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0章 国之大典
那边，林夫人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主位，说了一番开场白。
用杨若晴的理解就是，欢迎大家给面子来到这里参加诗文会，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有才华的，都是出类拔萃的……
然后，人群里面，先前那些故作矜持的，文雅的，高洁的，清冷的小姐们全都换了笑颜，
一个个全都凑到了林夫人的跟前，趋之若鹜，各种阿谀奉承。
这些人里面，自然少不了韩如意。
林夫人抬起手，周围就安静了。
然后，她微笑着，高声宣布：“今年的诗文会，现在正式开始，下面，请李夫人为大家主持。”
林夫人说完这番话后，便走下了主位，让到了一旁。
一个有点胖，气质却很好的中年贵妇人站到了林夫人先前站过的位置上，开始跟前来参加诗文会的小姐们宣布斗诗文的规则……
这边，沐子川压低声对杨若晴道：“这个李夫人，是尚书大人家的妻子，听说以前待嫁闺中的时候也跟林夫人一样，是才女。”
杨若晴点点头。
这些贵族小姐的生活和成长方式，跟庄户人家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
不过，生活在不同的圈子里，乐趣不同。
庄户人家闺女们在田间地头奔跑，春天上山采蘑菇，摘野花，看着自己养的小鸡一天天长大，从鸡窝里捡第一只鸡蛋的乐趣，这些贵族小姐们也是不能体会的。
所以，一句话，众生平等，快乐平等。
“要开始了。”沐子川又道。
杨若晴的思绪拉了回来，视线投向那边，刚好听到李夫人最后的几句话。
“今日是农历的二月十五，元宵佳节已过去了一月，而再有几日便是春分了。”
“众所周知，春风奶是二十四节气之一，二月中，分者半也，阴阳相半，昼夜均而寒暑平。”
“春分祭日，秋分祭月，乃国之大典。”
“于农家，一年之计在于春，也是春耕播种的绝好时机。”
“如此，今日这第一场斗文，我们便以颂春为主题，下面，给诸位参与诗文会的小姐们一碗茶的功夫来酝酿，谁先想好了，可以举手示我，请开始。”
众小姐们各自开始沉吟起来……
很快，就有人开始做好了诗词。只听李夫人道：“好，太师府的韩小姐速度真快，来，请韩小姐为我们吟诵一下她的新作。”
这边，杨若晴也抬头朝那边望去，只见韩如意款款起身。
她先是双手交叉着放在腰侧，对着在座的其他小姐公子们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如意先献丑了。”
她一脸谦虚的道，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出自己的诗作：
“春入河边草，花开水上亭。
桃花不解醉，春风酒一樽。
夕阳山外山，不见春归路！”
等到韩如意念完，李夫人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之色。
“韩小姐的这首诗，当真不错啊。林夫人，您看呢？”李夫人转头询问那边已落座了的林氏。
林氏一脸的沉吟，似乎正在细细品味韩如意的诗词。
闻言，她将视线落在韩如意的身上，眼中也是赞赏。
“好一句桃花不解醉，好似让我看到了那春日踏春时的繁荣景象，此刻就已心生出几分向往了……”
林夫人道。
韩如意听到这句表扬，很是开心，欢欢喜喜的坐了回去。
接下来，又有陆续的小姐们做好了诗词，一个接着一个的念诵给众人听。
杨若晴和沐子川也在听。
起初，她还竖起双耳，听得有滋有味的，可是这听多了，就有点腻歪了。
为啥呢？
这些小姐们的诗词，念来念去，要么就是故作忧愁，要么就是故作深沉。
花啊，酒啊，春来了，喜，春走了，悲……
腻歪！
再看沐子川，杨若晴也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些不耐烦的东西。
显然，这些小姐们的诗词，也不是很对他的胃口。
等到这一轮的诗词念完后，李夫人和林夫人开始就着每一个小姐的诗词评选。
最终，林夫人宣布第一轮的第一名是：“太师府的韩如意韩小姐。”
林夫人第一个抚掌，李夫人随后。
在场的其他小姐们碍于风度，也不得不强颜欢笑着抚掌称赞。
而在场的那些公子哥们，灼热的目光落在韩如意的身上。
韩如意再次起身，微笑着接受来自众人各异的视线，她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绯色。
“多谢诸位姐妹承让。”韩如意道。
林夫人抬了抬手，道：“你做的诗词，确实出类拔萃。我这个人，是有什么说什么，据实而言，不会因为今日在场的诸位小姐们的家世背景而有半点偏袒，那就失去了诗文会的纯粹了，也没有意义。”
“林夫人说得极是！”韩如意第一个迎合道。
话刚说出口，突然意识到方才是自己拿了第一名，这话迎合的太快，拍马屁的迹象也太明显了。
她红了脸，闭了嘴。
林夫人接着道：“既然颂春圆满结束，我们便开始下一轮……”
“林夫人，请等一等。”
韩如意再次开口。
林夫人有点讶异的看着韩如意，这说话被打断的感觉，不是很好。
韩如意有点心急，没有留意到林夫人眼底掠过的那一丝不悦，接着道：“林夫人，在方才的那一轮中，我觉得我这个第一名有点心虚。”
“此话怎讲？”林夫人问。
韩如意便将视线投向沐子川身旁又开始吃糕点来打发无聊的杨若晴了。
杨若晴正拿了刚才那块还没吃完的马蹄糕接着吃，突然，就发现身上好像多了很多东西。
这是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她不由抬起头来，便发现自己这个坐得最远的人，突然就成了目光的中心点了。
她看了一眼身旁也一脸诧异的沐子川，笑了笑问：“这是啥情况？咋都在看我了？难道我吃东西的样子这么好看吗？”
这打趣的话，让沐子川有点忍俊不禁。
也让在场的听到这话的其他小姐们，忍不住嫌恶皱眉。
打量杨若晴的目光都带着鄙视。
说话这么粗鄙，跟饿死鬼似的女人，怎么配坐在沐大人的身旁？
第2331章 出丑
这时，引领了这目光的韩如意再次开了口。
不过，这话却是依旧对林夫人说的。
“林夫人，那位姑娘，可是跟沐大人同来的。”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不过既然能进来这里，想必也是非富即贵，”
“方才的颂春斗诗会，那位姑娘还没有参赛呢，如意这个第一，拿得心虚呀！”韩如意道。
边上，跟韩如意同来的另一位官家小姐赶紧附和道：“没错，既然来了，就算是丫鬟，也是有机会拿出自己的作品来切磋一下的嘛。”
韩如意接着道：“林夫人，不如也请那位姑娘吟诵一首来吧！”
林夫人将视线落在杨若晴的身上，再次打量着。
先前只是隔着珠帘远远的瞥了一眼，觉得这女子比较干净素雅，看着比较舒服。
进了雅室后，这人太多，自己忙着主持斗文会的事，只远远的跟沐大人点了个头打了个招呼，也没跟那个姑娘有半点交流。
林夫人对杨若晴温和的出了声：“这位姑娘，尚未请教你贵姓？是哪家的姑娘啊？”
听到林夫人的问，杨若亲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糕点并站起了身。
她微笑着回应道：“夫人好，我免贵姓杨，是从京城之外的小地方过来的，是沐大人的朋友。”
林夫人笑着点点头。
“杨姑娘，今日既然来了这诗文会现场，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也即兴做一首诗词来娱乐一下呢？”林夫人问。
“啊？”
杨若晴讶了下。
那边，韩如意接过林夫人的话茬，一脸真挚的对杨若晴道：“沐大人是大才子，身为他的朋友，杨姑娘想必也是才华横溢的吧？”
“我们都好想听听杨姑娘的佳作啊，杨姑娘，你就给我们一个机会呗？”韩如意接着道。
杨若晴看了眼韩如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怪不得之前笑得那么诡异，搞了半天，原来等在这啊？
杨若晴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让人一眼就看出，她不擅长此道。
林夫人目光一转，微笑着打圆场道：“作诗这种事情，要看兴致，更不能勉强。”
“倘若杨姑娘此刻兴致未到，也不急，你先坐下便是了，无妨无妨。”林夫人道。
对这个林夫人，杨若晴还是颇为满意的。
不会强人所难，而且还识时务，顾大局，懂得去照顾别人的面子。
不过，某些女的，就不会了。
甚至，还会故意找茬。
喏，韩如意的声音紧随其后就来了。
“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杨姑娘既然是沐大人的友人，又一起进了这诗文会的现场，想必也是有几把刷子的呀！”韩如意故意扬声道。
她还扭头问身旁的那个跟她一起来的小姐：“方小姐，你觉得一个胸无点墨的人，会随便来这种地方，参加这种诗文会么？”
方小姐赶紧摇头，也扬声道：“那必定不会啊，就连我们带来的这些丫鬟们，不会做诗，但她们也听熟了。”
“做不出来，背两首都是可以的呢！”方小姐道。
韩如意又笑，接着道：“杨姑娘，你就莫要清高了，赶紧吟诵几句，让我们都欣赏欣赏吧，我都洗耳恭听了呢！”
韩如意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在场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即使也有那么几个小姐觉得这样不妥，却也不敢站出来替杨若晴打抱不平。
大家都知道，韩如意是太师府的嫡出小姐，当今皇后娘娘的内侄女。
圈中小道消息，皇后娘娘有意要将韩如意许配给某位皇子为妃。
搞不好，韩如意就是将来的东宫主母，下一任皇后，大家谁都不敢轻易得罪她。
至于主办人的林夫人，看着韩如意的目光里，不悦的东西又多了几分。
不过很快林夫人的神色就恢复如常，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出声去阻止韩如意。
因为，她自己对杨若晴也有几分好奇。
也想看看这个姑娘，是不是真的胸无点墨，跟进来就是为了吃糕点的！
这边，看到情况变成这样，沐子川站起了身。
“诸位，我朋友不太喜欢吟诗作赋，不如我来替她做一首吧，如何？”沐子川出声道。
他知道，杨若晴打小就没正儿八经的上过学堂，虽然也认得一些字，但那都是从老杨头和杨三叔那里学到的。
因为老杨家的子女们，都会学认字的。
此刻，让晴儿作诗，这些人也真是想得出来。
听到沐子川要为杨若晴作诗，韩如意第一个不答应。
“沐大人，你这护短也太心急了吧？”她笑着反问。
“今日，可是诗文会耶，参与的都是全京城有头有面的小姐们。”
“我们女人在一起逗趣找乐子，你一个男人掺和，不太好吧？”
“还是……你仗着你是探花郎，满腹经纶，所以故意想要在我们这些内宅的女人们面前炫耀么？哎！”
韩如意故意叹了一口气，并摇了摇头。
这让沐子川好生尴尬。
杨若晴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道：“没事的，我自己来，不就是背一首打油诗么，我会呀！”
看着她那有些无邪的双眼，沐子川有些哭笑不得。
在坊间的话，晴儿还可以背几首乡野间流传的打油诗来应付下。
可这里是什么地方？京城！
荣阁老家的林夫人举办的诗文会。
说白了，能来这里的女人，哪个不是从小就念书的？
作诗对她们而言，就跟村里丫头们上菜园子摘菜一样的轻车熟路。
她们玩的就是这些！
“我去跟林夫人那告辞，我们走吧！”沐子川道。
这里不适合他们，韩如意显然是上回铺子的事情埋下了仇恨，所以故意想要晴儿在这里出丑。
他不能让晴儿被人嘲笑，即便得罪了这一帮的小姐们背后所代表的家族，他也要把晴儿带走。
沐子川刚抬脚，就被杨若晴给拽住了。
“急啥？我突然就文思泉涌，想要作诗了呢！”她对他笑着眨了眨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沐子川怔了下，在她那灵动明亮的目光里，他突然读懂了什么东西。
第2332章 鼓励
沐子川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给予了杨若晴一个信任的眼神后，他自己重新坐了回去。
而杨若晴呢，则微笑着对那边的林夫人以及一众人道：“那啥，我呢是从乡下过来的，今个也就是牵沐子川的衣裳角才来这里凑个热闹。”
“既然韩小姐这么盛情难却，而我又吃了林夫人这么多块糕点，不哼几句实在是说不过去啦！”她道。
林夫人笑得有点尴尬。
韩如意则是目光一亮，有些迫不及待的催促杨若晴：“杨姑娘就别再谦虚了，赶紧的，让我们听听你的佳作呗！”
杨若晴笑着道：“佳作可不敢当，我就是一个粗人，做的也是打油诗。”
“不管什么诗，你念出来就行了，重在参与。”林夫人再次开口道，望向杨若晴的目光，带着一丝鼓励。
杨若晴点点头，道：“颂春，我也不晓得该咋颂，不过，我是乡下长大的，”
“每年到春天的时候啊，我们村前村后，田埂上，池塘边，那柳树儿长势可喜人了，我就拿柳树来做一首诗得了！”
“可以！”林夫人点头，然后抬手，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听杨若晴作诗。
韩如意也坐了下来，目光紧随着杨若晴，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就等着杨若晴出丑，哈哈哈……
这边，杨若晴清了清嗓子，然后，用她那极有特色的嗓音，带着感情的念出了一首诗：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一首念完之后，雅室里没一个人说话。
空气中，却有东西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杨若晴眨了眨眼睛，目光扫过这众人各异的脸色，心下疑惑了下。
啥情况？
贺知章的这首《咏柳》，他们听不懂吗？
要是听不懂，要不要再去剽窃一首孟浩然的诗来？
有抚掌的声音，突然从那边响起。
杨若晴抬眸一看，是林夫人。
林夫人的目光亮了，脸上却是如同喝醉了酒似的，露出陶醉和回味的神情。
“此诗的前三句，看似都是在赞扬柳树。”林夫人忍不住评析起来。
“第三句是问，第四句是答，这看似一问一答，却将柳树巧妙的过度到了春风。”
“这首诗，明则赞叹柳树，实则赞叹春风，尤其是那‘剪刀’二字，更是让我们感受到春天的创造力，万物生！”
边上，李夫人也是一脸的沉醉，附和着林夫人的话道：“林夫人所言极是，在这首诗里，我也感受到了春天的创造力和活力。”
林夫人接着道：“诗词，并不是一味的用华丽的词语去堆砌才是最美。”
“返璞归真，写出生动和活力的东西来，那么，这首诗便不再是死的，而是活的。”
“杨姑娘的这首打油诗，果真诗如其人，活力无限，让人百读不厌，每一次品析，都有不一样的感受。”
“多谢杨姑娘带来这么好的诗词！”林夫人再次道，妇人是越说越激动，那脸都红了。
此刻，雅室里很多人也都从中品味出不一样的意境来，跟着点头赞许。
落在杨若晴身上的目光，多了许多惊愕，很多人开始重新打量她。
这让她老脸有点红啊。
不是怕被打量，即使被一万个人打量姐也不惧啊。
红，是因为感觉对不起贺知章。
这么有创造力和活力的诗词，是人家老贺写出来的，她纯粹就是一个‘搬运工’。
汗！
身旁，沐子川也跟林夫人她们一样，沉浸在这首诗的意境里。
此刻，他忍不住有点激动的对杨若晴道：“晴儿，没想到你对我们村的那些柳树观察得如此细微，还能用它们来做出如此精妙的诗来，我真是自叹不如！”
他说的，是真心话。
方才，就算他替她作诗，估计也跳不出那个颂春的模板。
还是这丫头脑子灵活，活力无边，想象力也无边。
她是他的骄傲，他的腰杆顿时更加挺直了几分。
有一个人不爽了，而且，是极端的不爽。
没错，那个人就是韩如意。
经过了方才那一瞬间的错愕，看到周围众人的反应，又听到林夫人和李夫人对杨若晴的高度赞誉，韩如意感觉这是在打自己的脸。
她也顾不上自己的风度，再次主动开口。
“杨姑娘的这首打油诗，确实有几分味道，又是柳树又是剪刀的，道具还蛮多的嘛！”韩如意道。
杨若晴嘻嘻一笑，道：“我们乡下，柳树到处都是，至于剪刀那就更多了，纳鞋子做针线，剪羊毛啥的，都得用到剪刀啊。”
韩如意秀眉轻蹙，眼底掠过一丝嫌恶。
“杨姑娘的诗让如意大开耳闻，如意想要再跟杨姑娘讨教一二，不知杨姑娘可愿赐教啊？”她问。
这是……要单挑？
杨若晴睁大了眼，边上，沐子川皱起了眉。
晴儿可以侥幸一回，可好运却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眷顾她。
这个韩如意，故意的！
怎么办？要不要阻止？
沐子川迟疑了下。
而包括林夫人在内的其他人，也都没有阻拦。
大家各怀心思，以林夫人为首的，想要再看看杨若晴是不是还有其他佳作？
而以韩如意为代表的，则是想等着杨若晴出丑。
这边，杨若晴脸上露出几分难色，她对韩如意道：“还比啊？我墨水就那么一点点，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认输就是了嘛……”
韩如意道：“还没比呢，就认输？那我也胜之不武啊！”
“啊？哈哈哈……”杨若晴又笑了。
“杨姑娘就别谦虚了，难得今日这气氛正好，我们再来切磋一二吧，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林夫人方才也说了，重在参与！”韩如意又道。
杨若晴看了眼四下，然后道：“好吧好吧，既然韩小姐非要拉着我切磋，那我就陪你玩一下好了。”
韩如意冷笑，“好！”
然后，她转头望向林夫人，“请林夫人出题。”
林夫人琢磨了下，道：“既然是诗文会，那你们二人，这一轮就还是作诗吧！”
“先前是颂春，春，一年之计在于春，万物生长，有勃然生机。”
第2333章 我有了
“这第二轮，你们就以冬来作诗，五言七言随意，主要看谁的诗词能直达人心，在场的每一位，都是评判。”
林夫人的话，众人都听明白了。
输赢的标准，就是看谁做的诗，能打动人心。
不管是借着冬来表达爱情，亲情，友情还是其他……
只要能触动人心的，就是好诗。
“每人一碗茶的功夫，现在开始思考。”林夫人再次道。
韩如意起身，踱着小碎步子，在那里走来走去。
手里捏着那柄小巧的湘妃扇，凝着眉，沉吟着，思忖着，酝酿着一篇大作。
反观杨若晴，又重新坐了回去，抓了一把瓜子在那嗑着，嗑得噼里啪啦作响。
众人一脸错愕。
“杨姑娘，你不需要认真思忖一番么？”李夫人忍不住好意提醒道。
杨若晴抬头，冲李夫人笑了下，露出满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在思忖呀，只不过跟韩小姐思忖方式不一样罢了。”她道。
“好吧。”李夫人无语了。
那边，韩如意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
“我有了。”她道。
“噗！”
这边，杨若晴刚喝在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吐出来。
啥叫‘我有了’？
有啥了？
娃吗？
那边，韩如意看到杨若晴的表情，突然也联想到了什么。
韩如意眯了眯眼，有点羞恼的瞪了杨若晴一眼，然后转过身去对林夫人和李夫人欠身行了个礼，道：“两位夫人，我有了新作了。”
林夫人微笑着抬了抬手，示意韩如意念出来。
韩如意便清了清嗓子，用她那黄莺般的声音念了出来。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与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香！”
韩如意念完了自己的诗，便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浅笑，静等林夫人和李夫人的品鉴。
林夫人细细品味了一番后，赞道：“韩小姐这首诗，应是通过颂梅，来抒发一种情愫。”
“众所周知，春天的时候，百花齐放，桃李争芳。”
“而梅花，却是在寒冷的冬天独自开放，与冰雪为伴，”
“虽错过了繁花似锦，却也独树一帜，为那萧瑟的冬天增添了一抹色彩。”
“也通过梅花，展现出韩小姐本身的品质，更难得的是，方才就用了七步，”
“七步成诗，更是厉害！”林夫人大赞。
这下，韩如意的脸上更是掩不住的激动和欣喜。
而看向杨若晴的目光，则更加的带着挑衅和急迫。
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杨若晴念一首打油诗出来，才更加衬托出自己的才华。
这边，杨若晴也放下了手里的瓜子，并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
“我这个人啊，不管是啥花，我都喜欢。”她开了口。
“梅花，桃花，梨花，各种开在各个季节的花，我都喜欢，因为它们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品性，”
“老天爷既然让万物生了，自然就是有道理的，谁都不比谁好，谁也不比谁差，都是花。”
杨若晴这话一出，竟然在雅室里引起了一片共鸣声。
没错，来这里的小姐们，都是骄傲的。
韩如意刚才自诩梅花，说什么不跟桃李争芳什么的，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小姐们，心里都不爽了。
每个人，都想做独一无二，都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凭什么轮到你韩如意了？
所以这会子，杨若晴的话一出，很多小姐顿时对她由黑转粉了。
“杨姑娘这话说的对，杨姑娘，轮到你作诗了。”她们中有人催促道。
都想借杨若晴的手，来打败京城第一才女韩如意。
杨若晴怎么会看不出这些人的盘算？
她谦虚一笑，如实道：
“花这块呢，既然韩小姐已经用过了，那我就不用了，”
“我呢，就根据我生长的地方和环境，来即兴做一首诗吧，大家伙儿凑合着听就是了。”
然后，她也站起身来，略一沉吟，语气平静的念了出来：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杨若晴把这句诗念完后，又在心里对原作者道了一万个歉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借用下啦。
雅室里，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然后，林夫人整个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朝着窗口那边走去。
然后，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那无边的夜色，让这带着些寒意的夜风从窗口灌了进来。
雅室里，突然就有点冷了。
雅室里，可都是些娇滴滴的小姐们，温室里的花朵。
众人看到林夫人这个举动，都有点诧异。
韩如意更是唇角得意的勾起。
“杨姑娘，你这首打油诗做的，真是内容饱满啊。”韩如意笑着道。
“又是柴门，又是狗叫的，简直不堪入耳。”
“你瞧瞧，我们林夫人都听不下去了，去了窗口那边透气去了，真是的！”韩如意故意调笑道。
真的是这样嘛？
杨若晴挑眉，视线落在窗边的林夫人的背影上。
林夫人静静的站在窗边，遥望着窗外的夜色，静默不语。
韩如意还想要出声，林夫人突然抬手。
韩如意顿时不敢多言。
雅室里，突然就陷入了一片安静。
韩如意得意的目光瞥过杨若晴的脸，好像在说，等着吧，你输定了！
杨若晴压根就不理睬韩如意，甚至都怀疑她这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帽子，到底是哪个饭桶给她安上去的？
良久后，风里，传来了林夫人有点飘渺的喃喃的声音。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彩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孩子们，我比你们都年长，辈分也比你们都要高一些，今日在这诗文会上，请容我已长者的身份来倚老卖老一回吧。”
林夫人喃喃着说道，然后，缓缓转过了身。
众人发现，她的脸上，竟然已留下了两道泪痕。
“我的夫君，是荣阁老，当今内阁三大学士之首。”
“在外人的眼中，我们夫妇享受着泼天的荣华和富贵。”
“但是孩子们，你们可知，人生在世，如同白驹过隙，不过匆匆几十载。”
“我和我家夫君早就商量好了，等到将来他告老还乡，我们要去选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挖两亩田地，开两块菜畦，打一口水井，盖三间茅草屋子。”
第2334章 输赢不重要
“茅草屋外外面，扎半人高的篱笆围墙，再在院子里养一条忠心护主的狗。”
“日出而作，日落而栖。”
“春日赏花，夏日耕种，秋天收获，冬日蕴藏……”
“在南山下采菊，在池塘边垂钓，他浇水，我织布，闲暇时下一盘棋。”
“风雪夜，温一壶酒，割两斤鹿肉放在火堆上烤，再赋诗两首，小酌怡情……”
“孩子们，这是我和我家夫君向往的生活。”
“一直压在我们的心中，只因俗世的事情，而无法去执行，”
“今夜，杨姑娘的这首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无法做出评判到底是杨姑娘赢还是韩小姐赢，”
“但是，就我本人来说，杨姑娘的那首诗，尤其是最后两句，当真让我勾起了深埋内心的那份冲动。”
“我，从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今夜，我哭了。”
“不是悲伤，而是感动，向往……”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有等待，有归人，这一生，谁会无怨无悔的为你留一盏灯火去等待？”
“又有谁，愿意不顾一切风雪，心心念念也要赶回来？”
“挚爱！”
说完最后这一句，林夫人侧过身去，因为眼泪再次滚落了出来。
而雅室里，也再一次寂静无声。
杨若晴看到几乎能听懂的人，脸上的神情都已改变。
沉思，向往，期待，感慨……
整间雅室的气氛陡然都变了，每个人，似乎都在思考人生，连空气都变得深沉。
就连韩如意，也不再嚣张，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在变幻着……
这边，杨若晴眨了眨眼，心道老刘的这首诗，当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还是林夫人的话，太有渲染力了？
咦……
文人墨客们，果真就是感情细腻，想的多呀。
你要是跟四婶刘氏去念这句诗，保准喷你一脸口水。
风雪夜归人？
天哪，是不是快过年了，债主上门讨债来了呀？不然狗咋会叫呢？
哈哈哈……
所以说，同样的诗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这一轮，那到底是谁赢谁输啊？”韩如意的丫鬟颦儿忍不住了，大胆插嘴。
雅室里的人都看着颦儿那张焦急的脸。
都到了这个时候，谁赢谁输，还用问吗？
“我觉得我们家小姐写的最好了，又是梅花又是乾坤的，大气磅礴！”
颦儿再次斗胆，将自己学来的一句成语给用上了。
杨若晴笑着道：“你家小姐赢了，我自愿认输。斗文就到这里啦，你们玩，别再扯上我哈，我是来看热闹的。”
然后，她坐了回去，接着嗑瓜子，喝茶。
杨若晴坐下来之后，却发现沐子川正怔怔看着她。
“咋这么看着我啊？咋？你也崇拜我啦？”她笑着问。
沐子川轻轻摇头，眼底涌动着很多很复杂的东西。
“既然不崇拜，那干嘛这么看我啊？”杨若晴又问。
沐子川张了张口，那边，传来丫鬟颦儿激动的贺喜声音。
“小姐，你听到了没？杨若晴认输啦，你赢啦，你才是写诗写得最厉害的！”颦儿大声道。
边上，那几个跟韩如意关系好的小姐们，也都赶紧附和着颦儿，在那吹擂韩如意。
“闭嘴！”
韩如意有些恼怒的喝断了颦儿的话，又瞪了眼那几个小姐。
赢了吗？
呵呵……怎么感觉脸颊火辣辣的！
“等一下！”
那边，还沉浸在杨若晴那首诗的意境里没有拔出来的林夫人突然回过神来。
“杨若晴？谁是杨若晴？”
林夫人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四下。
颦儿抬手指着杨若晴这边，“她啊……”
林夫人将视线投向这边的杨若晴，然后，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朝这边快步过来。
“杨姑娘？你当真叫杨若晴吗？”林夫人冲到杨若晴的跟前，还没站稳，就急问出了声。
杨若晴好无辜啊，这想清清静静的嗑会瓜子，咋就这么难呢？
她放下手里的瓜子，站起身道：“是啊，我是叫杨若晴啊，夫人还有啥吩咐吗？”
“那你是哪里的杨若晴？”林夫人又问。
杨若晴怔了下，这是在问家庭地址么？
边上，沐子川也站起了身，“夫人，晴儿是我的同乡。”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长淮州，庆安郡，望海县，清水镇，长坪村人氏。”
听到沐子川自报家门，林夫人整个人彻底激动起来。
顾不上贵夫人的仪态，更顾不上杨若晴的手里因为抓过糕点和瓜子还没洗，林夫人一把握住了杨若晴的手。
因为太激动，太兴奋，太用力，杨若晴都感觉手骨有点疼了。
“林夫人，你这是……”
“杨姑娘，哈哈哈，我终于见到本尊了，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啊！我实在是、是太开心了……”
娴雅端庄的林夫人，此刻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边上，其他的小姐们也都围拢了过来，众人都很诧异。
杨若晴自己更诧异。
“林夫人，我……”
“杨姑娘，你知道吗？你写的那本小说，是我这一年来，最热追的一本书啊！”
“不怕你笑话，从小到大，我看了很多小说和戏文。”
“从没有那样一本小说，能让我如此的魂牵梦索，茶饭不思。”林夫人跌声道。
“我很多时候都好想让君墨去帮我找你，想你剧透一下，可我又忍住了，”
“因为我愿意等，那么好的书，我一定要等结局，等再久，也是值得的！”林夫人又道。
至此，杨若晴似乎听明白了一些。
敢情，林夫人认识左君墨？
而且，林夫人口中的那本小说，是指《红楼梦》么？
边上，其他小姐们问出了杨若晴心中的疑惑。
“林夫人，您在说什么呀？什么小说？怎么我们都听不明白呢？”小姐甲问。
林夫人转过身，激动的对她们道：“大家这一年多来，应该都在追《红楼梦》那本小说吧？”
“是啊是啊，我们都在追呢，可喜欢里面的宝玉哥哥啦！”小姐们激动的道。
林夫人笑着点点头，道：“现在，我就在跟这本小说的原著者说话呢！”
（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会把上传文章的时间调整到凌晨12点，跟以前一样固定时间。然后之前欠下的文章，我也会一章章的补起来，谢谢大家的不离不弃，小雨一定会努力的。）
第2335章 天王巨星
“啊？”
“呀？”
小姐们再一次错愕。
“真的还是假的啊？”有人发出了质疑。
林夫人道：“全京城最大的小说书籍发行坊，是我们家的产业。”
“所有在京城市面，坊间流传的书籍，都得经过我的手，你们说，我说的可有假？”
“天哪！”
小姐们彻底震惊了，顿时就一窝蜂的围拢上来，将杨若晴团团围在中间。
连沐子川都不知道被她们挤到哪里去了。
“杨姑娘，你好厉害啊，我好崇拜你啊！”
“杨姑娘，你给我签个名吧！”
“杨姑娘，你能不能剧透一下，宝玉哥哥最后到底是跟谁在一起了呀？”
“杨姑娘，凤姐当真不能再生儿子了吗？那琏二爷会不会扶平儿上位呀？”
“……”
一窝蜂的问题，如狂风暴雨般砸向了杨若晴。
看着面前这些先前还装斯文装儒雅，甚至瞧不起她的小姐们，此刻，一个个化身狂热的小粉丝，围拢着她，追逐着她，如众星拱月般将她簇拥在中间……
杨若晴感觉自己突然像个天王巨星了。
现在，就差镁光灯了，哈哈哈……
没有人去恭维刚才赢了的韩如意，甚至，就连那几个跟她一个阵营的小姐们，
得知《红楼梦》的原著者竟然就是杨若晴，也一个个抛弃了立场跑到了杨若晴身前，彻底的黑转粉了。
韩如意的身旁，就站着丫鬟颦儿。
颦儿都想过来，因为她也在追看那本小说，只是碍于韩如意是自己的主子，她强忍着没动。
没有人去过问和恭维京城第一才女的韩如意，杨若晴成了目光的聚焦点，众人的宠儿。
这个时候的杨若晴，也一改先前吃糕点，嗑瓜子时的那股自由散漫。
她挺直了腰杆站在那里，干净素雅的脸上，挂着淡定从容的微笑。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问题，她回答得游刃有余，在不剧透的情况下，问题巧妙的一个个的解决。
既满足了粉丝们的好奇心，又没有剧透，还能成功勾起她们对这部小说的热衷度和追捧度。
等到最后散场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本三年一次的诗文会，突然就演变成了她的新书发布会。
汗颜，汗颜啊……
杨若晴在这边被众星捧月，而另一边，明明给了她‘第一名’这个头衔，本该被所有人恭维簇拥的韩如意，此时却无人问津。
就连先前跟她一唱一和的那几个小姐妹，也全都反戈了。
颦儿也很想过去凑热闹，可是却不敢。
“小姐，你别气恼了，我就不信杨若晴能写出那样的小说来呢，十有**原著者另有其人。”颦儿道。
韩如意瞪了颦儿一眼，道：“闭嘴。”
“林夫人既然都说了原著者是这个杨若晴，那就必定是她。”她道。
林夫人，不仅是荣阁老的夫人，是姑苏名门之后。
在京城，所有市面上，坊间流行的书籍，手札，几乎全都是林夫人的产业。
外地的书籍要流进京城，又或者京城的书籍要流往底下的州郡县，也都要经过林夫人的手。
她是大齐最大，也是最权威的书商，手头有很多的资源，结识很多畅销书的原著者。
所以，她说是眼前的这个杨若晴，那就必定是。
韩如意气得暗暗磨牙。
搞了半天，以为是只乡下来的土母鸡，原来，还是山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啊？
气人，太气人！
“颦儿，走，打道回府！”
韩如意说道，起身冷着一张脸朝着出口那边走去。
连去跟林夫人告辞的礼仪都顾不上了。
……
等到一切结束，沐子川送杨若晴回到西门的铺子门口，马车缓缓停下来的时候，沐子川却发现杨若晴竟然靠着车厢内壁睡着了。
这丫头，今天真的是太辛苦了。
一口气做了那么多的诗，而且，连他自己竟然都不知道，这一年多来，畅销京城的那本《红楼梦》竟然是她写的！
“晴儿，到了。”他轻声道。
如果可以，真心不想喊醒她。
杨若晴醒了，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
“呀？这就到了啊？”她揉了揉眼睛，坐起了身。
似乎刚合眼呢，这就到了。
打着呵欠下了车，她对沐子川道：“时间太晚了，我就不邀请你进去坐了啊！”
沐子川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你这丫头，避嫌成这个样子了啊？”他苦笑着道。
杨若晴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道：“嘿嘿，该避的时候还得避下嘛。”
“那啥，那我先进去了哈，改天等棠伢子回来了，我们再一起请你去翠竹楼撮一顿。”
她说着，转身就要进去，被沐子川喊住。
“晴儿，我还有几句话想要问你，能稍微再耽误片刻么？”他问。
“啥话啊？”杨若晴问。
沐子川走了过来，打量着她。
“那两首诗，都是你自己写的吗？”他问。
杨若晴怔了下，点头。
“是的呢。”
总不能说自己是从上一世剽窃过来的吧？
“那小说也是你写的？”沐子川又问。
杨若晴再次点头，老脸不红一下了现在。
沐子川的眼中，放出异芒。
“虽然那小说我至今还没看过，但却听到了一些风声，那小说，在京城反响当真好啊。”
“看看今夜那些贵族小姐们对你的态度转变，看来，明日我也要去买一本来拜读一下。”他又道。
杨若晴笑了，“那书，女人更喜欢看，你读惯了圣贤书的，我担心你会看不进去的。”
沐子川勾唇，笑着道：“不会的，只要是你写的，我都爱看。”
杨若晴点点头，“好吧。”
“还有其他事么？”她问。
沐子川道：“没了。”
杨若晴道：“成，那我就先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啊。”
刚走了没几步，沐子川突然再次喊住了她。
“又咋啦？”她有点不解的问。
沐子川道：“铺子的事情已经处理了，而风棠又去了西山围猎场那边。”
“接下来这段时日，你在京城打算怎么过？”他问。
杨若晴想了想，道：“是哦，确实有点无聊呢。”
沐子川道：“刚好这几日我也比较空闲，我听说城郊的桃花开得正好，若是你愿意，我明日来接你……”
第2336章 自己的活法
杨若晴想了下，摇了摇头。
“明日不去了。”她道。
“怎么？累了么？”他问，“那就后天怎么样？”
杨若晴道：“这几天都不行，我想抽出些空闲来把京城这边的香水生意好好整顿一下。”
沐子川道：“也好，那你先忙，生意方面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就跟我说一声。”
杨若晴欣然点头。
又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后，她回了铺子。
洗漱完毕，躺到了床上，完全放空自己。
看到散落在枕头边的那两张烫金的名帖，杨若亲拿起来在眼前细细的看了一番。
这些名帖，是今晚诗文会上收到的。
林夫人，李夫人，以及其他几位狂热的粉丝送的。
这些名帖，都是通行证呢。
不过，杨若晴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太会将这些派上用场的。
因为她不喜欢去主动结交她们，注定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不想因为一本畅销小说就去跟她们攀上什么样的关系。
她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活法。
可以骄傲的时候，就不去将就任何人。
但如果林夫人主动过来邀请吃个饭啊啥的，这个面子还是要给一点的。
骄傲，不将就，并不代表她是个不懂得变通的人。
趴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名帖，又翻了几页书，然后想了一会儿棠伢子……
想象着他现在干嘛？大概啥时候能够回来呢？
还有老家那边，出来的时候，是过完元宵正月十六。
今天，都二月十二了，都快一个月了。
家里应该开始春耕了，又要忙活起来了。
三月五号，是宝宝的生日。
今年宝宝的两岁生日，这做爹娘的，是赶不及回去陪在她身边庆贺了。
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愧疚……
……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长坪村。
此时正是一年中春光最好的时节，田地里的油菜和麦子，被春风唤醒，跟发了狂似的生长着。
而田间地头，各种野菜也争先恐后的发芽生长着。
这不，吃腻歪了一整个冬天的肉菜的某些馋嘴大肚婆们，开始出来田间地头活跃了。
“雅雪，你走慢一点啊，这田埂崎岖不平的，别待会摔跤了动了胎气！”
曹八妹和杨若兰都挎着篮子跟在后面，朝前面田埂上飞奔的萧雅雪大声喊道。
萧雅雪头也不回的道：“放心吧，我可是有身手的人呢，没事的哈。”
“哎呀，那边有一簇最鲜嫩的蕨菜，我先看到的，是我的哈！”
萧雅雪拿起手里的小铲刀指着视线前方不远处的一簇菜，兴奋的道。
然后，她屁颠着朝那边赶去，边赶边激动的道：“蕨菜跟咸肉沫子一块儿炒，今夜我拿它们来包饺子。”
“哈哈哈，我要吃三大碗蕨菜肉馅儿的饺子，哎呀！”
话音还没落，萧雅雪突然尖叫了一声，然后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栽倒进地沟。
慌乱中，她一把抓住了边上的一棵歪脖子小树苗，趁此机会她方才勉强站稳了脚，但也因此，扭到了腰。
“雅雪，你没事吧？”
曹八妹和杨若兰也赶紧跟了过来，一左一右扶住萧雅雪。
“雅雪，你还好吧？”曹八妹再次紧张的问。
萧雅雪一手撑着后腰，腾出一只手来想要摆手，说自己没事儿。
突然，身下一热，有什么东西顺着裤子从大腿内侧往下淌。
“哎呀，我咋尿裤子了啊？”她惊讶的道，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裤脚。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哎呀妈呀，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她大呼。
杨若兰也不知道，幸而这里有曹八妹，她生养过一胎，有了经验。
见状，赶紧道：“哎呀，羊水破了，雅雪你这是要生了啊！”
“要生了？啊？怎么办啊？我好怕啊！”
萧雅雪站在原地，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此刻双腿使劲儿的颤抖着，浑身打着哆嗦。
“雅雪，别怕，我和兰儿扶你回村。”曹八妹道。
两个人扶着萧雅雪往回走，沿路遇上村里同样出来挖野菜的半大孩子们。
孩子们很好奇，嘻嘻哈哈着跟在萧雅雪三人的身后朝村里走去。
其中就有老杨家四房的菊儿。
曹八妹打发菊儿赶紧去跟那日松那报信，让他过来接。
可是这边还没走出几步，萧雅雪就走不动了。
“我肚子好痛啊，一步都不想走了，我就在这里等那日松。”萧雅雪倒吸着凉气道。
曹八妹道：“这可不成啊，这里是外面，地上都是草和泥巴，可不能把孩子生在这里！”
“来，兰儿，我们一起把雅雪拽起来。”
“好！”
两个大肚婆一起合力，终于艰难的将萧雅雪从地上拽了起来。
萧雅雪是北方人，本身就是属于那种高高大大的身形，加之怀孕的这段时日，胃口出奇的好，那日松又把她往死里疼。
天上飞的，地上游的，林子里跑的……
但凡是萧雅雪想要吃的，他都去弄。
搞到最后，萧雅雪整个人都跟吹了气的皮球似的，肚子大，脸盘，屁股，也全都膨胀了。
上回称了一下，将近一百六十斤两，这下，当真把曹八妹和杨若兰给累坏了。
三个人艰难的到了村子后面的入口处，刚巧遇到桂花去菜园子里。
看到这一幕，妇人也慌了，赶紧上来搭把手。
一行人手忙脚乱的把萧雅雪送回她和那日松的院子里，却发现那日松压根就不在院子里。
“哎哟，我忘记了，我今个早上跟他说我想吃张记肉包，他去镇上买还没回来……”
萧雅雪突然想了起来，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因为，肚子开始一阵阵的绞痛。
“不管他了，我们先把你送去床上，你先生娃……”曹八妹道。
不一会儿，听到风声的孙氏和大孙氏都急急忙忙赶过来了，拓跋娴也想过来。
但是因为要照看骆宝宝和大志，走不开，加之生孩子的地方，血气重，一般小孩子是不能轻易带过去的。
拓跋娴没辙，只能留在家里。
第2337章 这要死了
她只能在心里对着长生天祈求，祈求庇佑那日松和萧雅雪的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大辽人，是那日松部落的血脉，也是拓跋皇室的忠实守护者。
这个孩子，一定要平安降世啊！
萧雅雪这边的院子里，妇人们进进出出。
那清水，一盆盆的端进去。
血水，一盆盆的端出来。
厢房里，传来萧雅雪杀猪般的惨叫声，哭声，咒骂声，一声声，全都是在咒骂那日松。
“那日松，你、你这个挨千刀的……”
“你爽完了，老娘吃苦头，痛啊，这要死啦，啊……”
“那日松，你个混、混蛋！”
“王八羔子！”
“你给我滚回来，哎哟，哎哟哟，这要死了，好痛啊……”
院子外面，一堆前来看热闹的妇人们听到这些，都哄笑起来。
“这北方女人就是不一样哈，真够泼辣的，生娃的时候还敢骂自个男人！”妇人甲道。
妇人乙捂着嘴笑：“骂的本来就在理嘛，生娃这种事儿，本来就是男人们舒服，咱女人能落到个啥好哦？”
“怀胎十月，吃不好睡不好的，生的时候，鬼门关前走一遭。”
“等到生下来了吧，还得费心巴力的拉扯，哎，男人们这便宜爹好做啊！”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边上另一妇人道。
“这老天爷分了男女，让女人怀孕生娃，自然也就安排了男人的差事啊。”
“男人得养家糊口，得干重活力气活，是一家的顶梁柱呢。”
“再说了，弄娃的时候你们说男人爽到了，那你们女人呢？不也舒服得哼哼唧唧的嘛！”
这话，又把众妇人给逗笑了。
乡下女人们比较实在，彪悍，大家伙儿凑在一块儿，荤素不忌的玩笑随便开。
“这世上啊，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咱们做女人啊，还是蛮好的，大家伙儿都知足吧！”
“你们这些女人，不去好好伺候你们家男人，跑到我家门口来干嘛呢？”
一道粗犷的男人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众妇人扭头一看，只见那日松赶车马车过来了。
“那日松，你跑哪里去了啊？你家雅雪正在屋里生娃呢！”有妇人道。
“啊？”那日松狠狠诧异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开什么玩笑，今个才二月中旬，我家的临盆日子得到三月呢！”他道。
“啥呀？你家雅雪先前摔了一下，动了胎气，这会子正在屋里生娃呢，不信？你听啊！”
妇人朝着屋里那边抬了下下巴。
那日松赶紧停住马车，跳了下来大步朝院子里跑来。
刚跑进院子里，就听到一声嘹亮的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那日松整个人顿在原地，睁大了一双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到后面持续的婴儿的哭声传进耳中，然后，曹八妹拿着一堆被血染红的草纸出来。
看到站在院子中间发愣的那日松，曹八妹抿嘴一笑，道：“那日大哥，你啥时候到家的？雅雪姐生啦，你快些进去看看啊！”
那日松方才回过神来，整个人激动起来。
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塞到曹八妹手里，一头扎进了屋里。
曹八妹看着双手里沉甸甸的东西，又转身望着那日松跑进去的背影。
“咋也不问下男孩女孩？”她自言自语道。
这边，院子外面围观的妇人们很热心这个问题，纷纷跟曹八妹这打听是男是女。
曹八妹高兴的道：“带把的。”
“呀？是男娃？那敢情好！”
妇人们也都在那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曹八妹没空去搭理她们，拎起礼品也转身回了屋子。
血腥气还没完全散去的屋子里，那日松趴在萧雅雪的床边，看着放在萧雅雪身侧，裹在襁褓里的儿子，那日松整个人的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
萧雅雪躺在那里，明明嘴里还在死硬的骂着那日松，可是，那眼神，却柔和极了。
那日松挨着骂，骂一句就点一下头，附和一声。
“对，我不是人，我混蛋，我让你受苦啦……”
这骂的人痛快，听的人也一副享受的样子，让边上这些看的人，哭笑不得。
孙氏端过来一碗红糖水，对萧雅雪道：“雅雪，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先把这碗红糖水喝了。”
“等会三婶去给你下鸡蛋面条，你这会子得多歇息！”孙氏道。
萧雅雪感激的看了孙氏一眼，然后，想要爬起来，却发现浑身的骨头跟散了架似的。
“那日松你个混球，就只顾着你儿子，也不来扶我一把！”萧雅雪又数落开了。
“来了来了，嘿嘿！”
他傻笑着，赶紧把萧雅雪抱坐起来，笨拙却又小心翼翼的样子，落在萧雅雪的眼里，都是甜蜜和满足。
生孩子痛，也怕，差点就要死了似的。
可是这会子，看着这一大一小父子俩，萧雅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日兄弟，你看了一会儿你儿子，就先出屋子去吧，”大孙氏走了过来，对那日松道。
“这屋里刚生完孩子，男人最好不要多待，这是习俗。”她道。
那日松一脸的无所谓，道：“我陪着我女人和孩子，天经地义，没什么好忌讳的。”
大孙氏道：“入乡随俗嘛，你先等我们把这屋子收拾收拾，稍后你再进来。”
曹八妹也道：“且不说习俗啥的，雅雪姐刚生完孩子，身子不适，也需要休息。”
“你要是真为她好，这会子就别在跟前，去忙点别的。”
听到这话，那日松站直了身子，道：“那我可以帮什么忙啊？”
大孙氏道：“你们家有多少面条啊？”
那日松道：“就剩下两斤了。”
大孙氏道：“那赶紧再去买二十斤来。”
“要那么多面条干嘛啊？”那日松不解。
大孙氏道：“你家生了儿子，得煮猪油糖面，给村里那些有交情的人家，还有左邻右舍送啊，这就报喜。”
“再说了，雅雪接下来过月子，也得吃面条，孩子才有奶水啊！”
听到这番话，那日松连连点头，“我这就去买！”
然后，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屋子。
第2338章 自己的闺女
看着他兴冲冲跑远的身影，屋里的几个妇人都笑了。
大孙氏道：“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打小估计就没做过这样的事吧？”
萧雅雪正在喝糖水，糖水喝到肚子里，感觉有了一些力气。
闻言，她摇了摇头道：“形势逼人啊，从前在大辽，他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
“从前府院里那些小妾生孩子，一大堆字的丫鬟仆妇稳婆伺候着，”
“他也就是生下来的时候过去看一眼，赐个名字，后面十天半个月记起来，过去瞟一眼就不错了。”
“有一回，还闹了个笑话，把一个属下家的闺女认做了自己的闺女……”
萧雅雪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屋里的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
笑过之后，萧雅雪又叹了口气。
“说起来，他也不是第一回做爹了，我这儿子，算是他的第三个孩子，前面，还有两个小妾生的闺女。”
“只可惜，那两个可怜的孩子，都在战乱中，丢失了，生死未卜……”
屋里的气氛，突然就有点凝重。
大孙氏道：“那后来也没去找么？”
萧雅雪道：“暗地里去找过，没找到。”
曹八妹道：“怪不得先前看那日大哥那激动欣喜的样子，想必是之前两个闺女的内疚，现在全都放在这个儿子的身上。”
“一个男人啊，头胎孩子的时候，他都是不怎么晓得做爹的。”
“等到后面年纪长了，孩子多了，再生孩子时，他就懂得怎么去疼了。”她道。
在孙氏大孙氏和曹八妹杨若兰等的帮助下，萧雅雪和那日松的孩子，被照料得很好，放在床边的小摇篮里静静的睡着了。
大锅里，煮了满满一锅的面条。
锅台上摆着一溜儿的敞口大碗，每只碗里面都装着香香甜甜的喜面。
然后那日松把喜面放在托盘上，一趟一趟的往外送，挨家挨户，每家一大碗，全村的人家都发了个遍。
等到夜里的时候，孙氏帮忙把小婴儿洗了澡，换了衣裳，喂了一点吃的。
放到摇篮里，让他睡着，再叮嘱了那日松和萧雅雪一些事情，这才回了自己的家。
杨华忠打来了洗脚水，放在孙氏的面前。
汉子蹲下身来，要为孙氏洗脚，这可把孙氏吓了一跳。
“使不得使不得，”孙氏赶忙站起身，却被杨华忠扶住肩膀按坐了回去。
“没有啥使不得的，你都帮我洗了一辈子脚了，今个，也该轮到我来帮你洗一回。”他道。
孙氏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女人伺候男人天经地义，要是被你爹娘晓得你在帮我洗脚，那不得了啊……”孙氏道。
此时，杨华忠早已在孙氏的身前蹲了下来，已经帮孙氏把脚上的鞋子脱了一只下来。
闻言，汉子咧嘴一笑，道：“没有谁伺候谁这个说法，用咱闺女晴儿的话来说，在一个家庭里面，你是娘我是爹，”
“就跟那戏台子上唱戏的角儿似的，咱唱的角儿不同，做的差事也不同。”
“今个看到了那日松那边生娃，我就想了当初你给我生三个娃的场景。”
“三回，都是在阎罗殿里踩了一脚，才给了我如今这么热热闹闹的家，儿女双全，外孙都有了。”他道。
温热的水，覆过孙氏的脚背。
女人又是舒服，又是感动，眼眶都湿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问杨华忠：“还有二十天就是咱宝宝的生日了，也不晓得晴儿和棠伢子能不能赶回来？”
杨华忠琢磨了下，道：“宝宝的生日，他们肯定记得比咱都牢固。”
“要是事情处理完了，他们就肯定会尽量赶回来，没赶回来，那必定就是事儿还没完，”
“咱也别催，耐心的等，照着咱自个的安排来，给宝宝过生日。”他道。
孙氏点头，“好！”
“对了，今个给老宅那边送甜面过去的时候，晴儿爷奶有没有说啥？”孙氏突然问。
自打上回李绣心被她娘带回了娘家后，这都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有送回来。
杨永仙这边，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去李家村接了好几回，都接不回来。
于是，这事儿就僵在那儿。
老杨头看着杨永仙这一天天的低落消沉，也急了，于是找到了杨华忠，想让他去帮忙周旋周旋，把李绣心给接回来。
杨华忠牢记杨若晴临走前叮嘱的话，尽量不去搀和老杨家的那些事，让他们自己处理。
所以，这段时日，去老宅的次数都数得出来。
今个，是因为帮那日松送甜面，所以才去了趟老宅。
此刻，听到孙氏的话，杨华忠道：“咱爹不在屋里，娘在，娘啥也没说，就问了我一句那日松家生的是男娃女娃，就没说旁的了。”
“哦。”孙氏点点头。
“咱娘的药，快吃完了吧？”孙氏又问。
杨华忠道：“快吃完了，不过用不着再买了，她那耳朵好了，都能听到，吃药反倒对身子不好。这也是她自个的意思。”
孙氏点点头。
烫好了脚，刚上床躺下，没一会儿，院子外面就传来了动静。
“像是阿豪的声音呢！”孙氏道。
“我看看去！”
杨华忠随即起身拉开了门，果真是阿豪。
“这大半夜的，你咋过来啦？”杨华忠问。
阿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三叔，兰，兰儿也要生了！”
“啊？”
杨华忠这是真诧异了，他扭头看了眼身后已经下了地正在穿衣裳的孙氏。
“今个这是啥日子啊？咋都赶到一块来了啊？”杨华忠问。
孙氏道：“这个先不说了，赶紧的，阿豪去请陈稳婆，晴儿爹，你去隔壁院子喊我大姐，我这就直接去兰儿那里。”
“兰儿那里现在没人吧？”孙氏又问。
阿豪道：“娴夫人在。”
“三婶，怎么办啊，我看到，我看到兰儿流了好多的血，止都止不住……”阿豪慌乱的道，年轻人的一张脸，都白了。
眼底，全都是担忧，站在那里，手指都忍不住轻轻颤抖着。
孙氏忙地安抚阿豪道：“那我这就过去，你莫慌，生孩子就是这样，没事的啊！”
三人分头行动。
第2339章 啥都不缺
又是一个手忙脚乱，紧张期待的夜晚。
孙氏和大孙氏还有陈稳婆在屋子里陪着杨若兰生孩子，屋外，杨华忠陪着阿豪在那等。
老村医福伯也被安排在隔壁的一间屋子里喝茶，休息，随时等候着。
只要这边杨若兰有啥不对劲，他立马就会赶过来救急。
“不是还是一段日子才临盆吗？怎么提早了这么多啊？”阿豪在门口焦急的踱着步子，挠着头，自言自语。
“三叔，兰儿不会有啥事吧？先前还在叫，这会子我都听不到啥动静了。”他又道。
杨华忠道：“先前福伯和陈稳婆他们说了，兰儿应该是今日在那日松家那边帮忙，受累了，所以”
天麻麻亮的时候，屋子里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阿豪激动的问。
“生了！”杨华忠笑着点头。
阿豪拔腿就要往屋子里冲，被从屋里出来的大孙氏拦住。
“急啥，你闺女正在洗洗裹小衣裳呢，你要看，也得等一下下。”大孙氏道。
“闺女？大舅妈，兰儿给我生了个闺女吗？兰儿现在情况咋样？”阿豪激动的问。
大孙氏笑着点头，“兰儿没事儿，那孩子许是早产了一点，有点瘦小。”
“是健全的不？”阿豪再问。
大孙氏点头：“啥都不缺。”
阿豪顿时兴奋起来，差点从地上蹦了起来。
“哈哈，闺女，我有闺女啦，我也终于做爹啦！”
他大笑着，开心的往屋子里跑，大孙氏没拦住，只得转身也跟着进去了。
当长坪村的萧雅雪和杨若兰她们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时，千里之外的京城，杨若晴收到了林夫人送来的请柬。
地点，依旧约在翠竹楼。
时间，依旧是晚饭饭点。
而且，一同被邀请的，还有沐子川。
雅室内，一番寒暄之后，三人各自落座。
林夫人便迫不及待的跟杨若晴这攀谈起来。
原先，杨若晴以为，林夫人这样书香门第人家出来的女子，又是在大齐都鼎鼎有名的才女。
最后嫁给了当朝的阁老，大学士。
想必这说话，行事，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就好像小说里的林黛玉似的。
可是，当林夫人真的跟自己这攀谈之后，杨若晴发现，‘童真’二字用在林夫人的身上，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杨姑娘，今日约你出来吃夜饭，其实没有什么很正式的事情，也不是那天的诗文会那般。”
“你越随意越好，千万不要拘束，好不好？”林夫人问。
杨若晴勾唇笑了，并轻轻点头。
林夫人接着道：“今日约你出来，我完全就是以书友，书迷的身份，想跟杨姑娘你这亲近亲近，呵呵。”
“林夫人，你该不会是找我剧透的吧？”杨若晴笑着问。
林夫人赶紧摇头：“坚决不剧透，剧透了，后面不就什么期待都没有了么？”
“我就是想跟你一起探讨下那里面的人物，性格，命运，经历什么的……”她道。
杨若晴笑着再次点头。
“只要不剧透，这个可以有。”杨若晴道。
以前，就停左君墨说过，小说能在京城售卖，而且还卖得那么好。
关键原因是因为左君墨在京城有关系，有门路。
而那关系和门路，现在杨若晴才知道就是林夫人。
这关系还真是硬啊。
这边，林夫人拿出了一本册子，翻了开来，书页上密密麻麻写着很多的字。
林夫人照着上面的顺序，开始跟杨若晴这提问。
全都是小说里面的情节，以及一些没有细写的东西，她全拿来细细推敲了。
杨若晴跟她耐心的聊着，聊这些，她自己也是很感兴趣的。
沐子川坐在一旁，安静的喝着茶，听着她们两个说话。
不时，拿起林夫人带过来的那本小说，翻阅几页。
看着看着，竟然当真也看进去了。
一直等到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他才依依不舍的合拢书页。
韩夫人笑着道：“探花郎若是喜欢这小说，这本我送你就是了，我府里还有其他的装订本。”
沐子川闻言，很是高兴，双手拿着书，站起身很恭敬的道了谢。
吃饱喝足，杨若晴拿出一块用细细的银链子串着的掌心大的石头来，双手送到林夫人的跟前。
“林夫人，红楼梦里的那块顽玉，其实是照着这块石头的原形来塑造的。”杨若晴道。
“此话怎讲啊？”林夫人讶异的问。
杨若晴道：“话说那时候我去村后的山里拢柴禾，有一回实在累极了，就在一处山崖边打了个墩儿。”
“梦里面，就好像听到周围有说话的声音，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手边有这么一块圆溜溜的石头。”
“我当时就灵感大发，想着这块石头在山间经过了多少个日月，许是吸纳了山川灵气而有了灵性呢？”
“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么个故事，再一点点的雕琢，丰满，最后有了这部小说，嘻嘻。”
说完这些，杨若晴脸上火辣辣的。
“难得林夫人这样欣赏这部小说，我们俩又聊得这般投缘，”
“这块石头，我一直带在身边珍藏着，现在，我把它送给夫人你，希望你能喜欢。”
“虽然不贵重，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杨若晴道。
出来吃饭，以后其他的书，还得多仰仗她的宣传和营销呢，这个交情必须结，这个礼物也必须送。
金银珠宝，翡翠玛瑙，林夫人必定是见多了。
要送礼物，就要送得独特，有特殊意义才行。
思来想去，于是赶紧去了京城专门卖花鸟虫鱼的瓦市那里，挑选了一块石头回来。
又花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功夫，在石头上雕刻出两列《红楼梦》小说里的诗句。
这件礼物，也算是费了好多心思了，那手指拿小锥子一寸寸的雕刻，手指都起了老茧，磨破了皮，起了水泡。
此时，林夫人听完杨若晴的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她接过杨若晴手里的石头，放在眼前细细的打量着，眼底全都是惊奇和不敢置信。
第2340章 得不到
“这块石头，实在是意义非凡啊。”
“这真的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最贵重，最意义非凡的礼物！”
林夫人喃喃着说道，拿出一块锦帕来，将石头小心翼翼的包裹在里面。
看到林夫人这副珍视的样子，杨若晴松了一口气。
这别出心裁的礼物，送到了点子上了，耶！
隔天夜里，杨若晴从外面夜市逛了一圈回来，发现铺子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是林夫人派了她身边的那个大丫鬟过来了，说是专门送礼物过来。
一只用特殊材质做成的锦盒，捧在手里沉甸甸的。
打开之后，层层叠叠，等到杨若晴将最后一层打开，一阵耀眼的光芒射了出来。
杨若晴微微眯眼，待眼睛适应了这明亮的光线，这才发现面前的礼物，竟然是……
“没错，这就是金丝软猬甲！”
送锦盒过来的大丫鬟微笑着道。
“杨姑娘，这件金丝软猬甲，是我家夫人当初嫁入荣阁老府上时，娘家的陪嫁。”
“夫人一直压箱底，从没穿过。”丫鬟道。
听到这话，杨若晴当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金丝软猬甲，且不说这做工如何的考究了，就说着材料，可全都是用黄金打造的啊。
太贵重了。
这是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杨若晴道。
丫鬟却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我家夫人送给杨姑娘的，我家夫人让我转告杨姑娘，希望杨姑娘能够再接再厉，写出更多更优秀的小说来。”
杨若晴也赶紧道：“小说，我一定会努力去写的，但是这金丝软猬甲，我也是断然不能收的，太贵重了……”
丫鬟按住了杨若晴想要把衣裳放回去的手，微笑着道：“我家夫人送出去的礼物，从来没有收回来的理儿，这就是不给我家夫人面子哦！”
“啊？”杨若晴迟疑了下。
丫鬟狡黠一笑，道：“我家夫人还说了，金丝软猬甲，再贵重，也是用俗物做的。”
“只要有钱，都能弄到。”
“而优质动人的小说，却是能陶冶心灵的食粮，是任何金钱都买不到的。”
“所以，这件金丝软猬甲，杨姑娘务必收下。”
林夫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杨若晴觉得自己要再不接，也不好了。
“既然如此，那就代我谢谢你家夫人，衣服我收下了，我会更加努力写出优质的小说来回馈她，回馈广大书友们。”杨若晴道。
丫鬟欣然一笑，临走前还不忘对杨若晴道：“我也是杨姑娘的书友哦！”
……
送走了丫鬟，杨若晴迫不及待的想要试穿下这件只在武侠电影里看到过的金丝软猬甲。
如果没记错，射雕里的黄蓉就有一件。
鹿鼎记里的韦小宝也有一件。
这金丝软猬甲，因为材质的原因，一般的刀箭是没法刺穿的。
不是很大，刚好护住胸前和腹背，将身体最好的部位保护住，就跟现代的防弹衣有异曲同工之妙。
杨若晴正打算试穿一下，突然，楼底下传来了稳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听到那脚步声的同时，她激动得手一抖，将手里的金丝软猬甲丢到了床上，转身朝着屋门那边奔迎过去。
“棠伢子？果真是你！”
她刚拉开屋门，一眼便见骆风棠从楼梯那上来。
“你不是在帮着二皇子布置西山围猎场吗？咋还有空回来了呀？”她又惊又喜，跨出门去抱住他的手臂往屋里走，兴奋的问道。
骆风棠也跑得满头的热汗，闻言，笑着道：“围猎场已布置妥当，我这是回来接皇上还有一众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们去西山呢。”
“哇，还得回来接呀？那得多大的阵仗啊？”杨若晴问。
一边，已开始为他倒茶，拿鞋子过来给他换。
骆风棠坐在那里，把脚上那双脏了的鞋子换下来，边对她道：“皇家狩猎出行，那阵仗估计跟出征差不多。”
“哈哈，这也是对周边国家的一种威慑，好让周边国家见识到咱大齐的兵力。”
听他这么一说，杨若晴秒懂了。
说白了，跟军事演习似的，而别的国家肯定也是安插了眼线在大齐。
通过狩猎，让别的国家见识到大齐的厉害，让他们自个掂量掂量，别随便造次。
“夜饭吃了没？”杨若晴暂打断狩猎那块的思绪，转而问他。
比起那些，她此刻更在意的是自家男人的身体。
骆风棠怔了下，正诧异她的话题咋跳跃得这么快呢。
但听到这问，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只有自己的妻子，才会在乎这些细微的小事，可正是这些细微的小事，却是一个人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根本。
“不饿，我吃过了回来的呢……”
“咕噜！”
他话音还没落，肚子便发出了一声抗议。
他有点尴尬，脸红了。
杨若晴却抿嘴笑了，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啥时候学会矫情了呢？饿了就饿了嘛，跟自个媳妇这还有啥抹不开脸的嘛？”
“我、这太晚了，不想你去费力……”他道。
杨若晴道：“给自家男人弄吃的填饱肚子，是一个女人最快乐的事情。”
“你喝口茶，先洗个澡，一会儿就能吃到东西了。”
屏风后面摆着一只洗澡的大桶，趁着骆风棠洗澡的当口，杨若晴为他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整齐的放在床边。
然后，她带上门，下楼去了后院做夜饭去了。
等到骆风棠洗完澡，并将水给倒完，杨若晴已经端着香喷喷，热腾腾的食物上楼了。
“这几天都是在外面吃，铺子里的伙计也都被我暂时遣散回家了。”
“一把面条，两只荷包蛋，你先凑合着垫吧肚子。”她道。
骆风棠看着面前桌子上，那大半碗面条，以及面条上面平铺着的两只荷包蛋。
边上，一只小碟子，小碟子里面放着一撮辣子酱。
熟悉的搭配，熟悉的香味儿，骆风棠的胃口顿时就上来了。
“来，我们一块儿吃。”
他拉着她来到桌边，夹起一只荷包蛋给她。
第2341章 欣喜
杨若晴微笑着摇头：“我今夜跟子川一起去赴林夫人的宴，都是吃的山珍海味呢，一点都不饿，你赶紧吃。”
“林夫人？哪个林夫人？”骆风棠讶了下，问。
杨若晴道：“就是荣阁老家的夫人啊。”
骆风棠更加惊讶了。
“晴儿你是怎么认识她的？”他又问。
荣阁老在京城，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身为他的夫人，在京城贵族圈中的位份，可想而知。
“前几日翠竹楼的诗文会上认识的啊。”杨若晴道。
诗文会？
骆风棠从没关注过这一块。
不过，他对林夫人的事情倒是有一点耳闻。
“听说，就连皇后都在想方设法的拉拢林夫人，可是，林夫人是书香世家，清流之后。”
“她自身比较孤傲，一般不会轻易与人交心。”他道。
杨若晴笑了，“再孤傲的人，也有跟自己投缘的朋友。”
然后，杨若晴将自己跟林夫人之间的事情，一股脑儿跟骆风棠这说了。
骆风棠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
杨若晴写小说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听说了小说卖得不错。
却不知道媳妇的小说在京城会有这么大的反响，林夫人不仅是生意伙伴，还是铁杆书友。
“喏，我送了林夫人一块石头，她竟然送了我这个东西！”
她去到床边，将床里面那件被被子遮住了的金丝软猬甲拿了过来，递给骆风棠看。
骆风棠接过这金甲，细细的打量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想不到林夫人出手竟如此大方，这金丝软猬甲，可是极其难得的东西啊！”他连连赞道。
杨若晴道：“好东西当然是好东西啊，这可是用黄金做成的耶。”
“只是，在我手里，除了压箱底，也没啥其他用处了。”
一来，她又不上战场，天天在大街小巷转悠，忙着做生意啥的。
难道还要穿着这个抵挡枪林弹雨？
二来，把这衣裳贴身穿着吧，那是臭美给自己看，别人压根就瞅不见，相当于是锦衣夜行。
大胆的穿在外面吧，那是刺裸裸的炫富。
有句话叫财不露白，做人做事，还是低调一点好。
“谁说没用处了？眼下刚好派上用场啊！”
骆风棠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杨若晴的思绪拽了回来。
她抬眸看着他，“啥用场啊？让我去上战场吗？”
她调侃道。
骆风棠看着她，很是高兴的道：“这趟回来，不仅是护卫皇上一行出行去往西山狩猎，我也是顺带回来接你的。”
“接我？”杨若晴惊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去围猎场吗？那种地方没有皇上的圣旨，闲杂人等可是不能轻易混进去的呀！”
她赶紧道。
虽然，她也很想去亲眼看看古代的皇家狩猎……
骆风棠看出了她的心思，扶着她的双肩，微笑着道：“放心吧，是皇上的口谕。”
“他知道你也跟我一同来了京城，特意让我回来接你一起去狩猎场玩的。”他道。
“哇，真的呀？那真是太好了，皇上万岁！”杨若晴顿时欢呼起来。
狩猎肯定也要好几日的，这几日骆风棠不在，她一个人真的好无聊好无聊啊！
现在好啦，乐子来啦。
“届时，皇子，公主，皇室宗亲里的那些人全都要去。”骆风棠接着道。
“今年的狩猎，比往些年都要隆重，规模都要大。”
“文武大臣也会去，京城的那些权贵公卿之家的年轻后生们，也都在受邀的名单中，我家晴儿也去，一起见识见识，热闹热闹！”
“好啊好啊，我去，以前我们在眠牛山的时候一块儿狩过猎，我还可以帮你打下手呢！”杨若晴兴奋的道。
骆风棠点头，“我今夜是皇帝特赦回来接你的，等明日早朝，皇上会亲自颁发圣旨宣布此次春猎得随行人员。”
“届时给大家一两天的功夫准备，就可以整装待发了。”他又道。
也就是说，明天正式的通知下来，然后还有两天的休息期，接下来才正式出发？
杨若晴觉得这个时间很从容呢。
“那这两天你哪都别去，就在铺子里好好歇息一下。”杨若晴接着道。
“而我呢，趁着这两天，把生意方面的事好好安排一下，然后安安心心的陪你一起去狩猎。”
“等到狩猎结束，咱就一块儿回长坪村去。”她道。
骆风棠道再次点头。
“三月初五是咱闺女两周岁的生日，咱今年都不能陪在她身边……”他道。
说到这个，脸上的笑容就散去了许多，多了一些想念和愧疚的东西。
杨若晴也笑不出来了。
“哎，今年也是没想到会临时出现香水事件，不然，肯定能陪她过生日的。”她道。
原本都打算好了要亲手为宝宝烘烤一个大大的鸡蛋糕，做成小动物的造型。
还设想了其他很多很多去取悦那个小人儿……
“等回去了，再给她补办一个吧！”杨若晴道。
骆风棠摇头：“做生日的礼品，不能补办，老人们都说不吉利。”
“可是……”杨若晴张口，再次被骆风棠打断。
“没事的，闺女还小，也不太懂。”他接着道。
“家里有那么多亲人陪着她，想必也不会寂寞，咱就先好好忙活这里的事情，等到明年，后年，还有很多很多年，咱再为她庆贺生日。”他道。
杨若晴轻轻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扭头，看到边上桌子上那碗没动过的面条，她赶紧催促他：“有啥话等会再说，先把面条吃了，不然就冷了。”
“嗯！”
他松开她，转身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听到他吃的时候发出的那样欢快的声音，正在这边铺床的杨若晴忍不住朝这边瞥来，并偷笑着。
“吃得这般响亮，不知情的人听到，还以为你在吃啥山珍海味呢！”她调侃道。
骆风棠头也不抬的道：“媳妇做的面条，比山珍海味好吃。”
这几天在西山那边，天天跟着二皇子忙着布置围猎场，吃的喝的，自然都是二皇子府里的那些名厨们精心烹调出来的东西。
第2343章 发狂
当杨若晴跟骆风棠正沉浸在这久违的温存之中时，京城另一隅，云王府。
“啊！”
“不要！”
“不要……”
床上，齐星云双眼紧闭，眉眼紧皱。
睡梦中，发出痛苦的梦呓，好像在经历着什么最恐怖的东西。
屋外，守夜的丫鬟听到声音，赶紧进了屋子。
“王爷，您怎么了？”
丫鬟才刚刚走到床边，伸出手去轻轻推了一下齐星云。
突然，眼前一道寒光闪过。
“啊！”
丫鬟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噗通的响声，将床上的齐星云惊醒。
他豁地坐起身，发现自己冷汗再次打湿了全身，手里拿着一把剑，剑的一端还在往下淌着血。
而床前的地上，一个丫鬟倒在血泊里。
齐星云回过神来，赶紧丢掉手里的长剑跳下床来，将那丫鬟抱起。
手指探了下那丫鬟的鼻子下方，还有气息。
他赶紧将丫鬟抱到自己的床上放平，然后取来自己花了千金才弄来的药丸，塞到了丫鬟的嘴里。
又扯下自己亵衣的一角，将丫鬟受伤的部位紧紧绑住。
“来人！”
屋外，很快就冲进来一个侍卫。
“王爷……”
侍卫才刚唤了一声，突然就看到地上的血以及躺在床上的丫鬟。
侍卫神色一紧，赶紧拔出腰间的佩剑来到齐星云身前将齐星云护在身后。
“没有刺客，人是被我伤的。”
齐星云把侍卫推开，沉声道。
灯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说话的语气，透出了虚弱和沮丧。
侍卫不敢多问，只是心下存疑。
他跟了王爷好几年了，王爷是大齐的战神，用兵如神，上战场杀敌更是英勇无敌。
私下里，对底层的兵士亲厚。
平时在外面，对百姓更是友善，修桥铺路得善事，他经常做。
是大齐出了名的贤王，提及自家王爷，真是无人不夸无人不赞。
在府里，也是洁身自好，别说正妃侧妃之位一直空悬着了，就连皇后娘娘送过来的暖床丫鬟，王爷都没碰过。
兢兢业业，待人友善。
只是，近来这段时日，不知道为何，王爷有时候有点异常。
尤其是在睡觉的时候，老是做噩梦。
噩梦醒来，情绪就会低落好一阵。
有时候醒来还会犯头痛，痛了也不让请御医，更不准他们说出去，痛得最难熬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疯狂的砸东西。
今夜更甚，睡梦之中竟然拿剑伤了这个丫鬟。
丫鬟命贱，王爷想杀多少就多少，只是，侍卫有些担心王爷……
“王爷，要不，请个大夫过来看下吧？”侍卫还是忍不住道。
“您这副样子，属下着实担忧……”他又道。
齐星云抬手，打断了侍卫的话。
“我无妨，做了个噩梦，一时失手才伤了她。”他道。
“你把人带走，为她处理下伤势，今夜的事情，不要声张。”他叮嘱。
侍卫点头：“属下遵命。”
侍卫走过去，将那丫鬟打横抱起，正要带走，又被齐星云喊住。
“明后两日，本王就要随同父王去往西山狩猎场围猎，我不想今夜的事，走漏半点风声，被别有用心的人大作文章。”
“这个丫鬟，这几日就安置在一处，让她好生养伤，等围猎结束，再放她出来。”齐星云道。
侍卫是齐星云的心腹，他明白。
这次围猎，对于王爷来说，是一次在皇上面前展现才华的绝好的机会。
虽然东宫已有主，但只要东宫的那位，一天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一切就都有变数。
自家王爷这么优秀，名声在外，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想到这儿，侍卫一脸严谨的道：“王爷放心，属下明白。王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属下先下去了。”
齐星云摆摆手。
侍卫带着昏迷不醒的丫鬟赶紧离开了屋子。
齐星云转过身来，看着脚边留下的那一大滩血，眉头再次紧紧的皱在一起。
先前那个梦，再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铺天盖地的红色，萦绕鼻腔的，都是刺鼻的血腥之气。
齐星云捂着胸口，脚下有些踉跄的退到了最角落的书桌这边，然后，几近虚脱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从小到大，都会做那个梦？”
他喃喃着，绞尽脑汁的去回想梦里面的场景。
每一次，他都好像隔着一面模糊的屏风去看。
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倒在地上，好多的血……
虽然看不清楚那倒地的是何人，长什么模样，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是一个女人。
杀死那个女人的，是一个男人。
因为他在梦里，还看到了一双男人的脚……
“啊！”
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吼，脑瓜又好像要开裂了似的。
每一次当他仔细去回想这个梦，想要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面孔，想要看清楚那双脚往上的部位时，他的头，就痛得要炸开。
这个梦，不会无缘无故做的，而且，这十几年来，他都会做到这个梦。
前面几年稍微好一点，这一年来，不知为何，这个梦，频繁的出现。
每一次当他做过这个梦，他的性情就会变得暴烈，残酷，甚至嗜杀。
睡梦中，都会杀人。
他很惧怕这样的自己，这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藏着另一个人。
那个人，跟他共享着这副身体，让他不能完全掌控。
这种不能完全掌控的感觉，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齐星云回想起自己十岁之前，那时候住在皇宫，养在皇宫娘娘的名下。
那时候第一回做这种噩梦，他吓哭了。
白日里在父王面前，对自己慈爱有加的皇后娘娘，在那样的深夜里，在他渴望一个母亲温暖怀抱和抚摸的时候，
她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丢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然后，将他丢给了边上的嬷嬷。
十岁以后，他果断去了军营，要求从小兵做起。
不是他喜欢去吃苦头，而是他害怕寂寞，想要人多，人越多，大家一起说说闹闹，他就不会做那种梦，就不会怕。
而且军营里很累，白天操练得累坏了，夜里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第2344章 万物复苏
小时候的回忆，到此为止。
他感觉自己的头好一些了，方才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进了洗浴房。
洗澡，换衣，等到天亮，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无坚不摧，无所畏惧的齐星云！
这世间，是没有什么能打败他的！
……
一夜春风啊，万物复苏啊！
隔天，骆风棠留在铺子里，杨若晴说是让他好好休息两日。
可是，他却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楼上楼下的检查那些门窗，修修补补，该加固的加固，该修缮的修缮，该换的换，忙得不亦乐乎。
而杨若晴呢，则去了青楼那边找芸娘和花姐商量生意的事情去了。
临走前，她跟骆风棠约定好了，等会吃晌午饭的时候，他自己在这门口的摊位上随便买点啥就行了。
等到吃夜饭的时候，他再过去青楼那边接她，然后两个人一起去约个会，逛个街，吃美食和小吃。
嘿嘿！
杨若晴跟花姐还有芸娘这，把西门那间铺子接下来如何‘整改’的事儿，细细交代了一番。
这一抬头，外面天色渐晚，已临近夜饭点了，而骆风棠却还没有过来接她。
“这是啥情况？难不成要放我鸽子吗？”
杨若晴有点好笑的想着，起身走动了几下，活动着筋骨。
这时，骆风棠过来了。
“晴儿！”
看到是他，杨若晴目光一亮，赶紧奔迎了过去。
“棠伢子，正念叨着你呢，你就来啦！”她道。
屋子里，花姐和芸娘看到骆风棠过来，都相视一笑，然后识趣的离开。
这边，杨若晴挽起骆风棠的手臂，道：“先前花姐留我在这里吃夜饭，我不吃，我说我要等你过来接我。”
听到她这话，骆风棠脸上露出愧疚来。
“晴儿，我是过来跟你说，今夜，我不能陪你吃夜饭了。”他道。
“啊？为啥呀？”她问。
骆风棠道：“先前临出门的时候，接到皇上的圣旨，宣我入宫。”
“十有**是要宣布这趟狩猎护卫军的事，不晓得夜里几时才能回来，你饿了就先去吃东西，不要等我。”他道。
杨若晴睁大了眼，原来还真是过来放鸽子的呀？
“晴儿，抱歉啊，原本说好的今个夜里陪你逛夜市，吃美食……”
他又道，眉头轻轻皱了下。
杨若晴回过神来，随即勾唇一笑。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道：“哎呀，这有啥好抱歉的嘛？”
“咱今个吃不了，明个吃呀，明个吃不了还有后天大后天一辈子呢！”她道。
“皇上召你入宫，你就赶紧去，这是正事，我这边你就别担心啦，我等会自己随便吃点啥都行。”她又道。
骆风棠点头，“好，那我先去了，你今夜不如就在这里睡吧，因为我不确定我啥时辰能回来。”
杨若晴道：“没事儿，这会子外面还没黑呢，我一个人散步回去，顺便在路上买点东西吃，惬意着呢。”
骆风棠道：“好吧，那你路上当心点，别太贪玩，早一点回铺子。”
杨若晴白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就跟大人教育孩子似的，我可是个成人哦！”
骆风棠抬手，轻揉了下她的头发，“那我就先进宫面圣去了？”
杨若晴欣然点头：“嗯，赶紧去吧！”
骆风棠咋u女神走了几步，杨若晴突然追了上来。
“等一下，我跟你一块儿下去，灶房里夜饭好了，我去拿两只馒头给你路上啃着。”
她道，这一趟进宫去商量围猎的事情，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吃上夜饭。
可不能让自己男人饿着肚子面圣呢。
目送骆风棠往皇城那边去了，这边，杨若晴也跟花姐和芸娘道别，沿着街道，往西门那边而去。
此时，天色更晚了一些，暮色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
在乡下，这个时候四下肯定是没多少人的，但在这京城，大街山依旧人来人往。
很多人结束了一天的事情，这个时候都出来散步了。
春天到了，天气暖和了，带着孩子出来走走，买几串路边的小摊位上的烧烤来吃，或者买块饼，里面塞着羊肉和香菜沫子。
这是孩子们期待的时刻，也是大人们放松的时刻。
杨若晴在一个卖羊肉夹馍得摊位前停了下来，琢磨着是不是也用这个来打发下？
这时，身后有人喊她。
“杨姑娘？”
熟悉的声音，杨若晴转头一看，却见齐星云站在那里，身旁还跟着一个侍卫。
一主一仆都是便装打扮，看样子，估计也是出来游玩的。
“云王爷，好巧。”
杨若晴转身来到了齐星云的跟前，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齐王召了棠伢子进宫去谈狩猎的事，难道没有召唤齐星云吗？
她心里暗暗疑惑着，脸上却露出客套的微笑，等待着齐星云的后文。
齐星云打量了杨若晴一眼，也微笑着道：“方才我还以为认错了人，没想到果真是杨姑娘你。”
“几时来的京城？怎么也不派人跟星云这里知会一声呢？我也好尽下地主之谊啊。”他道。
杨若晴笑着摇摇头：“因为不晓得云王爷你是否在京城，即便在京城，想必也是大忙人一个，所以我们就没有u叨扰你。”
齐星云道：“如何能用‘叨扰’二字呢？两位能来京城，能找星云出来小聚一下，这说明你们把我当朋友，我高兴才对啊！”
杨若晴笑而不语。
齐星云接着道：“骆将军人呢？怎就你一个人？”
杨若晴道：“他临时有事，忙去了。”
齐星云笑着道：“骆将军能者多劳，父王将布置围猎场的这份光荣差事交于了我二哥和骆将军来操持，听说围猎场布置得极好，骆将军功不可没啊，星云佩服！”
杨若晴笑着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那是他职责所在。”
齐星云看了眼四下，接着问杨若晴：“这个时间点，杨姑娘应该还没吃夜饭吧？”
“不知可否给星云一个面子，让星云做回东道主，请杨姑娘吃顿便饭？”
面对齐星云的邀请，杨若晴有点犯难了。
第2345章 咋样了啊
对齐星云这个人，她始终抱着一些防范，因为他这个人，目的性很强。
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拉拢骆风棠，甚至，上回还不惜跑去长坪村拜访她和骆风棠。
一起把酒言欢，虽然说了一些掏心挖肺的话，让他们夫妇对他的印象改变了一点。
但是，根本上，杨若晴对他还是存在一些抵制。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骆风棠现在已经战队了，队长是二皇子齐星辰。
齐星辰和齐星云这兄弟俩，如果都想要争皇位，那早晚注定反目。
“那啥，云王爷，我晚上不太想吃东西，我最近在减肥呢！”杨若晴笑着道。
“减肥？”
齐星云再次将杨若晴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女子，身量纤细，苗条，湖蓝色的裙衫穿在她的身上，轻盈飘逸。
削肩膀，杨柳腰，腰间那一根绿丝绦将原本就很纤细的腰肢那么一系，越发显得婀娜。
胸口饱满，双腿修长，一头秀发在夜风中轻扬。
清丽可人的脸庞，一双眼睛是亮点，仿佛会说话般，又似乎蕴藏着这世间所有的灵气。
当她看着你笑的时候，你会觉得浮躁的心灵，突然变得平静了下来。
“你都这样了，还减肥？”齐星云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啊？”杨若晴挑眉，“啥叫‘都这样了’啊？我咋样了啊？”
她笑着又问。
齐星云道：“你不能再瘦了，再瘦，可就不好看了，骆将军会不喜欢的。”
杨若晴故意嗤了下嘴角，道：“甭管我是胖是瘦，我家棠伢子都喜欢我的，我们是走心的，跟样貌无关。”
这么相信彼此？
齐星云勾唇，也笑了。
“好吧，你们是大齐最恩爱，最举案齐眉的夫妻。”他道。
“改天我奏请父王，给你们夫妇封一个大齐模范夫妇的称号如何？”他调侃起她来。
杨若晴丢给齐星云一个白眼，正要说话，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发出了一声咕隆声。
这让她好生尴尬啊，忍不住偷偷拍了下自己的肚子。
这个举动，落在齐星云的眼中，越发觉得眼前的女人，其实很可爱啊。
他笑着开了口：“既然你们对自己的感情这么有自信，那陪我吃顿夜饭，又何必犹豫呢？”
“我……”
杨若晴才刚张口，就再次被齐星云截住了话题。
“我一个人吃饭，很无聊，你陪我吃一下，就算你要减肥，也无妨，我不会勉强你吃的，放心好了。”他道。
“可是……”
“可是什么？”齐星云再次问。
他挑眉，“你绝对放心，你是骆将军的夫人，我对你，没有男人对女人的渴望，纯粹就是欣赏你们夫妇，想要跟你们结交罢了！”
“额……”杨若晴满头黑线。
这个齐星云，今个出来没吃药吗？说话这么彪悍啊！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在不陪他吃一顿饭，就显得自己矫情了。
“好吧，去哪里吃？云王爷开口，我请你！”她豪爽一笑，并拍了拍身上的荷包。
有钱。
齐星云勾唇一笑，眼中露出几分愉悦。
“我知道有个地方的东西味道不错，走，去那里吃。”他道。
一间宽敞舒适的雅室里。
一张弧形的大桌子，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具，以及瓜果点心，还有一些用作装饰的花花草草。
“杨姑娘，请坐。”
齐星云亲自招呼着杨若晴在其中一张凳子上坐下，自己则在她旁边的另一张凳子上落座。
杨若晴坐下后，将视线从面前桌上的摆设，投向桌子对面，穿着大厨衣裳的厨子身上。
厨子一手拿着一片比柳叶还要薄的刀，正在那里切着生姜，大蒜，辣椒丝儿以及洋葱等其他配料。
“这是……现场烹饪？”杨若晴转头问齐星云。
齐星云的视线也落在那厨子的手上，听到杨若晴的话，他收回视线看着她。
“是的，这是这家酒楼的特色，”他道。
“听说今日来了最新鲜的鹿肉，现烤现吃，再配上这里的‘桃花酿’，在这春天里，是一种极致的享受。”他道。
喝美酒，吃烤鹿肉，杨若晴的口水差一点就下来了。
肚子里的馋虫再次闹腾了起来。
“嘿嘿，听着都蛮诱人的哈，既然王爷高兴，那等会我也舍命陪君子，跟王爷喝几盅。”她道。
齐星云挑眉，就知道这女人也是吃货。
他心情莫名的轻松起来，故意调侃她道：“哦？你方才不是说要减肥么？我怎么敢拖你下水呢？”
杨若晴摆了摆手，老脸不红的道：“没事没事，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额……”
齐星云以手抚额，这样的说辞，还真是头一回听到啊。
齐星云还想要再说点什么，这时，只见杨若晴的目光一亮，朝对面的厨子那里看去。
齐星云也赶紧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厨子取出了一块色彩鲜艳的鹿肉，大概有两斤重的样子。
厨子在那清洗，然后平铺在案板上，开始用手里的柳叶小刀，在鹿肉上轻轻的划过……
这边，杨若晴睁大了眼，看得一眨不眨的。
不是没有吃过现烤的鹿肉，她跟骆风棠以前在山里狩猎的时候，野鸡野兔还有鱼啊啥的，
现宰现烤现吃都是常事，这会子，只是很好奇像这种京城最高大上的酒楼里的厨子，是怎么烤制的。
吸取百家所长，为己所用嘛。
所以，杨若晴看得很认真，每一个小细节都不错过。
这鹿肉该有多嫩多滑呀，这柳叶小刀划下去的时候，那肉似乎都在轻轻的颤栗着呢。
肉里面的肌肉组织被破坏，肉顺着刀锋往两边分开，露出里面猩红的肉质层。
红色的血丝儿，丝丝缕缕渗透出来，黏在案板上……
随着那柳叶小刀一刀刀将肉切割成一片片的薄片，薄如蝉翼的那种。
杨若晴已经开始幻想着等会在火上烧烤的香味儿了，再放到特制的蒜蓉或者辣酱里面沾惹一下，
包在青菜叶子里面，打个卷儿，整个的塞到嘴里……
再抿一口‘桃花酿’，哇，给我个神仙当，我也不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