撇嘴：“刘寡妇也真是矫情，那会子把我赶出门，这会子又来贴，切！”
杨华林瞪了杨氏一眼：“啥寡妇不寡妇的，往后就是亲家母了，是咱兰儿的婆婆，你那张破嘴说话客气点！”
杨氏也没好气的还了回去：“这都还没过门呢，就不让喊寡妇了！她可不就是个寡妇嘛！”
“你这婆娘……”
“我这婆娘咋啦？还是你觉着有了那风韵犹存的亲家婆了，心思就花了？”
“跟你说不通，胡搅蛮缠！”
“哼！”
“都给我消停！”
老杨头把手里的旱烟杆子重重磕在桌腿上。
杨华林和杨氏这才闭嘴。
两个人各站一方，谁都不看谁。
老杨头虎了这二人一眼，沉声道：“闺女都要成亲了，你们两个还跟那年轻气盛的小两口似的？”
“为了些没风没影的破事斗嘴，让人笑话！”
听到公公的训斥，杨氏低下头来。
杨华林则是上前一步，急巴巴的问老杨头：“爹，兰儿和子川这婚事，我们是没得挑。就看你的意思了！”
老杨头道：“你们都没得挑，我也不好反对！”
“再说了，沐子川是咱村唯一的秀才郎，兰儿嫁给他，对咱老杨家也是个光彩事。”
杨华林连连点头：“爹说的极是，那这事儿就甭用等三日了，我等会就去跟周媒婆那回一声。”
老杨头皱起眉头，不悦的道：“你猴急个啥啊？”
“自古低头娶媳妇，抬头嫁闺女！”
“你这么猴急，传出去让人家笑话，还以为咱兰儿嫁不出去呢！”老杨头道。
杨华林再次点头，赔着笑道：“爹教导的极是，是儿子心急了。”
“那回头咱兰儿的嫁妆，是不是该筹备起来了？”杨氏在一旁问。
眼睛，却往谭氏那边瞅。
谭氏是一家之主，家里的钱财米粮都是谭氏掌管。
婚嫁的花销，也都是谭氏拨。
杨氏问，谭氏装没听见，埋着头接着做自个的。
杨氏便朝杨华林那使眼色，让杨华林再问。
第315章 像是在哪里见过
杨华林却瞪了杨氏一眼，故意扬声道：“你这婆娘，瞎操心个啥呢？”
“兰儿是爹娘的嫡亲孙女，又是嫁给秀才郎。”
“这嫁妆的事儿，咱爹娘铁定得筹备着呀，还用你跟这瞎操心？”
杨氏会意，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呀，瞧瞧我，这还不是高兴的！”
两口子在那一唱一和。
老杨头沉默着抽旱烟。
谭氏哼了一声，撩起眼皮子瞅了杨华林和杨氏一眼。
“少跟那装孙子讨好卖乖！”
“兰儿是老杨家的孙女，二房也没分出去。”
“兰儿的嫁妆，我和她爷自然会备一些。”
“还差一些，你们自个掏腰包！”谭氏毫不客气的道。
“啥？”
杨氏一听这话，急得差点从地上蹦了起来。
“娘你咋这样呢？咱没分家呀，啥东西都在您老裤腰带的钥匙上挂着呢！”
“兰儿的嫁妆，你不全包，还让我和老二出钱。”
“我们上哪出钱去？”杨氏大声问。
谭氏扯了扯嘴角：“你们二房虽没分出去，可这些年都不跟我眼皮子底下过日子。”
“每年交上来的那份子钱，只少不多。”
“瞧你们这穿戴，光鲜得很。你自个那脸都抹得跟白面馒头似的。”
“你们就拿你们藏的那私房钱来，给兰儿置办嫁妆！”谭氏道。
杨氏气得脸都绿了，脸上的脂粉簌簌往下掉。
杨华林也是涨得面红耳赤。
“娘，我们穿成这样，是为了做买卖方便。”
杨华林解释着。
“在外面做买卖，抛头露面的，太寒酸了人家不跟你做呀！”
杨华林说着，又指了下杨氏：“她这衣裳，脂粉，都是她娘家嫂子不要的，就打发给她了！”
“我们自个，除了吃喝拉撒花销一点，剩下的全都上交给娘这了。”
“实在是拿不出钱来给兰儿置办嫁妆……”
“那就让兰儿她嘎婆那边贴补些呗！”谭氏道。
“有个秀才外孙女婿，也是他们那边的荣耀，横竖，他们家也不差钱！”
“娘……”杨华林急得跺脚。
谭氏却已站起了身：“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回头跟老沐家那边圆媒的事儿，你们自个操心去。”
“我困了，乏了，要歇息了，你们都出去吧！”
谭氏直接过来赶人。
杨华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老杨头。
老杨头闷头抽烟，腾出一只手来朝杨华林这摆了摆。
杨华林一跺脚，只得拽着杨氏出了屋子。
站在门口的雪地里，两口子一脸的不甘心。
杨氏气得咬牙切齿：“你娘真抠，早晓得这样，当初就该分出来过。”
“你瞧瞧三房，如今过得多滋润！”
杨华林不啃声，神色间也有了些动摇之色。
“走吧，咱去岳父岳母那边坐坐。”
他背着手，率先离开了。
杨氏扭头朝谭氏那紧闭的东屋门狠狠啐了一口，小跑着追杨华林去了。
刘氏那屋里，刘氏抱着三丫头正坐在床边跟杨华明那说着听来的事儿。
杨华明躺在床上，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的布条。
手臂上，腿上，都打着绷带。
“你说啥？二哥他们要跟老沐家结亲家？”
杨华明也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
自个伤成这样，谁问起来，他都一口咬定喝醉了不记得。
其实心里记得一清二楚呢！
这几日躺在床上养伤，他不吵不闹。
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就盼着早一些把伤养好下地，跟刘寡妇和沐子川那把场子找回来！
“这事儿定了没？兰儿果真要嫁给那沐子川？”
杨华明又问。
刘氏连连点头。
“二哥二嫂乐坏了呢。”
刘氏撇撇嘴：“兰儿还没去老沐家过门呢，二嫂那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杨华明不吭声了，整个人就跟那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这下没搞头了。
刘寡妇是二哥的亲家婆，沐子川是他自个的侄女婿。
这个闷亏，只能自己吞了？
刘氏也没心思去理睬杨华明晦暗不明的神色。
三丫头又把si拉在尿片里了，臭烘烘的，刘氏抱着三丫头匆忙去换尿布去了。
……
清水镇，聚味轩酒楼后院。
交接完了豆腐系列，杨若晴又让骆风棠把那只梅花鹿扛了过来。
“周大叔，这鹿是昨日我们去山上猎的，你看着给个价吧！”
杨若晴道。
周大厨俯身，检查了一下那鹿的周身。
连连点头：“这鹿不赖，这样把，猪肉十五文一斤，这鹿毛重算你们二十文如何？”
杨若晴没吭声，笑着看向骆风棠。
“棠伢子，你看呢？”
骆风棠怔了下。
以往这些买卖的事情，都是晴儿说了算。
他都不拿主意的。
可这会子晴儿竟然主动征询他的意见，他忍不住激动了下。
于是很认真的想了下，点头道：“二十文一斤也成，晴儿你拍板就行了！”
杨若晴于是很愉悦的点头：“周大叔，那就照着这个价吧。”
当众称量了下，梅花鹿毛重四十斤。
杨若晴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四十斤鹿，二十文一斤，鹿就是八百文钱。
五十斤豆腐，一共是一百块。
四文钱一块，豆腐卖了四百文钱。
豆腐干，豆腐泡，豆腐卷，豆腐皮这种豆制品。
每样各五十斤，一共两百斤。
六文钱一斤，便是一千二百文钱。
加在一块，这趟的收入便是两千四百文钱！
那边，周大厨也统筹出了价格：“……拢共是两千四百文钱……”
“周大叔，算他们二两银子外加半吊钱呗！”
一道清脆如同百灵鸟般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截断了周大厨的话。
“多出的那一百文钱，算是我打赏这小姑娘买糖吃了！”
音落，一抹火红色的身影闪身进了屋子。
杨若晴转身看去。
说话的是一个身高跟自己差不多。
却明显比自己要瘦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衣裙，头发梳了个斜月髻。
额前用白色的流苏箍了一圈，两颊垂下两缕发丝。
鹅蛋脸，大眼睛，说话的时候饱满的粉唇微微翘起。
杨若晴的目光又落在来人的脖颈上。
只见她围着一圈灰褐色的兔毛围脖。
双手袖口，也缝着毛茸茸的兔毛，一看就超暖和的样子。
“你是……”
杨若晴迟疑了下。
这个进来就要打赏她一百文钱的少女，有些眼熟。
像是在哪里见过。
第316章 满满都是骄傲
红衣少女对杨若晴勾唇一笑：“小姑娘，我们见过呢。”
目光一闪，她明亮狡黠的眼睛望向站在杨若晴身旁的骆风棠。
“这位大哥哥，上回在树林子里，是你把我从马车上救下来了。难道你忘记了么？”
她笑眯眯的问骆风棠。
经她这么一说，杨若晴和骆风棠都有印象了。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在小树林子里，马儿受惊的那回。
“怎么样？想起来了么？”
红衣少女歪着脑袋，问骆风棠。
骆风棠挠了挠头，淡淡一笑道：“嗯，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红衣少女欣然一笑，转身又对那边的周大厨吩咐道：“周大叔，你快些开单据呀，那一百文钱是我打赏给这小姑娘买糖吃的呢！”
周大厨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一边对杨若晴和骆风棠介绍道：“这是我们东家小姐，从县城过来的……”
杨若晴恍然。
怪不得这么财大气粗，进来就要打赏。
原来这酒楼就是她家开的。
得，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杨若晴对那红衣少女道：“既如此，那就多谢东家小姐的打赏了。”
虽是感谢的话，她却说得不卑不亢。
在她看来，大家是生意伙伴，地位平等，犯不着点头哈腰。
可是，杨若晴这不卑不亢的态度。
却让红衣少女有些不爽。
往常给酒楼的伙计们打赏，他们可不是这个态度呢！
红衣少女心道，这个乡下小姑娘，不懂规矩。
视线一转，看到旁边的骆风棠，红衣少女暂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小姑娘，你拿着单据就赶紧去前院找账房兑现吧！”
她催促道。
杨若晴收好单据，对骆风棠那招呼了一声，转身去了前院。
骆风棠也离开了屋子，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一贯的习惯，晴儿去拿钱，他就去院子外面的路边绑空桶，等她。
不过今日却多了一条尾巴。
红衣少女跟了出来。
“大哥哥，你叫啥名？家住哪里呀？”
她边走边问。
骆风棠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眼她。
“东家小姐问这些个做啥？”他问。
红衣少女怔了下，随即勾唇一笑，笑容灿烂甜美。
“大哥哥，你不用东家小姐的喊我啦。”
“我有名儿，我叫靳凤，你也可以喊我凤丫头。”
她看着他，眼神明亮，目光灼灼。
眼底的迷恋，一览无余。
骆风棠暗暗皱了下眉，啥话不说，转身往独轮车那边走去。
靳凤亦步亦趋跟了过去，在边上看着他弯腰把木桶绑在独轮车上。
他高大的身躯，宽阔的肩膀，窄紧的腰肢。
修长的大腿，以及那撸起的袖子。
露在外面的手臂，结实而有弹性。
小麦色的肌肤，配上那立体的五官。
靳凤越看越喜欢。
满脑子都是那一日，他神兵天降。
在她最慌乱无助的时候，落在她的马车前面……
“大哥哥，我们家酒楼的豆腐是县城一绝，生意比其他酒楼都要火爆！”
“我也很爱吃豆腐，现在才晓得，那么好吃的豆腐，竟然是你做的！”
“大哥哥，你真是了不起，我好佩服你！”
骆风棠绑绳索的手顿了下。
他抬起头来。
“你说错了，我笨手笨脚的，做出那么好吃的豆腐的人，是晴儿！”
在提到晴儿的时候，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柔和的暖意。
语气中，满满都是骄傲，自豪。
女孩子都是细心的，敏感的，多疑的。
骆风棠的这一切，没能逃过靳凤的眼。
眸光一闪，靳凤笑着转而问骆风棠：“大哥哥，跟你一块儿的那个小姑娘，她叫晴儿对吧？”
骆风棠点点头：“嗯，就是她。”
靳凤微微眯眼。
这个大哥哥，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也不咋搭理她。
可当她问起那个胖丫头，他的话匣子就被打开了。
“大哥哥，你和晴儿是啥关系呀？她是你妹妹？”靳凤又问。
骆风棠摇摇头：“我们是一个村的。”
“哦！”靳凤点点头。
袖口的手指，蜷缩了起来。
眼底，嫉妒的东西在翻涌。
不是兄妹，还对她那么好？哼！
“大哥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请你吃晌午饭，你给我个面子好不？”靳凤央求道。
骆风棠淡笑着摇了摇头：“不用那么客气，我救你不过是顺手之劳，换做别人，也会搭把手的！”
又被拒绝了?
靳凤咬了下唇，暗暗不爽。
眸光一闪，她笑吟吟道：“那成，我就不叨扰大哥哥了，你先忙着，我先回酒楼去了。”
骆风棠点点头，俯身接着绑桶。
靳凤转身回了酒楼，直奔前院酒楼大堂而去。
杨若晴刚从前面大堂账房那结了账往这边赶。
二千五百文钱，她让账房弄成了二两银子和五百个铜板。
刚走出大堂的后门，迎面遇上款款而来的靳凤。
“晴儿，银子结到手了么？”
靳凤笑盈盈朝杨若晴打招呼。
杨若晴抬起头来的瞬间，靳凤已站在了她的面前。
面对酒楼的东家小姐，又刚给自己打赏了的人，杨若晴也露出了笑脸。
“银子结到手了呢。”她道。
这东家小姐，咋知道自己叫晴儿呢？
周大叔说的？
还是骆风棠？
靳凤满意的点点头，像是能瞅出杨若晴所想。
转而笑着道：“是不是很诧异我为何知道你的名儿？呵呵，是大哥哥告诉我的呢！”
“哦？”
杨若晴暗讶了下。
骆风棠素来不是多话的人，肯定是说漏了嘴。
无妨，不就一个名字嘛。
“那敢问东家小姐芳名啊？”杨若晴微笑着问。
靳凤道：“我叫靳凤，晴儿你可以跟大哥哥那样，喊我凤丫头就成了。”
凤丫头？
杨若晴暗暗挑眉，随即笑了。
“晴儿你笑啥？”靳凤不解的问。
杨若晴道：“靳小姐你肯定是听错了，他是不可能喊你凤丫头的。”
“什么意思？”靳凤问。
脸上的笑容微僵了下。
杨若晴打量着靳凤，莞尔一笑：“我了解他，他除了喊我小名儿，从不跟别的女孩儿喊小名儿的。”
谎言被当面揭穿，靳凤脸上有点火辣辣的。
第317章 脸皮厚成这样
靳凤强笑了声：“喊啥只是一个称呼，这不重要。”
“我来是要跟你说一声，晌午我要请大哥哥吃饭，你先回村吧。”
杨若晴微怔了下。
这个靳凤，一看就是对骆风棠有意思。
只是，这么直接，这么霸道，倒是有些超出预料。
“他答应了要跟你一块儿吃饭？”杨若晴问。
靳凤抬起下颚：“不然呢？所以我才来跟你打声招呼，你先回去吧！”
“我们一道来的，必定要一道回去的。”
杨若晴笑吟吟道。
“靳小姐留饭，想必也不多我一双筷子，我还没吃过这酒楼的大餐呢，今个牵他衣裳角我也有口福了！”她道。
靳凤一愣。
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脸皮厚成这样的。
“大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请他吃饭，无关紧要的人不在我的邀请行列。”
靳凤收敛起笑容，抬起了下巴，对杨若晴道。
“我已赏了你一百文钱，够你去街上吃一顿好的！”
“若是识趣，你就从这前门走，本小姐心情好，还会打赏你……”
“我呸！”
对于这种自以为是的小姐，杨若晴搬出了谭氏的那一套。
一口朝她啐了过去。
事实证明，这招还真管用。
靳凤吓了一跳，抬起兔皮靴子赶紧往后退。
一边扯着红裙子，气得花容失色。
“你个没教养的乡下丫头，怎这么粗鲁？”靳凤怒喝。
杨若晴往前一步，双手叉腰。
“姑奶奶没教养？你也好不到哪去！”
她道。
“仗着你爹老子有几个臭钱，你就跟这装比？还想钓凯子？滚你丫的！”杨若晴破口大骂。
靳凤气了个倒仰。
她朝杨若晴伸出手来：“嫌钱臭是吧？把那一百文钱还给我呀！”
杨若晴翻了个白眼，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荷包。
“吃进了嘴里的东西还想姑奶奶吐出来？你做梦！”
“你、你……”
靳凤气得手指都在打颤。
“贱丫头，我打死你！”
她抬手，一巴掌朝杨若晴脸上挥来。
“啪！”
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
杨若晴稳稳站在原地，靳凤却捂着脸趔趄了一步，跌坐在地。
头上的白流苏都打散了，掉到地上。
“你、你竟敢打我？”
靳凤气得大叫起来，之前的风度荡然无存。
杨若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打你又咋地？你再装比，我还要踹你呢！”
她作势抬了下脚，靳凤捂着脸，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这一叫，把后院的人给惊动了。
宋采办，周大厨，还有一帮伙计全都往这边过来了。
宋采办看见靳凤跌坐在地上，流苏都掉了，顿时咋呼起来。
“小姐咋啦？这是咋回事呀？是哪个无法无天的冲撞了小姐……”
“是姑奶奶，咋样？”
杨若晴朝宋采办喊了回去。
这个宋采办，阴阳怪气的。
打从第一回来这酒楼，杨若晴就看他不爽。
宋采办一听这话，一边把靳凤扶起来，一边喝令边上的伙计把杨若晴围住。
周大厨喝了一声：“做啥呢？都不准添乱！”
伙计们又都缩了回去。
宋采办那眼睛跟刀子似的剜着杨若晴：“臭丫头敢在这里撒野，买卖不想做了？”
杨若晴扯了扯嘴角。
“这话该我问你。”她道。
腰杆儿挺得倍儿直。
放眼这镇，这县城，甚至这府城……
能做出豆腐的，目前就她一人！
有底牌在手，她怕啥？
果真，听她这话，宋采办怂了。
有了豆制品这道别出心裁的菜，聚味轩的买卖近一个月来，异常火爆！
很多同行酒楼，都在那想方设法的打听这豆腐的供货源头呢！
得罪了这乡下丫头，可不好！
见到给自己撑腰的宋采办也认怂了，靳凤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争执的原因，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争风吃醋，这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靳凤用力推开宋采办搀扶着的手，对众人道：“我方才不下心滑了一跤，没事了，大家散了忙自己的去！”
众人赶紧散了。
靳凤拍去裙子上的灰土，经过杨若晴身旁时。
她压低声道：“敢坏我的好事，臭丫头，我不会放过你的！”
杨若晴冷笑：“奉劝你一句，少打他主意！”
靳凤咬牙：“我家有的是钱，他的主意，本小姐打定了。”
杨若晴拍了拍靳凤的肩：“他，我已预定了。敢跟姑奶奶抢男人，你会死的很难看！”
她的笑容，勾起一丝爆戾。
靳凤后脊背忍不住一凉。
等到她回过神来，杨若晴早已扬长而去。
靳凤狠狠跺了下脚，手掌捏紧了拳头。
“本小姐看中的东西，谁也抢不去，咱走着瞧！”
……
院外的大路边上。
骆风棠左右都没等到杨若晴出来，正准备进来接她。
才迈开两步，就瞅见她步伐轻快的过来了。
他眼中一亮，奔迎到她跟前。
“今个结账咋这么久？”他问。
“不是账房有人为难你吧？”
杨若晴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谁敢为难我！”
骆风棠放下心来：“那就好。”
“棠伢子，咱接下来先去趟杂货铺子，明日冬至，得上坟烧香。”
“完了你再陪我去趟布庄，我要扯点布匹带家去。”她道。
被子睡不暖和，夜里显得又冷又漫长。
她想去扯些布料家去做一副新被套。
再在村子里花钱买些棉花，找弹匠弹出几床新棉絮来。
做新被子盖。
骆风棠点点头，推起独轮车，两个人有说有笑着朝街上去了。
……
“啥？沐子川要娶兰儿姐？”
烧晌午饭的时候，杨若晴听到这个消息，都震惊了。
“这两个人，咋搅合到一块去了啊？”她喃喃着道。
孙氏道：“上昼周媒婆来过了，你二伯二妈也都回村来了。”
杨若晴点点头。
对沐子川，她谈不上啥好感。
教训了他几次，他也都虚心接受了。
上回还给她这送来木炭。
她也谈不上啥反感。
只是，娶杨若兰，是他本意呢？
还是他娘的意思？
杨若晴琢磨不透，也没兴趣去琢磨了。
老天爷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呗！
每个人过好自己的日子，管好自己的事儿就成了。
第318章 骆风棠也是醉了
骆风棠带着买回的米粮蔬菜，香纸炮仗还有两斤带皮的五花肉回了家。
此时，正当晌午，家家户户都在烧饭。
可是自家院子里，却冷冰冰的。
“大伯？”
他朝院子里喊了一声，不见回应。
堂屋的们却敞开着。
他拎着东西进了屋子，东面大伯那屋没人。
西面自个那屋，小姑也不在。
他又往灶房探了个头，灶房里冷冰冰的。
大伯和姑去哪了？
他站在灶房门口，满脸疑惑。
就在这时，他留意到灶房隔壁的杂屋房的门栓。
他的眉头皱了下，放下手里的东西，轻手轻脚朝杂物房那边移去……
抬手推了下杂屋门。
手掌传来的感觉，显然门后面被东西抵住了。
骆风棠眼里腾起一股恼火。
他往后退了一步，抬起修长的腿踹了过去。
“砰！”
杂物房门应声而开的同时，里面还传来妇人的一声惊呼。
昏暗的屋子里，一个人影躲在铁桶后面。
“偷儿？”
骆风棠大喝一声，冲过去一把就拎出铁桶后面那人，一把丢出了屋子。
那人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哎呦喂，摔死了摔死了！”
骆风棠跨步出了屋子，看到地上蜷缩着，痛得五官都变了形的骆大娥。
他眼底闪过一丝快意的笑意。
脸上却佯装出惊讶。
“姑？咋是你？”
“哎哟喂，你小子吃啥长大的？咋这么大力？”
骆大娥躺在地上，叫苦连天。
“臭小子，还站着做啥？快些把你姑我搀起来呀……”
“姑，这是啥？”
骆风棠没有去搀她，而是蹲到她身侧。
捡起一只烤干的野鸡。
“这不是我烤的野鸡吗？咋从你身上掉出来了？”他似笑非笑着问。
骆大娥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
“那啥……我、我闲着无聊就去杂屋房转转。”
“瞅见这野鸡，怕被老鼠给叼了，就打算拿来换个地方，刚巧你就回来了……”
这睁着眼睛的瞎话……
骆风棠也是醉了。
他记得一清二楚，野鸡可是放在铁桶里面的。
老鼠要是能跑进去，他就不姓骆了。
“还有老鼠？那我去瞅瞅！”
他拎起野鸡转身回了杂物房。
“哎，你甭走啊，把我扶屋里去呀，这地上冻死人了……”
杂物房里，骆风棠看了眼铁桶里。
还好，烤野兔还在。
两张兔子皮也还挂在屋梁上。
他把两张兔子皮收下来，已经变软的兔子皮被折叠着塞进怀里。
然后，他又把野兔和野鸡重新放回铁桶里面。
把外面的小铁皮门给封紧。
在这过程中，外面院子里的地上，骆大娥还在那嚷嚷着。
她好几次自己想要爬起来，腰酸背痛脚下打滑，爬一次摔一次。
摔一次就叫一次。
惨兮兮的。
骆风棠在杂物房里慢吞吞的转悠着.
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
“咦，姑你咋还在地上？地上凉，我扶你进屋啊！”
他俯身，终于把骆大娥给搀扶了起来。
骆大娥气得脸都绿了。
这死小子，存心的吧？
想到自己人赃俱获，这个哑巴亏，认了！
骆风棠把骆大娥扶进西屋，让她自个躺床上。
没再往深里拆穿，转身出了屋子。
刚好瞅见骆铁匠拎着一包东西从院门口进来。
骆风棠大步过去，“大伯，来灶房我跟你说点事儿。”
灶房里，骆风棠看了眼骆铁匠拎在手里的药包。
“大伯你哪不舒坦？咋买药了？”他问。
骆铁匠道：“我没啥，是你姑，先前说有些闹肚子让我去老村医那给她抓包药。”
骆风棠明白了。
“大伯，你被我姑忽悠出去了。”他道。
骆铁匠讶了下：“咋这么说？我出门那会子，你姑可是捂着肚子痛得在床上打滚呢！”
骆风棠摇头。
把先前杂屋房里的事，给骆铁匠那说了。
“人赃俱获，被我逮个现行，她还在那狡辩。”
骆风棠道：“摊上这种小姑，我也无话可说了。”
骆铁匠阴沉下来，叹了一口气。
“她手脚不干净，或许也是被逼的。你姑父家日子也不好过……”
“再不好过，也得踏踏实实过。回娘家来偷，算啥？”骆风棠问。
骆铁匠拍了拍骆风棠的肩。
“算了算了，不就一只野鸡嘛，你收起来了就成。”
“莫再气恼了，说到底她也是你爹的亲妹妹。”
“明日冬至烧完香，她也就家去了，横竖再忍两日！”骆铁匠道。
骆风棠怔了下。
还想再说点啥，骆铁匠已经拎着药包去了西屋看骆大娥去了。
这一刻，骆风棠突然有些理解晴儿的处境了。
摊上这样的极品亲戚，真是头痛！
好在他最多就忍两日，而晴儿，却是要跟那一堆极品，天天撞见！
不容易啊！
想到怀里的两张兔皮，骆风棠也没有多余心思去跟骆大娥气恼了。
他也匆忙回了东屋，关上门，在那倒腾起来。
……
老沐家。
刘寡妇把沐子川喊到床前，嘴皮子磨破了，口水也说干了。
沐子川还是皱着眉头，死活不愿意跟杨若兰结这门亲事。
“你这孩子咋回事啊？都说了不是要你真娶。”
刘寡妇气急败坏的道：“那杨若兰配不上你，我也就是让你演场戏罢了！”
“为的是给咱娘俩在村里寻个保护伞！”
刘寡妇质问：“你咋这么死脑筋呢？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胖丫？”
沐子川捏紧了拳头，身体僵硬的站在床前。
“跟晴儿没关系，是我过不去自己这道坎！”
沐子川沉声道。
“诚信者，方能立于天地之间。我既不会娶杨若兰，便不能糟蹋她的声誉。”
“这是我做人的底线，我沐子川，绝不会藏匿于丈人的羽翼之下。”
“那是苟且偷生！”
“至于那些试图加害我们的宵小之辈，我也相信，邪不胜正，只要我和娘同心协力，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
“娘，这亲事取消吧，这场戏，我也不会陪你演！”
他最后一脸恳切的说道。
“我都让周媒婆去提亲了，你不演也得演！”
刘寡妇尖声道，眼都急红了！
“不然，娘就死给你看！”
第319章 天生的一对儿
沐子川却是一脸漠然的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屋子。
人生自古两大喜。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金榜，我沐子川必摘。
洞房，若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这‘结发之妻’的头衔，宁可空着也不滥竽充数！
看着儿子毅然离开的背影，刘寡妇气得几欲昏死过去。
边上的宋氏这时方才叹着气过来劝。
“子川太倔强了，下昼杨老二那边托人捎来可口信，同意了这婚事。”
“这会子再改口，麻烦更大！”
宋氏满脸的担忧。
刘寡妇缓过一口气来，眼底露出一丝决绝。
“子川是我生的，我定然有法子让他乖乖就范！”
“啥法子啊？”宋氏问。
刘寡妇却没有。
“娘，我有些饿了，你去灶房帮我熬点小米粥。”
“好吧。”
宋氏叹着气出了屋子。
这边，刘氏从床上下来，搬了一把凳子放到屋梁下。
抽出腰上的裤腰带甩上梁，打个结，身体前倾把脑袋钻进了那个套。
脚下用力一蹬……
“哐当！”
宋氏刚走到外面窗下，就听到里面传来凳子倒地的声响。
宋氏暗道不妙，蹬着小脚往屋里跑，吓得当即瘫倒在地。
“子川、子川……”
宋氏的喊声惊到了对面西屋正温书的沐子川。
沐子川冲进东屋，只见自己娘挂在屋梁上。
他双腿一软，险些栽倒。
“娘！”
沐子川踉跄着奔了过去，把刘寡妇抱了下来，平放在床上。
宋氏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茶。
才总算把刘寡妇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
“三闺女啊，你咋忒傻呀？这是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哪……”
宋氏趴在刘寡妇的身上，放声嚎哭起来。
刘寡妇躺在那，双目无神的瞪着帐子顶蓬。
宋氏哭了一阵，又用力捶打着边上的沐子川。
“百善孝为先，你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你就不能遂了她的心愿吗？”
“没了娘，你他日中了状元，又有啥意思？”
沐子川几近崩溃。
他轰的一声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娘，只要你好好的，你让儿子做啥，儿子都依您……”
……
一大早，杨若晴就从床上爬起来，帮着孙氏一块伺弄早饭。
今日是冬至。
冬至大如年。
照着长坪村这块的习俗，冬至日，得上山祭祖烧香。
还得给家里的长辈和亲戚朋友，赠送吃食。
这吃食，每个地方都不一样。
长坪村这块是饺子。
母女两个来了灶房，孙氏揉面擀饺子皮。
杨若晴则忙着剁肉馅儿。
肉是昨日从镇上带回来的。
她买了三斤带皮的五花肉，打算配上韭菜和豆腐干。
做一顿足量的饺子，好好过个‘肥冬’。
“你爷奶那送一碗，长庚和大牛两家各一碗，棠伢子家一碗……”
孙氏一边揉面边跟杨若晴盘算着。
杨若晴一边剁菜一边点头。
灶房里，极赋节奏感的剁菜声音，如同一曲乐章……
前院老杨家的灶房里。
金氏，杨氏，刘氏三个媳妇在谭氏的督促下，也都在灶房里热火朝天的忙开了。
杨氏揉面，刘氏剁肉沫子，金氏负责灶火。
刘氏一边剁肉边跟杨氏那说着话。
“二嫂啊，听周媒婆来说，等过了冬至，她那边就打发子川来咱家认亲了呢！”
“哎呀呀，这亲事一认，往后秀才郎可就是咱老杨家的准女婿啦。”
“我这做婶子的，走出去脸上都跟着沾光呢！”刘氏道。
“那是，子川有才，咱兰儿有貌，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儿呢！”
杨氏笑眯眯道，揉面的手，也更得劲儿了。
刘氏又问：“听老四说，兰儿生下来那会子，咱村后面的杜鹃花都开了。”
“还说那年咱村来了个神算子，给咱兰儿算过命，是最好的吉祥命？”
刘氏打听道。
提到这事儿，杨氏更得意了。
“那一年全村的女孩儿都送了生辰八字去算，就咱兰儿的命最好！”
“说咱兰儿命里是富贵命，嫁的夫婿不是凡夫俗子呢！”
“哎呀，这还真是算对了。”刘氏砸吧着嘴道。
“子川可是咱村唯一的秀才，往后中了状元，那咱兰儿不就是状元夫人了吗？”
刘氏啧啧着道：“太富贵了！”
杨氏得意的抬起下巴：“这些事儿啊，都是命里注定的。”
“胖丫命贱，注定嫁不了子川。这兜兜转转啊，子川跟咱兰儿还是绝配！”杨氏道。
刘氏赞同的点头。
“那胖丫那会子拿生辰八字去算了没？”刘氏又问。
杨氏撇了撇嘴角：“算啦！”
“啥结果？”
“不晓得，这得问娘，那神算子就跟娘那说了，我和三弟妹都不晓得。”杨氏道。
刘氏随即把目光投向站在锅台边的谭氏。
“娘，那神算子咋说胖丫的呀？”刘氏好奇的问。
谭氏却狠狠瞪了刘氏一眼。
“你管的事儿咋那么多？剁你的肉！”
“娘，这是猪肉，可不是我的肉。冬至节，说话也忒不吉祥了……”
“我呸！”
谭氏朝刘氏啐了一口。
“让你们包饺子，就好好包。废话那么多，唾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这饺子还咋吃？”
杨氏刘氏全都闭了嘴埋下了头。
谭氏又叮嘱了几句，转身蹬蹬蹬回了自己那屋。
谭氏刚一转身，灶房里又叽叽咕咕说道开了。
那边，谭氏闪身进了自己那屋，返身关上了屋门。
拿出钥匙来，开了梳妆台的抽屉，就是一通翻找。
老杨头正坐在那抽旱烟，瞅了眼这边的谭氏。
“你找啥呢？”他问。
谭氏头也不抬的道：“万年的老黄历。”
“啊？啥呀？”老杨头又问。
谭氏不吭声，接着找，很快她就找了几张泛黄的纸出来。
纸都发潮了，泛了黄，上面依稀还有几个模糊的字。
“梅儿爹，你给瞅瞅，这两张纸上写的名儿。”
谭氏把两张纸递给老杨头。
老杨头接下来眯了眼瞅：“都发潮了半个字都瞅不清。这到底是啥？”
谭氏皱着眉道：“那会子咱村不是来了个神算子嘛，我把梅儿，兰儿，还有胖丫三个人的生辰八字都拿去批。”
“神算子说了，咱老杨家的女娃里面，要出一个了不得的。”
“我问是哪个？他不说，说是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