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6章 河口村
左君墨也道：“没错，我这做大哥的，就是三天三夜不睡觉，也不能让自己的妹子来受这个罪。”
“上车吧，都莫耽误了。”
撂下这话，左君墨翻身上了一旁的高头大马。
这边，杨若晴也只得爬上了马车，却没有进车厢。
“我睡不着了，跟你坐一块儿，顺便看看风景。”她对骆风棠道。
骆风棠点点头，伸手去解领口大氅的丝带子，却被杨若晴拦住。
“你做啥？是要给我披么？千万不要！”她道。
骆风棠道：“有风，日头也还没起山，你坐前面会冷的。”
杨若晴道：“我穿了薄棉袄，不冷。再说了，刚吃的东西，浑身暖洋洋的呢，你披着！”
可是，最终她还是没能拗过骆风棠，带着他体温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竟然将她从头罩到脚了。
她打量着自己，又打量了眼骆风棠。
自己这身高，应该也有一六五了。
这时代没有高跟鞋，这身高在女人里面，算是比较高挑的。
可是，站在骆风棠的身旁，依旧是小鸟依人啊！
“上车吧。”骆风棠催促了声。
杨若晴迅速回过神来，赶紧坐到了车上，马车行驶起来，尾随在左君墨的身后，径直朝河口村的方向驶去。
……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当马车行驶在一条高高的河堤坝上的时候，看着视线范围内的一切，杨若晴忍不住就想起了这首歌。
虽然这个季节，已进入了冬季，河边的庄稼地里一片萧瑟。
但是，却可预想见，当这隆冬过去，明年的春风吹拂过来，此地，必将迎来一片繁盛的春光。
湖光县，湖光山色，好山好水，还有如左君墨这般的好男儿！
“看到前面那树木掩映的屋脊没有？那里就是河口村。”
前方，领路的左君墨突然停了下来，对后面跟了上来的骆风棠和杨若晴道。
顺着他手里的马鞭望了过去，杨若晴果真看到了前方，堤坝的尽头果真出现了一片村落。
“河口村的位置，在这大河的尽头，这大河里的水，好多都是从你们清水镇那边顺势流淌过来的。”
在接下来往河口村过去的路上，左君墨骑着马保持着跟马车车头并行的速度，边走边跟杨若晴二人介绍起河口村。
“那一年你们那里发洪涝，晴儿你们那个长藤结瓜的治水工程里的水，很多其实都是通过渠道排入了这条大河。”
“然后这条大河贯穿我们湖光县，再一路往东，在河口村这个地方，汇入前方的八大湖。”
“八大湖的水，几经辗转，最终流入最东面的大海。”
“所以这河口村的村民们，几乎家家户户都准备了渔船。”
“农忙的时候，他们种水稻棉花，农闲的时候，捕鱼。”
“靠着这大河，这里也算得上是一片富饶之地了。”左君墨道。
听完这些，骆风棠微微眯眼，满脸的感慨。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人不懒惰，肯动脑子，饿不死的！”他道。
杨若晴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目光转而又落在左君墨的身上，“左大哥，要是我没有猜错，河口村这些渔民们的渔船，都是你给帮忙打造的吧？”
左君墨微微一笑，“嗯”了声。
“我那个朋友，是河口村的里正。”他又补充道。
杨若晴勾唇，左君墨交友广泛，关系网很广。
这一方面跟他的性格和为人有关系，让别人喜欢跟他做朋友。
另一方面，也跟他横溢的才华，和踏实的本事有关系。
给村民们做农具，身先士卒，躬身力行，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去研制和测试农事方面的灌溉农具，如水车啥的。
那份锲而不舍的精神，让她佩服。
越靠近河口村，这大河里面便看到了更多的船。
有的是过往的大船，有的是出来捕捞的小船，有的，是停靠在岸边的乌篷船。
这个时间点，是上昼，日头挂在天空。
水边，女人们浆洗着，身后的岸上，孩子们成群结队的追逐着，奔跑着，欢笑着。
好多汉子聚集在一起，正在那整理着渔网和其他的渔具。
还有一些从附近镇上和县城赶来收购水货的商人打扮的人，正跟那称量着，讨价还价着。
这水乡的气息，一览无余。
杨若晴的目光，在这大河里一条接着一条船上扫过去，过往的船只多，闲置在岸边的船更多。
杨若晴一直在找寻抱孩子的妇人，尤其是一岁多，将近两岁，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孩，更是她重点要看的对象。
“到了。”左君墨的声音再次响起，人也从马上翻身下来了。
骆风棠也赶紧停下了马车，跳下了车，又伸过手来，扶着杨若晴也下了车。
左君墨看了眼四下，道：“我们的车马就停在这里吧，不赶进村里去了，这村口有一户人家，是专门帮前来收购鱼虾的老板们看管车马的，给几文钱就行了。”
骆风棠点头：“好！”
左君墨看了眼杨若晴，见她的视线，一直徘徊在河面那些大大小小的渔船上。
“晴儿，棠伢子，接下来我的打算是这样的。”左君墨接着道。
“因为我们接到的线索就是这一带的某一条渔船上，有一对抄着外地口音的夫妇带着一个长相跟辰儿相似的孩子。”
“可这河面上，停了那么多船，从这里一直排到了那边八大湖的入口。”
“除了本地的渔民，还有很多都是外地过来的，咱要是一条条渔船去找寻，太累就不说了，最怕的是打草惊蛇。”
“所以，我想先进村去，找到我那个里正朋友，让他帮我们筛选一下，最好是锁定几个目标，把这个找寻范围尽量缩小一些。”
“然后，动用一些其他村民们，暗中相助，倘若打草惊蛇了，也不会那么快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你们觉得我这主意如何？能成不？”左君墨最后问。
第2147章 一起行动
“我看成。”骆风棠道。
然后，他看向杨若晴：“这样盲目的一条条船的去找，确实毫无头绪，还容易打草惊蛇。”
“我赞同左大哥的提议，晴儿，你觉得呢？”他问她。
杨若晴思忖了一下，道：“可行，那你们两个进村去找里正他们说这个事儿，我先留在这里等你们，顺便看看四下的情况。”
骆风棠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心急火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眼睛不舍从任何一条船上移开，哪怕是一瞬间。
因为他的心情，也是这样的。
但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有人能冷静下来。
“好，那你就先留在这里等我们，但晴儿你要答应我们，在我们回来之前，不准你擅自行动！”
他再次叮嘱，而且脸色变得有几分严肃。
这丫头，面对其他任何事情，都能冷静从容，就算是大山在她面前轰然倒塌，她也不会失了方寸。
但是在辰儿这块，这是她的软肋。
是唯一能让她失去理智和冷静的原因。
“晴儿，答应我，等我们回来再一起行动，成不？”
见她没有立即回答，骆风棠忍不住双手扶住她的肩头，俯下身来，盯着她的双眼认真的道。
杨若晴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冲动的，也不会坏事，等你们回来。”
听到这话，骆风棠放了一些心，松开她的肩膀，转身来到左君墨的身旁：“走吧。”
左君墨点点头，两个人牵着马和马车先去那边寄存去了，而这边，杨若晴也收回了视线，转身朝着河边走来。
大河很宽，也很长，有着高高的堤坝。
她选了一个地方站着，俯视着脚底下河面上那些来来往往的船只。
如果辰儿，当真就在这附近，那么，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可怜的孩子是不是跟着渔民夫妇就这样在水上漂泊着？居无定所？
想到这儿，她的眉头轻轻蹙在一起。
一颗心，也心疼得狠狠揪在一起。
岸边的某处，传来了孩子们的嘈杂的嬉戏声。
这对杨若晴来说，此时是最敏感的，她赶紧循着那声音走了过去。
视线里，岸边出现了几条横七竖八的船只，都是清一色的乌篷船。
乌篷船栓在岸边的杨树根下面，杨树的树杈上，也横七竖八搭着一些晾晒的衣裳。
男人走了形的大裤衩子，女人肥大的花衣裳，还有很多破了洞的孩子们的衣裳。
几个精瘦的男人在岸边整理着渔网，几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在那洗着菜。
一边大声的说笑着，因为隔的距离有点远，四下又太吵，水声，哨声，此起彼伏，所以杨若晴听不太清楚她们在说啥，抄的什么口音。
一大帮的孩子们围在妇人们附近玩耍，奔跑着，追逐着。
大的，估计有十来岁了，小的，应该也有三四岁。
这些孩子们，一个个穿的都很寒酸。
寒酸，且邋遢着。
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都透出了邋遢。
为啥提到脚趾头呢？
那是因为这些孩子们很多脚上都没穿鞋子，又或者穿着草鞋子。
这么冷的天，岸边到处都是咯脚的石头，大人怎么都不给孩子们配上鞋子？
寒气从脚入，再穷，也不能这么做爹妈啊！
辰儿，我的辰儿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心里面百感交集，脚下却朝着那边靠近过去。
孩子群里面，并没有看到一岁多的小孩子。
等着，等着棠伢子他们过来……
就这样，杨若晴足足在这附近观察那群孩子观察了大概两碗茶的功夫吧，棠伢子他们还是没有过来。
眼看着那些妇人们都在准备烧饭了，她们是在岸边搭了简单的炉子，上面架着一口大铁锅。
洗好的土豆切成块儿，白菜随便掐几下，掐成几段，然后跟洗干净的小鱼啊，螃蟹啊，泥鳅啊啥的，一股脑儿扔到锅里。
随便翻炒几下，搁点生姜大蒜和盐，然后舀几瓢水添进去。
等到里面的汤水沸腾了，再抓两把面条放进去。
然后，抓起边上的碗，一个碗里挑两筷子，递给边上早就玩累了，嗅着香味儿围过来的孩子们。
孩子们捧着自己的碗，屁颠着跑到一旁去吃去了。
妇人们又用大碗装了更多的面条和鱼蔬菜，送去给各自的男人。
杨若晴的目光一直跟着其中一个妇人，在周围这些五大三粗的妇人堆里，这个妇人显得瘦弱很多。
她那口锅最小，锅边围着的孩子却更多，她自己的背上还捆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孩。
她把面条给孩子们分了后，又装了一只小碗进了边上停靠在岸边的一只乌篷船里。
没一会儿，那乌篷船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乌篷船突然狠狠晃动了起来。
里面传来妇人的尖叫声，以及孩子惊恐的哭声。
尖叫声和哭声，很快便被男人的粗吼声给震住了。
岸边，其他的男人和妇人都朝那传来响动的乌篷船指指点点。
紧接着，便见一抹瘦弱娇小的身影从船里面跑了出来。
是先前那个瘦弱的妇人，这回，她不仅背上背着先前那个小婴孩，怀里还紧紧抱着另一个孩子。
这孩子的身形，跟骆宝宝的身形有些相似，从身上穿的衣裳的颜色来看，应该是个男孩子。
头上还捆着一块帕子，似乎是生病了的样子。
在哭，哭声里夹杂着惶恐和不安。
被妇人搂在怀里，仓皇的跑，岸边崎岖不平的小石头子儿，咯得妇人跑起来极其艰难。
在她们娘仨的身后，冲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那男人，大冷天的，竟然还光着膀子。
国字脸，络腮胡，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却红通通的。
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一看就带着酗酒后的迷乱和狂躁。
“死娘们，败家的玩意儿，老子都没吃，还想着喂你那病秧子儿子？”
“老子一刀一个，全他妈给老子死去！”
男人挥舞着手里的一把刀子，如同一只发了狂的野兽，追在娘仨的身后。
原本正端着碗正吃面吃得欢快的孩子们，看到自己的爹，拿着刀追杀自己的娘。
一个个都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第2148章 不为所动
边上其他的那些渔民夫妻们，全都往后退的退，拽着自己家孩子躲的躲。
压根就没有半个人出来拦截一下，或是说半句劝阻的话，更不会有人过来安抚瘦弱妇人的孩子们。
妇人一直在跑，沿着岸边跑，朝着杨若晴这个方向跑过来。
她背上背着一个小的，怀里抱着一个大一些的，一路的颠簸，还不时摔跤。
两个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哭得腔调都变了形。
妇人一遍狂奔一边扭头，看到身后男人穷追不舍，妇人的脸上都是绝望。
突然，她脚下踩翻了一块石头，整个人摔倒在旁。
怀里的那个大一点的孩子从她怀里甩出去，就摔在河滩边上。
孩子吓坏了，在那挣扎着，乱爬着，朝着河水的方向爬去……
这个时候的河水，是隆冬之前最后的一次水位上涨。
孩子只要滚进了河里，估计就凶多吉少了。
妇人回过神来，朝着河边扑去。
男人这时候刚好追到了近前，从后面一把揪住妇人的头发，将她拎了起来。
照着妇人的脸，噼里啪啦就是两巴掌。
“老子要揍你，你还赶跑？找死！”
男人照着妇人的脸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骂着。
妇人嘴角渗出了血，被男人拎在手里，瑟瑟发抖，如同一只可怜的小鸡。
“求求你，等会再打我吧，儿子要掉河里去了……”
妇人哭着哀求，声音几近嘶哑。
男人扭头看了眼那边还在地上乱爬的孩子，不为所动。
他转过头来，接着对面前的女人拳打脚踢。
“掉河里了更好，老子一个人打渔，养活你们这么多张吃闲饭的嘴！”
“淹死一个，老子负担还轻一点，让他去死！”
男人咒骂着，接着对女人施加暴力。
眨眼的功夫，女人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站都站不稳。
男人还是没完没了的打，他一把将女人往后推去，女人踉跄着，眼瞅着就要仰背摔到地上，压到背后的那个小婴孩。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从后面托住了她的同时，一条腿猛地踹向了面前的男人。
直接踹在男人的裆部，男人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双手捂着自己的裆部，那脸，从酒红色，憋成了紫红色，然后是铁青。
最后，他整个人都弯下了腰，最后，趴倒在地，然后痛得满地翻滚……
女人看到面前的男人，一脸的错愕。
这时，一道好听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嫂子，你还好吧？没啥事吧？”
女人扭头一看，便见一个年轻漂亮，身材高挑又苗条的姑娘站在她的身后，正一脸关心的看着她。
姑娘长得很漂亮，却也很面生，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大志！”
女人回过神来，伸手就要来夺这面生姑娘怀里抱着的孩子。
面生姑娘却似有预料似的，往后退了一步，身形一转，女人扑了个空。
“姑娘，多谢你帮我把我儿子救过来，求求你，把我家大志还给我吧，他还生着病……”女人朝杨若晴这边苦苦哀求着。
杨若晴却抱着孩子不放。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哭得有些微弱的孩子，神情复杂极了。
这孩子的眉眼五官，跟三个月时期的辰儿，果真有几分相似。
刚才她奔去河边把那孩子抱起来，看到孩子的脸的第一瞬间，她确实呆住了。
还以为就是辰儿！
“姑娘，求求你，把我儿子还给我吧……”
女人的哀求声和哭声再次传入杨若晴的耳中，整个人也在杨若晴面前跪了下来。
杨若晴回过神来，发现附近的其他渔民也全都朝这边围拢了过来，一双双诧异的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身上。
四周，议论声，指指点点，不绝于耳。
大概意思，估计就是说她抢别人的孩子不还……
从周围这些渔民的反应中，杨若晴明确感受到敌意。
这些人，说他们漠然，他们比谁都漠然。
先前那男人那样打自己的老婆，他们能做到看好戏，毫不施以援手。
而现在，当她不还女人孩子时，这些渔民们似乎又都热心起来。
杨若晴的眉头蹙在一起，双手抱紧怀里的孩子，她已盘算好了，不管如何，今日一定要把怀里这个疑似辰儿的小男孩带走！
她另一手已摸向了腰间，那里有一条贴身的乌金软鞭……
一道急促的男人的声音突然在人群外面响起。
“干啥呢干啥呢？没你们啥事儿，都散了散了！”
杨若晴循声一看，是骆风棠和左君墨过来了。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中年汉子，刚才那一声吼，就是那中年汉子发出来的。
“里正来了……”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赶过来的中年汉子，原先准备往杨若晴这边围拢过来的男人们，都赶紧往后退。
而妇人们的目光，却都落在骆风棠和左君墨的身上。
尤其是先前那些膀阔腰圆的妇人们，一双双目光更是跟暗夜里的饿狼似的，就差没流哈喇子了。
骆风棠的眼里丝毫没有那些人，看到这边被渔民们团团位置的杨若晴，他顿时急了。
一个箭步就越过了走在前面的河口村里正，一阵风的冲进了人群，来到了杨若晴的身旁。
他伸手扶住她的肩，“晴儿，你没事儿吧？”
把他紧张的神色看入眼底，杨若晴心里一片动容。
她摇头：“我没事，棠伢子，你看这孩子！”
她抱起怀里的孩子，送到骆风棠的面前。
“像不像？”她激动得问。
骆风棠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孩子身上，也怔住了。
“这……”
“这是我们的辰儿！”杨若晴激动得声音都在打颤。
“你看这眉眼，跟咱辰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啊，棠伢子，咱终于找到儿子了！”
杨若晴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可是，骆风棠却还是惊愕的打量着这孩子，眼睛也睁大了。
河口村的里正跟左君墨在那里驱散人群，这边，先前那个女人听到杨若晴和骆风棠的这番话，一头的雾水。
“姑娘，你们在说什么啊？这是我的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他叫大志……”
第2149章 可怜的女人
女人焦急的喊道，也急得面红耳赤，眼泪也滚滚下来了。
一点都不像弄虚作假，完完全全是一个母亲的最真实的反应。
杨若晴和骆风棠看着面前这妇人的反应，面面相觑。
杨若晴依旧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也完全是一个母亲最真实的反应，一脸的戒备而且充满了敌意。
骆风棠看了眼这二人，出声道：“这样吧，这孩子现在还发着烧，我们先去岸上里正家，咱先把孩子的烧退下来，再说其他的。”
河口村里正家。
里面的屋子里，里正的婆娘和那个渔民的女人一块儿留在屋子里照看那个带回来的孩子。
堂屋里，杨若晴一脸沮丧的坐在桌边。
“长得这么想象，怎么会不是辰儿呢？怎么会？”
她整个人，跟傻了似的，坐在那里喃喃着道。
这短短的一个时辰，经历了从极度的欣喜，到失望，
虽然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时，还是有些回过神来。
骆风棠坐在她的身侧，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晴儿，别这样，记住来之前咱说过的话，”他沉声道。
“这只是一个开端，往后，搞不好咱还要遇到许多类似于今日的事情的。”
“只要咱不放弃，前面九十九个都是假的，只要最后面一个是真的，就行了。”
这话，是用来给她打气的，同样，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啊。
杨若晴蹙紧了眉眼，片刻后，她突然又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辰儿屁股上那块狼头印痕，在这一年多的日子里洗澡给洗没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里面那孩子，可能还是咱辰儿啊，可不能跟咱的亲生儿子错过了啊！”
杨若晴抓住骆风棠的手，再次道。
当初辰儿生下来第三天的时候，杨若晴和骆风棠两口子商议了下。
为了照顾婆婆拓跋娴的感受，也算是对她这个祖母的敬重，两口子想让拓跋娴为辰儿打上一个属于大辽皇室拓跋一族的族印。
就像当初拓跋娴烙印在骆风棠身上的那个狼头图纹一样。
拓跋娴当时很是感动，当真在辰儿屁股上烙了个印。
面前，听到杨若晴的话，骆风棠皱紧了眉。
眼底，却是堆不下的心疼。
“傻晴儿，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莫要自欺欺人了。”他沉声劝道。
“我身上那个狼头印记，半点都没褪色，辰儿的那个，也一样，我们这族印，是要伴随终身的。”
“晴儿，接受现实吧，里面的那个孩子，只是刚好跟咱儿子长得很相似罢了，并不是我们的辰儿。”他道。
杨若晴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直到听完他说的这些话，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呜呜呜……”
她趴到了他的肩膀上，再也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
这些，她心里其实都清楚。
也明白没有狼头印痕的，就不会是辰儿。
只是，有时候，当然在经历了希望和失望之后，会下意识去自我欺骗。
“晴儿，不哭了，不哭了啊，”骆风棠看到杨若晴哭了，整个人都慌了，有些手足无措。
“咱接着找，咱活着一天，就找一天，”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有一天能找到辰儿的，你振作一点！”
……
那边，里正和左君墨商谈完了事情，也来到了骆风棠和杨若晴这边。
“晴儿，莫难过了，正如风棠老弟说的那般，只要不放弃，必定会找到的。”左君墨道。
认识这么久，从没见她像现在这般过。
她留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最坚强的。
这会子，应该是当真被伤心到了吧？左君墨暗暗的叹了口气。
“方才我跟里正大哥谈过了，这一对渔民夫妇，是半个月前从上流下来的。”左君墨接着道。
“他们跟边上其他几条渔船上的夫妇们，听说都是一个地方过来的，老家在扬州，世世代代都是靠着一条船在水上。”
“以前的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那一支船队都会经过河口村这块，”
“在这里短暂逗留半个多月，然后再往东，一路回扬州。”
“大家伙儿都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只知道她男人，跟他们一个船队里的人都喊他酒鬼。”
“因为那男人最喜欢酗酒，喝醉了就打老婆孩子。”
“屋里那个叫大志的孩子，的的确确是酒鬼和这女人生的，”
“去年开春的时候，他们也是打从河口村前面的大河里经过，那个时候，这女人刚好怀着身孕，在床上生孩子，赶上难产。”
“还是河口村的一个稳婆过去帮忙的，这才大人孩子平安，就是大志这个孩子。”
“今年回来，这个叫做大志的孩子，刚好一岁零七个月，跟辰儿，年岁相仿……”
听完左君墨的这番话，杨若晴忘记了哭泣。
“辰儿和大志，长得如此相似，出生的月份，又也同月，实在是巧啊！”她道。
她坐直了身形，抬手抹去脸上的水花，接着问站在左君墨身旁的河口村里正。
“我看酒鬼他们一家，那一大窝孩子，都是他们夫妇两个生的？”她又问。
里正道：“是的，他们这些扬州来的跑船的，一家子都在水上过，捞一顿算一顿的，又没田又没地的，怀上了就生下来。”
“听说啊，他们一起的其他渔民夫妇生的孩子不必他们少，不过好多因为养不活，都是沿途送。”
“酒鬼也打算送两个出去，估计是酒鬼女人拼死拦着，才没有送出去。”
“这也是她老是挨打的原因吧，至少在咱河口村待的这些时日，隔一天就要打一顿。”里正道。
“哎，这女人，真是又可怜，又可敬啊！”杨若晴忍不住感慨了声。
回想之前她背着一个，抱着一个，在河岸边狂奔的情景。
杨若晴越发觉得这女人，作为一个母亲，当真不容易啊！
“杨姑娘你说对了，可不就是嘛，那个酒鬼啊，听他们一伙的人说，最是懒惰。”
“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这女人带着一窝的孩子，也实在是可怜……”
第2150章 没事的
屋子里，很安静。
叫做大志的孩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眉眼紧闭，呼吸均匀。
在他的额头上，搭着一块帕子，空气中，还弥漫着没有消散得酒的气味儿。
这是先前杨若晴为这孩子屋里降温，留下的。
床边，女人坐在那，原本绑在背上的小孩子此时抱在怀里，女人撩起了衣裳，正给小婴孩喂着奶。
小婴孩应该是感受到了舒心和踏实，一边喝奶，一只小手还放在女人的胸口。
小脚很惬意得轻轻晃动着，也没有穿鞋子。
女人将孩子的一双小脚，紧紧握在自己的手掌心里，又用自己上衣的下摆将孩子冰凉的小脚丫子给裹住。
一双眼睛，却一刻不曾离开床上躺着的大志。
女人头发蓬乱，眼睛红肿如桃。
半边脸被她男人酒鬼打肿了，先前抹了一点药膏，但这会子肿还没有消散，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即使如此，那脸上的担忧，依旧难以掩藏。
“嫂子，先前的事情，抱歉哈。”
一道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妇人扭头，只见杨若晴不知何时来到了屋子里。
妇人下意识想要起身，被杨若晴抬手制止了。
“孩子还在喝奶呢，嫂子你坐着就好。”她道。
妇人点点头，又把屁股按了回去，眼睛跟着杨若晴，充满了感激。
“杨姑娘，今个的事，多谢你，”妇人哽咽着道。
“要不是你，我家大志，恐怕真要掉到河里去了……”
妇人说不下去了，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后怕得眼泪又要出来了。
杨若晴摇了摇头，“啥都别说了，我来看看大志咋样了。”
她转身来到了床边，俯下身来，将手掌心轻轻覆在大志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下。
“咋样啊？”
身后，妇人一脸紧张的问。
杨若晴道：“较之先前，烧退了很多，现在就是一点低烧，吃两回药，多喝几回水，应该没事的。”
听到这话，妇人稍稍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这孩子这好几日都在发烧，当真是把我给急坏了。”她喃喃着道。
杨若晴没吭声，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孩子。
孩子的长相，五官，当真跟辰儿很相似呢。
这睡着了的样子，跟现在的骆宝宝也有些相似。
白白净净的小脸，长长的眼睫毛，唇轻抿着，如此的柔软，柔弱。
只是，这孩子很瘦弱，躺在这里，瘦得皮包骨，肩胛骨都凸出来了。
这小手上，指甲很长，指甲里面都黑乎乎的。
而且，脖子上，耳朵背后面，还能看到淤青和还没全好的伤疤。
“这孩子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杨若晴忍不住问。
妇人低声道：“他爹打的……”
“什么？”
杨若晴蹙眉，想到什么，俯下身把孩子的袖子撸起来，又察看了孩子的腿。
“他爹是个畜生吗？这么小的孩子，这么打？”杨若晴问，声音里夹杂的怒气，让说出口的话都带着火焰。
妇人在那抹着泪，道：“我上辈子许是做多了过错，这辈子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
“惩罚我也就罢了，我认了，可是，还要这样惩罚我的孩子们，孩子们是无辜的呀……”
妇人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着往下掉。
掉落在怀里那个吃奶的孩子的小脸上。
幼小的婴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冲着他母亲咯咯的笑。
奶声奶气的声音，笑得**都从小嘴巴里滑落了出来。
妇人抹了把泪，又重新给他塞到了嘴里，然后接着跟杨若晴这诉说起她的悲催……
“我打小就没了爹娘，是跟着哥嫂长大。”
“嫂子嫌我这张吃闲饭的嘴巴，才十二岁就把我卖给了当地一个有好多渔船的员外家做小妾。”
“员外死得早，我又被主母卖了出来，那时候我十四岁，被卖给了一个大我七八岁的男人。”
“那个男人，就是酒鬼。”
“他好吃懒做，在他们那渔村里是数一数二的破落户。”
“听说之前因为他酗酒，喜欢打老婆，已经打跑了两个。”
“今个杨姑娘你看到的那几个孩子，其实都是他前面两个老婆留下来的。”
“大志，还有我怀里的这个小儿子，才是我亲生的。”
“除了酒鬼他们一个渔村的人晓得内情，我们出来跑船，对外我都说这些孩子都是我生的……”
屋子里很安静，妇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因为她的脸还没有消肿，嘴角破裂的地方也还没有好，所以每说一句话，都显得格外的艰难。
但这些艰难，比起她苦痛的遭遇，真的不算什么。
“既然日子这么艰难，那你没想过把孩子们送给别人去养吗？”杨若晴故意这么问。
因为之前就听里正他们说了，这些渔民夫妇，自己养不活的孩子，都会沿途送的。
听到杨若晴这问，妇人苦笑。
“这种事，不好做啊。”她道。
“送前窝留下的孩子吧，且不说别人戳脊梁骨，我自己也于心不忍啊。”
“那几个孩子，都很懂事，也都是我照看着长大的，有了感情。”
“大志和这个小的，是我亲生的，我自然也舍不得送人。”
“这些孩子们，送走其中任何一个，都是在我的心口剜走了一块肉啊，我哪一个都舍不得送啊……”
“酒鬼他觉得日子难过，嫌孩子们多了拖累了，天天吵死吵活要送。”
“我死护着不松口，他就恼我了，我就算被他打死，我也不会松这个口的！”妇人一脸的决绝。
这些话，听在杨若晴的耳中，也是暗惊不已。
想不到酒鬼是那样的渣男，更想不到面前这妇人，原来是这么了不起的后妈。
“嫂子，你真的很了不起。”杨若晴出声道。
“可今天的事，显然你男人酒鬼是打定了主意要看着大志淹死。”
“一个做爹的，对自己的儿子生出了这样的心思，你觉得，以后你们母子的日子，会咋样呢？”杨若晴问。
目光再次落在大志的身上，“大志这孩子，身子一看就脆弱，他可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
第2151章 久违的亲情
听到杨若晴这问，妇人的脸色顿时惨淡一片。
伤心，绝望，对未来的担忧和彷徨，全都堆在了脸上。
使得这屋子里的气氛，都在突然间压抑了下来，压在两个人的心口上，有点喘不过气。
“酒鬼不止打大志，其他几个孩子，都挨过他的打骂。”妇人低声道。
“只是因为这几日大志生病了，我偷偷花了十几文钱给他买了一点药吃着，”
“酒鬼晓得了，说我把他买酒的钱给糟蹋了，所以就越发的看大志不顺眼……”妇人嗫嚅着，一脸的惶惶然。
杨若晴道：“你那男人酒鬼，就是个渣渣。”
“像这样的男人，你们这一帮子跟着他，是注定没好日子过的。”她道。
妇人苦笑，“没好日子过，又能咋样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就是命啊！”
杨若晴道：“你就没想过摆脱他，自己带着孩子们过日子？”
“守着一点田地，养点鸡鸭猪啥的，狠熬几年，等孩子们长大一些不就好了吗？至于这般忍辱偷生？”她问。
妇人抬头，看着杨若晴。
眼底，露出一丝微弱的光亮，但随即就摇了摇头。
“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那个钱回老家去置办田地呢？”她道。
“酒鬼家原本是有田地的，可是他酗酒，还赌博，气死了他老子娘，打破了前面两个媳妇，最后混不下去，卖了田地买了我和一条小渔船。”
“你先前看到的那条乌篷船，就是我们的全部家当。”她道。
杨若晴沉默了。
赞助这个妇人一笔钱，让她回老家去置办点田地啥的，对自己来说，不过是弹指的小事情。
可是，不摆脱酒鬼，什么都不行。
估计田地还没置办，钱就已经被酒鬼挥霍一空。
劝这个妇人跟酒鬼和离，估计也行不懂。
一方面是妇人本人的性子，绵软，
二来，酒鬼毕竟是几个孩子的爹，他要过去骚扰啥的，谁都不好说啥。
再者，自己能帮这妇人这回，总不能回回都为她保驾护航吧？
哎，真是应了那句话，路是自己选择的，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
这苦辣酸甜，也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两个人在这说话的当口，妇人怀里吃奶的孩子，已很舒服的睡着了。
杨若晴看着这两个睡着了的孩子，对妇人道：“都下昼了，你出来也过去好一段时间了，接下来打算咋办？”
妇人闻言，也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日头快要落山了，我出来这么久，船上那些孩子们估计乱了窝……”
还有酒鬼，先前被杨姑娘踹到了那里，痛晕在岸边。
自己也没有去搭理他，估计这火气一时半会是散不掉的。
这一回去，少不得又是一顿吵架打闹，咋办啊？
妇人看着这睡着了的两个孩子，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对杨若晴启口。
杨若晴如同能看穿她的心事似的，主动道：“大志烧还没退，小的这个也刚睡着，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先把孩子放这里吧。”
“你先回去转一下，把家里的孩子们安顿一下再过来。”杨若晴道。
妇人看了眼两个孩子，又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果真过来，把小一些的孩子也放到了被窝里。
杨若晴看着她，有点讶异。
“你当真放这啊？难道不怕我是坏人，把你两个儿子一起抱走？”她又问。
“虽然是头一回认识，但我晓得杨姑娘你们不是坏人！”妇人道。
“之前杨姑娘你要抱大志，是因为大志长得像你丢失了的儿子。”
“如果不是杨姑娘你，大志这会子怕是掉到了河里，凶多吉少了。”
“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还帮他退烧，喂他吃药，这会子，少不得还要劳烦杨姑娘你再帮我照看一下俩孩子，我家去看下啥情况。”妇人一脸真挚的道。
杨若晴点点头，“你去吧，我先帮你照看着。”
以防酒鬼还要打妇人，左君墨的这个朋友，也就是河口村的里正，自告奋勇陪着妇人一块儿回去了。
这边，杨若晴在床边守着两个熟睡中的孩子，目光，主要是在大志的脸上徘徊着，感慨万千。
骆风棠和左君墨一块儿进来了。
看到两个孩子都在熟睡，两个人的脚步声，以及说话声都尽量压到了最低。
“晴儿，接下来，你打算咋整？”骆风棠问。
“大志不是咱们的辰儿，那咱是不是可以考虑回去了？”他又问。
杨若晴看着骆风棠，眼底露出几分犹豫来。
“棠伢子，要不……咱推迟两天回去？”她试探着问。
骆风棠讶了下，随即他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大志，“你是不放心大志的病？”
杨若晴轻轻点头。
“这孩子，太可怜了。”
“天底下可怜的孩子多了去了，可他偏生长了一张跟咱辰儿相似的脸，”
“我不想心软，都控制不住。”她轻声道。
自从跟辰儿失散后，她就一直在愧疚。
愧疚自己能陪着辰儿的时候，却一直在忙，有时候天没亮就出去了，天黑透了才回家。
两个孩子，都在等，看到她回来，两个孩子都不介意她一声的汗味儿，争先恐后的往她怀里凑。
骆宝宝打小就比较霸道娇气，辰儿呢，却温柔，好脾气。
你让他咋样就咋样。
每一回都是先紧着骆宝宝吃奶啥的，辰儿在一旁等。
好不容易挨到辰儿了，他躺在她的怀里，还会冲她咯咯的笑。
就像是在主动来逗她，哄她开心似的。
有时候骆宝宝闹脾气，折腾太久，等到搞定了骆宝宝，辰儿早已等得挨不住困倦，睡着了。
这种愧疚，一直存在于杨若晴的心间。
直到辰儿失散，这种愧疚，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反而越发的浓郁起来。
很多时候，她会忍不住幻想着，如果有一天辰儿回来了。
她一定要做一个好娘亲，安排好一切事宜，推掉一切应酬，安心的在家好好陪一个月，好好的感受一下这份久违的亲情。
可是，老天爷却吝啬于这个机会。
此时此刻，看着这熟睡中的大志，杨若晴有种别样的情愫在胸腔里起伏着。
“棠伢子，我们再推迟两日回去吧？至少，让我把这孩子的病治好，我们再走，好不好？”她再次跟骆风棠商量着。
第2152章 一直在
骆风棠目光复杂的看着杨若晴，揪心的心疼。
他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着杨若晴的头发。
“傻晴儿，你的心思，我还能不明白么？”
“你能照顾得了他这两日，那以后呢？”
“他终究是酒鬼的儿子，终究是要跟随他的亲生父母走的，你这样……何必呢？”
他一字一句，沉声问。
杨若晴轻轻摇头，抬手，抓住他的衣裳袖子。
“我不管，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棠伢子，我现在就只有这一种冲动，”
“就想着能尽我的力量，帮这孩子把病治好，他长得太像我们辰儿了，我、我实在做不到在这种时候，抽身就走！”
她再次道，声音带上了几分央求。
落在骆风棠的耳中，更加疼惜。
他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大志，心里也是极不好受。
“好，我陪着你守着这孩子，你莫哭，快莫哭了……”
他伸出手来，握惯了刀箭的手指有些粗糙。
此刻，却笨拙得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见她还是泪流不止，他看了眼一旁静默着站着的左君墨。
忍不住调侃杨若晴：“快别哭了，等会让你左大哥看着笑话啊……”
杨若晴怔了下，这才意识到左君墨也一直在。
她也朝左君墨那边看了一眼，略显尴尬。
左君墨却微微一笑，对这两口子道：“晴儿妹子如此心善，愚兄敬佩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笑呢？风棠老弟，你实在是多虑了。”
骆风棠歉意一笑。
这边，杨若晴也抿了抿嘴，挤出一个笑来。
她对左君墨道：“左大哥，既然我和棠伢子打算在河口村逗留两日，能不能劳烦你帮我们跟里正家说说，行个方便？”
“我们这回来的匆忙，并没有带什么礼品，但是银钱是带了的……”
左君墨抬手打断了杨若晴的话。
“晴儿妹子，你说什么傻话呢？我这位朋友，跟我性格相像，”
“你们能多住几日，他自然是很乐意招待的。至于银钱什么的，就免了吧！不就多抽两双筷子，两日的茶饭么！”他道。
杨若晴摇头：“左大哥，不是我们提钱俗气，而是你这位里正朋友家，看起来也不是太阔绰。”
“陡然添加了几张嘴，确实增添的庄户人家的负担。”
“再者，人家愿意招待咱，留咱在这里叨扰几日，这本就是一种恩情。”
“人家对我们施恩，我们也要有所表示，不然，住着也不能心安的。”她道。
骆风棠在一旁琢磨了下，点点头。
“我也赞同晴儿的话，不过，我却不赞同直接给钱。”他道。
“为啥？”杨若晴问。
骆风棠道：“正如方才左大哥所言，里正大哥的性格，是很豪爽的。”
“我们直接给钱，有点俗气，人家也未必会要。”
“不如，我们从别处给予回报，倒更好。”他道。
杨若晴愣了下，“那从哪方面呢？实在惭愧，我打从进了这屋子到现在，关注的一直在大志他们母子的身上，都没打听清楚里正大哥家有几口人，啥情况……”
只晓得作为河口村的里正，这住的屋子，很低矮。
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啥的，也是简陋，十只茶碗有六只就是豁了口的……
听到这话，骆风棠沉吟了下，道：“别急，每个人，每一户人家，总会有自己最迫切想要实现的愿望，我们有心要报答，也总会找到机会的。”
杨若晴点点头，又看向左君墨：“左大哥，你跟你朋友交情深，你说说看，我们该咋报答比较合适？”
左君墨想了下，道：“风棠老弟的提议，是可行的。”
“我这位里正朋友，说实话，我个人觉得他们两个最缺的，不是金钱，也不是人脉啥的。”
“那是啥？”杨若晴问。
这家都这么清贫了，还不缺钱吗？
左君墨似乎看出了杨若晴在想什么，道：“虽然他们这个家是很清贫，但是，跟清贫比起来，还有一件更迫切的事情，是他们两口子最揪心的。”
“啥事？”杨若晴再次追问。
左君墨环顾了下四周，道：“你们没发现，打从我们进门至今，这屋里，除了大志这小哥俩，并没有其他孩子出没吗？”
杨若晴怔了下，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确实如此啊。
“里正大哥和嫂子，看起来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照着大家的节奏来算，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应该也有七八岁了啊，”她道。
“是啊，确实不见孩子，难道，他们……”
左君墨点头，回应杨若晴的话道：“他媳妇进门的第二年怀过一胎，那一年刚好赶上发大水，水把河口村都快要淹没了。”
“在逃生的小船上，嫂子为了去救家里那只受了惊吓跳到了水里的老黄狗，自己也不小心掉下了河。”
“虽然后来人是救起来了，可是孩子却没了，许是在水里受凉有些深吧，这几年一直都没有动静。”
“他们两口子一直在寻医问药，先后去过湖光县城，去过庆安郡。”
“原本就不是太富裕的家境，便越发的清贫了。”左君墨道。
杨若晴点点头，心中有数了。
“左大哥，那这件事就劳烦你去帮我们跟你那里正朋友说一声吧，”
“等到招呼打过了，你就先启程回去吧，你那么忙，犯不着陪我们在这里耗着……”她又道。
左君墨摇头：“无妨，我那边的事情自然有人在帮着打理。”
“再说，你们难得过来一趟，而我，也是许久没跟这里正朋友相聚了，这次刚好是个好机会，我不急着回去。”
听到骆风棠这话，杨若晴和骆风棠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同样的感激。
左君墨接着道：“那我现在就去找我那里正朋友说这个事，晴儿，你就留在这里陪着俩孩子吧。”
骆风棠道：“左大哥，我们一道过去。顺便再去看一下酒鬼那边，那个男人，等会身上的痛好一些，十有**会来找茬的，我们先去会会他！”
两个男人一块儿离开了屋子，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第2153章 出路在哪?
杨若晴起身来到了床边，为两个小孩子将被子轻轻掖了掖。
然后侧身坐在床边，端详着大志，陷入了沉思……
……
岸边，乌篷船里。
别人家的乌篷船都稳稳当当停靠在那里，就酒鬼家的乌篷船，左摇右晃得厉害。
在孩子们杂乱惶恐的哭声中，传来酒鬼歇斯底里的吼声，砸东西的声响，以及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河口村的里正气急败坏的从船上跳下来，骂骂咧咧朝岸边走来，刚好跟迎面走来的骆风棠和左君墨兜面相遇。
“里正大哥，什么情况啊？怎么又吵闹上了？”左君墨赶紧迎了过来，问。
里正涨红了脸，转身指着那乌篷船，怒道：“那个酒鬼，脑子进水了。”
“我送他媳妇回来，他不关心他儿子病得咋样了，见面就要开打。”
“我劝了几句，他还要跟我动手，跟疯了似的，连刀子都抄起来了，我可不想把命给搭上，赶紧出来找救兵呢！”里正怒道。
左君墨的眉头皱在一起。
这说话的当口，乌篷船又是一阵剧烈摇晃，紧接着，妇人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还没上岸就一头栽倒在船上。
“里正大哥，你们快跑啊，酒鬼发疯了，要杀你们呢……”
妇人惊恐的大叫着，身后，酒鬼赤红着一双眼，手里挥舞着一把刀子，当真冲了出来。
“贱女人，还敢报信？你个**是不是跟他们有一腿？去死吧！”
酒鬼抬脚，一把就将妇人踹到了水里。
“糟了！”
左君墨暗道了一声，赶紧朝河那边奔了过去，一头扎进了水里去救那个妇人去了。
里正也赶紧跟了过去，搭把手。
而酒鬼，看到这情景，更加恼了。
“骚、货，跟这么多野男人勾搭，给老子戴绿帽子，全都去死吧你们！”
他吼着，挥舞着手里的刀子，朝还没来得及下水的里正那里砍杀过去。
附近船上和岸边看热闹的其他人，见到这场面，都吓得尖叫。
眼看着那刀都要划到里正的肩膀上了，这一刀子要是下去，里正估计整个人也要废了。
附近，没有谁敢过来拦截，那些膀阔腰圆，平时说话骂人都很大嗓门的妇人们，此刻也都吓哭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里正要成倒霉鬼的当口，一个身影如同飓风般一闪而过。
“砰！”
“嗷~”
刀子被人一脚踹翻，直接踹进了河中间。
而酒鬼，也被人一拳头捅得倒飞了出去，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只破麻袋般重重摔趴在岸边。
没了半点动静。
众人回过神来，一双双震惊的视线齐聚在骆风棠的身上。
他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那张冷峻的脸，寒气缭绕。
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摄人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那边，左君墨把妇人抱上了岸，妇人浑身湿漉漉的，一直在哭。
里正忙地招了附近几个妇人，让她们帮忙送落水的妇人回了船仓。
然后，里正又跑过去看了下趴在地上没动静的酒鬼，抬头对骆风棠和左君墨这边道：“昏过去了，接下来咋办？”
骆风棠一脸的冷峻，“我最烦这种没本事只会欺负自己媳妇孩子，甚至还对旁人满口喷粪的蠢材！”
“我只负责做打手，你是这里的里正，你说了算。”他道。
里正便又将问询的目光投向左君墨。
虽然自己是河口村的里正，可是，河口村不过是左家庄的一个附庸村落。
一切还得左庄主来拿主意。
左君墨接收到里正的目光，皱了下眉头，道：“我看这个酒鬼的脑子有些失常，搞不好等他醒来还要杀人放火。”
“为了大家的性命安全，还是先把他捆绑起来比较好。等他酒醒了，再从长计议。”
……
里正于是找了河口村的几个村民们过来帮忙把酒鬼先捆绑了起来。
在这过程中，跟酒鬼他们一起从扬州过来的其他几对渔民夫妇，压根就没有谁站出来替酒鬼说话和求情。
甚至，还有两个酒鬼的同伴过来帮着一块儿捆绑。
捆绑的过程中，他们还强烈要求河口村的里正等会酒鬼醒了，一定要好好的惩罚酒鬼，让他长教训。
从这几个酒鬼老乡的抱怨声中，骆风棠，左君墨他们了解到，原来大家伙儿都受够了酒鬼，可是，谁都不敢跟酒鬼硬着来。
因为酒鬼这个人脾气火爆，蛮狠无理。
尤其是当他喝了酒之后，那就更是暴躁，谁来打谁，久而久之，别人也就渐渐的疏远他们一家了。
酒鬼被五花大绑着，送回了他自己家的渔船里。
妇人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带着家里的几个孩子，暂且来了里正家。
酒鬼的两个前妻，一共留下了四个孩子。
清一色的男孩子，最大的，十岁，再加上妇人生的两个小的，这一家子六个儿子。
夜里，杨若晴留了妇人在屋里陪着大志，自己则去了灶房帮着里正的媳妇烧饭，拉家常。
而骆风棠则跟左君墨，还有里正三个在堂屋里商量着酒鬼这个事。
很简单很普通的农家夜饭，当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四个孩子那怯生生，又忍不住朝着饭桌这边狠狠吞着口水的样子，逗笑了这一屋的大人。
可是，却也让大家的心，揪得更紧了。
里正的媳妇拿了几只小碗过来，给四个孩子分别装了吃的饭菜，孩子们接过，全都端着跑到了墙壁跟下。
或站或蹲，狼吞虎咽起来。
看得里正媳妇的眼眶都湿了。
妇人看到众人对自己的孩子这么好，更是感激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个劲儿的抹泪。
“你也折腾一天了，快过来坐下吃口饭菜，不然没力气。”
里正媳妇拉着妇人坐到了桌边，给她夹菜。
妇人含泪点头。
饭桌上，里正媳妇询问起妇人关于以后的打算。
妇人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知道该咋办……”她道。
里正媳妇道：“酒鬼那种男人，都要杀你了，你回去接着跟他，这往后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啊！”
“搞不好，睡梦中，就得被他给掐死，这可不是我危言耸听。”她又道。
妇人一脸凄然。
“里正家的嫂子，你说的对啊，我自个也有这个担忧。”她道。
“可我，实在不晓得出路在哪里……”
“没有娘家，也没有夫家，一个人拖着六个孩子，有四个还是他前妻留下的。”
“打渔？我连网都不会撒。”
“种地？我力气不足，也没有田地给我耕种……”
第2154章 心里也是扭曲的
“要我说啊，一不做二不休，要想真正摆脱酒鬼，你就把他给蹬了，带着孩子们重新找个男人嫁了！”
一道干脆利落的声音，从屋门口那边传来。
是杨若晴，从大志睡觉的那屋里出来了。
“酒鬼这种男人，不仅靠不住，还会让你们母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还随时可能被他砍个半死。”
“你一转身，六个孩子说不定被他全送走了，你想要活下去，护着孩子们，再嫁，是唯一的出路！”
杨若晴走了过来，盯着妇人的眼睛，再次道。
妇人抬起头来，一脸的忐忑，“这世上，都是男人休掉女人，哪里有女人蹬掉男人的理儿？”
“再说了，我一个残花败柳，还带着六个孩子，有哪个男人愿意要我啊？”她问。
杨若晴撇了撇嘴：“男人可以休掉女人，女人同样可以休掉男人！”
里正媳妇赶紧接过话茬，道：“不要担心没有男人要，你年纪不大，还不到三十呢。”
“要是嫁个男人，你还能生的。”
“就算不生，这六个儿子，白送的，谁家不稀罕啊？”她道。
听到这话，妇人一脸的窘迫，低垂下头。
“我怕……我怕酒鬼不愿意跟我和离，他到时候发起疯来，想想都怕啊……”她嗫嚅着道。
杨若晴道：“怕啥？我帮你撑腰！”
妇人感激的笑了笑，但还是一脸的为难之色。
桌上，里正道：“这话先不说，大家先吃饭吧。”
吃过了饭，妇人帮着里正媳妇去了灶房收拾碗筷，杨若晴则回了屋子里接着观察大志的情况。
吃饭之前，这孩子醒了一回。
她喂他喝了一些药，又喝了一点水，孩子昏昏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不哭不闹，翻个身又接着睡了。
这会子吃过了夜饭，杨若晴重回屋子时，孩子还在睡。
杨若晴俯下身摸了下孩子的额头，烧退得差不多了，额头出了一层汗。
孩子的身上，也出了一层汗。
嗯，等会他醒了，就该给他弄点热水擦洗下，再换身衣裳。
当她们两个刷完锅碗回来，大志刚好醒了，而小的那个，也睡好了。
一个人在被子里翻着身，小手塞在嘴巴里，吮吸着手指头哼哼唧唧。
“这孩子，真招人疼啊！”
里正媳妇看着那小小孩，忍不住赞道。
“怕是饿了，酒鬼媳妇，你赶紧给孩子喂点奶吧，我去打点热水来，杨姑娘要给大志擦洗呢。”
“好，多谢嫂子。”酒鬼媳妇道。
三个女人分头行动。
酒鬼媳妇给小小孩穿衣裳，抱起来喂奶。
杨若晴则在那把大志抱起来，给他把尿。
把尿的时候，大志努力的侧过小脑袋，抬起头来看身后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杨若晴对他勾唇笑了笑。
许是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亲和，而孩子又是最纯洁的心灵，你对他友善与否，他能够凭着本能去感受出来。
所以，当大志看到抱着自己把尿的人是杨若晴时，孩子只是眨巴了几下眼，有点好奇，并没有哭闹，或者挣扎。
他乖乖的尿完了尿，然后任由杨若晴将他抱起身。
这孩子，真心的乖啊，感觉这性格跟辰儿也是极其相似呢。
对他的喜欢，和亲近的感觉，又增加了几分。
很快，里正媳妇就端着大半盆热水回来了，杨若晴问酒鬼媳妇：“有大志的干净衣裳不？”
酒鬼媳妇道：“带了一套，在篓子里。”
她自己在给孩子喂奶，没法起身去拿衣裳，于是，里正媳妇便去篓子那边拿了一套小衣裳。
“可是这套？”里正媳妇问。
酒鬼媳妇点头，“是的。”
酒鬼媳妇将那小衣裳给抖开来，杨若晴看到了那衣裳，忍不住眉头皱了下。
“这衣裳还能穿吗？都破成这样了……”她道。
酒鬼媳妇一脸的窘迫，“孩子多，大孩子穿小的衣裳，都是给小孩子穿。这衣裳，是老五小时候的……”
杨若晴看着这衣裳，暗暗摇头。
也就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遮羞这一说，不然，真是啥春、光都遮不住了。
“里正嫂子，你帮我拧下帕子，我给大志擦洗下。”杨若晴道。
“诶，好嘞。”
里正媳妇和杨若晴两个人配合起来，给小孩子擦洗这一块，杨若晴现如今是做得驾轻就熟啊。
而且，动作轻柔，神态柔和。
大志起初好像有一点小小的抗拒，不太想被折腾着脱衣服。
可是，在杨若晴的耐心哄劝下，不知不觉小衣裳就被脱了。
然后温热的帕子覆盖在肌肤上，孩子估计是觉得很舒服，就不再抗拒了。
乖乖趴在杨若晴的怀里，微眯着眼，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而杨若晴，一边给大志擦拭着脊背，鼻子感觉酸酸的。
为啥？
这孩子实在是太瘦了，脱掉衣裳，这肋骨一根接着一根，外面就是一层皮给包裹着。
小胳膊细细的，就跟豆芽菜似的，那屁股上，都没有肉，腿也是瘦得可怜啊。
这还不止，孩子的腿上，手臂上，有好几处指甲壳大的疤痕。
“这些疤痕……是烫的？”
杨若晴忍不住问一旁的酒鬼媳妇。
酒鬼媳妇的目光也一直追着杨若晴的手看，妇人神色复杂，眼睛里，有感激，有感动，还有很多纠结着的东西。
听到杨若晴问，她回过神来，视线也随即落在大志身上的那些疤痕上。
“是他爹用火折子给烫的。”酒鬼媳妇轻声道。
杨若晴皱眉，也想到了，只不过还是想要求证一下。
“畜生啊！”里正媳妇咬牙切齿。
酒鬼媳妇摇头，“六个孩子，除了最小的这个身上没被烫，其他五个身上都有伤。”
“做娘的，你咋也不护啊？”里正媳妇忍不住责怪了句。
酒鬼媳妇的眼眶就红了。
“是我没用……”
杨若晴打断了酒鬼媳妇的话，对里正媳妇道：“她护不住的，酒鬼连着她一块打。”
“而且，照着酒鬼那样的性格，她越是去护孩子，估计他打得更带劲儿。他脑子有病，心里也是扭曲的。”
第2155章 认亲?
屋子里，剩下的只有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
“啥都不说了，里正嫂子，我这边给大志穿好了衣裳，等会你帮我把刚才那碗稀饭拿过来吧，我喂给他吃。”杨若晴又道。
里正媳妇赶紧出了屋子，很快，就端着一碗稀饭进来了。
杨若晴将大志抱在怀里，一勺子接着一勺子的喂大志吃稀饭。
大志很乖，也很配合，估计烧退了也感觉到饿了。
小嘴儿一口接着一口的吃，小小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杨若晴。
杨若晴也看着这孩子，虽然不是自己生的，可是，却感觉跟这孩子很有缘，看到就喜欢上了。
里正媳妇站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看得有点入神。
“要不是晓得这孩子是酒鬼媳妇生的，就这么瞅着，一般人还真以为是杨姑娘你才是他亲娘呢。”
里正媳妇忍不住把心里想的话给说了出来。
杨若晴勾唇。
看了眼她们两个，道：“我儿子辰儿，就跟大志一般大小。”
“眉眼五官，也跟大志长得很相像呢，要不然，我也不会第一眼看到大志，就认错了呢。”她道。
里正媳妇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哎，杨姑娘，你也别太难过了，慢慢找，肯定能找到的，咱要往好的方面去想，才有盼头。”她安慰道。
杨若晴挤出一丝笑来，点了点头。
不会放弃的，只要活着一天，都不会放弃寻找的！
这边，酒鬼媳妇一句话都没有说，依旧是默默的看着杨若晴，又看着大志。
妇人轻轻咬牙，心里有句话，正要冲动的说出口，这时候，杨若晴出了声。
“不错不错，大志把碗里的稀饭给吃了，肚子里有货，这病也会恢复得更快。”她道。
里正媳妇也笑着，俯身在大志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嗯，当真是个乖孩子呢。”
“那我把碗和盆收拾了，等会你们母子也都早些歇息吧。”她道。
“里正嫂子，多谢你，我们这母子们在你家，给你们添麻烦了……”酒鬼媳妇抱着小小孩站起了身，道。
里正媳妇笑着摇摇头，“没事儿的，你也不容易，看着都让人心疼。”
“我先走了，你们早些歇息。”
里正媳妇出去后，屋子里就剩下里正媳妇和杨若晴两个大人。
其他四个孩子都被里正和骆风棠他们带去洗澡去了，他们今夜已安排好跟男人们一块睡。
屋子里，杨若晴把大志重新放回了被子里，又给他吃了一粒加了甘草的小药丸。
这小药丸，她是专门为了骆宝宝而做的。
治疗咳嗽啊，感冒啊，那些苦得要断舌头根的中药，孩子们扛不住，也抗拒。
所以她找了福伯，专门做了一些这种有点甜味儿。又不会改变药性的小药丸。
没想到这会子，派上了用场。
“好吃不？”她抚摸着大志的头发，柔声问。
大志小嘴里咀嚼着那小药丸，纯真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轻轻点头。
如女孩子般腼腆秀气。
“好吃。”他稚气的声音回答了杨若晴。
这是杨若晴第一回听到大志的声音，感觉比骆宝宝说话清楚很多呢。
“酒鬼嫂子，大志这边让他好好睡就行了，要是半夜醒了，你就给他喂几口水。”
杨若晴转过身来，对这边的酒鬼媳妇道。
“我也回那边屋子歇息去了，你也早点歇息吧。”杨若晴道。
酒鬼媳妇点点头，道：“酒鬼今夜是不是就绑一夜？”
杨若晴道：“他们说他酒喝太多了，不绑起来，他今夜会闹腾一宿的。”
“先绑一宿，让他好好睡一宿，等到明天酒彻底醒了，咱再好好跟他那说说。”
酒鬼媳妇点点头，“他是一个人待在船里吗？”
杨若晴道：“下昼的时候是把他一个人丢进了船舱里，后来吃夜饭的时候，里正大哥也左大哥过去了一下。”
“将他托付给了边上另一条船上的那两口子，左大哥还专门给了那两口子一百文钱，让他们今夜上点心，过去瞅几回。”
听到杨若晴这番话，酒鬼媳妇点了点头。
杨若晴道：“好了，折腾了一天，时候不早了，都睡吧。”
酒鬼媳妇看着杨若晴要走，忍不住又喊住了她。
“咋啦？还有啥事嘛？”杨若晴问。
酒鬼媳妇看了眼床上的大志，犹豫着，问杨若晴：“杨姑娘，敢问你家里，现在有几个孩子啊？”
杨若晴道：“原本是生了一对龙凤胎的，我儿子在三个月的时候，被坏人给偷了。”
“打那后就再也没有找回来，音讯全无，现在一家人就守着一个小闺女。”她道。
酒鬼媳妇点点头。
她再次看了眼床上的大志，扭头问杨若晴：“杨姑娘，我、我，我说个话，要是不中听，也求你不要生气。就当，就当是个笑话来听，成吗？”
杨若晴挑眉，“说吧，啥话啊？”
酒鬼媳妇咬了咬唇，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似的。
“杨姑娘，你、你喜欢我家大志吗？”她问。
杨若晴毫不犹豫的道：“这孩子很是招人疼呢，我当然喜欢啊。”
更主要的是，长相跟辰儿相似。
酒鬼媳妇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几分喜悦，接着又问杨若晴：“杨姑娘，那，那假如我让大志认你做干娘，你会答应吗？”
“啊？”
杨若晴怔了下，看了眼大志，又看了眼面前一脸期待的妇人。
一时间竟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认我做干娘，这没问题啊，问题是，你们老家是扬州的，这一趟回去，天南地北的，认了，跟没认，也没啥区别啊？”她道。
不管认，还是不认，离开的时候，她都会给这孩子一点钱的。
这个主意她早就打好了。
听到杨若晴这话，酒鬼媳妇接着道：“那什么，杨姑娘，要是你不嫌弃我家大志不是你亲生的，你愿意给他一口吃的，你把他带走吧！”
“啊？”
杨若晴这下是真的懵比了，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面前的妇人：“啥意思啊？你该不会是想要把大志送给我？让我把他带回我自己家去抚养？”
第2156章 苦头吃
酒鬼媳妇含泪点头：“是的，我想让大志跟你走，要是你不嫌弃的话……”
“嫂子！”杨若晴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妇人的话。
“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啊？”她问，眉眼间，染了一丝愠怒。
“大志，是你的儿子，亲生儿子啊！”
“他不是一只鸡，一条鱼，一捆礼品，谁喜欢送谁，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自己情感，长大了会有自己思想的人！”
“你怎么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送给别人呢？”杨若晴跌声质问。
酒鬼媳妇被这一通质问，问得怔愣住了。
“怎么，杨姑娘你这是不想要我家大志吗？”酒鬼媳妇期期艾艾的问。
杨若晴翻了个白眼，感觉这沟通有些困难了。
“不是不喜欢大志，我很喜欢大志，”她接着道。
“但我喜欢他，不一定就要带走，霸占为己用啊。”
“他是你的儿子，是你生的，你是他的亲娘，做亲娘的，怎么能随便把孩子送给别人呢？”
“你心里舍得吗？”
“他长大之后，知道了这一切，他又会怎么想？”
“再说了，这一路的水上颠簸，酒鬼好几回要把孩子送出去，你都不答应。”
“为了这个事儿，你还被酒鬼打得半死不活，咋这会子突然生出要送孩子给别人的念头呢？”杨若晴再次问她。
酒鬼媳妇唇角颤抖着，愧疚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到最后，那眼泪刷刷的就下来了。
“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呜呜呜……”酒鬼媳妇哽咽着道。
“既然舍不得，那就不要送啊，自己护在自己羽翼下！”杨若晴道。
酒鬼媳妇道：“大志跟着我，有的是苦头吃。”
“他要是跟了杨姑娘吃，至少能吃饱能穿暖，”
“不用像现在这样忍饥挨饿，生病了没得治，还要时不时被他爹用火烫……”
“我先前也看出来了，杨姑娘你是好人，也是真心对我们大志好，我们大志也是走运，长得跟你家辰儿相似，这是他的修为和造化。”
“酒鬼在一天，我们这母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与其孩子们被他卖到不知名的地方去，我还不如帮他们找到可以放心的人家。”
“我现在不会再跟从前那样固执了，只要孩子们能吃上一口饱饭，不用再跟着我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我会一个个把他们送出去，找到好人家，活下去，活下去！”
听到酒鬼媳妇的这番话，杨若晴是当真震惊住了。
原来，世上还有这样一种爱？
这种爱，叫割舍！
在娘的心口，狠狠剜掉一块肉，用娘的疼，去为孩子们博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
看着面前哭得浑身抽搐的妇人，杨若晴内心狠狠的震颤着。
要不是生活所迫，也不会把如此坚韧的女人逼迫到如斯境地。
所有的怒火，突然就在瞬间消失了。
杨若晴转身，来到酒鬼媳妇的跟前，她拿出一块帕子来，递给她。
“嫂子，别哭了。”她道。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大志的事，你别冲动，只要你愿意硬气起来，我定然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赞助一笔钱，让他们回老家去置办些田地，或者买几块铺面，再租赁出去。
靠着这些租子，养活母子七个，还是可以的。
“我自己的儿子失散了，我最能体会作为一个娘，痛失爱子的那种痛苦。”
“那真的是把心肝肺儿全都揪扯在一起，再用绣花针一下下的扎啊！”
“嫂子，你别想太多，带着孩子好好睡觉。”
“等明天酒鬼的酒清醒了，我们陪你去跟酒鬼那摊牌。”
“看他的态度，要是他真心悔改，这日子还是可以将就的，毕竟是孩子们的爹。”
“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那你就让左庄主和里正做主，你们和离算了。”
“你带着孩子们，另起炉灶，我们帮你们，别怕！”杨若晴最后道。
酒鬼媳妇愣愣看着杨若晴，然后，用力点头。
“好，我听你的！”她道。
杨若晴勾唇一笑，“女子虽弱，为母则强，记住这句话，你一定可以护着孩子们的！”
杨若晴是跟里正媳妇睡一屋。
洗漱之后，两个女人躺到了床上拉着家常，因为杨若晴是抱着想要报答的心，所以这聊天的话题，便在无意识中被她引导到了怀孕生子的问题上。
提到这一茬，里正媳妇的话匣子就全打开了。
“我都二十四了，他二十五，别人家像我们这么大年纪的，孩子都好几个，大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我这肚子，自打进门第二年滑完那胎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哎，虽说我婆婆公公是老好人，我男人也没半句指责，他们嘴上都不说啥，可我晓得他们心里都急，不说，是怕我心里难受，哎……”
里正媳妇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脸上的笑容，也挤不出来了。
杨若晴道：“嫂子，你还年轻，多调理，肯定还能再怀上的，因为你当初怀上过，并不是说你压根就没怀过。”
里正媳妇抿了抿唇，道：“这几年一直在寻医问药，去过好多地方呢，偏方也吃了不少。”
“感觉这整个人吃药都要吃傻掉了，家也吃穷了，肚子还是没半点动静。”
“有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老天爷罚我这辈子不能做娘啊？不该呀，我也没做过啥缺德的事。”
“那一年逃难掉下水，还是为了救我家的老黄狗。”
“那条老狗一直忠心耿耿的看家护院，我总不能看着船开走，丢下它不管吧？”她问。
杨若晴微微一笑，道：“嫂子你心地善良，老天爷肯定给你安排了更好的东西在后面，莫要气馁。”
里正媳妇也挤出一丝笑来，摇摇头道：“我不气馁，我也不上火，生孩子这块，得看缘分。”
“缘分来了啊，就跟那母鸡下蛋似的，一个接着一个。”
“缘分没到啊，干着急，急瞪了眼也没用，是吧？”她问。
杨若晴哈哈笑了，“嫂子，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来来来，把你的手伸过来，我给你把下脉，看看你气血咋样。”
第2157章 一阵比一阵的紧
听到杨若晴要为自己把脉，里正媳妇显得很是诧异。
“咋？你不止能帮小孩子治疗着凉发烧，还能帮咱大人看脉啊？”她问道。
杨若晴谦虚一笑，道：“因为家里是做药材这一块生意的，所以我跟在老村医屁股后面，也学了一点皮毛。”
“哦，原来是这样，成，那你把吧！”
里正倒是很爽快，当即撸起袖子，把手臂伸到杨若晴的面前。
杨若晴不再说话，伸手两指，按住妇人的腕口，用心把起脉来……
一番把脉之后，杨若晴收回了手指，并帮里正媳妇将袖子也放了下来。
“咋样啊？我照理应该不虚的，你看我，我跑进跑出，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呢。”
“我们村的人都说，我这要是去杀猪，都是一把好手呢，哈哈哈~”
里正媳妇故意笑着，用玩笑的口吻来跟杨若晴这打探情况。
杨若晴知道，这通常是人在心虚和忐忑的时候的一种伪装。
越是表现得随即和不在乎，其实就是越发的在乎。
杨若晴道：“嫂子，你虽然有力气是真的，精神头也不错，可是，你这气血还是有些虚呢。”
“啊？不会吧？”里正媳妇讶了下。
杨若晴接着道：“我且问你，暑天的时候，你在外面干活，是不是会突然眼前发黑，胸口发闷，有种喘不过气儿的感觉？”
里正媳妇想了下，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暑天收割稻谷的时候，我们两口子起了个大早上去田里割稻子。”
“起初日头还没起山，有点凉风，我倒好好的，”
“可是当日头起山，那么一照，我就有些冒热汗了。”
“感觉那手都没啥力气，握不稳镰刀，我家那口子让我去田埂上坐一会，喝口茶。”
“可我往田埂那边还没走几步，突然就眼前一黑，胸口像是被啥东西给揪住了似的，一阵比一阵的紧啊。”
“突然，眼睛前方看一切都是绿色的东西在飘，耳朵边上，像是能听到自己这心在砰砰砰的跳。”
“镰刀都握不稳了，腿也跟那面条似的站不直。”
“我家那口子瞅到了不对劲儿，拔腿就往我这边跑过来，那当口，我眼前就一抹黑，整个人都倒下去。”
“把他吓得哟，真是够呛啊，他驮起我撒开了脚丫子就往村医家那块跑。”
“我们村可是没有村医的，村医家在隔壁村子呢，隔着两三里地的样子。”
“许是这半路上又是吹风又是颠的不，我又清醒过来了，他把我放在路边一棵大树底下靠着坐了一会儿，吃了一点干粮，喝了几口水。”
“整个人又缓了过来，啥事都没有。”里正媳妇把自己的经过，原原本本跟杨若晴这说了。
以及后来又有几回类似的事件。
杨若晴认真的听着，一一记在心里，并在快速而详细的分析着，琢磨着……
等到里正叽里呱啦说完了一切，她探过身子来，抓住杨若晴的手。
“杨姑娘，你觉着，我的那些事情，是不是就是妨碍我怀娃的症结？”她一脸担忧的问。
杨若晴想了下，道：“你那是气血两虚所致，对怀娃，肯定是有一定的影响的。”
“不过，”
“不过啥？”
“嫂子你内分泌应该是有点失调的。”杨若晴又道。
“啥叫内分泌失调？”里正媳妇不懂。
杨若晴笑着摇了摇头，“嫂子你们这块，田间地头里的灌排农具，应该也是用左大哥研制的那种龙骨水车吧？”
里正媳妇怔了下，不太明白这话题咋突然就从女人生孩子这块，跳到了龙骨水车那块？
有关系吗？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道：“没错，不仅我们这村子，这附近的村子里，用的灌溉农具都是左庄主给打制的龙骨水车，左庄主造福了咱这十里八乡啊！”
杨若晴微笑着轻轻点头，“龙骨水车，我们都知道，那么长，里面有齿轮，韧带，叶片……一整套的零部件。”
“龙骨水车想要正常运行，将水从河沟里卷起来，再引入庄稼地里去灌溉农作物，需要的是它内部这些形形色色的零部件之间的合作。”
“少了哪一样，哪一样扯了后腿，都不行的。”
“同理，咱女人，这身体里面也是一个类似于龙骨水车的构造。”
“某一块掉链子了，就叫内分泌失调了，如果是轻微的，还可以掩盖过去，不会影响大局。”
“但如果这链子掉多了，失调严重了，那么就会拖累整个身体。”
“表现在很多方面，不能怀娃，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嫂子，你能怀娃，也能生娃，前提是得把这失调的内分泌给调整过来。懂吗？”杨若晴问。
里正媳妇被杨若晴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样的说法，还真是她求医问药这好几年来，听到的最新颖的说法。
“我从前遇到的那些大夫，都是清一色的说我身子虚了，开的都是滋阴的药让我回来吃。”
“我吃了那么多，好多药还老贵老贵，这不，把自己补得都胖了两圈，肚子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她道。
杨若晴打量着她，“你这不是真胖，是虚胖，是假象。”
而且，胖中带着一层水肿之气，不止这些，脸上还冒出来很多的雀斑。
这些症状，落在她这个年纪的妇人的身上，就是内分泌失调所致。
而且这失调，估计都好几年了，要调理过来，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这样吧嫂子，如果你信任我，回头让我来帮你调理下，怎么样？”杨若晴突然问。
里正媳妇睁大了眼，看着杨若晴，有些不敢置信，自然，也有些质疑。
毕竟，杨若晴先前说了，她就懂一点皮毛。
杨若晴看出了她的顾虑，再次笑着道：“嫂子，实不相瞒，你这个情况，跟我姑姑当初如出一辙。”
“她也是严重的内分泌失调，导致进了夫家门好长一段时日都怀不上。”
“这趟回去，我就去找她要她的药单子，你照着吃一段时日是不是凑效。”
第2158章 死了?
“然后，我再另外给你写一张平时的吃饭，睡觉各方面的作息时间表，你照着我写的那些来调节一下自己的生活方式。”
“配合着那药单子，如果凑效，一个月就能看出效果。”
“如果一个月后有明显的效果，嫂子你就亲自去一趟我家那边，我带你去找开这单子的老中医问诊。”
“若是没啥效果，嫂子你就随时停药，敢不敢试一试？”她问。
里正媳妇认真想了想，道：“没啥不敢的，我这几年吃的药，也是东吃一下，西吃一下。”
“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帮我想法子，我不怕再多吃一副，呵呵……”
杨若晴赶紧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不不不，你要是吃我给的药，其他的那些单方偏方，一概停了。”
“接下来一个月，就一门心思的吃一副药，成不？”她又问。
里正媳妇豪爽的点头，“成！”
杨若晴也笑了，“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今个时辰不早了，咱先睡，明日白天我再给你写作息时间表。”
“好啊好啊！”
被子有些单薄，里正媳妇像个友善的大姐姐，帮杨若晴掖了掖被子，然后两个人睡下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异动。
杨若晴和里正媳妇当即就醒了。
“这大半夜的，啥情况啊？”里正媳妇揉着眼睛问。
杨若晴也是一脸茫然。
“我看看去。”她道，赶紧麻利的穿衣裳套鞋子。
在这过程中屋外传来了里正和左君墨他们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杨若晴和里正媳妇来到了堂屋里，一眼就看到里正，左君墨，骆风棠几个都在。
里正正在跟一个汉子说着话，那个汉子，杨若晴对他有印象。
是跟酒鬼他们一块儿的一个渔民，之前左君墨就是给了这个汉子一百文钱，让他今夜帮忙留意下酒鬼。
也就是看守了。
等到酒鬼明日酒醒了，再好好训谈话。
当时这汉子接了钱，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好好看守的。
这汉子大半夜的，不留在乌篷船那里，咋跑到这里来了？
难不成，酒鬼逃掉了？
想到这儿，杨若晴赶紧往前去，来到骆风棠和左君墨跟前。
“啥情况啊这是？”她问。
左君墨和骆风棠正在那听里正问询，好像也不是太清楚。
听到杨若晴问，骆风棠道：“还不太清楚，等一下，”
很快，里正和那个汉子的谈话停止了，里正的脸色全变了，抬手指着那个汉子的鼻子。
“你这个人哪，答应的好好的，咋就这么不靠谱呢？”
“现在闹出了这样的事，你就说你打算咋交代吧！”
那个渔民汉子一脸的惶恐，站在那里，双腿都在颤抖。
他转过身来，对着左君墨和骆风棠道：“两位大哥，对不住，真是对不住，是我没用，误事了！我该打啊！”
他抬手，照着自己的脸上拍了一巴掌。
估计是怕自己不拍自己一巴掌，别人会来拍，所以还不如自己动手得了。
至少知道轻重。
骆风棠皱眉：“别搞这些了，快说，到底什么事！”
那个渔民汉子哭丧着脸道：“酒鬼、酒鬼、酒鬼他死了！”
“啊？”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身后，西屋的门口，酒鬼媳妇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门口，刚好听到这话。
“你说什么？酒鬼死了？怎么会？怎么会死？他下昼还是好端端的啊……”
妇人踉跄着跑了过来，一把抓住那个前来报信的渔民汉子的手臂，跌声追问。
渔民汉子道：“嫂子，对不住啊，我真的只是转了个身，去河岸边拉了一泡屎，”
“我去拉屎之前，他还睡得打鼾，等会拉完回来，他就没了动静……”
“啊？咋会这样？啊……”
妇人的手耷拉了下，眼前一黑，双膝一软，整个人顺势瘫软下去。
杨若晴眼疾手快，上前来一把扶住。
里正媳妇也赶了过来，帮忙扶住。
酒鬼媳妇被她们两个一左一右架住，她扭头央求杨若晴：“杨姑娘，求、求求你，快带我去乌篷船那里，我要看看酒鬼！”
“走，我们一起去！”
杨若晴道。
众人一块儿赶到了河岸边。
此时，酒鬼的那条乌篷船里面外面挂着一盏风灯，船外面的岸边，其他几条船上的渔民夫妇都被惊动了。
大家伙儿都站在岸边，朝那条渔船指指点点，却没有人敢上前去到酒鬼所在的那条船上。
直到这边里正一行过来，那边的渔民们全都围拢了过来。
众人叽叽喳喳，嘈杂得不行。
里正和骆风棠左君墨对视了一眼，骆风棠沉着脸，道：“进去看看。”
然后，一马当先踏上了乌篷船，左君墨和里正他们紧随其后。
最后面，酒鬼媳妇被杨若晴和里正媳妇搀扶着，跌跌撞撞惶惶然然也奔向了乌篷船。
骆风棠摘下了挂在乌篷船外面的哪站风灯，躬身进了船舱。
身后其他人也随即跟了进来。
船舱里，弥漫着一股子酒味儿和呕吐物的酸腐臭味儿。
酒鬼被五花大绑着仰躺在甲板上，一双眼珠子瞪得跟玻璃球似的。
这让众人想到了那水里捕捞上来的胖头鱼，当渔夫们一榔头砸下去的时候。
那胖头鱼的眼睛，也是这样子的，翻着白眼，一条条的血丝，众横交错，织成了一张红色的蛛网。
脸，铁青一片，嘴巴和鼻子，以及脖子，胸口一大片，全都是污物。
骆风棠把手里的风灯交给了边上的里正，然后俯下身来，观察着面前的酒鬼。
“醉酒，然后呕吐了，吐出来的东西堵住了口鼻，窒息死的。”
骆风棠检查了一番后，立马得出了结论。
左君墨也跟了过来，也跟着观察了一番，点了点头。
“嗯，我跟风棠老弟一样的看法，酒鬼确实是堵住了口鼻，没法呼吸才死的。”他道。
里正道：“我打发人去邻村把那村医请过来，他年轻时候，在县衙里做过仵作。”
左君墨点头，骆风棠也站起了身，站到一旁。
第2159章 没爹了
酒鬼媳妇这个时候也终于忍不住了，奔到了酒鬼的身旁。
“孩儿爹啊……你咋搞成这副样子了啊？呜呜呜……”
酒鬼媳妇跪倒在酒鬼的身旁，双手用力的推着，拍打着酒鬼，哭得浑身直抽搐，那眼泪，就跟黄河泛滥了似的。
“孩儿爹啊，你醒醒啊，你就算脾气再坏，再打我，可有你在，孩子们就有爹了啊！”
“你这两腿一蹬去了，丢下我们娘几个，可咋办啊？呜呜呜……”
酒鬼媳妇哭得差点晕死过去，一声接着一声，恨不得把这甲板给拍穿！
杨若晴和里正媳妇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酒鬼死了，里正媳妇哭得死去活来，可以理解。
这女人本身就是一个善良的人，顾念旧情。
男人死了，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女人失去了方寸，狠狠的哭一下发泄一下情绪也是应该的。
至于她们两个，却都松了一口气。
不对，甚至都有一种窃喜。
酒鬼死了？
这是老天爷的安排吗？
这是放了酒鬼媳妇一个自由啊，不需要纠结怎么去跟酒鬼和离，也不用担心孩子们会被酒鬼给偷偷卖掉。
这当口的伤心过去了，后面的日子就好了。
里正和那个渔民早就出了船舱去忙着找仵作去了，左君墨受不了这船舱里的气味，也捂着口鼻退了出去。
骆风棠原本也是不想在这里面，面对着酒鬼的尸体多呆。
可是，看到杨若晴没有要出去，骆风棠脚下便也不动。
不管啥时候，陪在媳妇身边最重要。
这边，杨若晴来到了酒鬼媳妇的身后，递过去一块帕子给她擦眼泪。
“嫂子，你哭一阵就莫要再哭了，哭太多了，奶水到时候退回去了小孩就要饿肚子了。”她轻声劝着。
酒鬼媳妇摇了摇头，哭得抽搐着道：“他从前打我打得最狠的时候，我巴不得他死掉，死掉了，我就解脱了，孩子们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可是，可是……看到他当真没了气儿，躺在这儿，”
“站不起来，不能来骂我，追我，打我了，我这心里，突然又空落落的，不晓得明日该往哪去，该咋整了，呜呜呜……”
酒鬼媳妇说不下去了，把头埋在帕子里，泣不成声。
杨若晴抬手拍了拍酒鬼媳妇的肩膀，“你先好好陪陪酒鬼吧，我们去外面等你，有啥事吱一声。”
杨若晴转身拉着里正媳妇出了船舱，骆风棠也随即跟在她们两个身后出了屋子。
外面的夜风一吹，整个人都清醒了。先前船舱里那股子难闻的气味，搅得胃里面翻江倒海。
这会子吹了一会子冷风，舒服多了。
里正媳妇轻轻碰了碰杨若晴的手臂：“你怕不？”
杨若晴自然是不怕的，这死个把人的事儿，对她这个特工来说，压根就不算啥。
不过，看里正媳妇的样子，是真心怕。
“有点呢，”杨若晴道。
里正媳妇道：“我也是，那要不咱俩先回去吧，我一想到自己站着的这船里面躺着个死人，还死得那么难看，我就浑身发毛！”
她说着，抬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杨若晴点点头，“嫂子，你先去岸边等我，我进去跟她说一声，最好能把她也劝回去。”
船舱里，杨若晴看着哭得昏天黑地的酒鬼媳妇，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哭得差不多就得了，这是酒鬼的造化，怨不得别人。”
“他这两脚一蹬，两眼一闭，哦，眼睛还没闭上，”
“反正，酒鬼他这死是死了，啥事都不管了，可你们这些活着的人，还得接着过下去啊。”
“你快别哭了，待会把自己的身体给哭糟蹋了，还怎么照顾六个孩子？”
许是杨若晴的一番话，让酒鬼媳妇有了一些感触吧。
她的眼泪止了一些，悲伤情绪也暂按压了几分。
“你说的对，孩子们还指靠着我，酒鬼是走了，我不能倒下啊！”她道。
杨若晴道：“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嫂子，这里暂交给他们爷们来看管吧，咱去里正家。”
“孩子们都还在睡觉，大志生了病，小的那个等会醒了看不到你，也会哭，你跟我们一起过去吧？”
想到还在等候着的孩子们，酒鬼媳妇点点头，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花，终于站起了身。
“棠伢子，左大哥，我们三个要回去了。”
外面，骆风棠和左君墨两个人站在船尾，正在小声的谈论着什么。
打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杨若晴脚下停了下，对他们两个道。
骆风棠道：“你们是该回去歇息，怕不？要不要我送一下？”
杨若晴扯了扯唇角，“怎么可能呢，你媳妇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晓得嘛？放一百个心好啦，妥妥的！”
骆风棠勾唇，抬手轻抚了下她的头发。
“好，那你回去接着歇息，别太伤神了。”他又压低声叮嘱。
杨若晴点点头，转身往里正媳妇和酒鬼媳妇那边去了。
三个妇人一块儿回了里正家，刚推开堂屋的门，就听到西屋里传来小小孩的哭声。
里正媳妇神色一紧，一马当先冲进了堂屋，又跑进了西屋。
很快，西屋里就传来了她哄孩子的声音。
“嫂子，你先回去睡吧，今夜我陪着那一位。”杨若晴话是对里正媳妇说的，下巴却朝酒鬼媳妇那屋努了下。
里正媳妇脸上有点苍白，“晴儿，我也不睡了，我跟你们待一屋成不？”
听到这话，杨若晴知道她这是怕。
“好，咱两去把被子抱过来，搭铺子睡。”杨若晴道。
两个人立马行动起来，去搬了被子过来搭了铺子。
这边，酒鬼媳妇也已经把小小孩给哄好了，抱在怀里吃着奶。
孩子嗅到了娘亲的气息，焦躁的心得以抚平，顿时踏实了下来。
闭着眼睛，小嘴儿有节奏感的蠕动着，吃奶吃得很得劲儿。
“孩子啊，打从这会子起，你就没爹了啊……”
酒鬼媳妇垂下头，看着怀里懵懂无知的孩子，忍不住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往后，别人家的孩子有爹喊，你们就没了，”
“虽然你们的爹对你们都不咋样疼爱，可好歹还是个爹啊，往后，就没了，啥都没了……”
第2160章 后事咋办?
铺子这边，杨若晴和里正媳妇对视了一眼。
里正媳妇忍不住道：“大志娘啊，我问你一句话，你别恼啊。”
“里正嫂子，你这是说的啥话啊？你们对我们母子这么好，你问啥我都不会恼的。你问吧！”酒鬼媳妇道。
里正媳妇道：“那啥，咱都是女人，你就如实告诉我们，你到底喜不喜欢酒鬼？”
被问到这个，酒鬼媳妇怔了下，一脸的窘迫。
一旁，杨若晴赶紧出来解围。
“哎呀，他们都老夫老妻了，这些问题就不用深究了……”
“不是啊，我看大志娘哭得这么肠子都断了，就在想，那个男人，都不把你和孩子们当一回事儿了，”
“都把你不当人的打，把孩子们当牲口去送人，去卖，”
“大志都快要滚到河里去了，他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这简直比畜生还不如，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你真的不值得哭这大半宿，快别哭了！”里正媳妇道。
妇人虽然心底善良，可是，也有自己的忌讳。
你说你家死了男人，你在你自己家的渔船上爱怎么哭就怎么哭，谁都管不着。
这到了别人家里面，别人好心照顾你们母子，你差不多也就得了。
不停的哭，这不是给别人家增添晦气嘛，村子里的人都有这个忌讳的。
里正媳妇的脸色，当即有点不太好看。
尤其是脑子里想起酒鬼那副难看的死相，就更加浑身不得劲儿啊。
酒鬼媳妇见状，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失态了。
她尴尬的抿了抿嘴，停止了哭泣，低声道：“喜欢酒鬼，这实在是谈不上。”
“许是在一块儿搭伙过日子久了吧，习惯了，哎，罢了罢了，这样也好，这也是老天爷的安排，有他没孩子们，有孩子们没他。”
“老天爷许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把他这个恶人给带走了，这下我也是解脱了。”她道。
这边，杨若晴点头：“嗯，虽然酒鬼刚那啥，不过我还是要说，这个结局，确实是最好的。”
死了他一个，成全这娘七个。
后面就没再说什么了，累了的，困了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的。
加上还有两个孩子在睡觉，大家也就各自沉默了。
期间，杨若晴又起来，给大志喂了一回温热水喝。
摸了下孩子已经凉却下来的额头，杨若晴松了一口气。
隔天，酒鬼猝死在船舱里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河口村，乃至这附近的其他渔村。
河口村的里正，左家庄的左庄主，亲自参与了这次死亡事件的调查。
而且还请来了仵作验尸，所以，酒鬼猝死这件事，排除了他杀，是意外死亡。
这个结论，就很权威了。
村民们当做谈资，议论去了，这可又得为他们茶余饭后增添很多的‘乐趣’呢。
而另一边，里正把酒鬼媳妇，以及酒鬼他们一起的几个从扬州那边过来的渔民汉子全都召集到了一块儿。
左君墨，骆风棠，杨若晴等也过来了，众人一块儿商议酒鬼的后事。
“照着我们这里的风俗习惯，人死之后是要入土为安的，”里正对面前的酒鬼媳妇，以及其他扬州来的渔民道。
“酒鬼这个情况，说句好听一点的，叫做客死异乡。”
“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枉死，若是这身后事没有处置妥当，魂魄不得安息，那就会成为孤魂野鬼，”
“不仅对他自己的媳妇孩子和亲戚盆友不好，对我们这河口村，也是增添了晦气。”
“今个把你们召集过来，是想听听你们接下来是咋打算的！”
里正说完了今天的目的，便把问题抛给了酒鬼媳妇和其他几个扬州来的渔民汉子。
那几个渔民汉子交换了个眼神，一个个面犯难色，谁都不肯先开口。
而酒鬼媳妇呢，抱着孩子坐在那，也是惶白着脸，半点主意都没有的样子。
气氛突然就尴尬了下来。
里正等了半会儿，有些不耐烦了，道：“让你们说话呢，咋一个个都哑巴了啊？”
“酒鬼的尸身，还放在船舱里呢，你们几个倒是说话啊！”
那几个渔民汉子里，有人出了声。
“里正大哥，多谢你给我们行方便，让我们在你们这一带的河里驻留，捕鱼。”
“可是，酒鬼他跟我们，虽说都是扬州过来的，”
“可咱的老家都不在一个村子里啊，也没有沾亲带故，不过是因为大家都是从那一块出来的，就结伴一起。”
然后，坐在这个渔民身旁的另一个渔民也开了口。
“没错，我们跟酒鬼，其实也没啥交情，酒鬼这个人不好相处，我还跟他打过架呢……”
里正抬起手，制止了他们的话。
“逝者为尊，现在不是找你们来翻旧账的时候，你们这旧账，也跟我们没关系，用不着说。”
“今个找你们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你们是一块儿过来的河口村，现在，酒鬼死了，这尸体，得运送回扬州。”
“所以，你们也要一块儿走！”
听到自己几个都要因为酒鬼的死，而提早离开这里，那几个渔民汉子当即就不乐意了。
“这不是还有几日的退潮期嘛，咋能这当口走啊？再多容我们几日吧？”他们央求着。
里正摇头，“不行不行，我多容你们几日，可酒鬼的尸身等不了。”
“到时候发了臭，我们这整个河口村都跟着遭殃，你们必须要拿个章程出来！”
那几个渔民汉子实在是被逼得没法子，都坐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想法子。
这时，酒鬼媳妇沙哑着嗓子出了声。
“照着我们那边的规矩，人死之后也是先守灵，然后有条件的人家请三两个道士过来做个小法师，就可以入土为安了。”
“里正大哥说的对，我们这是在异乡，不能做那些。”
“就算要做，也得把酒鬼送回扬州的老家才成，可是，就算现在启程，到扬州，少说也得十来天的水路，酒鬼的尸身早就坏了……”
“而且，我一个妇道人家，掌舵都不会，又带着六个孩子，是断然走不了那么远的水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