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3章 该正经些
杨若晴不忍多看。
孙老太看着杨若晴，眼睛里掠过一抹忐忑，压低声问杨若晴：“晴儿啊，嘎婆问你个事儿啊，你可要跟嘎婆这说老实话。”
杨若晴勾唇，“嘎婆你说。”
孙老太道：“嘎婆得的到底是啥病啊？我问你娘，你大舅妈，他们都不跟我说，都说没病，可我不信。”
“一个人要是没有病，咋会吃这么多好东西还不见长肉的呢？”她道。
杨若晴心里咯噔一声响，怕啥来啥。
“晴儿，你跟嘎婆说，嘎婆是不是得了啥治不好的怪病啊？”孙老太又问。
“嘎婆，你别瞎想了，咋可能呢！”杨若晴微笑着道。
孙老太道：“你也不老实，你也跟着她们一块儿骗我？”
杨若晴道：“嘎婆，真没有，我咋会骗您呢？”
“您这个啊，其实不是病，是身上的火毒和炎症太严重了，算不得病，但得好好调理，长期调理才行。”杨若晴耐心的解释道。
孙老太半信半疑：“还有这样的事儿啊？”
杨若晴点头，“咱慢慢调理，一定会好的。”
杨若晴实在是没有勇气再接着编下去了，她怕等会自己一不小心眼泪掉下来，露馅了，让嘎婆察觉了就不好了。
于是，她帮着孙老太把袖子和裤脚放了下来，“嘎婆，我来帮你梳头好不好？”
“今个天气好，外面日头暖洋洋的，我给您梳个精神点的发型，推你去外面转转。”
孙老太微微一笑，“好啊。”
杨若晴于是起身来到孙老太身后，一手拿着木梳，一手轻抚着孙老太的头发。
老人家的头发估计得有个把月没有洗了吧，因为她生病不方便。
而这段时期又长期卧床，所以头发上有股不太好闻的气味。
这对于极注意个人卫生的杨若晴来说，这种气味若是换做别的老人家，她肯定早逃之夭夭了。
但此刻，她却乖乖的站在孙老太身后，任凭鼻息间充斥着这些气味，手里的木梳子一下一下，轻轻梳过孙老太的发间，将老太太枯萎，且有些蓬乱的头发一根根打理整齐……
“晴儿……”
孙老太坐在那里，也像个孩子似的，很乖，一动不动，只是轻声唤了杨若晴一声。
“嘎婆，我在呢，咋啦？”杨若晴赶紧问。
孙老太幽幽叹出一口气，沉默了片刻后，突然道：“要是嘎婆能闯过这个难关，你带嘎婆去县城转一圈，嘎婆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清水镇，还不晓得县城是啥样。”
梳子顿住，杨若晴道：“嘎婆，你要是想去县城，我这几天就带你去？”
孙老太轻轻摇头，“不，这会子身上不痛快，走不得，也吃不好，睡不香，去了也没心情玩耍。”
“等我好了，再跟你们去……”
后面孙老太到底说了些啥，杨若晴没心思听了。
因为眼泪，早已将她淹没。
模糊的视线中，她帮孙老太把头发挽好，偷偷拿出帕子来把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
然后找来杨华忠为孙老太打制的那辆带着轮子的推车，杨若晴往推车上垫了一块柔软的垫子。
这当口，孙氏又过来了，听到杨若晴说要出去嗮日头，孙氏忙地过来帮忙。
娘俩个把孙老太扶到推车上坐着，孙氏又去找来一件外衣给孙老太穿，接着又去找一块毯子来要给孙老太盖在腿上，被孙老太推开。
“我就出去转一圈，晒晒日头，哪里用得着盖这么多东西哦。”孙老太笑着道。
可孙氏还是担心。
杨若晴对孙氏道：“娘，这会子都五月了，外面不冷。”
孙老太也道：“老古话说，吃完端午粽，寒衣高高送，冷天都过去啦，你就放心好了。”
孙氏方才把手里的毯子放了回去。
“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吧？”她跟了上来道。
杨若晴道：“娘，你要是有其他事儿要忙就先去忙去，我推着嘎婆去对面新宅子那边走走，去路边转转，不多待。”
孙老太也道：“用不着那么多人跟着，有我晴儿就成了。”
孙氏道：“那好吧，晴儿你陪你嘎婆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我刚好趁这功夫把你嘎婆的屋子拾掇下。”
目送这祖孙俩出了院子，孙氏方才转身回来，妇人捞起腰间围着的围裙，悄然抹去眼角的泪水，回了屋子忙活起来。
杨若晴推着孙老太出了院子，先是带着孙老太去了对面孙家的新宅子。
大孙氏正在大灶房那里熬制猪食，大舅和小洁黄毛都在一旁帮忙。
看到杨若晴推着孙老太过来，大孙氏很是诧异，也很是高兴。
“娘你咋想到出来转转啦？真是太好了！”
大孙氏赶紧去洗了手过来扶住推车，其他人也都围拢过来，对孙老太嘘寒问暖。
小洁道：“奶，我正准备帮我娘熬完猪食就过去陪您呢。”
孙老太笑着抬手抚摸了下小洁的头，“嘎婆这没事儿，你现在是大姑娘了，是该学着帮你爹娘做点事儿了。”
小洁甜甜一笑，又转身去忙去了。
大舅对大舅妈道：“这里交给我们就成，你陪着娘到院子里去转转吧。”
大孙氏点点头，走过来扶住推车，推着孙老太往院子里阳光灿烂的地方走去。
一边走一边跟孙老太聊天，“娘你今个这头发扎得可真精神，整个人瞬间年轻了几十岁呢，这要是走在外面啊，别人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媳妇呢！”
孙老太笑了，“你呀，净说这些贫嘴的话，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再咋涂脂抹粉也是老太太的模样啊！”
大孙氏道：“我是说真的嘛，谁敢拿你说笑了呀？娘你要是不信，尽管问晴儿，看我是不是在说笑。”
杨若晴也在一旁抿着嘴笑，闻言点头道：“嗯，嘎婆今个确实精神了呢。”
孙老太也笑了，脸上都是愉悦。
“你呀，总是有那些俏皮话来逗我开心，自己都快要做奶奶了，说话也该有个正经的了。”孙老太又道。
大孙氏凑到孙老太跟前，“有娘在，我就算九十九岁在你跟前也是小孩子啊。”
孙老太眯着眼睛笑，可这眼底却有些伤感和不舍的成分在。
“等娘不在了，你就不要这样说话没个正经的哦，自己都快要做祖母的人了，该正经些了。”
第3104章 最要紧的
听到孙老太这番话，大孙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眶就红了。
但她硬生生把眼里逼了回去，并俯下身来抱住孙老太。
“娘，不准你说傻话，你要活一百零一岁，李神婆给你掐的呢！”
“你要是不信，尽管问晴儿，当时李神婆说这话的时候她也在场的。”大孙氏道。
杨若晴勾唇，用最大的力量去微笑。
孙老太也笑，“不用问了，我信。”
大孙氏又推着孙老太在院子里到处走了一圈，杨若晴跟在一旁。
孙老太道：“这一上昼咋也没看到你爹呢？死老头子跑哪去了呀？”
大孙氏怔了下，随即道：“我爹去镇上学堂找大杰去了，我做了一些肉丸子，他送去给大杰补身子。”
孙老太点点头，“好，叫大杰念书莫太累了，比起念书，求取功名啥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他要是不信，就说着是奶的原话。”
大孙氏连连点头，“嗯，一定把话传到。”
孙老太又道：“这人哪，活蹦乱跳，能吃能走的时候，就想要去求取功名，利禄，金钱啥的，”
“只有像我这样病了，吃不得喝不得睡不好的时候，才会明白，啥都是浮云，只有一副好身体才是最好的本钱，也是最要紧的啊。”
听着孙老太的话，大孙氏和杨若晴都很认真的点头。
这是真话，也是最简单的道理，身体好，真的是最重要的，不曾经历的人，会对此嗤之以鼻。
只有当你经历过病痛的折磨，你才会明白这句话的真谛。
只是明白的代价太大太大。
“你回去接着忙你的吧，我让晴儿送我回去，我有点累了，想躺会。”孙老太又道。
大孙氏道：“娘，我送你回去。”
杨若晴道：“大舅妈你去熬猪食吧，我陪嘎婆回去就行了。”
……
杨若晴推着孙老太出了孙家院子，来到外面的大路上。
此时，是午后，阳光不错，路的两边都是稻田。
这一季的早稻早就种下去了，这会子，稻子长势不错，入眼之处一片青色。
田间还有在劳作的村民们，拔草，施肥，清理田埂地沟啥的。
庄户人家习惯在田埂上种黄豆，这样一来，等到暑天来临稻谷成熟的时候，黄豆也结了。
来田里收割稻谷，顺便拔几株带着豆荚的黄豆秧回去，晌午的时候用辣椒炒一盘青豆子，又或者用鸡蛋跟青豆子在一块儿做汤，给一家老小改善伙食，增强营养。
庄户人机望天收，也会就地取材，这是农耕时代的智慧，一代一代，在摸索和传承中点点滴滴传下来。
“晴儿，这会子我又突然不想回去了，你推我去那边稻田附近转转吧，看几眼再回去。”孙老太突然道。
“好啊。”杨若晴于是改变了方向，推着孙老太往那边的稻田走去。
“稻花好香啊……”
孙老太饱饱的嗅着这稻田里飘来的气味，感叹道。
杨若晴微笑着，在孙老太的身旁半蹲下来，陪着她。
孙老太看着面前的稻田，道：“稻谷都要开始灌浆了呢，再过个把月稻谷就成熟了，这一季的新稻谷就要出来了，真好啊！”
杨若晴也是微笑着轻轻点头，“新米出来了，大家就不用挨饿了。而我看这稻谷的长势不错哦，要是老天爷接下来这个把月功夫里不连续的干旱，就跟这会子这样，这一季稻谷咱这还得丰收呢！”
孙老太道：“丰收好啊，穷苦日子不好过啊，我听说河兰洲那边干旱，老百姓都吃不上饭，纷纷往咱这边逃难呢。”
“大安和子川他们已经过去赈灾去了。”杨若晴道。
孙老太点点头，老人家还想在说啥，前面的水稻田里面，突然传来水花的响动。
“晴儿，那是啥玩意儿在里面动啊？”孙老太诧异的问。
杨若晴顺着那边望去，不禁笑了。
“是鱼。”她道。
“稻花鱼啊？”孙老太眯了眯眼，似乎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你娘和大舅妈小的时候，那会子我和你嘎公正当年轻力壮。”
“我们带着她们姐妹住在孙家沟，山里日子苦，可也有山里的乐趣。”
“每年插田的时候，你嘎公就会去山里的泉水里捉一些鲫鱼的鱼苗来，放在水稻田里养。”
“那些鱼就是靠着吃稻花长大的，咱山里人叫它们稻花鱼。”
“稻花鱼啊？我听我娘说过。”杨若晴道。
“我娘回回吃鱼的时候，都要跟我们这说呢，她说她长这么大，吃过的最好吃的鱼就是稻花鱼，还说嘎婆你用稻花鱼煮面条给她们姐妹吃，那是每年暑天最开心的时刻……”
听着杨若晴的话，孙老太的眼睛眯了起来，眼角的每一条皱纹里，都流淌出回忆的美好。
久久之后，就在杨若晴以为老太太是不是要睡着了，孙老太再次开了口。
“好想再给她们姐妹做一回稻香鱼煮面条啊，我怕再不做，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孙老太喃喃着道。
虽然后面这两句话声音极其的低，低到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可杨若晴却还是听到了。
没办法，谁让她的耳力异于常人呢。
“嘎婆，你在这等着，我去抓鱼。”杨若晴道，随即脱掉了鞋子，撸起了裤脚，下到了那边的水田里。
“晴儿你当心点脚下，莫摔着了。”孙老太叮嘱。
“放心吧嘎婆，没事的。”杨若晴笑着道。
到了稻田里面，这稻田里面的水都淹到了她的小腿肚子，黑色鱼脊背在水里若隐若现。
不一会儿，杨若晴就抓了好几条又肥又大的鲫鱼，用水草给串了鱼的嘴巴拎在手里，举起来朝路边的孙老太晃了晃。
“嘎婆你看，我抓了这么多呢！”
孙老太也眯着眼睛笑，“差不多就上来吧，水凉，当心着凉了。”
“好嘞，我这就上来。”杨若晴道，拎着鱼往回走。
在路过其中一株稻子的旁边时，她原本走了过去，却突然停下脚步又退了回来。
俯下身来，将那稻叶翻了一面放在眼前细细的看，眼底都是疑惑。
第3105章 一丝苦笑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去，黏了一点那附着在稻叶背面的黑色东西在眼前细细的看，然后，她脸色大变！
……
“啥？”老杨头惊得手里的旱烟杆子都掉到了地上，分贝猛地拔高。
“晴儿你说啥？稻叶后面长了蝗虫？晴儿你确定吗？你认得蝗虫吗？”老杨头跌声问。
杨若晴很是肯定的点点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绝对是蝗虫，只不过现在还没有长大，是幼卵。”
老杨头的脸色惊变。
杨若晴接着道：“我一开始以为是特例，后来我又去其他地方找了，我发现那一片的稻谷全都有！”
老杨头整个人坐在凳子上，惊愕得嘴巴半天合不拢。
边上，杨华洲担忧的道：“天哪，前几添在县城，听到别人说北方河兰洲那一带，不仅干旱，还闹从灾！”
“很多地方颗粒无收，庄稼全都被吃完了，很多人吃不上饭，就去剥树皮，一座山的树都要被剥光了，还有的人挖观音土吃。”
“我原本还侥幸了一把，觉着咱这地儿真是不赖，不干旱也没虫。”
“没想到还是没逃过，这要真是蝗虫，那真是完蛋了，这一季的庄稼，甭指望了。”他道。
杨若晴不吭声，蹙着眉头坐在那里，脸色凝重。
老杨头就更是如此，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就连谭氏，脸上都一样的肃穆。
众人的反应让坐在一旁旁听的菊儿有些迷惑。
“晴儿姐，那蝗虫到底是啥样的虫子啊？听你们这说的好像比老虎还可怕呢，当真有那么可怕吗？”菊儿问。
杨若晴看着菊儿，嘴角挤出一丝苦笑。
“单只的蝗虫一点都不可怕，说白了就是一种虫子，吃庄稼的虫子。”杨若晴道。
“但那玩意儿繁殖的速度奇快，你能想象数以万计的蝗虫过境，天上黑压压一片，把日头都给遮住的那种画面吗？”她又问。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庄稼片甲不留。
听到杨若晴的话，菊儿似乎真的在想象着那种画面，然后，她的眼中也露出了惊恐。
“天哪，跟蜜蜂似的，想想都可怕。”她道。
杨若晴道：“我也是，瞅见密密麻麻的东西就浑身发寒，尤其是那玩意儿还专门吃稻子，吃完了，渣渣都不剩，咱只能饿肚子。”
菊儿紧张得咬住了唇。
然后，她转过身来对老杨头这边道：“爷，那您快想想法子呀，可不能让那些该死的虫子把咱的庄稼给吃了啊！”
老杨头撩起眼皮子瞅了菊儿一眼：“我要是神仙，我或许能想到法子。”
“啊？”菊儿傻眼了，这不就是说，没法子了嘛？
她又将问询的目光投向杨华洲和杨若晴，杨华洲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除了叹气，似乎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杨若晴则是苦笑，对菊儿道：“今年这年成不好，河兰洲从年前就干旱，不下雨，后来又开始闹蝗虫，咱这边也被波及了，这是天灾，就跟那一年的洪涝一样，咱人力没法阻止。”
如果是干旱或者洪涝，还能人力去想法子渡过难关。
可这蝗虫？
还是省省吧，就算搁在建国初期，遇上蝗虫也只能自认倒霉。
“晴儿啊，你素来法子最多，你看能不能想到一点法子来应对呢？咱总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吧？”老杨头也出了声，询问的目光落在杨若晴的身上。
杨若晴道：“要是能想到切实有行的法子，我早就说了，要知道我爹他可是种了几十亩的水稻，蝗灾一来，谁的损失也没我爹的损失大啊。”
这话是真的，老杨头和杨华洲全都沉默了。
屋子里的空气都跟着压抑了下来。
半晌之后，杨若晴突然开了口，“但爷也说得对，咱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就算法子不实用但也得去做点啥，嗯……”
“在很多酒楼里面，还有很多地方，蝗虫又叫蚱蜢，油炸蚱蜢是一道名点小菜。”
“啊？”菊儿捂住了嘴，眼中露出惊恐。
“那是虫子耶，虫子也能吃？”菊儿问。
杨若晴点点头，“蚱蜢肉质鲜美，油炸之后外壳酥脆，里面的肉质却滑嫩，咋说呢，有点像油炸大虾的味道，而且，还很滋补。”
富含蛋白质和氨基酸，这是经过了后世研究发现的。
当然了，这些跟他们说他们也不能完全理解，只需要简单的告诉他们，这个东西能吃，吃不死人，而且味道还不错。
果真，听到杨若晴这话，菊儿的思想活泛了起来。
“那咱到时候就去捉蝗虫吃得了，既然它敢吃咱的庄稼，咱也吃它呗，看谁厉害！”菊儿道。
杨华洲苦笑，“单个的一只蝗虫吃的庄稼跟你单个的人吃的蝗虫数量肯定没得比，不过，那蝗虫过境可是成千上万，天空都黑了，就跟下了一场黑沙风暴似的。”
“那么多蝗虫吃起庄稼来，还没来得及等你去逮它们来吃，它们早就把庄稼吃了个精光，然后去别处吃去了。”
“啊？这样啊？”菊儿惊愕。
杨若晴也点头，“是的，五叔没有夸张，所以吃蝗虫也是杯水车薪，压根就没用。”
老杨头这时拔下了嘴里的旱烟杆子，道：“回头让智小子去县城把他三叔换回来，咱要召集全村人一块儿商讨蝗虫的事了，这可是大事儿！”
……
杨永智以最快的速度吃了一碗赵柳儿给他做的蛋炒饭就火速赶去了县城替换杨华忠去了。
而庄稼地里出现了蝗虫这个消息，也如飓风一般在最短的时间内席卷了整个长坪村。
大家伙儿来到各自的田地里查看，这才发现家家户户的稻谷都没能幸免，只不过有程度的轻浅而已。
“轻还是浅，都没差别，等到蝗虫一出来，管你啥全给你吃光！”田埂边，众人在那道，一个个脸上都笑不出来了，如丧考妣啊！
然后，关于蝗虫的种种传言，也铺天盖地的涌来。
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把这原本就很厉害的东西传得更加的恐怖，就好像魔鬼要降临，带走的不仅是庄稼，还有人头。
第3106章 填饱肚子
整个村子里的气氛都瞬间垮了下来，人人都惶恐不安，一个个面色焦虑。
只要凑到一块儿，就在谈论这个事儿。
而且，从发现蝗虫的这一天开始，平时烧夜饭的时候，村子里炊烟袅袅。
而今个，几乎看不到啥炊烟，一半以上的人家都不烧夜饭了，天才刚刚黑，一家老小就喝水，把肚子灌饱上了床。
就算有的人家在烧夜饭，那也是数着米粒下锅熬粥。
村口，孙氏在后院灶房那里也在熬稀饭。
杨若晴过来的时候，看到外面的小锅里面稀饭正在翻腾着，菜叶子也跟着一块儿翻腾。
孙氏拿起菜籽油，往锅里小心翼翼的放了一勺子，然后又放了一勺子盐花。
“娘，夜里咋吃这些啊？这压根就不管饱啊！”杨若晴道。
孙氏道：“大饥荒快要来了，从这会子起就要算计粮食了，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夜里还吃白米饭。”
杨若晴哭笑不得，“咱这家里都是正吃饭的人，夜里就吃这些浠水一样的东西，谁扛得住啊？”
“再说了，库房里粮食还是蛮多的呀，烧饭吧，小安正长身体呢！”她又道。
孙氏道：“今年搞不好是半粒粮食都没有的，库房里那些稻谷和麦子粉看着多，正要坐吃山空，也快啊。”
“何况，照着往年的习惯，那些粮食可不是都留给咱家里吃的口粮，是要给镇上酒楼送的，要是粮食没了，酒楼不就要歇业了嘛，不行不行，还是吃稀饭吧！”
孙氏这一番算计，让杨若晴是既感动，又哭笑不得。
因为孙氏接着又说了：“我跟小花小朵商量好了，明日一早我们三个就去外面挖野菜。”
“每天都吃野菜，吃不完的野菜，还有菜园子里的菜，要么腌了，要么捞了，脱水完了再收起来，到时候充饥也是好的，至少饿不死！”
“娘诶，我的亲娘诶，你还真是会打算哦！”杨若晴道，上前来按住孙氏的手，看着孙氏的眼睛。
“就算是蝗灾吃光了这一季的稻谷，就算今年颗粒全无，你也要相信你闺女，你儿子，你女婿，”
“有我们三个在，怎么着也不可能让你们饿肚子的。”
“既然今个夜里熬了稀饭，那就不煮饭了，我舀两碗麦子粉，咱做葱花鸡蛋饼吃，甭管咋样这长夜漫漫都得填饱肚子。”
杨若晴自己撸起了袖子开揉面，磕鸡蛋，切葱花，贴鸡蛋饼。
孙氏站在一旁，不忍阻止，只是不停的道：“晴儿，少贴几个，我夜里不吃的，你们几个吃就行了，我夜里吃多了睡觉难受。”
杨若晴满头黑线。
前段时间哪一天夜里娘不吃夜饭了？
因为农忙，白天大家都要做力气活，晌午那一顿比较匆忙，因为承前启后下昼还得赶着时间去干活。
所以到了傍晚收工，夜里的这顿更为隆重，烧饭烧菜，满满当当一桌子，娘也是吃的，那会子好睡觉，咋今个开始就不好睡呢？
杨若晴还没来得及开口，灶口帮忙塞柴火的小花也出声了：“姐，我最近感觉自己长胖了，我得减肥，不然大安不喜欢，我的那份你给娘吃，我不吃。”
杨若晴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你们两个都不准推，谁都有饼，谁都必须吃，不准再说那些不吃不吃的话。”
“要是不吃，饿出了胃病来，到时候看病吃药不花钱？人还得吃大苦头，多不划算！”杨若晴道。
小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姐，我是打算减肥，真的，大安哥哥那么清秀，我要是长得跟一头肥猪似的站在他身旁，别说他了，我自个都觉着碍眼，我夜里不吃了。”
杨若晴虎下脸来，道：“你咋又在说傻话了？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她的全部，”
“甭管是瘦还是胖，都要喜欢，那才是真的喜欢。”
“再说了，咱大安可不是那样的人，他要是那样的人，那京城，长淮州，庆安郡，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大家小姐，也不是没有跟他示爱的，可咱大安能守住本心，就稀罕小花你一个，你减啥肥喲，真是的！”
小花被说的羞红了脸，赶紧坐了回去，不吭声了。
心里面，却是甜蜜蜜的。
这边，杨若晴又对孙氏道：“娘，这饼我烙的多，等会你送几个去给大舅妈他们。”
“要是我没猜错，他们今夜八成也是熬菜粥吃。”
孙氏点点头。
杨若晴先烙了六只松软的葱花鸡蛋饼，装在两只大碗里，一只碗里的四只是送给大孙氏他们。
还有一只碗里是两只，那是送去给孙老太和老孙头吃的。
孙氏送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对杨若晴道：“晴儿啊，果真被你猜对了，你大舅妈他们夜里也是喝菜粥，那菜粥比咱这的还要稀，看我送饼去了，小洁可开心了。”
杨若晴也笑，“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洁虽说是个女孩子，可这十二三岁的年纪，也是最容易饿的时候，不能亏着了，到时候就跟那庄稼似的长不好。”
提到庄稼二字，孙氏的脸上就蒙上了一层灰色。
“哎，今年这年成也不晓得咋回事，北方干旱，南方大雨，咱这又闹虫灾，老天爷这是要惩罚谁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杨若晴的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
自然灾害不管是哪个时空，哪个朝代都不可避免。
不管你的科技多么的进步，自然灾害是永远不能杜绝的，不然，天朝后来就不会发生那些震惊中外的地震和泥石流灾难了。
在自然灾害面前，人的力量是渺小的。
正因为渺小，所以人们才敬畏老天爷。
老天爷发怒了，就回去扪心自问，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激怒了老天爷而降下惩罚？
同理，当着大齐南面北面中部都频发灾难，有心人再趁次机会散播谣言，会不会引起恐慌和混乱？
“晴儿，在想啥呢？吃饼啊！”孙氏的声音传进耳中的时候，杨若晴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嗯，好啊。”杨若晴勾唇一笑，先拿了一块饼递给孙氏，然后又拿了一块给小花。
第3107章 说这个事儿
“小安的那份呢？”她又问。
小花道：“让小朵送去小安那屋了。”
杨若晴点点头，方才拿起自己的葱花鸡蛋饼，往饼上面刷了一层辣椒酱，裹了两块卤豆腐干，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隔天一早，杨若晴刚从池塘里洗完衣裳回来，就看到一辆马车从清水镇方向朝这边疾驰而来。
赶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杨华忠，边上还坐着杨华明。
“爹，四叔，你们回来啦？”杨若晴站在路边，等着他们的马车到了近前喊道。
杨华忠停住马车从车上跳下来，面色也是有些阴沉。
“听说了稻谷里闹虫灾，连夜就出发了。”汉子道。
“晴儿啊，你先帮爹把马车牵回家去，我去稻田那边瞅瞅啥情况。”
杨华忠直接把缰绳扔给了杨若晴转身就去了那边稻田。
“三哥等等我，我也去看！”杨华明道，也随即下了马车。
杨若晴喊住杨华明：“四叔，你们吃早饭了没？”
杨华明摇头，“哪里还有心思吃哦，我和你爹从县城那边过来，看到那一路人家的庄稼都有蝗虫，到处都在说这个事儿呢！”
经过了昨天最惊愕的时候，这会子杨若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
“好吧，那四叔你去稻田看看吧，我回去把衣裳晾了就给你们做早饭。”她道。
杨华明点点头，转身去追杨华忠去了。
孙氏正在后院喂鸡，看到杨若晴牵着马车过来，又没看到杨华忠人，不由惊讶问：“你爹呢？”
杨若晴道：“跟四叔两个直接去稻田了。”
孙氏道：“哎，这都到了家门口，咋也不进来喘口气喝口茶换双鞋子呢？”
杨若晴道：“没心情，顾不上哦，随他们吧，这当口也可以理解。”
孙氏叹了口气，把葫芦瓢里最后一把麦麸洒在地上给鸡吃，转身道：“我去给他们做早饭。”
杨若晴和孙氏她们一大早就起床吃过稀饭了，这会子是单独给他们两个做的。
杨若晴喊住孙氏：“娘别急着去做，说不准我爹和四叔几时才能回家，等他们回家了，等会直接煮面条给他们吃就是了，也很快的。”
孙氏道：“成，那我先去把面揉好。”
杨华忠这去稻田查看情况，一直到日上三竿都没有回来。
期间杨若晴也出去了一趟，看到远处的田里，围了一大帮的老少爷们，还有不少妇人夹在中间。
走在人群最前面，在稻田里俯身细细察看的，正是杨华忠。
哎，爹这里正做的也真是操心啊，赶上这虫灾……
杨若晴转身回了家，孙氏站在院子里张望，见到杨若晴回来，迎了上来：“你爹和你四叔呢？回来了没？”
杨若晴道：“看那阵势，不到晌午是回不来的，算了，娘，咱等会直接烧晌午饭吧。”
……
即使虫灾快来了，村里大家伙儿都在惴惴不安，可是杨若晴还是照常过来陪伴孙老太。
在别人家都开始数着米粒下锅，在田野里到处都是挖野菜的村妇时，杨若晴把昨日在稻田里捉到的稻花鱼用猪油煎了，然后跟面条一块儿煮。
用敞口的海碗送过来给孙老太吃。
鱼汤浓稠有营养，面条柔软又不失劲道，鱼肉更是细腻滋润。
孙老太看着面前的鲫鱼面条，是又感动又感慨。
“大家眼瞅着就要饿肚子了，你还把这么好的东西搞给我这个老婆子吃，这要是被人看到了，指不定要说咱奢侈哦！”孙老太道。
杨若晴勾唇一笑，“再大的虫灾，也不妨碍我孝敬我嘎婆，这碗鲫鱼面条算啥？我嘎婆就是想吃山珍海味，晴儿也能给嘎婆弄来。”
这份自信，杨若晴绝对有。
她的自信来源于她在各大钱庄的存款单，这几年做生意赚下了多少家产，足够她自己和骆宝宝这一代坐吃山空两辈子。
何况，后山的山洞底下埋了那么多钱……
那些钱她都没有计划在内呢！
所以虫灾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啥，也不慌，这就是有钱的好处。
这有钱跟没钱，就跟两条船一行在海上一样。
有钱，你做的是大游轮，没钱，你做的是小渔船，甚至竹筏。
一个大浪头打过来，竹筏早没了，小渔船也岌岌可危，而那吃水深的大游轮则安全系数高多了。
当然了，要是遇上天下大乱，战火四起，那就是泰坦尼克号装上了暗礁。
到了那时候，仅是有钱还不够，还得有势，有兵。
现在，杨若晴有钱，骆风棠有兵，钱和兵衍生出了权和势。
再加上大安，呵呵，啥都不怕，不慌！
如果真的要找一样怕的，无能为力的东西出来，那就是生命和死亡。
此刻，面对着孙老太，杨若晴满心的无助和难过。
再有钱，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可是嘎婆这个情况……哎！
……
临近晌午的时候，男人们浩浩荡荡的从农田那边往村口这边走，杨华忠走在最前面，一边走还一边侧身跟身旁的其他人说话，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比划着什么。
男人们没回来，妇人们做好了晌午饭就来了村口这边张望，一边张望各自的男人回家一边谈论着虫灾的事情。
刘氏也混在人堆里面，她是声音最响亮的那个，即使都快要吃不上饭了，她这喜欢凑热闹的心是永不熄灭的。
看到杨若晴和孙氏也在，刘氏兴奋的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挨着孙氏站着。
“三嫂，你说这些老爷们这一上昼捣鼓出啥好法子来没？”刘氏问孙氏。
孙氏摇头，“我不晓得，但愿有吧！”
刘氏道：“我从昨夜起就在灶神爷那里祈愿呢，求灶神爷保佑今年风调雨顺呢。”
孙氏点头，“是该这样。”
这当口，男人们已经走到了近处，这边的妇人们赶紧自己上前去，又或者打发孩子上前去找到各家的男人，喊他们家去吃饭。
大家伙儿三三两两的走了，杨若晴和孙氏刘氏也赶紧来到杨华忠和杨华明这边。
刘氏抢着问杨华忠：“三哥，你们这大半天的全在田里转悠，可琢磨出啥好法子来克制蝗虫没啊？”
第3108章 省点功夫
杨华忠皱了下眉头，摇了摇头：“大家一人一种说法，都是些……先吃饭吧，下昼再接着琢磨。”
刘氏连连点头，“对对对，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琢磨法子。”
孙氏走了过来，从杨华忠臂弯里接过杨华忠脱下来的外衣拿在手里，温柔的微笑着：“两顿没吃了，赶紧的回家吃饭去，饭菜都烧好了，温在锅里呢。”
杨华忠点头。
这边，杨华明看了眼刘氏：“你烧饭了没啊？”
刘氏怔了下，随即摇头：“还没呢，我原本是打算出来看看你啥时候家去，不然饭烧熟了你又不回来，那岂不是冷掉了嘛！”
杨华明的脸色垮了下来，“你去问问先前那些妇人们，哪个不是烧好了再过来张望家里男人的？就你，一本正经的过来凑热闹，搞到这晌午了，老子饿的要死你还没烧饭，搞啥名堂？”
刘氏赔着笑。
孙氏对杨华明道：“老四，我打了你的米，去我家凑合着吃一口吧，你们赶了一宿的马车回来，早饭也没吃，肯定饿坏了。”
杨华明摇头，“不了，虫灾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到时候大家伙儿都颗粒无收，三哥你家的田地最多，到时候你家损失最重，我不吃你家的饭，省口粮食……”
杨华忠抬手拍了拍杨华明的肩膀，“至于说那么严重的话？咱兄弟，有三哥一口饭吃，就饿不死你，啥都别说了，进来吧！”
杨华忠揽住杨华明的肩膀往自家院子那边走去，杨若晴和孙氏紧随其后。
杨若晴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扭头看着身后亦步亦趋的刘氏。
“四婶，你这是要上哪去？”杨若晴问。
刘氏埋着头走得太急，没提防杨若晴突然停下，差点撞到她。
刘氏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并抬起头来，咧嘴一笑：“那啥，既然三嫂烧好了咱的饭，米都打了，那我晌午就也省点功夫，在这凑合下吃了得了。”
啥？
杨若晴挑眉，笑了。
不待杨若晴出声，杨华明转过身来，“你还要脸不？赶紧的家去烧饭，只顾着自个，孩子们都还饿着呢！”
刘氏赔着笑，对杨华明道：“孩子们没事儿，饿几顿不碍事……”
“你扯淡！”杨华明直接吼了起来。
要是这婆娘说这就去把孩子们也带过来，又或者说等会吃完了给孩子们带一碗……
杨华明觉得自己都不会像现在这么上火。
“大饥荒要真来了，天底下第一个跟自个孩子们抢食的，八成是你刘氏！”杨华明指着刘氏的鼻子，愤怒的道。
“你他娘的现在就给老子滚回去，再让老子看见你，一顿好打！”他道。
刘氏也恼了，双手叉腰对杨华明这回骂道：“你也自私，只顾着自个吃香的喝辣的，大饥荒要是当真来了，你八成撇下我们娘们，自个逃命去了！”
“哎呀，是我说错了，前两年还没闹饥荒呢，不过就是去了一趟云城认了一趟亲，”
“你眼瞅着攀附上那个死鬼杨文轩了，眼瞅着要发达了，立马就把我们娘们给丢了，拐着那个小娟狐狸精风流快活去了。”
“咋样，后来报应来了吧……”
“啪！”
一巴掌重重拍在刘氏的脸上，直接把刘氏打得跌坐在地。
刘氏捂着脸，坐在地上哭。
“你个天杀的，就晓得打我，你没良心啊……”
刘氏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一边哭，一边蹬腿，还一边把手在地上使劲儿的拍打着。
“自顾自个吃好吃的，不管我死活，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呜呜呜……”
杨华明被哭得心烦，杨华忠和孙氏两口子也是满头黑线。
杨若晴则是看得饶有兴趣。
孙氏终究是忍不住，说道：“四弟妹，你别哭了，起来吧，你去把孩子们都带过来，都来我家吃饭吧。”
杨若晴道：“娘你打了那么多米吗？”
孙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米是没打够，等会要是大家没吃饱，再蒸两斤咸面吧。”
杨华明道：“三嫂，不用了，老麻烦了。”
“我也不去你家吃了，下回再去，我得把这个婆娘弄回去，不然丢人现眼。”
杨华明说着，俯下身去，一把就就将赖在地上的刘氏给拽了起来，往村子那边快步而去。
刘氏使劲儿的踢打着杨华明，嘴里大喊着：“撒手撒手，让我自个走！”
杨华明压根就不搭理刘氏，铁青着一张脸接着往前走。
这边，孙氏急了，想要上去劝，被杨若晴拽住。
“娘，随我四叔吧，他有自己的打算。”杨若晴道。
孙氏错愕，问询的目光又看向杨华忠。
杨华忠叹了口气，道：“随他们去吧，咱家去吃饭！”
孙氏煮了白米饭，饭头上还放着几块红薯。
昨日抓来的稻花鱼用油煎成两面金黄，跟葱姜蒜和辣子一块儿红烧并收了汤汁，摆在白底蓝花的鱼形盘子里，当真诱人。
边上，还有辣椒沫子炒鸡蛋，凉拍黄瓜，油焖豆腐，豆荚炒茄条，以及一碗肉沫雪里蕻。
杨华忠看了一眼桌上这些饭菜，笑了笑道：“这些饭菜，当真是诱人啊，要是换做平时，我三碗饭是杠杠的没问题，可这会子，哎……”
“咋？这会子不敢吃饱吗？”孙氏问，一边讲筷子和冒了尖儿的白米饭送到杨华忠的面前。
“我原本没打算做这么多菜的，我清楚你是啥样的性格，虫灾要来了，你八成也是舍不得吃。”
孙氏接着道，“可你闺女说了，让我咋地也要做这么多菜，她还说不让咱吃野菜喝稀粥。”
听到这话，杨华忠看向杨若晴。
“晴儿啊，我担心这一季咱都要吃老本了，家里库房里的米我都是留着供应酒楼的……”
“爹，你放心吧，米这一快甭管是酒楼还是家里吃喝这一块，都足够。”杨若晴道。
杨华忠不解。
“照着前几年的经验来看，库房里的米月底就要全部送去酒楼，中间就留个三四十斤，让咱家里人吃个七八天。”
第3109章 脸都白了
“因为过了那七八天，这一季的早稻米酒入仓了。”
“可今年这早稻是没指望了，虫灾不会那么快过去，晚稻肯定也是没法种，”
“那咱从现在起，就要一直到明年的六月底才能有新米来接替，这好久好久啊，库房里那些存粮压根就不够！”杨华忠分析道。
杨若晴微笑着道：“爹你放心好了，你分析的这些啊，我心里早就盘算过了。”
“还是那句话，米粮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会想到法子的，”
“你和我娘在家里，该吃吃，该喝喝，用不着省这省那，到时候饿到面黄肌瘦还得生病！”
杨若晴说着，给杨华忠夹了一整条鲫鱼到他碗里。
“爹，吃饭了，这鱼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她道。
爹这几天都守在县城的医馆里帮忙照看福儿，肯定是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整个人都憔悴了呢！
杨华忠看到那鲫鱼，忙地道：“我喜欢吃鱼肉，鱼身子你和你娘吃就行了。”
说着，他直接用筷子把鱼头从鱼身子上折断下来，把鱼身子夹向杨若晴。
杨若晴把自己的碗护住，笑着道：“我怕刺儿多卡住，我喜欢鱼汤拌饭。”
杨华忠便将鱼身子放到了孙氏的饭头，“那你吃。”
孙氏看着自己碗里那条大大的鲫鱼，鱼尾巴都快要从碗里垂到桌上去了。
“哎呀，你给我干嘛？我吃其他菜就行了，你吃你吃，你看看你，脸都瘦尖了。”
孙氏作势要把鱼还给杨华忠，杨华忠拒绝了。
“不就一条鱼嘛，你吃了就是了嘛，都说了，我只爱吃鱼头，不喜欢吃鱼肉。”杨华忠一本正经的道。
孙氏怔了下。
最后，她不得不接受了那条鱼，坐在那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似乎在吃一个很不该吃的东西似的。
杨华忠也没吭声，埋头扒拉饭。
杨若晴也没说话，坐在那里慢慢的吃她喜欢的炒鸡蛋，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打量自己的爹娘。
这就是他们这一辈人表达关爱的方法啊。
哪有人吃鱼不喜欢吃鱼肉就喜欢吃鱼头的？
爹这谎言也太拙劣了，小孩子都能听出来是在骗人。
娘应该也能听出来，哈哈哈，不然，娘就不会这样一幅小媳妇样儿了，有意思。
一顿饭吃完了，老杨头也过来了。
“老三啊，你先跟我说说福儿的情况吧，那孩子这会子咋样了？”老杨头问。
提到这个，杨华忠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凝重。
“反反复复的高烧，就是不退，一天中还要抽搐个两三回，抽搐的时候那嘴巴里的哈喇子就往外淌，我看着那情况，当真是不妙啊！”他道。
听到杨华忠个这番话，老杨头的脸都白了。
“天哪，这八成是治不好？”老汉问。
杨华忠道：“智小子去找我说家这边闹虫灾，说爹你让我赶紧回来，我当时就想着一定是家这边情况严重，我只得先抽空回来看看。”
“这回来一看，情况真的不乐观啊！哎！”
一边是家里的侄子的性命安危，一边是父老乡亲们接下来一年要闹饥荒了。
“哎，今年这是咋回事啊？天灾**就没断过，就没一件好事！”老杨头道。
“之前菊儿和陈彪才刚议亲呢，亲家公就死掉了，永仙也和离了，咱老杨家今年是最惨了的……”
听着老杨头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众人都沉闷的沉默着。
杨若晴道：“苍天为刀俎，百姓为鱼肉，人生在世，天灾**不可避免，淡定。”
……
困兽有时都要进行一番困兽之斗，何况人这种万物灵长类生物呢？
所以，即使老天爷强大，降下虫灾，但大家伙儿都没有坐以待毙。
这不，长坪村里正杨华忠就将村民们召集在一起，大家伙儿在杨华忠家的堂屋里反反复复研究了一个下昼和一个夜里，最后琢磨出了好几套法子来。
不管有没有用，有多大用，但至少都得去做，去尽最大的力量挽救庄稼。
接下来的这段时日里，杨华忠带着村民们在田边挖田埂，用火把去熏那些蝗虫和虫卵。
做这些事，他们都是选在早晨或者夜里。
这个时间段有露水，露水落在蝗虫的翅膀上，打湿了翅膀，让它们飞跃和弹跳起来没那么敏捷，没那么容易逃脱。
他们把蝗虫赶到那些挖好的田沟里面，用土埋上，上面再盖一层草木灰。
男人们在忙这些的同时，家里的妇人和孩子也都没闲着。
妇人们三五成群的去山里挖各种野菜回来封存着，小孩子也带上，多一双手多一份力量。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很多人家去年的米都吃得快要断炊了，就等着这新米出来。
结果新米出不来，所以这日子一下子就紧吧了起来。
随着更多的虫卵孵化出来，原本还绿茵茵的菜园子，也开始遭殃了。
村子里的欢声笑语越来越少了，怨声载道和担忧越来越多。
在大饥荒面前，各种人的面目，人心，一点一滴的暴露了出来。
菜园子里，动不动就少几根黄瓜，少一把豇豆，都是常有的事。
谁家鸡窝里的蛋被人偷了，然后逮住了谁啥啥的，接着就开始对峙，对骂，骂到最后就上升到祖宗十八代……
早上，杨若晴陪着孙氏在池塘边洗衣裳，小琴也过来洗衣裳了。
“小琴嫂子，来我们这洗，我们快要洗完了。”
杨若晴对小琴那招了招手，喊了声。
小琴端着洗衣的盆和桶过来了，杨若晴一眼就看到她的双眼红通通的，肿的跟核桃似的。
“你咋啦？哭过？”杨若晴问。
小琴摇摇头，“眼睛里进了沙子。”
杨若晴道：“骗谁呢，当我眼瞎啊？”
小琴不做声。
孙氏也看了一眼小琴，压低声道：“是不是你公公又骂你了？”
“公公？”杨若晴诧异，“旺福啥时候回村了？”
孙氏道：“前日回村的。”
“啊？我咋不晓得啊？”杨若晴问。
孙氏道：“问小琴。”
杨若晴便看向小琴：“你公公从采石场刑满释放之后，不是一直说在望海县那边的码头找了一份扛大包的差事做嘛？咋这又回来了？你倒是快说啊。”
第3110章 美男计
小琴闷声道：“前好几日我公公就托人给我婆婆捎信，说想回来，说惦记家里了。”
“我婆婆就跟我说，想让我去把我公公接回来。”
“那我是打死不想去的啊，我婆婆就说我不孝顺，说大平死了，我就不把他们当长辈孝敬了，话也不听了，天天在家里跟我闹，不吃饭，也不管俩孩子，也不喂鸡喂猪，反正就是睡觉，睡醒了就骂我。”
“我实在是没法子，就跟我婆婆说，我不是不会去接的，”
“你要是去接，你先得去跟晴儿爹那里说一声，因为他是里正。”
“要是里正和几位村老答应了，你就去接，接回来了咱分家住，我是不会跟他住一个屋檐下的。”
“我婆婆说好，然后她前几日就去县城了。”
听到这番话，杨若晴微微蹙眉。
长坪村这么大，每一户人家的动向她不可能都清楚，小琴婆婆偷偷去县城接旺福回来，存心要瞒过村里其他人，也是能做到的。
“那接下来呢？你接着说。”杨若晴道。
小琴道：“我婆婆瞒着我，说已经跟你爹这里说过了，还说你爹答应了。”
“刚好那几天我每天忙着打理菜园子，跟她们去山里挖野菜，也没功夫去细问，我没想到我婆婆撒谎了。”
“然后大前天吧，她带着我大闺女一块儿去了县城，在县城住了两宿，回来的时候我公公就跟着一块儿回来了……”
“她们三口回来的那天刚好是傍晚的时候，我出来洗菜，在大路上刚好遇到了。”
孙氏打断了小琴的话，对杨若晴这道。
杨若晴点点头，“让小琴接着说。”
小琴点点头，接着道：“我公公也不晓得给我婆婆灌了啥**汤，我婆婆回来后就跟我这闹，说我公公是一家之主，他不说分家谁都不准分。”
“我要是执意要分，就让我一个人出去住，两个闺女留下！”
“两个闺女是我的命根子，我留在长坪村一直没有改嫁为的是啥？”
“还不就是为了我的闺女吗？让我一个人出去，不给我闺女，那我肯定也是不能出去的呀！”
“就这样，我只得忍气吞声，这几天，我公公天天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小酒喝着，小曲儿唱着，家里后院就剩下五只鸡了，那是我留着大饥荒的时候给闺女们救命用的。”
“两天里，就被我婆婆杀了两只，说是给我公公补身子，她今早又张罗着要去镇上割猪肉给我公公补身子，被我拦住了，然后我们吵了几句，我就拿着衣裳盆出来洗衣裳了。”
听完小琴的这番话，杨若晴惊讶得睁大了眼。
“你婆婆是不是傻呀？这蝗虫都快要把庄稼吃空了，家家户户都在恐慌，一粒米掰成两半下锅，夜里睡觉鸡窝都是端进睡觉的屋子，生怕被人给偷了。”
“你婆婆还搞成这样，她要么就是傻，要么就是被你公公洗脑了，没有第三种可能！”杨若晴道。
小琴苦笑：“我婆婆才不傻呢，她其实心里啥都明白，她是装不明白。”
杨若晴挑眉：“这话咋说？”
小琴看着杨若晴，道：“咱这个年纪的，都不咋涂脂抹粉对不？”
“可你晓得吗？这趟我婆婆去县城，我公公给她买了一套胭脂水粉，我婆婆每天夜里都在屋里关上门涂脂抹粉，”
“我公公给她扯了两身新衣裳，听我大闺女说，在县城的时候，她一个人打地铺睡，我婆婆公公睡床。”
“夜里睡觉的时候我婆婆拿两朵棉花塞我大闺女耳朵里，恐吓她说客栈里夜里外面走道里有鬼，要是听到小孩子说话的声音就要抓走，让我大闺女赶紧睡。”
“孩子就是那样，换了个地儿新奇，夜里睡不着又不敢出声。”
“就听到床上那些……咱都是过来人，晴儿你懂的。”小琴说得面红耳赤。
杨若晴和孙氏也都听得满脸尴尬。
小琴道：“我大闺女家来就问我，为啥爷奶夜里在床上打架？奶嚷嚷着‘哎哟哎哟这要死了……’为啥也不下床来躲躲？”
“说实话晴儿，我当真真的恨不得找条地缝给钻了，那两个老不要脸的，也幸好我闺女才六岁多，不然，当真带坏我闺女！”小琴说到愤怒之处，往池塘里啐了一口。
杨若晴也是满脸嫌恶，孙氏就更别提了，她原本就是一个保守得不能再保守的妇人。
在杨若晴的记忆里，爹娘几乎从未当着他们这些孩子的们的面做出亲热举动。
最最最亲热的举动，或许应该是农忙的时候，娘为爹擦汗。
爹感激的看一眼娘，然后娘羞红着脸转过身……
而杨若晴自己跟骆风棠，私下里在一起，腻歪得简直不像样，简直是如胶似漆。
可是，那些夫妻之间的事，他们从不会在孩子们面前表露分毫。
尤其是当孩子都已经六岁多了，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有了性别观念。
从骆宝宝五岁开始，给她洗澡的事情就已经是拓跋娴或者杨若晴了，而给大志洗澡的事，则是骆风棠。
“那啥，晴儿，你陪小琴好好聊聊，我先回去把这桶衣裳晾了。”
孙氏起身道。
杨若晴点点头，她知道孙氏是有些尴尬。
“娘，我把手里这几件洗了就回去，你先去吧。”杨若晴道。
目送孙氏离开后，杨若晴收回视线，接着问小琴：“你别告诉我，你公公在对你婆婆使用美男计？然后你婆婆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小琴脸上的嫌恶更重了几分，道：“得了吧，不是我做儿媳妇的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就我公爹那长相，还美男计？”
“也就是我婆婆年纪不是很大，身边没个男人，扛不住我公爹撩，现在啊，是被我公爹那枕边风吹的，天天跟我这吵闹！”
听完小琴这番话，杨若晴沉默了。
小琴婆婆说到底，也就四十出点头的年纪，跟孙氏差不多。
这个年纪的女人，那方面还是有需求的，甚至都还可以再生。
旺福长期不在家里，她婆婆想了，现在旺福又哄一哄她，她就更加的觉得幸福，觉得自己的男人才是自己的天，可以依靠的天，看待媳妇，就是看待外人的眼光。
第3111章 我去我去
“你公公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啊。”杨若晴笑了笑道。
“不过，也就是对你婆婆那管用，用在别处，才没人鸟他呢！”她又道。
小琴点点头，“他在采石场的那几个月里，我跟我婆婆相处得很和气的，几乎都没红过脸，更不提争吵。”
“白天我去学堂烧饭啥的，她就在家里打理菜园子和开荒地，喂猪喂鸡。”
“等到下昼我家来，院子里必定打扫得干干净净，她又在准备烧夜饭，”
“可是公公一回来，就全变了，婆婆看我就左右都不顺眼了。”小琴道。
“那你打算咋办？”杨若晴问。
“说以前道一万，你跟我这，可不单单只是谴责下你公公的吧，怎么着也得想个法子啊。”她又道。
小琴看了眼四下，压低声对杨若晴道：“晴儿，我不敢在家里住，你能不能想个法子，帮我找个地儿住？”
杨若晴道：“找地儿暂时落脚那是小事，不说别处，就说我家那院子，一堆客房，随便拨给你一间都没问题。”
“可问题是，你得做长远打算啊，总不能你公公一回来你就搬来我家住！”
“且不说你婆婆不乐意，到时候又像上回那样，一天过来两三趟要催你回去，搞不好全村人都会在背后猜测你这是为啥，在躲啥，风言风语有时候就是这么出来的。”
听到杨若晴的话，小琴的脸色垮了下来。
“是啊，我躲去你家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咋办呢？”小琴喃喃着道。
她几乎可以算是没有娘家的。
娘家爹妈老早就死了，她是寄养在亲戚家长大的，亲戚家把她嫁掉，得了一点聘礼钱后，早就不跟小琴这边走动了。
一方面是跟小琴本身就没多深的感情，二来，也是扛不住旺福这样的亲家。
看到小琴这副六神无主又茫然无助的样子，杨若晴终究是不忍心。
“我想到一个好地方，可以让你去住，而且我也能为你想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不引起村民的猜忌。”杨若晴道。
“但要是你婆婆又去说你啥的，要你回去，你得自个想法子推辞，因为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其他的要看你自己。”
小琴连连点头，“是哪里啊？”
杨若晴抬头朝村后的眠牛山那扫了一眼：“那里。”
“学堂？”小琴惊讶得睁大了眼，问道。
看到杨若晴点点头，小琴又是惊喜，又是有点忐忑的道：“晴儿，那儿是学堂，学生们念书的地方，我去住，这样不好吧？”
杨若晴道：“没有比那个地方不好的了。”
“你去那里住，刚好学堂那个一直住学堂的韩先生这段时日家里媳妇生孩子，他要早去晚归，我正想着要找人去看守学堂呢。”
小琴连连点头：“我去我去。”
杨若晴又道，“但是学堂是建在半山腰，我原本想着是要找一个男的，胆子大的过去看守。”
“现在你去的话，一个女人家是肯定不行的，我到时候在村里再找一个女人跟你作伴。”
关于学堂找护院这个事儿，在上回李绣心去学堂闹的时候，老杨头当时就提出了这个建议。
当时杨若晴也觉得有必要，但后来发生了其他的一些事情，就把这事儿给丢一边了。
“晴儿，那你打算找谁来呢？”小琴又问。
杨若晴琢磨了下道：“我回头问问大云婶子，桂花婶子还有玉枝几个，看看他们谁能行。”
“不过小琴，找她们几个过来看学堂，顺便夜里还能给你作伴，我是要付给她们工钱的。而你……”
不待杨若晴把话说完，小琴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并打断了杨若晴的话。
“晴儿，你能让我来这里住，不收我房租，我就万分的感激了，其他的不说。”她道。
杨若晴勾唇，“看护学堂这块的钱我就不算给你了，但在学堂烧饭的工钱那是你应得的，咱一码归一码。”
小琴不说话，感激的看着杨若晴。
“晴儿，大饥荒快要来了，咱学堂还能继续开下去吗？”她又问。
杨若晴笑着点头：“除非是打战，咱这里成了战场，不然，只要有我杨若晴在一天，海棠学堂都会继续开下去。”
“就算是外面吃不饱饭，我也会保证我们海棠学堂的学生和先生们有饭吃！”
小琴眼底的忐忑彻底消失。
“晴儿，有你真好，就算大饥荒来了，我也没那么怕了。”她道。
杨若晴抬手轻轻抚了下小琴的头发，“一切灾难都会过去的，过日子，没有顺风顺水，咬咬牙，一切会好的，甭管是大饥荒，还是你家里那块，相信你自己。”
……
回来后，杨若晴跟孙氏这里说了这个事。
孙氏道：“旺福那个老不正经的，这让小琴有家不能回啊。”
“我觉着你大云婶子应该去不了，你用不着去问她，黄毛怀了身孕，你嘎婆又生病了，”
“你大舅妈一边要照顾你嘎婆，另一边还得打理养猪场，压根就顾不上黄毛，”
“你大云婶子肯定得花些功夫来照看黄毛的，她能抽空去学堂烧饭就不错了，去学堂过夜那是肯定行不通的。”
杨若晴点点头，“有道理，既然这么说，那桂花婶子那里我也不去问了。”
“小雨她嫂子也怀了身孕，桂花婶子肯定也要留在家里照看她，我就去问问玉枝。”
跟孙氏这里商量好，杨若晴趁热打铁赶紧去了村口那边的老韩家找玉枝。
从前跟韩家的这个小媳妇玉枝不是很熟，只知道韩家的家庭状况跟老王家差不多。
韩家的儿子跟王栓子也差不多，都是病恹恹的，长年累月都要吃药。
韩家日子紧吧，去年孙家和杨华洲两家连接着盖新宅子，杨若晴让玉枝过来工地灶房烧饭，玉枝的公公在工地做小工。
这翁婿两个干活都卖力，尽心，赚了一点钱，所以去年过年是他们家这好几年来，过得最丰盛最富裕的一个年。
今年玉枝进了采药队，跟着采药队采药赚钱，她公公和婆婆扛起了田地里的活计，家里做饭，喂鸡，照看两个孩子这事儿，就交给了玉枝的男人。
第3112章 看守
杨若晴刚到韩家院子门口的时候，便听到屋里传来类似于吵架的声音。
杨若晴诧了下，吵架？韩家的和睦可是在全村都出了名的啊。
杨若晴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这个时候进去会不会让大家都尴尬？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的屋门吱嘎一声开了，玉枝从堂屋里出来，手捂着嘴巴在哭。
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两个人都尴尬了。
“晴儿，你、你咋来了？是不是找我有啥事啊？”玉枝放下手，问道。
既然都被发现了，杨若晴便落落大方的转过身来，对玉枝道：“我确实过来有点事要跟你商量，不过，这会子你方便不？”
她朝屋里看了一眼，问道，这意思，玉枝懂的。
玉枝也转身看了眼身后已经安静下来的屋子，对杨若晴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们不是真的吵架，方便着呢，晴儿你进来啊。”
“我就不进屋了，咱去灶房说吧。”杨若晴道。
玉枝点点头，“我去给你倒碗茶……”
“用不着麻烦，我说完了就走，家里也还有事呢。”杨若晴道，两个人随即进了灶房。
杨若晴开门见山道明了来意，“小琴跟她公婆关系有点不和，这几天老是吵架，我便安排她去学堂住了，顺便学堂也缺看守学堂的。”
“小琴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她怕，我来问问你，要是你们两个搭伴去学堂住，这样就好多了。”
“看守学堂另外有工钱的，一宿三十文，你跟你家里人商量下，看看可行不？”杨若晴道。
玉枝的脸上露出惊喜来，问杨若晴：“是不是日头落山的时候去学堂，第二天天亮下山就成了？”
杨若晴点头。
玉枝脸上的惊喜更甚，“假若要是我家里男人有点事儿，或是孩子们有点事儿我去不了，能不能让我婆婆代替我去一下？”
杨若晴又点头。
玉枝惊喜得站起身来，“晴儿啊，有这么好的事，多谢你又惦记着我，我去，我去！”
杨若晴也很开心，但还是看了眼灶房外面：“夜里不能在家里睡，你当真能满口答应，不先跟你公婆那里商量下？”
玉枝道：“我公婆都去田里捉蝗虫去了，要等会才能家来，等他们家来我再告诉他们就是了，你放心，他们不会反对的！”
家里日子才刚刚有一点起色，偏生就赶上了虫灾。
家里这段时日，一直在为虫灾的事烦心呢，米缸都快要见底了，麦子粉也就剩下十来斤了。
现在一家人的生计几乎全都落在她的肩上，幸好她还在采药队做事，不然，真的要一家人出去讨饭了。
“玉枝，我先前听到你跟你男人好像在争吵，去学堂看校这事儿得在那过夜，我看你还是再跟他商量下，问下他的意思。”
提到先前争吵那事儿，玉枝的脸微微红了下。
“晴儿，我也不瞒你，其实方才我们是争吵了几句，不过却不是因为别的，事情是这样的……”
“这不是蝗虫要来了吗，大家伙儿都在说这一年都要吃老本了，我家的米粮和麦子粉也不多了。”
“我男人前几天就开始一天就吃一顿饭，一只馒头，说他不饿。”
“他身子本来就不好，前段时日家里吃食改善了一些，他每天都能吃上一只鸡蛋，二两五花肉，身子骨明显好了一些。”
“现在，五花肉是肯定吃不上了，他说，鸡蛋他也不想吃了，让给孩子们吃。”
“看着他的身子这几天又垮下去，我急了，方才我做了两只荷包蛋送去他屋，想给他补补，”
“他那个没良心的，不吃就算了，还骂我，说我不会持家，糟蹋东西，把我给气死了，就跟他抱怨了两句跑出了屋子，让你见笑了。”
……
玉枝男人的屋子里，他男人靠坐在床上，床边的小凳子上放着一只碗，碗边上放着一双筷子。
杨若晴进来的时候，看到那碗里的红糖荷包蛋一口没动，男人靠在床头那里，也是长吁短叹，愁眉不解。
脸上有着焦忧，还有些歉疚。
“明明是心疼东西，偏生要拿重话去刺激玉枝，这会子是不是懊悔了？”
一把清脆的声音传进耳中，男人抬眼，看到杨若晴笑吟吟进了屋子，身后，还跟着低垂着头，有点扭捏的玉枝。
男人满脸的诧异，也满脸的尴尬。
他抬手挠了挠头，对杨若晴这道：“晴儿，你，你都听到啦？”
杨若晴瞪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看了眼那碗红糖荷包蛋。
“玉枝专门为你做的，为啥不吃？”她问。
男人道：“大饥荒快来了，这好东西给两孩子吃吧，给我这个废人吃那不是浪费嘛！”
“我先前都跟你说了，两孩子今个每人都吃了一只水煮鸡蛋，”玉枝从杨若晴身后探出头来，对男人道。
“小孩子一天用不着吃那么多鸡蛋，就算是晴儿家的两孩子也都是这样，你为啥就听不进去呢？”玉枝又道。
杨若晴点点头，“玉枝说的没错，小孩子每天吃一只水煮鸡蛋就够了。”
男人道：“既然俩孩子用不着吃，那玉枝你来吃，你跟着采药队上山采药，太累了，你吃了好补点力气。”
玉枝摇头，“我不喜欢吃荷包蛋，吃了想吐。”
这谎言……杨若晴抬头望着低矮的屋脊樑。
好吧，我听不见这太过深奥的谎言……
床上，玉枝男人接着道：“你就扯谎吧，真当我听不出？你是舍不得吃。”
玉枝道：“我身体好，用不着吃这些，你身子真的要补一下。”
玉枝男人道：“那就给爹娘吃吧，他们也够累的，总之，我是打死都不会吃的，我就一个废人，给我吃啥都是浪费粮食。”
“大饥荒来了，你们别管我，你们先保命……”
“你这是说的啥荒唐话？当着晴儿的面说这些，是存心要气死我吗？”玉枝的眼泪簌簌往下掉。
玉枝男人看到玉枝哭了，整个人也慌了，坐在床上有些手足无措。
玉枝也在抹泪，两口子陷入了尴尬。
杨若晴看了眼这阵势，知道又该自己上场了。
“你们两个啊，都别推来让去了。”杨若晴道。
“来，玉枝过来，”杨若晴拉着玉枝到了床边，然后指着碗里的那红糖荷包蛋，
“这两只荷包蛋，算我请客，我来做主，你们两个一人一只，这就当着我的面都吃了，吃了就不准再吵架了，伤和气！”
杨若晴说着，从身上掏出两文钱来放在凳子上。
第3113章 使不得
玉枝男人涨红了脸，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玉枝更是把那两文钱塞给杨若晴：“晴儿你这是做啥呀，不带这样的啊……”
杨若晴微笑着对玉枝道：“你吃一个，你男人也就放心了，剩下的那个，他也吃。”
“你们两个，是这个家的中流砥柱，你们两个都要有好身体才行，快吃！”
两口子总算还是给了杨若晴面子，两个人都吃了。
杨若晴对玉枝男人道：“我今个来是跟玉枝说一个事儿的，玉枝说你是她男人，她听你的，要是你不乐意，她就不去，挣再多钱都不去。”
“啥事儿啊？”玉枝男人问。
杨若晴便把先前看校的事跟玉枝男人这说了。
男人听完，也觉得这是好事，能挣钱。
可是，他又心疼玉枝。
“我去看校成不？”他问。
杨若晴抿嘴一笑，“你跟小琴作伴啊？你不怕玉枝掐你耳朵吗？”
玉枝男人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心急则乱。
他挠着头，朝玉枝这咧了咧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担心你走山路怕……”
玉枝嗔了男人一眼，道：“好了，我晓得你啥意思，你甭说那些了，”
“晴儿在这呢，你就跟晴儿说，你答应让我去不？”
男人道：“你想去我肯定不拦着，可我心疼你受累……”
玉枝道：“不累。”
然后对杨若晴道：“晴儿，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啥时候去呀？”
杨若晴道：“我安排小琴今个夜里就去，至于你，今夜先在家陪陪孩子们吧，我今夜去学堂顶一波，明日你再去。”
玉枝感激的点点头，她送杨若晴到了院子门口。
杨若晴道：“回去跟你男人说声，不要担心，过两天我要找个我信任的男人在学堂外面守夜，你和小琴到时候睡在后院的厢房里，守夜的那个男人让他睡在前院那块。”
就她们两个女人，终究还是不放心。
玉枝点点头：“好。”
事情敲定了，杨若晴回到家里后，发现小琴已经等在这里了，小花正在陪着小琴说话。
“我姐回来了。”看到杨若晴进来，小花赶紧道。
小琴于是站起身来，巴巴的望着杨若晴。
杨若晴朝小琴做了一个搞定的手势，“跟玉枝那说好了，我让她先把家里安顿一下，明日再去学堂，今夜我去学堂给你作伴。”
小琴点头，对杨若晴道：“我回去跟我婆婆那说我要去学堂看院子，我就照着你说的那样去说，我说晴儿找我做这个差事，我要是不做，得罪了晴儿，往后晴儿就不照顾咱家了，”
“我把你抬出来，果真压住了我婆婆呢，而且她听说去看校在那睡一晚还有三十文前，还很乐意，给了我一床被子。”
听到小琴的话，杨若晴勾了勾唇。
“你先去学堂烧晌午饭吧，顺便把被子也带去，我日头落山的时候去学堂找你。”她道。
然后，转身对这边的小花道：“小花，帮姐跑趟路，去我那屋拿十只鸡蛋给玉枝家送去。”
“好嘞。”小花啥话不多问，转身就去后院拿鸡蛋，又被杨若晴喊住。
“再顺便舀五斤麦子粉一并送过去，就说是我给玉枝家孩子们烙饼吃的，让他们务必收下。”杨若晴道。
小花点点头，“嗯，我晓得了。”
傍晚，海棠学堂的学生们放学之后，杨若晴来了学堂。
小琴已经在屋子里收拾床铺，她的两个闺女在院子里玩耍。
看到杨若晴进来，小琴很是开心。
“晴儿，我婆婆让我把两个闺女也带过来耍呢，我公公看着是不乐意，却也不好说啥，还是你想的主意好。”小琴拉着杨若晴的手道。
杨若晴笑着道：“因为虫灾，你家的田地里也快要颗粒无收，你公公回了村后死懒，不去干活挣钱。”
“现在你们全家养家糊口的担子都落在你一个人肩上，你这边要是断了来钱的路子，他们还不得喝西北风啊？所以他们不敢，哈哈哈！”
听到杨若晴的话，小琴觉得很过瘾。
“我突然明白了一句话，那就是一个人家谁挣钱，谁才有说话的权力。”小琴道。
杨若晴想了下，道：“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但却并不是所有场合下都适应。”
“为啥这么说？能挣钱耶，难道还不是一家人围着他转么？”小琴有些不解的问。
杨若晴道：“这还得因人而异，不说别的，就拿咱老杨家从前没分家那会子来说吧，”
“那时候在田地里干活的主力军是我爹和五叔还有二堂哥三个，打理家务这块，给一家人洗衣裳做饭，打理菜园子和喂猪喂鸡，”
“全都是我娘在操持，可是呢，在老杨家大事拍板的是我爹，后院这块说了算的是我奶，压根就没我爹娘啥鸟事。”
杨若晴说完，撇了撇嘴，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
小琴讶然无语。
这屋里有两张床，小琴带着两个孩子睡一张，另外还有一张床。
杨若晴和小琴商量了下，在这两张床之间拉了一副布帘子。
在空间上做了一个简单的隔断，相当于是隔断成了两个小空间，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彼此的**。
“回头玉枝来睡觉的时候，要是也把两孩子带过来，那你们这屋子当真热闹了。”
杨若晴一边整理布帘子边跟小琴这里笑着道。
小琴也笑，“孩子多热闹，我们两个也不怕。晴儿你到时候就用不着再去花那个冤枉钱请男人来护校了，夜里有我和玉枝就足够了。”
杨若晴摇头，“我有我的打算，该花的钱就不能省，不然因小失大。”
为啥这么说呢，要是换做往常，杨若晴应该会节省那份钱。
因为有小琴和玉枝夜里在这里就足够了。
但是现在，虫灾来了，眼瞅着家家户户的存粮一天比一天少，到时候揭不开锅，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就会把主意打到学堂这块来。
来学堂偷米偷麦子粉，偷一切可以充饥的东西，甚至偷一切稍微值钱点，能卖到钱的东西去变卖，充饥。
第3114章 跟屁虫
所以，为了维护学堂的秩序和安危，杨若晴还是打算再去请两个男人来看校。
至于请谁，杨若晴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了，那就是大堂哥杨永仙。
还有一个名额，到时候看，看谁合适吧。
整理好了屋子，小琴去打扫院子和教室去了。
趁着学生们都放学回家了抓紧功夫把这些打扫了，等到明天学生和先生们过来上课，一切就是干净整洁的。
“小琴，你们吃过夜饭了没？”杨若晴站在教室外面的窗口那问。
小琴摇了摇头，“夜里不想吃了。”
杨若晴道：“长夜漫漫，不吃东西咋成？孩子们也饿得慌，我去灶房看看还有啥可吃的。”
小琴道：“晴儿，真的不用了，我带了红糖，她们等会饿了我就给她们泡红糖水喝。”
杨若晴皱眉：“这不管用的，都是水，再说了，这大晚上的给孩子喝糖水对牙齿不好，容易长虫牙。”
“刚好我也没吃饭，我去灶房看看，等会咱随便吃点那也得吃！”撂下这话，杨若晴转身去了灶房。
杨若晴在灶房找了一圈，找到了两碗剩饭。
跟两只鸡蛋和一把葱花一块儿炒了，然后又拿了一小碟咸菜和两块豆腐乳到饭桌上，喊来了小琴和孩子们，正要开动筷子呢，院子外面传来男人的喊声。
“晴儿，你在里面不？开开门。”
杨若晴看了眼小琴，“好像是我爹来了？”
小琴放下筷子，“赶紧看看去。”
“嗯！”
杨若晴很快来到了院子里，一眼便看到杨华忠和孙氏两口子站在远门外面，杨华忠背上驮着骆宝宝，脖子上挂着两只小书包。
站在他身旁的孙氏手里则牵着大志，两大两小四双眼睛都在朝着学堂里面张望。
当看到杨若晴时，两个小东西的眼睛顿时都亮了，尤其是骆宝宝，更是激动得抬起了头，朝杨若晴这边使劲儿的招手。
“娘！娘亲！”
杨若晴惊诧了下，先前从家里过来的时候，可是跟两个小家伙沟通好了的，
而且也是得到了他们两个的同意这才出门的，咋这一个时辰不到，他们就追来了？
“这是啥情况哦？”杨若晴拿钥匙开了院子门，把骆宝宝从杨华忠背上接了下来，又牵过大志的手。
“你们两个这是在做啥哟？瞧瞧，把嘎公嘎婆累成这样，不听话哦。”杨若晴对两个小家伙道。
大志腼腆的红了脸，站在那里轻抿着唇不说话，小手却紧紧拉着杨若晴的手。
骆宝宝则直接双手抱住了杨若晴的大腿，仰着头撒娇的道：“我要跟娘在一块儿嘛！”
杨若晴笑。
这边，孙氏宠溺的看着这两小家伙，对杨若晴道：“之前你走的时候，他们跟其他孩子在一块儿耍，那当口估计是转移了心神也不觉得有啥。”
“后来喊他们回家来吃饭，这时候突然就不乐意了，不吃饭，也不开心，也不说话，”
“我又问，这时他们说想娘了，要来找娘，我说这天都要黑了，今个就忍一忍，明日天亮去上学不就可以见到娘了吗？”
“两个小家伙死活不依，你爹最疼他们了，当下就要送他们过来……”
听完孙氏的话，杨若晴笑了。
“好吧，来了就来了，不遣送你们回去了，跟嘎公嘎婆说再见，咱进去。”杨若晴道。
两个小家伙赶紧跟杨华忠和孙氏那摆着小手说再见。
杨若晴把两孩子交给身后跟了过来的小琴，“你们去跟小琴姨玩耍，我去送下你们嘎公嘎婆……”
“用不着用不着……”杨华忠道，“你照看好两孩子就行了。”
杨若晴便叮嘱孙氏和杨华忠：“赶紧下山吧，天快黑了，路上小心点。”
杨华忠笑了，“我们这两个大人没啥，你也赶紧带孩子进去吧，把院子门锁起来。”
骆宝宝和大志很快就跟小琴家的一双闺女玩到了一块儿，四个孩子在学堂的院子里跑来跑去，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杨若晴却是哭笑不得，两碗剩饭做的蛋炒饭都做好了，这会子才过来，这也真是……
“我不饿，我的那份分给宝宝和大志。”小琴走了过来，又道。
杨若晴道：“不用这样，灶房里还有鸡蛋呢，我去弄几只荷包蛋做配菜，等会咱大家都能吃到。”
杨若晴一头扎进了灶房，煎了六只荷包蛋端过来，又把两大碗蛋炒饭分作六份。
六个人围着桌子，此时光线已经昏暗下来，饭桌中间点起了蜡烛。
留个就着这烛火，吃了一顿烛光晚餐，还真是又温馨又热闹啊。
夜里躺到床上，两个人各自把小孩子们哄睡着，然后杨若晴和小琴就这样隔着布帘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小琴道：“晴儿你知道吗？自从大平走后，我整个人都没了主心骨了，”
“公婆又都是那样的人，我也没有娘家人，好长一段时日我真的新会意乱，做人都觉着没啥意思。”
“不怕你笑话，那段时日我一直在琢磨着各种死法，上吊？投河？喝药？”
“我真的不想活了，也不敢去相信大平真的离我们娘仨而去了。”
“是你们，尤其是你，让我又感受到了一些温暖和力量。”
“我这个人，没念过书，也不晓得该咋样说出我心里面的感受。”
“我只想说，多谢你晴儿，多谢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
“说到底咱非亲非故的，你却是除了大平外，对我最好的人，要不是有你帮我，我恐怕早就……”
小琴说不下去了，帘子那边的床上，传来小琴压抑了的抽泣声。
杨若晴换了个姿势侧躺着，面对着帘子这边，低笑了声道：“你就当咱俩前世是亲姐妹吧，瞧瞧，我叫晴儿，你叫小琴，虽然是不同的字，可发音都一样的啊，这也是缘分。”
小琴被杨若晴这解释也逗笑了，“好吧，那咱是前世是姐妹。有你这样有本事，又心地善良的妹妹，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第3115章 单一辈子
杨若晴笑了笑，又问小琴：“说认真的，你真的就这么打算一个人拉扯两孩子，再不找个男人过日子？”
小琴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幽幽叹出一口气。
“大平一直在我心里，我每个月都能梦到他一两回，我真的忘不掉他。”小琴道。
“好痴情啊你！”杨若晴道。
“可是这两年我一个人带孩子，扛起这个家，真的好累。”小琴接着道。
“累得不行的时候，我真的好想回到屋里，有个人跟我说说话，”
“被我公公欺负的时候，我真的好想有个男人能站出来，挡在我身前，”
“说一辈子不找，那句话别说你不信，连我自个都不信，一个女人拉扯两个孩子太难了。”
“可是真要找到那种靠谱的，愿意接纳我家两个闺女的，还要能跟我一块儿给我婆婆养老送终的男人，估计这世上是没有。”小琴道。
“我这姿色，也不是萍儿那种回下头，就能让大半个村子的男人都迈不动脚的。”
“我就是一个黄脸婆，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好男人不会要我的，不好的男人我也不想要，八成要单一辈子了。”小琴自嘲道。
杨若晴道：“要是真的有缘分，那个人总会出现的。”
“虽说这世道有时候看脸，标致的大姑娘比丑八怪确实更勾男人的眼，可是，脸蛋也不是一切。”
“咱也说萍儿吧，长得确实没得挑，可萍儿到现在还单着呢。”
“你好歹还有两个闺女，还遇到过大平那样一个真心待过你的男人，可萍儿呢？”
“要我看啊，萍儿还不如你，命运对她也是很不公的，真的。所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对未来也要有信心。”
听完杨若晴的一番话，小琴沉默了。
杨若晴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让小琴听进去了，小琴这会子在思考。
“你有空的话就好好琢磨琢磨，要是遇上合适的，就别放过，你公公那种人，你躲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身边终究要有个男人才能让你依靠，保护你。”
“如果有一天真的那个那个人出现了，你别怕，别担心你公公会阻拦，咱大齐民风开发，寡妇再嫁是准许的。”
“这些话暂且说道这里，我先睡了，你好好想想。”
说完，杨若晴翻了个身，把背对着外面，开始睡觉。
这床也就一米五的宽度，如果她一个人睡那真的好舒服，想滚来滚去都成。
可是这两个小家伙躺上来后，一个比一个睡得夸张。
杨若晴被挤得都睡到了床沿上，半边身体悬在半空。
她给两个小家伙牵了牵被子，让他们盖住肚子。
睡觉了。
……
尽管杨华忠带着村民们夜以继日的对抗着蝗虫，可是，庄稼田里出现的蝗虫卵却越来越多，大家的心也越来越沉。
杨华忠和杨若晴去了一趟镇里。
杨华忠是接到了保长的捎话让他去一趟，而杨若晴则是要去一趟酒楼。
“爹，等会我在酒楼里等你，咱一块儿家去。”在镇口分道扬镳的时候，杨若晴跟杨华忠这约定好了。
杨华忠点点头。
清水镇，天香楼。
酒楼里的生意，一看就大不如从前了。
不过这也是杨若晴预料之中的事，都大饥荒了，谁还有那个闲情逸致来酒楼打牙祭，吃情调啊？
也就几个有钱的大户过来换换口味了，普通的居民是舍不得花那个钱的。
“晴儿啊，你来得正好啊，我正打算这两天你不来镇上，我就得去一趟村里找你呢。”周大厨把杨若晴迎到后院的雅室，关起门来道。
看着周大厨这幅忧心忡忡的样子，杨若晴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咋，周大叔你是不是想说酒楼的生意最近差了？”杨若晴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来，微笑着问道。
镇上酒楼现在是周大厨做代掌柜，帮着杨若晴打理一起。
听到杨若晴问，周大厨怔了下，随即一脸焦急的道：“是啊，这生意可不是差了一星半点，是差了一大截啊！”
杨若晴点点头，“是跟虫灾有关系，生意不景气也正常。”
周大厨点点头：“可是晴儿，这生意不景气，进项少了，可咱要维护这大酒楼，还有这么多伙计管事们的吃喝工钱，这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啊。”
“所以呢？”杨若晴问。
周大厨道：“我看镇上好几家跟咱天香楼差不多规模的酒楼，就开始解雇伙计了，只留下用得着的人，这样可以有效的节省成本……”
杨若晴笑了笑，“周大叔，你的意思是说，咱酒楼是不是也通过裁员来节省成本？”
周大厨点头，“嗯，我是有这个打算，不这样下去不行啊。”
杨若晴没说话，坐在桌边，手指轻轻撑着太阳穴，做思忖状。
雅室虽然关着门，但是雅室外面却聚拢了好几个伙计和管事的。
他们在那里屏住呼吸偷听雅室里面的对话，一个个此刻心脏都紧张的收缩在一起。
雅室里一直没有动静，时间缓慢的过着，外面的伙计们脑门上都渗出了冷汗。
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酒楼的现状，周大厨的打算，他们都心知肚明。
人人自危，都在忐忑。
雅室的门突然开了，周大厨阴沉着一张脸出来，看到潜藏在门口的这几个伙计，他的皱起了眉头。
“学啥不好学人偷听？”周大厨喝问。
门口的几个伙计吓得赶紧一哄而散。
周大厨又转身回了雅室，把门重新关紧，对杨若晴道：“这些伙计们，最近做事也有些偷懒卖坏了，大不如从前，菜洗不干净，桌子也擦不顺溜，我看到就来火。”
“酒楼生意都这样了，还养着这么多吃闲饭的，真的还不如学其他酒楼减员。晴儿，你就拿个主意吧，你只要点个头，恶人我来做。”
杨若晴放下手来，对周大厨道：“周大叔，首先，我很感激你这样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这真的是最难能可贵的，更一步证明我把酒楼交给你打理，是明智的选择，你如此的尽心尽力。”
听到杨若晴的话，周大厨愣了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第3116章 偷懒卖坏
“算起来，也十多年了，一直都是你信任我，赏识我，让我有这份受尊重，收入也不错的差事养家糊口，该说感激的，是我。”他道。
杨若晴笑着摇了摇头，“周大叔，那咱俩就谁都不要说感激的话了，酒楼是咱们的心血，就算这次虫灾来了，咱也一定可以度过难关的。”
“晴儿，那你有啥打算？”周大厨问。
杨若晴笑着道：“一切如常，我们不减员，各方面福利都不克扣。”
“哪有那么多钱啊？都要亏本了……”周大厨道。
杨若晴道：“没事儿，我杨若晴既然开得起这酒楼，自然也亏得起。”
这一波虫灾，或许也不是坏事。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能够撑下来的酒楼，在虫灾之后将会浴火重生。
撑不住的，就将从这个行业的竞争圈子里退出。
“可是，这些人现在变坏了，偷懒卖坏……”周大厨又道。
杨若晴道：“他们不是偷懒卖坏，他们是心不踏实，担心自己随时随地被解雇。”
“这样吧，周大叔，你去把他们喊过来，我来跟大家伙说几句。”
周大厨点点头，转身出了雅室去了前院的酒楼厅堂。
酒楼厅堂。
往常的这个时间点可是饭点，酒楼里来来回回的客人，会让这些伙计们压根就忙得脚儿没法沾地。
可是，今个这个时候，送走了最后两位顾客后，酒楼里就剩下伙计们自己了。
他们将先前那几个偷听的伙计围拢着，大家伙儿都在小声的议论着。
“我看周大厨喊了东家姑娘在雅室关上门谋划，八成是商量要把咱解雇这事儿，”
“我听到周大厨跟东家姑娘说了咱酒楼生意不好，成本大，要减员缩小成本，我还听周大厨提到了镇上其他几家酒楼也在减员这事儿……”
“那东家姑娘咋说的呀？”旁边人急吼吼的问。
那人摇摇头，“不晓得啊，我还没来得及听到，就被周大厨发现并赶回来了，不晓得东家姑娘会说啥。”
“天哪，都赶回来了，那八成就是要把咱解雇了，咋办啊？我家里的庄稼今年肯定是颗粒无收了，我爹我娘我两个妹妹都还指望着我在酒楼里这份稳稳的收入来渡难关呢，这下惨了！”
“你有我惨吗？前几年我在酒楼做事好不容易攒下的那些钱，两个月前全用来娶媳妇了。”
“媳妇刚刚怀上身孕，家里又添一张吃饭的嘴，田地里没庄稼，我爹妈弟弟也得靠我养活，这当口我要是酒楼的差事没了，我都不敢想一家老小要咋样！”
伙计们都在那里说着各自的难处和担忧，一个比一个惨，一个比一个担忧，厅堂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越来越让人恐慌。
陈彪和另外一个伙计正在那边默默无闻的收拾着刚才客人吃过后的桌子，听到这边的谈话，陈彪忍不住暂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身对他们道：
“你们一个个的能不能不要这样去揣测周大厨和东家姑娘？先把自己份内的事做好不行吗？”陈彪问。
那些伙计们都把视线投向了陈彪，一个个愁云惨雾。
“陈彪啊，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是真的担忧啊，家里一家老小就指望着我们这份差事吃饭呢！”有个年长一点的伙计道。
陈彪道：“谁家情况又能不一样呢？我家里人也是等着我的钱买米下锅啊，但现在咱没被解雇，还是这天香楼的伙计，咱就要做好自个的事儿。”
说完这番话，陈彪转过身去，接着收拾桌子。
身后，却传来了一声轻嗤声。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晓得你跟东家姑娘的关系啊，就算咱谁都解雇了，也不会解雇你这个堂妹婿啊……”
“你说啥？”陈彪把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扔，转过身来，脸色铁青，眉头紧皱。
“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陈彪指着先前说话的那个人道。
那个人也站直了身，耿起了脖子。
“咋？我说的有错吗？你小子比我们厉害，攀上了东家姑娘的堂妹，吃老婆饭的你，酒楼这份差事你也丢不掉啊……”
“我认识我媳妇以前就在这酒楼跑堂了，你说话注意点！”陈彪再次道。
“对呀，所以我才说你小子比我们有本事啊，我们比你来得早，可我们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运气啊，兄弟们你们说是吧？我的话没毛病吧？”那伙计又问身旁的其他人。
跟他关系好的几个跟着挤眉弄眼的笑。
其他人则打圆场道：“你少说几句吧，东家姑娘还在后院呢，等会听到了不好……”
“听到就听到呗，横竖咱也要被解雇了，东家姑娘要像甩破鞋一样把咱甩掉了，还有啥话不能说？有啥好怕的？”那个伙计又道。
陈彪这下恼了，“你说我啥我都让着你，但你不可以这样说东家姑娘！”
“我就说了咋地？你打我呀？”那个伙计朝陈彪这龇牙咧嘴的怪笑起来。
陈彪气得浑身颤抖，双手一捏拳头扑了上去，一拳头砸在那个伙计的脸上。
“砰！”
那伙计笃定老好人的陈彪是不敢真动手的，所以没提防，于是，一拳头砸过来，力道还不轻，他直接被砸得原地转了一个圈子，摔趴在桌上。桌上的茶壶和茶碗还有筷子筒被打翻在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后，脚边落了一地的碎片。
“娘的，你个龟儿子敢打你老子？老子要你好看！”
那伙计爬起身来，也捏了拳头朝陈彪这里砸下来。
“我爹死了，你敢提他？我也打死你！”
陈彪红了眼，大吼一声，提起拳头迎了上去，两个人抱在一起，你一拳来我一脚，扭打在一起。
人群都乱了，周围的桌子椅子被他们两个撞翻，两个人抱着滚到地上，还在厮打。
“你们在干啥？住手！”
周大厨一声怒吼。
陈彪顿了下，可是另一个伙计却充耳不闻，瞅准这空档一拳头砸在陈彪的鼻梁上。
殷红的鼻血当时就涌了出来。
“王二，你搞啥名堂？叫你住手你不住手，是存心要搞出人命来不？”
周大厨在此爆吼了一声，冲上来将叫做王二的伙计从陈彪身上拽下去，然后又赶紧将陈彪扶了起来。
第3117章 消息宣布
“你咋样？找个人陪你去看大夫？”周大厨打量着陈彪的鼻子，急吼吼问。
陈彪摆摆手：“不用看，我去弄下。”
他背过身去，仰起头来。
周大厨视线扫过现场，气得腮帮子都红了。
“东家姑娘让我来喊你们过去说话，你们却在这里大闹，瞧瞧，这酒楼都乱成啥样了？你们这一个个的……”周大厨气得都快要说不出话来。
“唉哟，这是地震了还是发生飓风了？一会儿不见，酒楼被砸场子了？”
一把清脆好听的女音传进众人耳中，众人却都浑身一紧，因为，这是东家姑娘过来了。
杨若晴原本是在雅室等，打发周大厨来这里喊他们去后院，没想到前院竟然是这番光景。
她扫了一眼地上，又看了眼这打架的二人，“啥情况？找个说话利落的出来说下。”
她抽了把凳子坐了下来，并悠闲的架起了二郎腿。
她点了其中一个伙计出来，问清楚了前因后果。
后院的其他几个管事也都闻讯赶了过来，也都听到了这些，也看到了地上打斗之后的痕迹，大家都很惊讶。
杨若晴则是眯了眯眼，脸上云淡风轻，让人全然看不出她的喜怒。
管事大刘是这帮跑堂伙计们的头头，直接上去就指着王二的鼻子一通训。
“你个不省心的，外面还没咋地呢，就自己人内部出乱子？”
“桌子不收拾，活儿不好好看，成天就到处瞎担忧瞎找事儿，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了现在就给我滚蛋！”
此刻的王二也怂了，双手抱着脑袋，弯着腰站在那里，吓得瑟瑟发抖。
大刘指着他骂一句他就往后退一步，慌乱得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咋不打了？打碎那么多茶碗，你可晓得多少钱一只吗？你个蠢货……”大刘抬手要去敲王二，这时，一直稳坐如泰山的杨若晴终于是再次开了口。
“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咱们酒楼的规矩里，从没有哪一条说体罚伙计，咱以德服人。”杨若晴道。
大刘赶紧跟杨若晴这点点头，“东家姑娘说的在理，是我冲动了。”
然后，大刘退了回来，并朝王二投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王二则有些憋屈的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杨若晴轻咳了一声，视线扫过全场。
“现在，大家该说的，想说的，想问的，担忧的，都先给我憋着，让我这个东家来先说几句。”杨若晴道。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呢，是关乎到我们酒楼的生计，以及在座各位的饭碗的问题。”
“我说话的时候呢，不喜欢吵闹，更不喜欢被打断，也不喜欢重复，所以你们都认真的听。”
“听完之后，要是有啥疑惑，准许现场提问，我会现场一一解惑。”她又道。
众人纷纷点头。
管事大刘道：“东家姑娘，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说。”
杨若晴看了眼大刘，微微一笑，不愧是做跑堂管事的，就是会来事儿。
她接过茶来，端在手里。
“鉴于这段时日的天灾，我们酒楼的生意，受到了冲击。”
“当然，不仅是我们天香楼，镇上的其他酒楼，还有县城的酒楼，都受到了影响，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大家不需要大惊小怪。”
“我们天香楼，会不会倒闭，会不会在这次灾荒中停业，这个不在于我这个掌柜，而在于你们这些做事的每一位。”
“你们尽心尽力，一如从前的帮我打理酒楼，就算亏本，我也乐意跟大家一起共患难渡难关。”
“不就是亏本嘛，等到过了这一茬咱的生意还会有起色，我杨若晴不差那几个钱，等得起，”
“亏得起，”
“也支付得起在座每一位的工钱，不会裁员，不会减薪，不会拖欠！”
听到这里，酒楼里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长松了一口气。
就连先前打架的伙计王二脸上都露出一抹喜色，他偷偷往杨若晴这边瞟了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去，眼底是心虚和慌乱，还有一些忐忑的东西在。
真是怕啥来啥，就在王二心虚忐忑的当口，那边，杨若晴直接点他的名了。
“王二，看在你是大刘的小舅子，这两年在酒楼里也一直还算卖力的份上，这一回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你也留下来接着做事。”
“但再有下回被我知道你在酒楼里制造混乱，消极怠工，就算虫灾过去了我也要撵了你。”
“不止要撵了你，我还要找你索赔砸坏了的茶壶茶碗的钱，听明白了吗？”杨若晴问。
王二愣住了，看了眼底下那些碎片，很想说这又不是我一个人搞砸的，还有陈彪的份呢……
一个人影冲到了王二跟前，将王二跟杨若晴之间的视线挡断了。
“你个臭小子，东家姑娘给你机会呢，你还不赶紧道谢？快点啊！”大刘道。
看到王二还是一副愣在原地的样子，大刘又朝王二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道：“这差事你不想要了？”
王二回过神来，赶紧朝杨若晴这道：“多谢东家姑娘宽宏大量，王二记住了。”
杨若晴勾唇，视线又扫向其他人，“当前阶段，每一行每一业生意都不景气，但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度过难关。”
“再让我看到你们萎靡不振，消极怠工，酒楼一关，对我而言，无非是少了一酒楼，我还有其他的酒楼和产业。”
“而对于你们来说，那就是饭碗砸了，自己想清楚。”杨若晴又道。
众人连连点头。
“还有谁有问题要提问不？”她问。
众人摇头。
杨若晴便起身回了后院。
雅室里，周大厨对杨若晴道：“王二是大刘的小舅子，显然，王二的这些话和担忧，也是大刘的，大刘在我这里拐着弯儿的探我的底儿，生怕东家姑娘你要辞退他，”
“今个你来了，他自个想问又不敢问，就让他小舅子王二做了炮灰。”周大厨有些恼火的道。
杨若晴挑眉，“我看出来了。”
“大刘这个人，我欣赏的是他的做事能力，在这酒楼也做了将近十年了，用习惯了。”她道。
“再给他们两个一次机会，不行就换人。”她又道。
周大厨点点头。
杨若晴又道：“对了，我这来了这么久，咋都没看到大磨呢？”
大磨也是被她安排在酒楼打杂，今个来了都小半日了，都没见他。
搁在以往，她过来了，大磨必定过来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