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新书前
2013年在.asxs.写完当时手头上的作品,14年去了创世。错过.asxs.六七年,错过了无数精彩。如今回.asxs.发书,底蕴方面和新人也差不离。
世事如棋局局新。
回想十几年前执着在.asxs.证道,也曾证过几证,如今好像又重入.asxs.的轮回。说到底还是修为不到,未能跳出三界,从此不入五行。
江湖不再是当初的江湖,牛也不是当初那头牛。
一切都会变,道不变。
我的道唯一,只有对码字这行的爱,一如十六年前入坑时那头初生牛犊。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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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说下两个事。
一,题材分类。不少书友说不应该放在玄幻,因为书名看着像都市,情节则应该放在灵异。
我承认你们说得太有道理了。
玄幻其实是个极包容的大分类,奇奇怪怪科学说不通的内容,放玄幻都说得通。
现在这本书是幼苗,就当是小孩子刚出生,一脸褶皱,看着不像爹也不像娘,等他长相长开了,整体肯定会更像玄幻。
二,后浪的争议。可能前段时间那段视频太火,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后浪原有的定义。
老牛想说的是,后浪这个称谓早已有之,并不由那段视频来定义。你们的思维也别被那段视频给定住了。
本书的后浪其实在扉页就说得很清楚,包括剧变时代的每一个人。
本书的后浪跟视频的后浪不是一个概念,并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定语,也不属于特定的群体。
解释这个肯定有原因的。进击的后浪,这五个字去掉任何一个都不行。这是本书的核心,贯穿后文全线。
再次引用那句话:激变的时代巨潮中,每一朵后浪,都是希望。
补充一句: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希望。
第0001章 失踪的脚印
嗒……嗒……嗒……嗒……嗒……
整个世界陷入沉寂,仿佛只剩这水珠滴答,三秒一下,节奏均匀。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水滴声节明显加快,好像梦中人突遇噩梦,呼吸瞬间加速。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水滴声越发急促,如射击,由点射变成扫射。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须臾,无数水滴声变得无比密集,有如高空撒豆。
没有高空,也没有撒豆。
空间阴暗幽闭,令人窒息的水滴声完全不知从何处而来。
阴嗖嗖的冷风呼呼横贯,吹得水幕乱了方向,活人断了肝肠。
蓦地,泥泞当中,一只苍白的手探了出来。
充满求生欲的一只手。
艰难地扒拉着泥泞土块,活像一个溺水之人,活生生要扒拉出一线生机。
呼!
一个浑身泥泞的女人顺那只手扒拉的位置直起身来。
长发覆面,看不清长相。
看上去很多年没有修剪的头发,都已经打结了,凌乱地垂到胸口以下,上面还沾满着泥浆在滴滴答答。
情形说不出的诡异。
呼哧呼哧!
拉风箱似的,女人大声喘着粗气。
先前扒拉的那只右手,竟一直保持着扒拉的姿势,不断凑近,不断凑近……
这只手,竟直接抚在了江跃的脸上。
“跃儿,好冷……”
江跃恍然惊觉,整个人弹簧似的弹了起来。由于动作太大,屁股下的藤椅被他带翻在地,又撞到旁边的茶几上,乒乒乓乓,乱成一团。
屋内明窗净几,屋外青砖碧瓦。
哪有雨幕泥泞?哪有满身泥泞的女人?
江跃双手揉揉太阳穴,快节奏地晃着脑瓜子,极力想摆脱刚才那段噩梦般的画面。
又是这个梦……
进入四月才四天时间,这个梦已经是第七次出现了。
或小憩打盹,或深度睡眠,这个梦总是不约而至。
来无影,去无踪。
仅仅是个梦吗?
江跃狠狠搓了搓脸颊。那只苍白的手触摸在脸上冰冷的触感,潮潮的,黏黏的,好像实实在在发生过。
尤其是……
触摸发生的一瞬间,女人那蓬头垢面、凄冷无助的样子,跟拍照似的,在江跃脑海里深深定格,清晰保存下来。
啪!
江跃正恍惚的时候,身后有东西突然落地。
回头一看,原来在堂屋正中那条大红酸枝香案上摆着的一个老相框,在没有任何外力介入的情况下,竟莫名其妙摔在地上。
老式的祖宅,老式的香案,老式的相框。
相框前的玻璃摔得支离玻碎,所幸里头的照片无恙。
这是一张20寸的全家福,略微有些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
照片中一家四口幸福洋溢。江跃也在照片上,粉嘟嘟的小手拿只苹果,还只是一枚七八岁的小正太。
江跃仔细观察了一下现场,满脑子疑惑。
香案大约四十公分宽,靠着堂屋的正墙居中摆放,相框一直是贴着墙摆在香案右侧的。
头一天江跃从城里返回盘石岭老宅干的第一件事,便是里里外外来了个大扫除。擦擦抹抹,将老宅内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相框自然也认真擦拭过,是他亲手摆放回去。怎么摆,具体摆在哪个位置,江跃记得清清楚楚,完全可以还原当时任何一个细节。
就算相框滑落,也应该是滑在香案上,而不是跃过四十公分宽的香案直接落地。
要想达到现场这个摔落的效果,除非这个相框会翻跟斗。
“果然,一到清明节,古里古怪的事就接二连三么?”
小心翼翼从玻璃渣里将全家福捡起来,正准备转身找扫把簸箕处理一下,江跃眼睛忽然死死盯在了照片上。
没有一点征兆,江跃全身鸡皮疙瘩倏地冒了出来,豆大的汗珠冒上额头,就连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早先那噩梦画面中的女人,在江跃脑海里留下的影像,竟和照片中的女人慢慢地重合起来。
“妈?”江跃失声。
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身体竟不争气地颤动起来。
江跃万万没想到,这几天一直困扰着他,梦境中那个绝望无助的女人,竟然是他失踪十年的亲生母亲!
不!
仔细对比,还是有明显不同。
照片中,母亲知性中透着干练,严肃中融着慈爱,大约三十刚出头的样子,正是女人一生中的大好年华。
梦境中的女人,蓬头垢面,样子怎么也有四五十了,眼神惊恐无助,流淌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但是——
向来注重细节,同时又过目不忘的江跃通过反复对比:肖似的五官,颧骨的高低,三庭五眼的比例……
却又完全可以确定,那确确实实是同一个人!
这事就透着古怪了。
十年前失踪,三十岁出头的母亲,竟以四五十岁的年纪,反复进入他的梦境,向他泣诉,向他求救!
江跃平素就喜欢琢磨一些诡异玄奇之事,对梦境解读自然也有些了解。
在梦中出现的人,岁数多半只会停留在过去。
尤其是过世之人出现在梦境里,多半是当初尚在人世时的样子。
十年前母亲她们考古队离奇失踪的时候,江跃才八岁。这张全家福里母亲的模样,基本就是江跃对母亲的最终记忆。
四五十岁的母亲,江跃从未见过,自然也不可能形成印象,更没理由在他梦境出现。
江跃捧着照片,怔怔出神,倒忘了一地玻璃碎渣。
“二哥,二哥……”
院子外头传来一阵欢快的叫嚷,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小跑着穿过院子,在堂屋门口探了半个脑袋。
瞧见江跃在屋里,顿时一脸惊喜,一个熊窜拱到江跃跟前,满脸都是见到久别亲人的喜悦。
男孩大约十一二岁,健康的古铜色肌肤,一双眼珠子乌溜乌溜仿佛会说话,配着他们老江家特有的高鼻梁,浑身上下透着乡村孩子独有的野性。
孩子是江跃三叔家的独子,大名叫江铜,小名三狗。
三叔夫妻这些年一直在发达城市打工,爷奶又不在人世,三狗这孩子留在老家无人照应,所以一直寄养在镇上的小姑家。
难得清明有个小长假,小家伙早早就打听到堂哥江跃要回盘石岭老家祭扫,头几天就磨着小姑带他回盘石岭。
无奈小姑在镇上开了个小店,过节最是生意忙,实在没空带他回几十里外的盘石岭。
这自然难不倒三狗。
清明当天,他直接起个大早,单枪匹马趟几十里山路自己回了盘石岭。一回村,自家都没回去瞧上一眼,一头就扎进江跃家老宅。
“三狗,小姑不是说店里忙,没空带你回来么?”
兴许是因为沾着血脉亲,这哥俩年纪虽然差着五六岁,平时也几乎见不着,但感情却好的没话说。
每次回老家,三狗就跟橡皮糖一样黏着江跃,恨不得拴在二哥腰上。
江跃对这个小堂弟也特别溺爱,说是堂兄弟,感情上跟亲兄弟没啥区别。
面对堂哥的疑问,三狗抓抓头,不想坦白自己瞒着小姑偷摸回来的情况,却转移话题。
“二哥,刚才出去的女人是哪个?”
“刚见面就胡扯!一直是我一个人,哪有人出去?”江跃一巴掌拍在三狗后脑勺上,只当他在耍滑头,躲避话题。
三狗顿时不乐意了:“怎么没人?穿花格子裙,头发长长的。一头一脸脏兮兮,好像刚从田里回来似的。我还奇了怪呢!这是谁家傻婆娘,哪有穿着花裙子下田的?”
江跃第二巴掌还没拍下去,手臂扬在半空,顿住了。
花裙子,头发长长的,一头一脸脏兮兮。
形象莫名其妙又跟梦境重合了。
这几个特征经三狗这么一描述,让江跃又起一身鸡皮疙瘩。
猛一把拽着三狗冲出院子。
“三狗,你看到那个女人往哪去的?”
三狗手往左边一指:“就这条路,我来的时候她刚出院子,就在这个地方碰到的。她就顺着这一路过去。我还回头看了一眼呢。”
三狗说得煞有介事,但是道路直到尽头,也没半个人影。
江跃沿着这条路查看过去,由于这两天一直沥沥淅淅下着清明雨,路上脚印倒是容易辨认。新鲜脚印只有三狗来时留下的,反方向并没有新鲜脚印。
“三狗!”江跃脸一沉。
“二哥,我没骗你!我赌咒,骗你我就叫车给撞死。”三狗显然是个耿直boy,梗着脖子就赌咒。
三狗这娃虽然皮,却有分寸。一旦上升到赌咒的高度,那绝对不是闹着玩,百分之百真事了。
江跃叹一口气,望着三狗说的方向,呆呆出神。
这离奇古怪的事,真是一出接着一出啊。
第0002章 九里亭
盘石岭世代有个土谣是这么唱的:
清明头,扫墓祭拜不发愁,
清明中,子孙大小拜山公,
清明尾,孤魂野鬼没家回。
所谓的清明头、清明中、清明尾,是根据阴历的日子排算的。
清明节阳历的日子,固定在四月四日、四月五日这两天,但是农历日子却年年不同。
若在农历每个月的初一初二,就是标准的清明头;农历廿八廿九三十这样的日子,那就是妥妥的清明尾。
至于清明中,农历每个月居中的那些日子,都可以算是清明中。
一般清明头,正常祭拜扫墓,没什么大讲究;清明中扫墓,要求尽量多的男丁出席。所谓山公其实就是葬在山上的祖宗。家族男丁多,家族兴旺,热热闹闹去扫墓,也没多大问题。
至于清明尾,那就邪乎了。据盘石岭土谣的说法,碰到清明尾的日子,各种无人祭扫的孤魂野鬼会到处游荡。
这种日子扫墓,从家里出门,一直到山上祭拜的路上,每过一个路口就要烧一刀黄纸。
意在买一路平安,避免污秽之物纠缠。
盘石岭祖辈一直口口相传这则土谣,直到江跃父亲这一辈,都恪守这一套规矩。每次回老家扫墓,从不缺仪式感。尤其是碰到清明尾的年景更是讲究,半点都不含糊。
别看三狗年纪不大,老一辈传承的东西,平时也没少往心里去。
见江跃呆呆出神,三狗忍不住提醒道:“三哥?农历今天是二月廿九,清明尾,会不会是那些脏东西摸到家里来了?”
一番话,说的站在院子外的哥俩顿感有些凉飕飕。
好在这时候,一通电话把他们带回正常世界。
电话那头是小姑焦急的声音。
显然小姑才发现三狗失踪,得知三狗这个小王八犊子已经平安回到盘石岭,顿时松一口气,随即又特意叮嘱了清明尾的各种祖训,反复交代后,小姑又对着三狗一阵骂骂咧咧,这才挂电话。
“行啊,三狗!你到底几点起床的?几十里山路就到家了?土行孙还是雷震子啊?”
“嘿嘿,我昨晚就没怎么睡。二哥,要不,咱们烧点纸吧。”三狗人如其名,一宿没怎么睡,精神头还是跟狗一样足。
江跃倒没想着跟祖训唱反调,他这个年纪本来就是标榜叛逆,特立独行的时候,能从城里回盘石岭祭扫,本身就说明他很看重这些传统。
看着道旁黄纸烧成灰烬,江跃心里的疑问却没减少。
虽是细雨不断,上山祭扫祖坟的活动却不能打折扣。
江跃肩扛一把锄头,祭品用一只城市里已然很罕见的竹篮子装着,挑在身后。三狗腰挂一把柴刀,手上提溜着一蛇皮袋黄纸、纸元宝、纸银元等物。
哥俩过一个路口烧一刀黄纸,走了约莫个把小时,来到一处山坳,远远看过去,道路尽头有一座亭坐落山脚,远观此亭如朱雀张翼,造型独特。
“二哥,到九里亭歇不歇?”
“死人才歇九里亭,你歇吗?”
“不歇。”
盘石岭但凡有老人过世,都会选葬在这大金山一带。
九里亭就在大金山脚下。
一般出殡都有禁忌,沿途棺椁不能落地。
但盘石岭的风俗有点别的讲究,从盘石岭出来的抬棺人,哪怕一个个体壮如牛,到了九里亭必须歇一歇。
如果要逞强直接上山,半道上多半要出幺蛾子。要么是有抬棺人拉胯摔了,要么是棺材板翻了。
常规说法,从盘石岭到九里亭,足足有近十里路,多数都是羊肠山路,极不好走。抬棺人走到这里,体能已经到了极限,不歇一口气,体能不足以支撑上山。
更诡奇的说法是,九里亭是阴阳交接之地。上了大金山,阴气太重,如果不在九里亭好好回一口阳气,贸然上山容易出事。
还有个最邪性的说法,说人死之后,魂魄一时未灭。若不在九里亭等一等,尸体埋了,魂魄没了归依,容易形成邪祟作妖。须得等尸魄俱都入地归穴,没了阳间躁气,方得真正安宁。
在当地,各种关于九里亭的传闻可不少。
相传几百年前有阴阳术士寻龙点穴,相中大金山这块风水宝地,称此地有卧龙之势,从寻龙形势上论,实打实是一条生龙。
周围形势俱佳,龙、穴、砂、水、向这五诀样样周全。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南面差一座山峰拱卫,没能形成五星聚讲的盛况。
后来经阴阳大师推算,找到了弥补的办法。模拟朱雀形状,在大金山南面建造一座亭。
正所谓,千尺为势,百尺为形。
以亭代山,却是以小形补大势,颇有些美中不足。但总算是形成了五星聚讲的气象,应了天下太平的吉象。
各种传闻,江跃和三狗显然没少听说。
哥俩在九里亭又烧了一刀纸,找到上山的路。
上山的路,一年难得走几回,人烟罕至,极容易滋生草木。没有柴刀开路,要上山还真不容易。
加上连日清明雨,土石多有松动,并不好走。
足花了有四十分钟,哥俩才抵达老江家的祖坟,几代祖先一直到爷爷这一辈,都在这周遭一带长眠。
江跃力壮,负责除草打扫,修整坟墓,最后培上新土。
三狗摆放祭品,点香烧纸。
七八个祖坟走完一通程序下来,哥俩虽是累得不轻,倒也算顺利。
“哥,你说怪不怪?往年下雨这纸怎么点都不容易烧起来,今儿个这雨跟油一样,黄纸烧起来一点也不费事。”
三狗不能闲着,一闲着就容易神神叨叨。
经三狗这么一点,江跃倒发现今天这纸烧得还真有点出奇的顺利。
许是今年的纸材质不一样,加了什么易燃的成分?
离奇古怪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直到纸钱都化为灰烬,不再有任何复燃的风险,哥俩才收拾家伙事,准备下山。
走惯了山路的人都知道,下山的路比上山难走。
从玄学的角度上讲,上山的势是向上冲的,神完气足,邪祟难袭;下山的时候身体疲累,势又是往下的,更容易遭邪。
正走着,冷不防身后三狗突然来一句。
“二哥,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江跃听了听,除了沙沙沙的雨点声,没别的,于是摇摇头。
“不对!二哥,你细听。有孩子哭。”
深山老林,阴森坟地,清明时节,三狗竟说听到有孩子哭!
饶是江跃算大胆的,听了这话,顿时就惊出一身冷汗。
第0003章 怪事连连
“别听,别看,赶紧走!”江跃低叱。
“二哥,他在喊我名字,喊我三狗!”三狗是出了名的性野胆肥,这时候声音居然也有点不自在了。
一把拽住江跃,死活都不让他继续往前走。
“二哥,是汤头,是汤头喊我!”三狗更加惶恐不安。
“汤头是谁?”
“村里汤又清的儿子,前些年叫熊瞎子给叼去,啃掉了半边脑袋。”
三狗这么一提醒,江跃顿时有印象。
他平日里回村里的次数少之又少,但这个惨烈的故事却有所耳闻。据当时寻过尸的村民称,那孩子死得极惨,入葬时缺了大半边脑袋。
一念至此,江跃浑身上下顿时一片凉。
二话不说,江跃扛起三狗就往要走。三狗却不配合,不住扑腾,双手捂着耳朵,蹬着腿,声嘶力竭嚷着。
“我没见你的脑袋,我没见啊。汤头,你的脑袋叫熊瞎子给啃了。”
三狗这个年纪,铁了心扑腾不配合,江跃还有点真扛不住他。只得放下,无奈黄纸已经烧尽,好在兜里还有半包烟。
掏出三根,吃力地点着,对着虚空拜了三拜。
“冤债各有主,莫要寻无辜。阴阳有分别,各走各道途……”
像三狗撞见的这种情况,要么是阴人走了阳途,要么是阳人误闯阴路。
三根烟还没烧到一半,三狗就慢慢平静下来了。眼中虽然还有惊恐之色,却已经在正常范围内。
江跃顺着三狗惊魂未定的眼神,用锄头拨开草丛,却是一处乱葬岗。
某个小坟包前有活物拱动,靠近一看赫然是只黄皮子。坟包边上斜斜倒着一块土碑,隐隐约约是有个汤字。
“汤头葬在这里?”江跃问。
三狗摇头表示不确定:“他跟我同岁,小时候常一起玩。被叼走那年他才七岁,下葬那时候我在镇上小姑家,不知道葬哪儿。”
那黄皮子邪得出奇,见了人不但不避,反而回头骨碌碌打量着哥俩,隐隐的好像还点点头,似在打招呼。
“走吧。”江跃只觉得今天处处都是邪门,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下山剩下的路,三狗一改往日的叽叽喳喳,闷闷不语。
直到山下,三狗才嘟囔道:“二哥,你信不信?刚才就是三狗在叫我,他还顶着半边脑袋跟我招手,问我瞧见他半边脑袋没有!”
江跃很想训斥两句,组织了许久的语言,却总觉得苍白无力。
“三狗,清明尾,孤魂野鬼没家回。兴许汤头就是孤单,清明节没人祭扫,所以跟你打个招呼。”
江跃说完自己都想给自己一耳光,哪有这么安慰孩子的?
没成想三狗顿时眉开眼笑:“二哥,也就是你能信我。要是说给小姑或者大姐听,非得大耳光子刮我不可。”
得!
这孩子脑回路就不像是正常孩子,哪像需要安慰的样子?那些没营养的片汤话,在他身上恐怕也用不上。
哥俩这么一说一闹,压抑的氛围顿时轻松不少。
江跃正要开口,忽然一把拽过三狗。
几乎三狗身体踉跄前倾的同时,他原先立足的草丛里头,倏地窜出一只大白猫,哪怕是大白天,那两只绿油油的眼珠子,也是阴森得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好在大白猫猛窜猛扑的动作,并不是冲他们来的。
草丛另一端,竟不知何时盘着一头大蛇,三角形的头颅高高昂起,蛇信子对着大白猫不住吞吐,显然是处在一级战斗状态。
却是一头矛头蝮蛇,本地土叫法叫龟壳花,剧毒,攻击性极强!
九里亭前,白猫斗蝮蛇。
又一出让人心惊肉跳的诡异场面。
仅仅从生物学角度看,猫蛇大战倒也不算稀奇。
但在九里亭这种本身就神神道道的地方,又是大白猫,又是绿蝮蛇,要是落在阴阳家眼里,绝对是天大的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白虎斗青龙,天地都要捅个大窟窿!
三狗天不怕地不怕,虽然刚才被汤头惊了一下,却是健忘,此刻盯着这龙虎斗,看得津津有味。
这回江跃却不迁就,拖着三狗就走。
看着二哥面色凝重得有些吓人,三狗似也有所察觉,竟不再坚持,虽不情不愿的,还是跟着江跃往回走了。
只是一步三回头,那股吃瓜瞅热闹的劲儿,哪像是刚被吓过一道的?
“二哥!等一等。”
走出百十米,三狗又出状况了。
“又哪根筋没搭好?这可不是大金山,你可别再闹什么幺蛾子。”
三狗张大着嘴巴,呆呆望着已经落在他们身后的九里亭。
“二哥,你看,九里亭的大梁是不是断了?”一向大咧咧的三狗,这回竟没半点嬉皮笑脸之色。
九里亭是中间高,两边低的翼状结构。中间那根大梁,就好像人的脊梁骨,大梁两边架着的椽就好比一根根肋骨。
大梁断了,意味着建筑物的主心骨断了。
江跃放眼望去,模拟朱雀振翅腾飞状的九里亭,顶部竟真有些沉下去,振翅飞翔的架势明显不像以前那么舒展,倒像是头病态的朱雀。
远远望去,九里亭上方竟隐隐有一团青黑之气,若隐若现,跟盖子似的笼罩在亭子上空。
若要牵强附会一下,稍微展开一点点联想,那团青黑之气就好像一记重锤,高悬在九里亭上方!
“这是什么情况?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么?”
这九里亭经历了那么多年风风雨雨,一直屹立不倒。
好端端的,怎么大梁却断了?
江跃虽不尽信阴阳风水那一套,但他受家传渊源影响,对自然天命,对天地形势的敬畏,却是不假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接二连三地出现。
明显是很不对劲!
生母入梦、相框落地、花裙女影、纸钱易燃、汤头寻头、龙虎相斗、朱雀断脊……
寻常时候哪怕遇到其中一桩,也绝对骇人听闻。
虽然清明的确是个特殊日子,但短短几个小时内,跟连续剧似的,一集接着一集不断上演,中间还不带插播广告的。
要说都是巧合,完全说不过去。
一路上见二哥心事重重,三狗似懂非懂。
“二哥,你是担心汤头的事吗?老辈人说过,撞见不干净的东西,烧过纸,点了香,拜过三拜礼数就算到了。汤头生前跟我好,死了更不能缠我。”
三狗的想法很淳朴,在他的认知里,还不懂什么龙虎相斗、朱雀断脊。
汤头的事,他只当是个偶然事件。
山民从小到大,谁还不撞上几件邪乎事啊?更何况,本地土谣都说了,清明尾,孤魂野鬼没家归。这土谣世代相传,三狗从小听着长大,早有心理预设。
因此,这事虽然邪乎,三狗只当是孤立事件看待,并没有多想,况且他这年纪也不具备多想的能力。
换句话说,三狗是略懂形,却不懂分析势。
如果说前头几件事只是一个个“形”,属于一桩桩孤立的个体事件,那么龙虎相斗、朱雀断脊,就隐隐牵引着某种势了。
当然这只是江跃根据家学渊源的一点本能预感。
预感归预感,涉及到天地大势,个人力量如江海一粟,恐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三狗见二哥不搭话,也不恼,又碎碎念道:“二哥,刚才那头蛇是不是青皮龟壳花?怕不有十几斤?这要是抓回去放在大灶上炖一锅,肯定美滋滋。”
三狗是山村娃,骨子里有山民的那股剽悍。
传统山民人生只有两种生存逻辑:要么征服自然,要么被自然征服。
抓蛇炖锅,只不过是山民朴实无华的日常生活而已。
第0004章 诡异的老翁
回了村,已是大晌午。
老宅自然没有食物储备,不过江跃头一天从城里回老宅,带回不少食材。
厨房很简陋,只剩一个烧蜂窝煤的小灶,蜂窝煤倒囤了几百个。
毕竟是过节,也不能太简陋。
咸水鸭是城里带回来的熟食,再加上一盘小炒牛肉,一盘红烧鱼块,配几个家常小炒。
这顿饭倒也像模像样,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让三狗胃口大开。
“二哥,商量个事呗?”三狗啃着鸭腿,嘴里一边嘟囔。
“没商量!”江跃头也不抬。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三狗急了。
“不说我也知道什么事。”
“那你说说,要是没说对,那就得答应我一件事。”三狗抖起了小机灵。
“想我带你去城里,可以!考上城里的中学。”
三狗那点小心思,江跃清楚不过。
一个考字,让三狗跟针扎的气球似的,蔫了。
嘴里的鸭腿顿时索然寡味。
“二哥,我保证就去玩两天。你就带我去玩玩呗。”
清明有个小长假,玩上两三天倒不是多大的事。不过三狗这小子属猴的,顺着杆子就能往上爬。
一旦答应得太痛快,必然会有各种后续要求。先晾他一晾再说。
三狗不知江跃心思,正要磨缠,院子外却有人喊一声。
“有人在家吗?”
哥俩出门一看,是个过路的老汉。
圆斗笠配一身青褐色的蓑衣,脚上踩着一双如今极少见的芒鞋,沾满污泥。
本身就驼背得厉害,再加上背个鱼篓,看上去更加佝偻。
那身蓑衣也很奇特,比寻常蓑衣宽大不少,竟隐隐有些奇怪的花纹,看上去颇有些不伦不类。但总体还是可以判断出是个渔翁。
“小哥,老汉路过这里,讨一碗水喝。”老人口音很重,话说出来只勉强可以听得明白,倒确实是这百八十里的乡音土话。
“公公,要不进来坐一坐?”老江家虽不是什么显赫世家,家教却向来不缺。待人接物方面,江跃有着这个年纪少有的娴熟礼数。
“不了不了,这一身泥巴,可别脏了家里。”老汉连连摆手。
“三狗,去给公公倒杯水。”
三狗屁颠颠进去,倒了一杯温热开水。
老汉接过杯,刚凑到嘴边,又摇摇头:“乡下人烂贱。一辈子都喝不得开水,喝了就闹肚子。打点井水就行。”
“嘿,瞧你这公公,哪有开水不喝,还喜欢喝生水的?”三狗吐槽,手里倒是没闲着,走到院子边上的水井打上一小桶。
咕咕咕咕……
别看老汉佝偻干瘦,喝起水来倒颇为豪情,而且量大的惊人。
一小桶水,眨眼工夫就被他喝了个底朝天。咂咂嘴皮,竟有些意犹未尽。
连三狗这种吃喝全能的夯货,也看得啧啧称奇。
接过老汉递过来桶,三狗莫名其妙想起那年在城里喝饮料中了“再来一瓶”的彩,脱口道:“再来一桶?”
“再来一桶?”老汉好像斟酌了一下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随即爽快一咧嘴,“那就再来一桶。”
又一桶下去,竟又是一个底朝天。
三狗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嘀咕,自古只听说饭桶,还是头一回见识了什么叫水桶。
老汉这回似是喝足了,摆摆手要走。
走了几步,又晃晃悠悠返回来,朝江跃招招手。
“小哥,喝了你两桶水,送你几句话。”
“公公请说。”
“呵呵呵呵……”老汉莫名其妙笑了笑,喉咙底下好像鱼吐泡泡,叽叽咕咕似乎嘀咕了几句什么,又好像啥也没说。
“切记,切记。”
老汉留下一脸诡异的笑容,蹒跚而去。
“三狗,你听清他说什么了吗?”
“二哥,你也没听清楚?臭老头不会是耍我们吧?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三狗恼了,要追上去理论。
江跃拉住不让去,摇摇头:“算了,老人家那么一大把年纪,横竖不过是两桶井水。”
哥俩悻悻回屋。
还没走到堂屋,哥俩就发现走廊上的异常。
“咦?二哥,这走廊上写着什么?!”
走廊上赫然多了三行大字,笔走龙蛇,颇有气象。
第一第二行各十个字,第三行有十二个。
谁写的?
后门关着,屋里没人,他们哥俩一直在院子外,不可能有人从院门进来。
而且就这么会儿工夫,要写成这么多字,很不科学啊。
最诡异的是,这字竟是水痕写成。
蘸水写大字,江跃在城里倒是常见。
公园里,甚至小区空旷处常有喜好书法的老头最爱这么秀上几手。
说它诡异,诡异在四点。
一,这字出现得极其诡异,字迹从容,没有任何仓促之感,这么短短一点时间,正常手速很难完成。
二,院子就这么大,他们站在门口,跟走廊之间也就七八米,就算有人偷摸写这么多字,不可能不闹出半点动静。
三,一般蘸水写大字,都是即写即化,痕迹会慢慢变淡直至消失。可这水痕的迹印竟好像比墨汁还浓,完全看不出逐渐要淡化的迹象。
当然——
最诡异的还是这三行字的内容!
白虎斗青龙,天地捅窟窿。
朱雀脊梁断,人间多事端。
是非之地多是非,不要久留啊。”
如果说之前江跃还仅仅只是停留在猜测预感,这三行字猛地出现,将他心里最后一点点侥幸心理彻底打破。
之前那些预感,恐怕真要实锤了。
三狗毕竟才十二岁,这些绕口的文字,小学尚未毕业的他压根没看不懂,也无力琢磨背后有什么深意。一把抓起靠在门口的柴刀,冲进屋里。
里里外外翻找一遍,最后沮丧地走了出来。
摇摇头:“后门关着的,屋里也没人。”
“跟我来。”江跃却有所感悟,快步朝院子外头走去。
“先前那个老人家,是往这边去的吧?”
江跃带着三狗,沿着那老渔翁离开的方向,一路追索过去,直到道路尽头,在一条小溪涧附近停了下来。
江跃扒开草丛,一只鱼篓,一双破芒鞋弃在里头。
到了溪涧这里就是断头路,除非趟过去。可这段时间雨多,溪涧的水很深。别说是上了年纪的老翁,就算是壮年,不借助工具,断然不可能趟得过去。
而且就算趟过溪涧,鱼篓这种吃饭家伙没理由扔掉。
“二哥,你看,水里有东西!”
三狗眼尖,指着水面叫。
果然,溪涧下游二三十米处,有一活物在水波忽沉忽浮,凫水而去。
那物有头,有四肢,背上有壳,壳上有纹。
赫然是一头老龟。
三狗看得真切后,叹一口气,深感可惜:“要是有张网就好了,这么大一只龟,大补之物。弄到镇上卖,怎么也值好几百。”
这时候就体现出年龄小的优势了。
年幼无知,无知无畏,不会瞎联想,也就没有什么困惑。
一路回去,三狗不住吐槽那个借水喝的老头,觉得他肯定有同党,故意装神弄鬼,戏弄他们。
至于动机,三狗归结于欺负他们哥俩年纪不大,大人不在家。
江跃也不解释,没必要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跟着担这份惊。
第0005章 二哥,那车上不得!
佝偻的老渔翁,有花纹的蓑衣,连喝两桶水,且只要生水不要开水,加上丢弃的鱼篓和芒鞋,凫水而去的老龟。
答案其实已经不言自明。
江跃是个很善于观察细节的人,老渔翁那身隐隐带有纹路的奇怪蓑衣,他一开始就觉得奇怪。
看清楚那只凫水老龟背上的纹路后,江跃当即明白怎么回事。
那几十个字,多半是老龟借那两桶水留下的吧?
别人借花献佛。
老龟这是借水献言?
可是——
老龟化形,口吐人语,这还是原先那个正常人的世界吗?哪怕今天是清明节,那也未免太耸人听闻。
返回老宅,屋里倒是啥也没缺啥也没少,走廊上那原本印记很浓的水字,却又离奇地消失了。
就好像有人用烘干机瞬间烘干了似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知道这些字怎么来的,江跃自然也就不再纠结这些字是怎么去的。
来回这么一折腾,饭菜也凉透了。好在哥俩也吃得七八分饱。
三狗为了讨好江跃,极为殷勤地收拾起碗筷。
不多会儿,三狗就将里外打理得妥妥帖帖。可见寄人篱下,哪怕是小姑家,三狗肯定也是没少揽活的。这么有眼力见,在哪都吃不了亏。
江跃乐得坐享其成,靠坐在藤椅上,琢磨着今儿个发生的这一件件事。
自打昨天回盘石岭,江跃总觉得哪哪都有点不对劲。
具体要说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今天这桩桩件件的事,真要细究起来,简直可以编一本灵异故事了。
生母入梦、相框落地、花裙女影、纸钱易燃、汤头寻头、龙虎相斗、朱雀断脊……
如今又加一个老龟献言。
白虎斗青龙,天地捅窟窿。朱雀脊梁断,人间多事端……
这二十字谶语,字面上好理解,但要具体到细节上,江跃却觉得无知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他实在想不明白,朗朗乾坤,清平世界,怎么就捅个大窟窿?又能生出多大的事端?
一场战争?
一次地震?
还是瘟疫、疾病什么的或者别的天灾?
这超出了江跃的想象极限,毕竟没在网上写过小说,脑洞不够大,难以进行什么合乎逻辑的推演。
但是——
是非之地多是非,不要久留啊。
这句可是清清楚楚的大白话,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是提醒他们哥俩离开此地?离开盘石岭?
可是,理由是什么呢?
这就是江跃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没有被察觉到,而这不对劲的地方,可能就是老龟提醒我离开的理由?
江跃觉得自己心态接近炸了。
好几次他趁三狗不注意,狠狠拧了自己一把。火辣辣的生疼提醒着他,这还真不是在做梦。
“二哥,你有没有发现,咱们村里有点怪啊。”江跃正闹心着,三狗搬了条交椅神神叨叨地凑近跟前。
身体正对着椅背一屁股做下去,两只手刚好架在椅背,托住下巴。
“怎么说?”江跃心里一动。
三狗虽然神经大条,但这小子脑回路不一般,观察能力远比一般同龄人强,说不定从他的角度,倒是能得到一点线索?
“今年村里人特别少。你说怪不怪?我早上回来一路进村,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往年清明,就算是下雨,一路去大金山扫墓,哪还碰不到几拨人?今儿一整天,除了二哥,就碰到那个打鱼老头,还是个外乡的。”
盘石岭原本是个小山村,地理偏僻,几十年来也就二三十户人。到了近二十年,原住民确实越来越少,能搬迁的几乎都外迁了。
严格来说,就算是江跃,也不是坐地户,属于城里人回乡。
但即便如此,留守老人总还是有一些的。
有留守老人,他们的子女后代,清明节这种日子,怎么也不可能不回来看看吧?
清明祭扫的传统,盘石岭一向很看重,没理由一个都瞧不见啊。
江跃越细想,心里越发毛。
仔细回想起来,昨天傍晚回到盘石岭,直到现在,他还真没见过一个人影,甚至连狗吠都没听到一声。
盘石岭这一代代开枝散叶,就算散落在各地,清明节总不至于一个回乡祭扫的都没有吧?
就那卖鱼老翁,是不是人还两说呢。
那么……
人呢?
细节上这么一思量,果真是细思恐极。
院子门口那条路,虽不是村里的主干道,但也是常走的路。这大半天下来,除了三狗跟他的脚印之外,压根没有别的新鲜脚印!
而九里亭上大金山的山路,一路荆棘丛生,明显没有被开辟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至少在他们去之前,村里根本没有人上大金山祭扫过!
这明显不正常!
要知道,整个盘石岭祖祖辈辈,只要过世,除了那些客死他乡,或者缺德不能入祖坟的,剩下基本都葬在大金山。
说句不夸张的,大金山睡着的盘石岭人祖先,可比盘石岭现在的人丁多几倍。
清明这一天,竟没人上大金山祭扫?
诡不诡异?
离不离奇?
想到森然处,江跃打了个寒颤。
“三狗,走,咱们回星城。”
吃剩下的剩菜残羹全不要了,几件衣物往背包一塞,轻装上阵。
那张全家福,也被江跃小心翼翼收进背包里。
铁将军守门,防君子不防小人。
当然老宅除了些笨重的老家具,还有些盆盆碗碗,几百个蜂窝煤,也没什么值得一偷。
盘石岭回城显然不可能有直达班车,得走上六七里路,走到大金山西侧,那里有了一条两车道的盘山路,修了一个沿途站台。
说是站台,其实一天也就一班车,每天下午两点由二十多公里外的镇上出发,大约两点半左右经过大金山西侧这个所谓的班车站台。一般情况下是带不到半路客的,当然偶尔会有几个零星散客。
像江跃哥俩,就是这样的散客。
班车大约两点半抵达大金山西侧站台,现在赶过去,时间还很充裕。
哥俩急匆匆赶到站台,离两点半还差一刻钟。
站台很简陋,边上竖一块路牌,架了一条长石板供坐。不挡风,不遮雨。像这种下雨天,自然也就坐不了。
虽是城乡班车,倒也准时。
班车司机见有人招手,踩一脚刹车停下。
“去星城,一位二十五。”
司机头都不侧一下,标准的大巴司机脸。
城乡班车,江跃倒没指望有什么贵宾豪华体验,司机脸色好不好看不影响他坐车。而且经历了这噩梦般的一天,总算见到了一车大活人,亲切。
江跃没多想,抬脚便要上车。
刚踏上一只脚,背后的三狗却死死拖住江跃。
“二哥,要不,再等等别的车吧。”
一向撒野的三狗,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隐隐竟有恐惧之色。
别看大巴司机正眼都没瞧他们一下,耳朵却好使。听三狗说再等别的车,以为嫌贵,顿觉不耐。
啪一声关车门,一脚油门踩起来,大巴扬长而去。
“傻鸟!一天就一班车,再等?明天还是老子这班车。看你能等几天。”
江跃也没料到大巴司机这么傲娇,一言不合就走人。
“三狗,你不知道一天就这一班车?”
三狗嗫嚅不语,神情有些恍恍惚惚。
“不舒服?”
三狗摇摇头:“二哥,那车上不得!”
第0006章 逃过一劫?
“那车有什么问题?这趟车我坐很多回了。这个司机不认得我,我却记得他。哪来什么问题?”
虽然今天离奇的事没少发生,但这一车大活人,司机还是老面孔,江跃自然不觉得哪有问题。
“车没问题,人也没问题,但是……”
三狗欲说还休,好像在考虑该如何措辞,才不至于惹二哥生气,同时还能说到二哥信。
“但是什么?”江跃忍不住追问。
“二哥,汤头的事,你是信我的,对不对?”三狗没有回答,反而问。
江跃盯视着三狗,想了想,没说话,最终点点头。
“那我说什么,二哥你都信吗?”三狗又问。
“信。”江跃摸了摸三狗脑袋。
“二哥,那车没问题,人也没问题!可是……可是车顶上,盘着东西,好多吓人的东西,你没见着吗?”
车顶盘着东西?
江跃回想那车子从远到近,停下,驶离。
整个环节在他脑海里回放了几遍,他的记忆里,车子是正常的大巴,发动机声音正常,车轮的痕迹正常,乃至刹车时轮胎地面摩擦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异常,车顶同样也没见到任何东西。
“二哥,你真没见着吗?”三狗声音有点颤。
“你都见着什么东西了?别怕,细细说。”
“那些东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好像透明的,形状变来变去,比猴子还灵活,有些盘在车顶,有些挂在后视镜上,有些贴在玻璃上,还有趴在轮胎上的。我就奇怪,那么大动静,那一车人都瞧不见吗?”
空旷的山道,荒无人烟的荒郊,惨淡的天色,阴沉的细雨,加上四面都是黑压压的山脉,让这天地间平添了几分凄凉恐怖。
再加上三狗说的又是如此诡异之事……
深山荒野,人烟全无……
呼呼的山风肆虐地刮着,山间云岚涌动变幻,仿佛无数看不见的大恐怖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二哥……”
“三狗,别说了,跟我走。”江跃心里直叫苦,这诡异起来,还没完没了啦?
盘石岭是绝不能再回的,江跃做了很有勇气的决定,去镇上。
此去镇上,三十里山路,走得快也得两个小时,好在现在天色尚早。
三狗听说去镇上,怕羊入虎口,去了镇上小姑就不让他乱走,有点抵触。不过拗不过江跃坚持。
错过了班车,去城里百多里路,徒步回星城更不现实。去镇上,也许还能包个车回城里,无非就是多加点钱的事。
山路泥泞不堪,十步九滑,走起来比寻常更吃力。
一路上三狗不住抱怨:“二哥,你总让我喝水干嘛?喝撑了,走不快。”
“喝,多喝点!你没看二哥也喝吗?水喝多了尿多。”
“要那么多尿干啥?”总掏雀儿撒尿,三狗还嫌烦呢。
“嘿嘿,听二哥的,没错。”江跃内心祈祷,都说童子尿辟邪,希望这一路尿过去,能.asxs.作用吧。
兴许这童子尿还真有点效果,五点半刚过几分钟,两人一头一脸沾着泥浆,来到镇上,一路上还真没遇到什么大状况。
小姑差点没认出他们。
“你们两个小犊子,这是闹哪样啊?清明节扮鬼吓唬老姑吗?”
小姑天生刀子嘴,心不坏,看到娘家两个侄儿这副狼狈模样,自然心疼得紧。
两人擦洗了一通,总算恢复了七八分人样。听江跃说要包车回城里,小姑脸色当场变了又变。
“怎么了?”察言观色是江跃的特长,小姑这表情明显是有事。
“跃啊,你不知道,镇上的人都快疯了。哪还有心思给你包车?再说……”
“镇上出啥事了?”
“你们刚才一路过来没听说?大金山西侧过去几里路,山头塌了一大片,镇上去星城的班车刚好被埋了。车上好几十个人呐!要么是镇上的人,要不是跟镇上沾亲带故的。再不济也是个熟人。你说,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出车?再说,路都被冲了,过不去啊。”
“哎哟,刚才老姑听了这个事,心里一直砰砰跳到现在,就怕你们两只小活兽也去城里,上了那趟车……那可叫老姑怎么活哟!”
小姑说着说着,一手捧一个,嚎啕大哭起来。
江跃和三狗对望一眼,眼神满是惊骇,这是说……哥俩没上那班车,是逃过一劫?
小姑这一哭,彻底断绝哥俩今晚回城里的希望。
女人一旦母性泛滥,必须得有个化解的过程。
化解的方法可以是吃一顿饭,聊一次天,听她一阵唠叨。
因为大侄子的意外到来,小姑这顿晚饭做得尤其丰盛。
小姑家在镇上算条件不错的。
嫁的男人也勤快踏实,话不多,人却忠厚善良。对老婆娘家寄养的侄子三狗,从没有说过半句不是。
“跃啊,多吃点,这是小姑最拿手的黑椒牛仔骨。”
“尝尝这个,红烧肘子,看看小姑手艺长进没?”
“还有这基围虾,香辣味的,你小时候最爱吃。”
饭桌上,小姑就坐在江跃右手边,一个劲给江跃布菜,用不容拒绝的力道不断硬塞到江跃碗里。
小姑犀利眼神表明,不吃掉的话将会摊上大事。江跃只得硬着头皮干。
好在他正年轻长身体,大荤的硬菜,倒也不抗拒。
这让一旁的三狗不免有些吃味。
同是娘家侄子,难道我三狗不再是小姑最疼爱的小活兽吗?
桌上的姑父看三狗失落,笑呵呵给三狗夹了一块牛仔骨,又夹了一块猪蹄:“来,咱们三狗也吃壮实点。”
三狗差点哭了,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姑父这么可亲可爱呢?
好在小姑家的小崽子年纪还小,还不懂争风喝醋,不然这饭桌上恐怕非要上演一场争宠三国志不可。
席间话题免不了要说到那辆班车,气氛顿时极为压抑。未来一段时间,镇上恐怕是愁云惨淡,白事连连了。
三狗出奇沉得住气,没有这个年纪孩子常有的夸耀心理,居然对班车的事,包括这一整天的古怪经历,绝口不提。
江跃更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添堵,有些事注定不能说破,只能烂在肚子里。
一旦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指不定会变成什么味。
万一引起社会恐慌,造成恶劣影响,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这个压抑的话题没有一直继续,小姑话锋一转,问起了祭扫的事。
“跃啊,不管今后你们哥俩有多大出息,飘到什么地方,都给我记住咯,盘石岭是你们的根。别像你们老子似的,唉……”
说起娘家兄弟,小姑又一阵长吁短叹。
娘家有三个哥哥,大哥二十多岁还没成家的时候就意外去世。
二哥也就是江跃的父亲,前两年忽然留书一封,也失踪了。
三哥则是三狗的爹,倒没失踪,身康体健。两夫妻在发达城市打工,一年到头钱没见挣到几个,家也没顾着,唯一的孩子三狗倒成了留守儿童。
有时候小姑甚至忍不住想,是不是老江家的祖坟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这家道是一年不如一年的光景?
“小姑,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爹妈怎么老在外面打它?打了这么多年,还没打出个名堂吗?”
三狗被小姑一唠叨,倒是有点想念爹娘了,手里抓着一块肘子,油腻腻的嘴角还黏着几颗饭粒,怔怔地问。
“你管它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你以后出息点儿!别跟你爹似的一天到晚不知道瞎忙个什么劲,娃儿都照应不到。”
姑父忙打圆场:“哎哎,你老跟娃儿嘀咕这些干嘛。”
饭后,一通洗漱完毕,江跃又接到了姐姐江影焦急打来的电话,显然她也是刚刷到新闻了。得知弟弟没在班车上,江影顿时松了口气。
挂了电话,江影打开新闻大致浏览了一下。
关于班车的新闻,各大媒体都有报道,不过都是短短一则快讯。
新闻越短,事情越大。
评论区倒是没有关闭,不过留言多半都是关切、担忧、祈祷。
虽有极个别变态幸灾乐祸,借天灾大做文章,含沙射影,不过很快就被评论区指责的口水淹没。
第0007章 他们……回来了!
三狗在小姑家有单独的卧室,却死皮赖脸要缠着二哥,共睡一张床。
江跃倒也不排斥。
“二哥,班车的事,我没跟小姑讲。”三狗邀功似的。
“算你有点机灵劲。”
“怎么才有点?二哥,你太小瞧我了。咱们盘石岭,往前推五百年,往后推五百年,像我这么机灵的,你能挑出几个?”
“那你说说,班车的事为什么不能讲?”
三狗得意洋洋:“这还用问?我要是跟她讲了,小姑肯定不让我跟你去城里耍了。”
“……”
江跃瞬间无语,真是好强大的理由,他竟无言以对。
好吧,这个回答很三狗。
如果三狗回答说,保密是因为不能引起恐慌,怕惹祸上身,那反而不像是三狗了。
“二哥,现在你该承认你小瞧我了吧?”
“嗯,很棒,你太机智了。那你可得记住喽,这事你要是泄露,以后都别想我带你去城里玩。”
既然三狗这么爱抖“机智”,那就让他在这个机智模式下,将今天的事彻底烂在肚子里。
“二哥,你说,假设今天咱们没拦那个班车,他们没停那一下,是不是就不会被埋了?”
“不是。”江跃回答得很果断。
“也对,那班车被脏东西缠上,肯定到不了星城。”
江跃轻轻叹一口气,不置可否。
脏东西是不是有那么强的伤害力,江跃没见着,也不确定。
他更信的是一命二运这种说法。
命即天命,也包括个人的命数。
连日雨水,造成山头滑坡,这是天命。
那班车的人刚好在车上,刚好出现在那里,这是个人命数。
命中有此一劫,却未必注定要应这一劫。
绝大多数的命数,大底上终有化解之道。但是那个班车,显然没有那个运,没有触发到化解的办法。
不相信命数的人当然可以说,如果他们没有半途停一下,没有耽搁那半分钟,足以开出几百米远,肯定不会遭此横劫。
相信命数的人则会认为,也许滑坡正酝酿到某个临界点,正好需要一个导火索来触发。
而班车和一车人的重量和气场,正好触发了爆发的临界点,所以才被掩埋。无论班车早到三十秒还是晚到半分钟,都是一回事。
换作一两个人骑个电驴,没准一时还未必触发得了。
“那么,我和三狗没上那趟班车,逃过一劫,又属于什么情况呢?”江跃一直在琢磨这个事。
三狗遭了一天罪,昨晚又没睡好,再加上江跃聊天兴致不高,迷迷糊糊倒头睡着了。
江跃心事重重,一时倒没什么睡意。就像小姑说的,接下去这段日子,镇上恐怕是不好过了。
一班车几十个人,牵涉的就是几十个家庭。
耳边时不时就传来哭泣声,嚎啕声,撕心裂肺,半夜听起来特别揪心。
失去亲人的痛苦,江跃感同身受。
十年前……
得知母亲她们考古队的车子翻下悬崖,全家人那一瞬间的痛苦绝望,江跃花了足足十年时间,都没能完全走出来。
十年来,江跃无数次梦中遇到母亲,梦到母亲年轻又漂亮的样子。他一次次扯破喉咙喊妈妈,从来没得到一句回应。
可这个月来,梦中画风大变,梦中的母亲竟不再年轻,隐隐好像还在暗示着什么线索。
江跃轻轻从床底抽出全家福,抱着胸口,心中呢喃。
“妈,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江跃甚至都不敢闭上眼睛,他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那个梦就会出现。
母亲那绝望痛苦的模样,让他心碎,多一秒都让他难以承受。
但同时,他又有些期待!
也许……这个梦再继续做下去,梦境中母亲真能提供更多线索?
哪怕过去十年,江跃内心深处,其实还抱有一点点幻想的。
当初考古队的车辆冲下悬崖,行车轨迹,现场的刹车痕,以及道旁被撞坏的花草灌木,百分百都佐证着这是一起交通事故的事实。
令人费解的是,事发地点的悬崖底下,却怎么也找不到车辆的残骸。
仿佛那一摔,考古队连车带人直接在人间蒸发了似的。
悬崖深邃,常年雾气封锁,但有关部门还是多次派人通过各种手段下去查探过,动用了多种高科技手段搜索过。
一无所获。
最终,以交通事故结案,从此母亲生死成谜。
许久,江跃心绪稍复,深吸一口气,将照片放回枕头底下,准备入睡。
咚!
猛然间,三狗双脚狠狠一蹬床板,整个人跟诈尸似的直了起来。
语气急促道:“回来了,都回来了!”
跟着双手虚空乱抓,表情惊恐,不住往床角躲。
“三狗,发什么疯?”江跃以为三狗睡魔怔了,一巴掌呼过去。
还别说,还真管用。
三狗全身一抽抽,果然彻底清醒过来。
“二哥,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三狗刻意压着嗓子,但语气中那股哆嗦劲儿,显示出他内心极度恐惧。
这在三狗身上,从未有过。
哪怕是大金山乱葬岗上,汤头问头的时候,三狗也没吓成这样。
“谁回来了?”
“班车上的人,一共四十四个,包括那个司机。你看你看……”三狗指着窗外。
“司机师傅左边脸颊直到胳膊都没了;还有那个人,我认识,是隔壁粮油店的邱老根,他更惨,只剩下半截儿了……那个是桥头理发店的冯老板,他在地上爬,肠子都漏出来了,全身都是血……”
江跃如坠冰窖,身心凉透,一把将三狗的嘴巴捂住。
别说了,三狗,赶紧闭嘴!
滋滋滋……
夜灯忽明忽暗。
咔咔咔……
窗户外也不知是风还是别的什么未知力量,仿佛在用尽全力想推开窗户。
沙沙沙……
大街上也不知道是雨滴声,还是风卷残枝败叶,又像是什么东西拖着地面缓缓前行。
反而是,整晚叫得很凶一直没停下过的狗吠声。
突然间,好像镇上所有狗同时被掐住了脖子,封住了嘴巴,叫声戛然而止!
空气中的温度好像瞬间降低了十几度。
阴飕飕的冷气从窗户,从床底,从虚空的每一个角落席卷而来,竟让人有些难以招架,牙关咯咯直响。
这一夜,哭声就没断过,夜半直至天明,越发凄绝。
一大早,哥俩胡乱对付了几口早餐,便提出要回星城。
小姑有心留他们,但镇上现在这个状况,如果不是生意离不开手,她自己都不想待着。
正好镇上有个星城来的送货师傅,昨天滞留在镇上过了一晚,今天打算绕道回星城。这个情况刚好被小姑打听到。双方敲定补100块油钱搭个顺风车。
“三狗,到了城里,要听你大姐和二哥的话。不然老姑大耳光子抽你。”小姑扬扬手,做母夜叉状。
“别人的话我不爱听,二哥的话我肯定听。”三狗心情愉快,也没跟小姑顶嘴。
小姑麻利掏出一百块,透过车窗扔给送货师傅:“周老板,道上慢着点开。车钱先给你,可别找我侄儿要第二道。更不许欺负我侄儿。”
“欺负谁也不敢欺负江大姐您的人啊!再说了,我还怕下次来,您把我车轱辘给卸咯!”
“哼哼,知道就好!其实我这也是为你好。我家这两头小活兽,一般人可不敢招惹他们,指不定谁吃亏呢。”
车是双排皮卡,哥俩坐后排,宽敞得很。
送货周师傅在镇上耽误了一晚,同样回城心切,招呼一声便发动车子缓缓出发。
第0008章 星城也不太平
一向闲不住的三狗,有心跟江跃探讨昨晚的邪事,又觉得有外人在不太方便,憋得极为难受。
司机周老板也是星城人,平时给人送货,南来北往,嘴巴子很利索,一路上狂飙各种段子,荤多素少,也不管三狗是不是未成年,手上开车,嘴上开车,双车并行,显出极为优秀的老司机素养。
常年在道上跑车的人,特别忌讳聊道路上的邪乎事。整个车程两三个小时,周老板嘴巴几乎没歇过,却硬是没提半句昨天那趟班车的事。
江跃家在城东,周老板在城北。只能在岔道口上把他们哥俩放下。
路边拦住一辆出租,哥俩跳上车,直接报上小区名。
“去新月港湾。”
新月港湾有十几二十年楼龄,推出的时候当时也曾爆红一时,在星城颇有名气。跑出租的司机自然不会陌生。
干出租这行的,脑子里都有一张活地图,一听说是去新月港湾,脑子里自动规划路线。
“兄弟,咱今天得绕个路,荷叶大道星城二院那段交通管制。”
“那个路段交通管制?”江跃听着有点怀疑。
荷叶大道是星城主干道之一,尤其是星城第二医院那段,平时哪怕不是高峰时段也经常堵。在大中午这个点儿上,要是交通管制,天知道周边路段会堵城什么样。
“可不是见鬼么?我跑了十一年的士,荷叶大道交通管制拢共也就遇到两回。上一回还是好些年前首长来星城视察。”
“这两天又来首长了?”
“这回还真不是,听说是临时管制。半个多小时前我还从二院拉了一单呢。听同行说,二院那边出事了。”
“出啥事?”江跃现在听到出事就眼皮直跳。
“说是icu病房有个病人跳楼。”
“跳个楼犯得着管制交通?”这个理由,连三狗这个年纪的娃都糊弄不了。
江跃反而沉默。
且不说的士司机这些话传来传去已经不知是第几手消息,就算是第一手消息,这话也透着浓浓的疑点。
进icu的病人,完全不具备自理能力。
再说了,去过医院都知道病房的窗户有多结实,身体无恙的壮汉想弄开都未必办得到,一个进了icu的病人,有那能力还进什么icu?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消息属实,也犯不着整个路段都管制。
的士司机语气颇有些夸张,眉飞色舞道:“听他们说起来,这事可邪门了。”
“有多邪门?”
“icu病房的门没有开,病人是硬生生掰开窗户跳下去的。icu在大楼的顶楼,那楼足足有十八层,据说水泥地面都被砸了个坑。”
“十八楼跳下去,地上不砸个坑那才叫邪门。”
“地上砸个坑真不叫邪门。邪门的是,现场没有血迹,没有尸体……除了一个坑之外,什么都没有!这才叫邪门!”
说到这里,的士司机自己都有点发毛,心虚地瞥了两眼倒视镜。
如果江跃的物理老师在场,一定会引用公式,计算出从十八楼跳下来有多大势能,产生多大作用力,然后得出科学的结论——
不但必死,死状还会相当难看。
十八层……
江跃实在无力吐槽,这大楼设计者得脑回路得多么清奇,才会把总楼层数定成十八楼?
当然,有些的士司机的职业习惯就爱道听途说,然后自行脑补加工,以猎奇博人眼球为乐。
江跃权当故事来听。
哪怕只是个故事,这里头经不起推敲的细节也着实多了些。
江跃自然不会去较这个真。
车子停在了小区门,打标价二十八块。江跃一个学生仔,不太经常用手机支付,还是习惯给现金。
递了三十,司机娴熟地摸了两个钢镚递过来。
江跃刚接过,忽然一把抓住司机的手腕。两眼直直盯着司机的手掌心,脸上微有些惊讶之色。
司机被江跃这冷不防的动作吓一跳:“兄弟,哥不好这一口啊!”
这货肥头大耳,满脸油腻,却不妨碍他思想跑偏,竟以为江跃是见色起意。
江跃随即松开手,微不可见地笑了笑:“你想多了。”
随即又补充道:“多说一句,你摊上大事了。”
的士司机一咧嘴,露出满嘴大黄牙:“怎么的?兄弟你这是吓唬我?哥虽然不混江湖很多年,一个电话分分钟还能召来百八十条汉子,你信不信?”
人和人之间的沟通,果然是件极吃力的事。
江跃到了嘴边的话,想想还是咽了回去。看对方也不像是个善茬,何苦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推开车门,径直下车。
“傻缺!”司机一声骂,踩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二哥,咋回事?”以三狗对二哥的了解,他绝不会无事生非。刚才那样做,一定有原因。
“这个司机,八成是撞了什么邪,要么就是刚做了什么缺德事。手掌的生命线,明显有一道黑线在吞噬。”
“这是什么意思?”三狗好奇。
“也没别的意思,按推算,他大约得减二十年寿。”
“有这么玄乎?”三狗吃惊。
“这东西还真就这么玄乎。只能说给有缘人听,多数人还未必信。所以我刚才也没点破。”
“不点破最好。瞧那货的口气,听着就让人不爽。你要是跟他说了,他没准就问你要破解的办法。到时候说不定还得被他嘲笑一通。”
“人各有命,不能强求。不过这事儿,倒真有些古怪。”江跃眉头微结。
“还有什么古怪?”
“那道黑线很古怪。一般这种黑线都是若隐若现,不会那么容易瞧出来的。他那黑线,就好像有条蚯蚓钻进他的掌心,又猛又急还特别明显。这说明,他这一劫来得很突然……”
“不会路上出什么事吧?”
“不像是要应验在车祸上,没有任何血光之灾的征兆。”
“那是得病?”
“也不太像。所以才觉得古怪。”
江跃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手相,他真是闻所未闻。
进了小区,大中午又下着雨,小区外头也没什么人溜达。
江跃家所在的楼层是11楼的小高层,两梯四户的格局,他家住八楼801室,属于东边套。
开了门,三狗没等江跃拔出钥匙,一头就扎进了屋。刚要往沙发上拱,却被江跃叫住。
“三狗,你等等。”
江跃心头有异,快步上前,转到三狗身后,盯着三狗的屁股,脸色有些不对。
“二哥,你盯着我屁股干嘛?”
“你这裤子怎么回事?破成这样?哪捡来的?”
“怎么可能?这是过年才买的裤子。早上才换上的呢。”三狗叫屈。
江跃示意他自己脱下来看看。
看着裤子臀部那块的破洞,三狗也傻眼了。捧着裤子怔怔发呆。这裤子是他出门前换上的,换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裤子破两个洞,倒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从那个区域布料的磨损度,以及褪色的程度来看,没个十年八年的积累,绝对破旧不到这个程度。
问题是,这明明是年初买的一条新裤子。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臀部位置,故意把裤子做旧了似的。
因为,与之对比的裤子其他区域,都明显完好无损,色泽和布料至少还有九成以上新。
同一条裤子,竟然出现如此诡异的反差!
江跃默然不语。
通过自己强大的记忆力,开始还原早上到进家门前的经历。
三狗出门时,裤子的确是好好的。
这一点毫无疑问。
出门,搭乘周老板的车,下车,再打的回家,下车步行进家门。
所有的环节梳理一遍过后,疑点浮出水面,江跃轻呼一声:“那辆的士。”
与此相应的一个细节证据,就是的士司机手掌那道诡异的黑线……
隐隐之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江跃急忙抓起三狗的手掌,细细观察片刻,却没见什么异样。
浑身上上下下又检查一通,同样未见异常。
“二哥?那出租车不干净?”
江跃沉吟道:“我记得他当时好像提过一嘴,他前几十分钟刚从星城二院搭了一单?”
“莫非他从医院带出了什么脏东西?”三狗脸色有些难看。
“从时间上推算,那应该就是我们的上一单生意。”
再联想到那的士司机说的跳楼事件,江跃忍不住有些寒毛倒竖。
跳楼事件之前江跃是当故事听的。
如今这么一闹腾,江跃心里反而是信了三分。
当然,如果那的士司机没有夸大其词,是实打实的真事的话,这件事必然还会有后文。
至于跳楼事件跟司机那一单有无关系,如今江跃没有什么有力证据可以推演。
所幸三狗不是正面撞邪,只是遭遇一点点余波。但即便是余波,那也诡异之极了。
不通过任何做旧手段,让好端端一条裤子变成这副鬼样,这闹的是什么鬼名堂?
这已然有点超出江跃的理解范畴。
第0009章 不明来历的快递
这条裤子显然是不能要了。好在三狗带了换洗的衣裤。
看上去三狗还有点恋恋不舍的样子。
“行了,行了。你不觉得你应该庆幸人没事吗?”
三狗哭丧着脸:“这裤子是过年的时候,我爸特意给我买的。”
“回头让三叔再给你买一条。”
“那指不定是哪一年的事了。”三狗显然对他爹没什么信心。
这时,江跃手机响了。
“江跃吗?有你的快递,我马上到你家楼下,麻烦拿一下。”
快递?
江跃很少网购,基本上家里得添置什么东西,都是姐姐江影负责。姐姐有网购的习惯,但从来都写她自己的名字电话,地址多半也填公司地址。
下了楼,快递小哥刚到。
快递入手很轻,几乎没有分量。江跃猜测应该是什么文件,或者广告传单什么的?
不过谁这么无聊,广告传单用快递来寄?
江跃进了电梯,顺手撕开一个口子,里头滑出一道三指宽的纸片。
准确地说,这玩意不能称为纸片。而是一张略带质感的黄裱纸,上面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一勾一画好像蕴含着某种深意。
这玩意农村倒是很常见。
分明是不少乡下人家挂在屋前,或贴在门板上,用来驱邪避灾的纸符。
不过和农村那些粗制滥造的纸符不同,这张纸符光是在手心上一放,轻飘飘的看似没有分量,但总觉得蕴藏着某种讲不清道不明的玄机。
就像真正的美玉,跟顽石放在一起,优劣自现。
甚至不需要顽石衬托,独特的气质,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背面还有字。
榆树街,道子巷9号别墅。
江跃捧着这道纸符,心头略有些蹊跷。
好在电梯里没别人,不然人家指不定会产生什么误会。
神棍,可不是什么好口碑的存在。
尤其是,年纪轻轻就成了神棍。
就在江跃愣神间,奇怪的事发生了。
那道纸符表层忽然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光晕,纸符好像受到某种奇特力量的驱动,缓缓抬起。
淡金色的光晕轻轻一卷,那张纸符竟倏地雾化,斑斑点点,渐渐化为虚无,那纸符上的符印,竟好像穿过了江跃的手心表皮,渗入了掌心血肉之中,成了他掌中的一道烙印。
一瞬间,江跃身心同时涌起一种荒诞莫名的感觉。
浑身一个激灵,就好像身体和灵魂同时过了一次电。
在这刹那之间,江跃好像进入一个奇异世界,又好像一个奇异的世界进入他的身体。
叮!
电梯抵达楼层的提示音,又明明白白告诉他,这才是真实世界。
再看掌心烙印,早已消失无踪。
平白无故的,那张纸符却飘荡在他的脑海里,上面竟浮着几个字:
24小时。
江跃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情况?
字迹只在脑海里逗留了几秒钟,便消失了。
随后无论江跃怎么挑逗,怎么折腾,不再有半点动静。
这一系列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江跃在门口愣神好一会儿,始终不得要领。
只得平复心情,开门进屋。
粗线条的三狗早忘了裤子那档子事,盘腿坐在沙发上,一手遥控器,一手薯片,正乐乐呵呵看着一档名叫《直挂云帆的小姐姐们》的综艺节目。
这节目没点阅历还真看不太进去。
以江跃观察,阅历这种东西,三狗必然是不存在的。
他的关注点多半是小姐姐们的大腿,白花花的肉。
能像三狗这样没心没肺地傻乐着,也是一种幸福。
江跃不想破坏三狗的幸福,快递的事,没打算跟他说。
翻了翻快递袋子,里边再没别的东西。也就是说,给他寄这个快递的人,竟只寄了一道诡异的纸符给他。
这是什么诡异操作?
再看寄件人,没有!
这波操作也太秀了吧?寄东西连寄件人姓名地址都不留一个?
现在快递不是很正规么?何至于如此疏忽大意?
江跃打开手机,对着快递单号查了一下。
结果竟是查无此单号!
连单号都查不到,打电话到快递公司去,恐怕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线索到这差不多就断了,而且很难续上。
要想解谜,恐怕只能……
榆树街,道子巷9号别墅。
江跃默默记住这个地名。
榆树街,那是星城排名前三的商圈,江跃倒是知道的。
至于道子巷9号别墅,对一个住楼房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这有点超纲了。
更让他感到蹊跷的是那几个字。
24小时?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在揭示某个线索?还是在提醒某种危机?
还是要我24小时内必须去道子巷9号别墅?
“二哥,什么快递啊?”三狗随口问了句。
“广告传单。”江跃也随口那么一答。
“谁吃这么饱撑的?那玩意擦屁股还嫌它膈得慌。还费钱寄快递?”三狗嗤之以鼻。
江跃不回应。
看看时间已然过了十二点半,来不及再去买菜做饭。
江跃进厨房弄了两碗面,就着小姑塞包里的那些零食卤味,倒也吃得畅快。
仅一碗面,却让三狗对城里的生活极为满意。
“二哥,要不你让我留在城里得了。镇上我是真不想回了。”
“皮又痒了?”
“二哥,你听我说啊。只要你收留我,往后我给你做牛做马。”三狗死皮赖脸。
“我不习惯使唤童工,回镇上好好读你的书。”
“你可杀了我吧。书这个东西,看着就脑壳疼。我也不知道是我读它,还是它读我。”
“要不,这话等下跟大姐说说?”江跃似笑非笑。
“千万别……”三狗听到大姐俩字,脸登时就绿了。
三狗的大姐,也就是江跃的亲姐,比江跃大三岁,因为家道变故,两年前已经离开学校,进入社会。如今在一家房产中介公司上班。
混不吝的三狗,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却对大姐畏之如虎。
如果小姑勉强算得女强人的话,大姐则可称之为女强人plus。
老江家的女娃娃一脉相承,骨子里有股不让须眉的悍劲。
小姑的悍,多半体现在嘴上,一张嘴巴得势不饶人。
而大姐的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惹急了却是真的会揍人。
三狗这些年没挨过亲爹的揍,也没挨过小姑的揍,甚至没挨过江跃的揍,却被大姐胖揍过。
三狗在学校顽劣不堪,一般情况下大姐不会出手。
那次挨打的原因实是三狗没了底线。
也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弄一条蛇装女同学书包里,吓得人家女同学当场尿了裤子,住了好几天院,差点没精神失常。
害得小姑在医院端屎接尿伺候了好几天没合眼。
大姐接到电话,当时就放下手头的工作,借了同事的车,驱车百里杀到镇上学校。
半道上还采了根藤条,到地方一停好车,满学校追打三狗,打得三狗满地打滚求饶。
自那一打,女同学的家长亲眼目睹,也不好意思再闹了,最后赔点钱算是把事结了。
三狗虽说顽劣不改,但从此总算知道了底线是怎么回事。与此同时,对大姐那是又敬又怕。
要他开口跟大姐说以后不上学了,天知道大姐会不会再毒打他一顿。
江家的家教很严,长训幼,天经地义,打得理所当然。
说到大姐,三狗也蔫了,心不在焉吃着面。
正吃着,手机又响了。
“喂?李玥?”这个电话有点意外,竟是学校同桌李玥打过来的,这姑娘平日里连正眼看人都会脸红害羞,主动打电话给他,记忆中这可是头一回。
“是……是我……”
“你……还好吗?”李玥结结巴巴。
“啊?我很好啊?正吃中饭呢。”电话这头,江跃都能感觉到李玥的紧张。
“哦,那没事了。嘟嘟嘟嘟……”
江跃拿着手机一脸懵逼,这电话打得那叫一个没头没脑。
李玥主动打电话,这是多稀罕的事啊!江跃本以为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事,结果就这两句,然后,挂了?
打个不太雅的比方,这感觉大概就像,裤子都脱了,就给看这个?
叮叮咚!
一道微聊信息提示跳出屏幕。
是李玥。
“刚看到手机上的新闻,大金山附近山体滑坡埋了大巴车,担心你在车上。”
江跃恍然,好吧,这样解释总算说得通。
不愧是同桌,果然是有良心的。
不过,这是昨天的事啊,同桌你的反射弧得有多长?
要么是才看到新闻?这学习得多专心啊?放假在家也这么用功么?
“我没事,今早搭顺风车回城的,谢同桌关心。”
信息发出,放下手机,继续吃面。
三狗扒拉着面条,脸上挂着诡异的笑,盯着江跃看。
“怎么?吃不下?”
“行啊,二哥,挺能装的啊,脸没红。”
“有病吧你?好端端脸红干嘛?”
“嘿嘿,女朋友吧?”
噗!
江跃刚入口的面条差点没喷出来,毛都没开长,竟想装老司机?
三狗见状,更加来劲,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你看你看,这就是心虚的表现。二哥,给我讲讲,我那未来的嫂子长得咋样?皮肤白不白?腚大不大?”
江跃看看碗,又看看三狗的脑门子。
“三狗,你信不信,我这一碗面全扣你脑袋上?”
“君子动口不动手,二哥你不能以大欺小。”三狗屁股往后一挪,躲到安全距离。
“你小子,看来我得趁早送你回去。”
“你送我回去我就告诉大姐你偷摸抽烟的事。”三狗嘿嘿坏笑。
“你告诉大姐也不管用……”
好吧!
其实是管用的。
江跃妥协了。
这事还真不能让姐姐知道。不然的话,惹得姐姐暴走黑化,后果着实有些不堪设想。
江跃烟瘾其实不大,甚至可以说没瘾。之所以时不时会来上一根,其实还是因为心里有事。
按说一个学生,除了学业能有什么可烦的?
恰恰相反,江跃在学业上从来就没烦过。虽然父母双双失踪,但身为高知,他们遗留的基因还是很强的。
尤其在江跃身上,体现得十分明显。
从小到大,江跃都有一项超强的本领,过目不忘。
上幼儿园直到现在,学业上绝对堪称一路开挂。
别人的成功是百分之一的天才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江跃学业上的成绩,绝对是百分之一的汗水加百分之九十九的天赋。
学业这块,从小到大,他遇到的对手,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在这方面,老天爸爸绝对是偏爱他。
他的烦恼来源于家庭。
母亲离奇失踪,父亲莫名离家。
换任何一位江跃这个年纪的人,都难免会倍感受挫。
这些年来,江跃从未向任何人倾吐过,也从未在人前显露过半点负面的情绪。
但是,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却始终存有一个阳光照不进去的心结。
谁都以为他早就认命,但——
江跃的内心,从未,从未认过这个命!
第0010章 吃个大瓜
剩下半包烟被江跃掏出来,往桌上一扔。
三狗眼中闪过一丝热切。
“来一根?”江跃捕捉到这个细节,不动声色。
随手弹了一根出来,递了过去,顺手点火。
三狗压根没想,娴熟接过,两指夹着烟嘴就往火前凑。
刚要点上,三狗忽然看到二哥脸上飘过似笑非笑的一抹寒意。
求生欲很强的三狗讪讪一笑,指尖的烟跟有刺似的往桌上一扔。
“这……这……我还小呢!不会抽啊。二哥你也真是的,有你这么当哥的嘛?这不是教坏小孩子吗?”
“谦虚了吧?你还需要我来教坏?”江跃继续冷笑,笑得让三狗头皮发麻。
“二哥,你真误解我了。你看烟壳上写着,抽烟有害健康,我这么小,身体抽坏了怎么办?我真不会抽。”
“真不抽?”
“不抽!”
“那是你没口福。这烟清香型的,口感着实不错。六十块一包呢!”
“哈哈,二哥,你外行了吧?被杀猪了吧?这烟是醇香型,味道重,但不冲,不呛喉,而且一包明明是三十块……”三狗说到一半,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这厮反应极快,正色道:“刚才我都说过了,我不会抽烟。但架不住姑父平时就爱抽这烟,我听他叨叨多了,多少记着点。”
“是吗?我怎么听说,姑父很节省,从来都只抽六块一包的黑沙?”
“你没住小姑家,哪有我清楚?说不定姑父藏了小金库呢?表面上六块一包的黑沙,背地里是三十块的箭牌呢?”
“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姑父?”江跃拿起手机。
“算了吧?”三狗一把拽住江跃,舔着脸讪笑道,“二哥,这么点事至于吗?你不想小姑两夫妻闹不和吧?”
“大姐那边呢?”
三狗正色道:“大姐那边没事啊!咱们是世界上最乖的仔,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大姐工作就够忙的了,就别让她总替我们操心啦。”
抽烟这事互留把柄,就算心照不宣翻篇了。
三狗瞥一眼江跃放回饭桌的手机,笑道:“二哥,莫非真的冤枉你了?这么长时间你都没盯着手机等信息,莫非真的只是纯洁的同学关系?”
话音还没落,叮咚,叮咚,叮咚……
屏幕上一连串信息啪啪啪不断跳出来。
江跃一看,却是班级群。
平时大家学业忙,没什么机会玩手机。在校期间,学校也不让开机,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水群。
加上时不时老师会在群里发一些通知公告什么的,因此江跃没把这个群设置消息免打扰。
谁这么闲着蛋疼,在班级群疯狂刷屏?
永不刹车杜一峰:
所有人
惊爆!西域雄峰天狼山居中开裂,震撼!
手快有,手慢无!
吃瓜要趁早,跑赢808(作者君:这数字除以二).
短视频1
短视频2
……
短视频9.
杜一峰是班级的人气人物,放在江跃他们就读的整个扬帆中学,那也是名人一个。
论学习成绩,杜一峰就是个弟弟。但架不住他身世显赫,平时举手投足更像个社会人,没有半点学生仔的青涩。
用两句话来描述他比较恰当:上课学习他不在,打架撩妹他最快。
从学生角度评价他,绝对是学渣中的渣渣。
但这厮在班里人缘并不差,不惹人嫌。归根结底,还是他段位高,路子野。同学三分羡慕他,六分敬畏他,剩下一分不好说。
班级群里,一般的孩子很少发言,尤其是群里有老师的情况下,基本上发言都是很克制的。
杜一峰却是个例外,他眼里没有什么班级群、家庭群或者社会群的区别。
他想发什么内容,全凭他当时的心情。
一言不合就在班级群开车的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
有好几次,他开得不亦乐乎,搞得老师们都不好意思再装透明,不得不出来替他踩刹车。
他的群备注昵称,永不刹车杜一峰,就是这么来的。
江跃以为这厮又在班级群开车,不以为意。
不过群消息却没有停,叮咚叮咚,一个劲弹出来。
27号刘坚:卧槽,真的假的啊?电影特效吧?
42号许若谷:牛逼啊,哪部大片?在线求种!
16号郑伟豪:在线求种+1!
35号陈浩然:画面看着不像是电影手法啊,像实景拍摄。
25号韩晶晶:好像真的是天狼山,我去年暑假去过,还特意以天狼山为背景拍了照呢,等我找下照片。
班主任孙老师:看来小长假大家都很闲啊,是不是我作业布置得不到位?反思中!
27号刘坚:瑟瑟发抖/表情包,潜了潜了,狗头保命/表情包。
42号许若谷:瑟瑟发抖/表情包,潜了潜了,狗头保命/表情包。
16号郑伟豪:瑟瑟发抖/表情包,潜了潜了,狗头保命/表情包。
35号陈浩然:瑟瑟发抖/表情包,潜了潜了,狗头保命/表情包。
江跃嘴角抽了抽。
一群逗比。
在老孙面前刷存在感,这是嫌习题刷得不够吗?
潜水玩游戏它不香吗?刷剧看片它不惬意吗?
群里又恢复平静。
既然杜一峰不是开车,闲着也是闲着。江跃顺手点开看看。
九个短视频,一共不到两分钟。
视频拍摄手法很业余,镜头不稳,多少有点晃,明显用的也不是什么高倍摄像机。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两分钟的视频真不是标题党,内容可谓劲爆震撼得一批。
在视频里,海拔足有三四千米的天狼山,竟跟一块巨大的蛋糕一样,居中慢慢出现一道缝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向两边撕裂!
“二哥,这是假的吧?”三狗也看呆了。
江跃没有回答,而是反复点开,一帧一帧细看。
山体撕裂的过程中,整个大地明显在震颤,扬起的灰尘弥漫冲霄,虽然是远景拍摄,隐隐也能听到轰轰轰如天崩地摧般的震撼声。
确实跟群里有人说的那样,这还真不像是电影拍摄手法。
以江跃对细节的观察,这视频应该不存在在技术上的剪接。
可是——
山体居中撕裂,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奇观?
就算是板块运动,也不至于以肉眼可观,摄像机可以捕捉的速度进行吧?
地理学上的沧海桑田变化,那时间单位至少都是以万年起步的。
这是要把千万年的轮回,在一朝一夕内完成?
江跃难掩内心惊讶,再一次点开视频。
却收到提示,本视频已被删除。
808的速度果然够快,这瓜要是稍微晚几分钟吃,也就赶不上了。
8号王莘:视频怎么点不开了?
19号方子阳:靠,红包每次都错过,吃瓜也赶不上趟吗?自残/表情包。
38号邵亦轩:永不刹车杜一峰,求再发。跪拜/表情包。
25号韩晶晶:什么情况?照片找到了,视频呢?黑人问号脸/表情包。
班主任孙斌开启了全员禁言!
千大万大,群主最大。
班主任大封印术一出,在线吃瓜的,潜水偷偷窥屏的,全员退散。
水群江跃从来就没兴趣,禁不禁言他倒不在意。
那九个短视频的劲爆内容,却在江跃脑海里不住回放,挥之不去。
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
江跃的判断力头一次这么摇摆不定。
以常识论,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这要是真的,物理老师,地理老师,科学老师,历史老师,各科老师的棺材板恐怕集体都压不住。
可要说是假的吧?江跃完全找不出那视频有什么破绽。
网上大多数骇人听闻的短视频,多半都是通过剪接拼凑,博人眼球,其实都是追逐流量制造噱头。
但那九个短视频,却看不出有这样的痕迹。
这点技术鉴定能力,江跃自问还是有的。
“二哥,你们班主任好残忍。”背后的三狗忽然幽幽地冒出一句。
第0011章 瓜,越来越大了!
“二哥,你们班主任好残忍!”
“怎么说?”江跃莫名其妙。
“眼看25号韩晶晶就要爆照了,他搞什么全员禁言,这可不就是残忍吗?我猜你们班男生肯定恨死他。”
“你连人家是美是丑都不知道,说什么骚话呢?”
“呵呵,敢爆照的小姐姐,你见过有几个丑的?二哥,我猜这个韩晶晶,就算不是特别好看,身材肯定一级棒。”
江跃又一阵无语,这世道到底怎么了?十二岁的孩子这是要成妖了吗?
镇上的学校到底是学校还是驾校?
一天到晚究竟教些什么?未成年的孩子车速就这么快,成年了还不得开战斗机?
而且,三狗这切入角度也未免过于清奇。
正常人的关注点不应该是视频内容真假吗?这才是大瓜啊。
叮叮咚!
手机又弹出信息提示。
杜一峰
【链接】邀请你加入群聊。
江跃略感意外,莫非杜一峰要建私群,再私发一次视频?
指纹解锁手机,点击确认加入。
杜一峰所有人
“我这好友不全。你们有相好的,熟悉的,班里的哥们姐们都拉一下。五分钟后发视频,过期不候啊。”
班上能让杜一峰加好友的同学也不多,看他拉的人,基本上都是班上相对出众一些的同学,而且绝大多数是女同学。
江跃和杜一峰交集虽然不多,但也处得不算差。
主要是江跃成绩超群,长相又好看得一批。加上江跃为人极为低调,几乎不在班里耍帅装逼出风头,这一点让杜一峰很欣赏。
在杜一峰的逻辑里,你长得帅不是你的错,但是你长得帅,又喜欢耍帅出风头,那就有点跟他杜某人抢风头的意思。
这种人,就是他杜一峰的敌人了,决不能忍。
简单来说他就一个原则:你怎么都行,就是别跟我抢风头。
是的,杜一峰的三观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江跃顺手拉了几个关系较近的,他平时不是周末和长假的话,也住校,所以同宿舍的三个人自然是要拉的。
同桌李玥一向是小透明,手机里的微讯好友总共没几个,加了好友的班级同学一只手恐怕都数得过来,估计也没人会拉她。
所以江跃把李玥也拖进了群。
三个室友,很快就先后入群了。
于宏图:一峰大佬又要开车?在线等!
王侠伟:票已买好,坐等发车!
茅豆豆:新嫩拜码头,在一峰大佬发车之前,请容小弟介绍一下我的长度……
江跃:茅豆豆,这两天有没有偷用我的厕纸?
茅豆豆:不是我,我没有,别瞎说。否认三连/表情包。
江跃:要不要帮你回忆一下上次校医室的事?
茅豆豆:老大,我错了,求放过。跪拜/表情包
方子阳:校医室发生了什么?感觉有瓜!
许若谷:车前求瓜。
陈浩然:车前求瓜+1。
郑伟豪:+2。
王莘:+3。
刘坚:+4。
韩晶晶:+5。
杨笑笑:晶晶,你确定男生的瓜都要吃吗?
韩晶晶:刚入群,你们前面聊了什么?江跃。
茅豆豆:【微讯红包】大佬们求放过,别影响一峰大佬发车。
江跃艾特茅豆豆,其实倒不是故意跟他过不去,相反,他其实是善意提醒对方。
毕竟群里很多女生,这厮说话从来不注重场合,不管啥群,刚一入群,一言不合就要介绍尺寸长度。
没有女生的群倒还好。这群女生一堆,同学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少有点难看。
如果江跃不及时制止他,茅豆豆接下去肯定是他那句招牌式口头禅:老子茅十九,盘在腰间走。
这倒不是江跃冤枉他,这家伙是他江跃拉进群的,跟他同一个宿舍,他太清楚这货是什么尿性了。
当初刚分宿舍的时候,茅豆豆自我介绍就是这么逗比的。
自称身怀利器,蛰伏状态长达十九,奋起之后倍加凶残,本可以靠特长吃饭,奈何家里要他读书。
至于校医室事件,说起来又是另一个悲催故事。
茅豆豆仗着钢铁直男的特长,常常锁在卫生间里自娱自乐,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对厕纸的消耗特别快,以至于自备的常不够用,借用舍友厕纸的事时有发生。
用就用了吧,这厮每次还抵死不承认。
有一回江跃心生恶作剧心理,在乡下采了点花粉,又弄了一些毛辣虫的细绒,撒在厕纸上。
那玩意不细看根本看不清,卫生间光线一向不好,茅豆豆不知陷阱,不告而借,再度用了江跃的厕纸,没过多久那利器就过敏红肿起来,又痒又肿,还挠不得。
痛不欲生的茅豆豆本想硬扛,结果越扛越痛苦,只得去校医室,又是打针,又是吃药,还带外敷的,足足请了两天假,一辈子都没那么酸爽过。
还别说,自那以后,宿舍厕纸失踪事件顿有好转。
这事宿舍另外两人于宏图和王侠伟并不知情,哪怕茅豆豆自己也当是意外事故,根本不知道江跃是故意使了坏。
江跃稍微点了一下,茅豆豆做贼心虚,生怕糗事曝光,顿时老实了。
群里不断有各种奇葩逗比加入,各种插科打诨,大家倒是很快就忘了茅豆豆这个瓜。
又过了两三分钟,李玥姗姗来迟,通过江跃的邀请,加入群聊。
不过李玥从来都是班上的小透明,她加不加入,没几个人在意。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的那种。
反正她加入了也不可能说话。
杜一峰特别享受这种万众期待的感觉。
“该拉的都拉进来了吧?”
“大家都记住了啊!视频看了就算,千万别瞎传。丑话说在前头,我传可能没问题,你们传,到时候被请喝茶别扯上我。”
杜一峰大卖关子,事情越描述的严重,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光环就越神秘!
让同学们感受他的信息渠道强大,感受他背后看不到的能量,感受他鹤立鸡群的逼格,让这群弱鸡猜测、惊叹、仰望乃至崇拜他,对杜一峰而言是一种低俗但又无与伦比的快乐。
叮叮咚,叮叮咚,叮叮咚……
接着,一串视频从群聊中弹出来。
这次大家都学聪明了,为提防808,先保存到自己手机,再回头看。
杜一峰:这些视频暂时都没公开的,再强调一遍,不要瞎传!否则后果自负!
杜一峰:咱们整个盖亚星球,四洲八地,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奇怪的地理现象。不仅仅是咱们大章国的天狼山。
杜一峰:第一个视频是亚瑟力大沙漠,第二个是巴慕达海域出了名的魔鬼三角,第三个是西罗衅洲西部的撕裂大峡谷,第四个是西罗衅洲东海岸的拿波城……
其实不用杜一峰介绍,作为高中生,这些地理常识大家还是具备的。
跟天狼山那个视频一样,这些视频都不长,内容却一个比一个震撼……
江跃看完之后,久久没了言语。
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人类对这个世界的正常认知破碎了,原有的知识体系破碎了,各科老师的棺材板彻底压不住了。
第0012章 放开那个学霸,冲我来!
视频中,亚瑟力大沙漠看上去就像一片黄色的海洋,成片成片的沙浪,竟像海水一样任性地涌动,一浪推着一浪,时而平缓,时而激荡,时而呼啸,时而席卷。
巴慕达海域的魔鬼三角就更加夸张了。镜头中湛蓝色的海水竟不断变化,形成各种奇奇怪怪的城堡建筑造型,远远看去,就好像闪着梦幻色彩的水晶城堡,看上去无比逼真,美轮美奂。比传说中的海市蜃楼还神奇。
至于撕裂大峡谷,恰恰和天狼山相反。天狼山山体朝两边开裂,撕裂大峡谷则是两侧向中心靠拢。倒像是两头荒古巨兽在酝酿气势,缓缓向对手逼近。
拿波城倒是没那么夸张,不过也绝对堪称诡异。上一座百米灯塔,竟出现了位移!
众所周知,灯塔一般都是修筑在海边的固定建筑物,用于指引航船方向的。而视频里,拿波城的灯塔竟跟船只一样在海面上漂浮!
江跃久久无语,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世界科技革新太快,摄影领域出现了跨时代的技术?
这些视频其实是新型科技产品和摄影技术创造出来的,并不真实?
不管怎样,以目前整个盖亚星球的知识体系,根本没法解释这些奇观突变。
可是,不可避免的,江跃又想起大金山脚下九里亭。
想起龙虎相斗,朱雀断脊;想起老龟化形,借水献谶。
白虎斗青龙,天地捅窟窿。
朱雀脊梁断,人间多事端。
各种奇谭怪事一结合,很难让人不遐想连篇。
没有各科老师镇群,班上那群压抑很久的牲口开始放飞自我,毫无节操地水起了群,丧心病狂地斗起了图。
斗图斗到天昏地暗的时候,总算有一部分人开始探讨视频真假问题。
多数人还是文化不够,只能一句卧槽行天下。
“视频你们都看了吗?老子看完只想说四个字,卧槽,真牛掰!”
“天啦撸,难道是外星人入侵吗?这是全球药丸的节奏?”
“完了完了,世界末日来了吗?我还有很多游戏豆没花掉,该留给谁?”
“艹,老子刚在食堂饭卡充了五百块钱啊。可以申请退款吗?”
“555,事到如今,有个秘密不得不坦白了,老子还是处男啊!求安慰,求终结……”
“+1。”
“+2。”
“+3。”
“王侠伟:此处应该有茅豆豆同学的自我介绍!”
“茅豆豆:在下小透明,大佬求放过。跪拜/表情包。”
只要群里有一群血气方刚的牲口,不管话题多么严肃,多么神圣,最终肯定会歪楼,而且一定是歪到下三路那点事。
“杨笑笑:江跃,大学霸怎么看?”
“韩晶晶:江跃,学霸哥哥给我们讲讲呗?”
“杭紫萱:坐等学霸哥哥开讲。”
“+1。”
“+2。”
“+3。”
“+10086……”
一连串+搞得江跃有点措手不及,他可是一直低调得很,水群斗图从来不参与,不刷半点存在感,怎么还是被惦记上了?
“江跃:我也蒙圈啊。这是一峰的群,他的路子广,消息灵通,要不还是让一峰讲讲。”
手机屏幕前的杜一峰傲娇地点点头,这个江跃虽然帅得过分,总算还识趣。老子建的群,发的视频,可不是给你学霸摘桃子,撩妹子的。
至于这么多妹子江跃,杜一峰虽然有些吃味,也没太往心里去。
谁让人家长得好看,成绩还那么变态。换作自己是个妹子,同样也要生扑。
能让江跃这种学霸在群里吹他,杜一峰莫名的有点受宠若惊。
比起那些渣渣丑陋的舔姿,果然还是学霸这种轻捧更到位,更能引起强烈的舒适感。
最关键的是吹捧得恰到好处,清新自然,不留痕迹,让他获得极度的愉悦和满足。
心里不由感慨,学霸到底是学霸,段位就是高。
先前大家看完视频,一个劲水群斗图,然后各种打屁胡扯,就没人记得他这个建群的挖井人。
吃完瓜就把瓜农给撂一边,极不道德,极没良心。说实话杜一峰内心是失落的,只是碍于段位,强者的矜持让他不方便吐槽。
如今江跃把话题引到他身上,顺带还表达了对他的重视。
杜一峰失落的心情自然得到巨大的舒缓。
不过,他还是故作矜持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在手机九宫键上摁了起来。
“多的话现在不能说,只有一点,这些视频来源很可靠,至少有九成可能是真的。剩下的,大家自己想吧。”
“卧槽,这么说世界真的要大变天啦?”
“一峰大佬,这是官方渠道得来的嘛?”
“这要是真的,咱们这学还上吗?”
“不会真是外星人入侵了吧?”
“老子要回乡下苟着,挖地窖,建地宫,末日生存美滋滋。”
“地宫有个屁用,你吃啥喝啥?”
“嘿嘿,老子家里很多田,每年产粮两万斤打底,养了猪,养了鸡,还有五六头牛,自给自足没压力。”
“卧槽,土豪啊。现在做朋友还来得及吗?”
“家里有没有姐妹?求招婿,可上门。”
“膜拜土豪,在线求借粮。”
“节骨眼上,千万要拉兄弟一把。”
得!又歪楼了。
“韩晶晶:555,伦家才十七,初吻都没有献出去。”
“杨笑笑:偷笑/表情包,晶晶,表白吧!江跃。”
“江跃:……”
“茅豆豆:江老大练童子功,暂时不便近女色。有什么事,冲我来!”
“杨笑笑:呵呵,没事了。”
“韩晶晶:呵呵,没事了+1.”
暴击!500点伤害。
隔着网络,大家都仿佛能听到茅豆豆小心肝破碎的声音。
茅豆豆无语问苍天,为什么老子这样天赋异禀的男人,却要遭受这个世界如此残忍的恶意?
这一定是老天爸爸对我茅豆豆的考验!
世界,变异吧!
让老子的天赋跟着变异吧!总有一天要让这些有眼无珠的狂蜂浪蝶知道,被我十九弟弟统治是怎样的恐惧!
茅豆豆疯狂立下flag,然并卵。
群里继续大水漫灌。
江跃对水群毫无兴趣,锁了手机,起身收拾碗筷。
倒是三狗啧啧赞叹:“二哥,原来高中这么好玩啊。看来我得继续上这个学?”
刚才群消息江跃一直没有避开三狗,三狗也没羞没臊地全程围观。
“二哥,又是那个韩晶晶,还有那个杨笑笑,她们肯定对你有意思。”
三狗一副老司机口吻,语气中还不乏一点羡慕嫉妒。
为啥我三狗在学校就那么招人烦呢?女同学见到我都绕着弯子走?是我三狗不帅吗?
都是一个爷爷下来的,我三狗也没比二哥差哪去啊?顶多是二哥比我高一点,白一点。等我以后长个了,难道会输给他?
哼,二哥也就成绩比我好点儿,这方面估计是赶他不上。
三狗鬼鬼祟祟,看着二哥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轻轻跳下了椅子,鬼鬼祟祟拿起江跃丢在桌上的手机,轻车熟路解开图案锁。
快速找到那个新群,翻到韩晶晶的个人界面。
点击“发信息”,出现输入框。
“江跃:晶晶,天狼山的照片可以发我看看吗?”
叮咚!
韩晶晶的信息几乎是秒回。
“好啊,马上。”
三狗连忙把响铃模式切换成静音,心里默念,快点快点。
第0013章 恐怖升级
没让三狗失望,信息马上接二连三发过来。
三狗本来就想观摩一下韩晶晶,印证一下自己之前的猜测对不对。
没想到韩晶晶直接满格轰炸,一口气九张连发。
三狗一张张点开。
好家伙,果然是个美艳娇俏的小姐姐啊。这身段,这脸蛋,三狗隔着屏幕都觉得眼热。
镇上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活到这么大,在镇上几时见过这么惹人爱的小姐姐啊?
一定要留在城里!三狗再次立志,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回去了。
“江跃:那啥……晶晶啊,谢谢你的照片,照片很赞。我弟弟在这,先不说了。”
三狗快速摁着九宫格拼音,听厨房的动静,二哥应该快洗好碗筷了。
“韩晶晶:嗯啊!放假真的好无聊呢!明天一整天又没事,快发疯啦!江跃,要不我请你看电影吧?”
“江跃:再说吧!我这个弟弟是跟屁虫,怕躲不开他。不说了,他过来了。别回。”
三狗这波操作确实很溜,看得出来平时没少偷玩小姑和姑父的手机。
贼行千日,总有失手的时候。
他刚打完这些字,江跃已经一脸冰霜地出现在他跟前。
“二哥,那个……如果我说这是一场误会,你信不信?”
“如果我说现在就把你送回镇上,你信不信?”
江跃一把将手机夺过去,打开一看,差点没气笑出来。这才几分钟时间,这小子竟背着他撩了一回妹。
而且整个过程情节完整,起承转合,有开头,有结尾,剧情饱满,更难得的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最后那句“不说了,别回”,更是充分展示了三狗以后绝对有拔鸟无情的巨大潜力。
多少舔狗穷极一生,都不具备这份功力啊。
“好看吧?”江跃把静音调回响铃,气极反笑。
“好看!二哥,搞得我都想上高中了。”
“瞧你这狗熊玩意,毛长了吗?懂什么好看不好看?”江跃一巴掌呼了过去。
三狗很娴熟低头一躲,不服道:“你不也练童子功,跟我还不是一个样?”
哟嚯?还学会顶嘴了?
“二哥,你听我解释啊。我就是想看看早先那个视频是不是天狼山,没有别的意思。我还小,从小又心灵纯洁,为什么你老是误解我呢?”
“要我说这事还是怪你,那个韩晶晶肯定对你有意思。我让她发天狼山的照片,也没让她发自己的照片啊。”
“你看看,这衣服,料子也太少了。还有,瞧这个大腿露的,都快看到腚了……唉,搁咱们盘石岭,这叫伤风败俗啊。”
“诶?二哥你找啥?你别冲动,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这回江跃是铁了心给三狗一点颜色瞧瞧,不然这小子真要上房揭瓦。
一个挥舞着扫把追,一个机灵地到处躲。
别看三狗个头没长开,身手却灵活。就这三室两厅的位置,辗转腾挪,硬是让江跃打他不到。
正追打着,江跃的手机又响了。
三狗嚷道:“二哥,别打了,说不定是韩晶晶打电话约你。”
江跃继续追打,手机任它响个不停。
无奈三狗这厮手脚确实矫健,江跃每次总差那么一点点。
响铃停了几秒钟,二呼又至。
江跃还是没接,响了几十秒。
二呼刚止,三呼又来。
没柰何,江跃只得停下来,瞄了一眼,竟是小姑打来的。
扫把指着三狗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你给我等着。
“喂,小姑?”
电话那头小姑有点焦急:“跃啊,怎么才接电话?刚干嘛呢?”
“这您得问问三狗,这小子真是个搅屎棍,我得趁早把他送回去。”
要是平时,小姑肯定会追问三狗又闯什么祸了,可这回剧情却大不一样。
小姑的情绪有点低落:“咋刚到就闹得鸡飞狗跳了?跃啊,还是让三狗在城里多呆一段时间吧。我都给他请好假了,先请一星期,不够再说。”
“啊?”江跃凌乱了。
小姑这波是什么操作?放着好好的书不念,请假在城里玩?这行事风格很不小姑啊。
“跃啊,镇上现在不太平。今天早上你们走得早,不知道情况。昨晚发生了件邪乎事,现在整个镇上人心惶惶。要不是走不开,小姑一家都想离开镇上了。”
“镇上又怎么了?”江跃一阵心惊肉跳,又出事了?
“唉,昨晚上半宿狗叫个不停,你们听到了吧?到了下半宿,那些狗又通通都不叫了。大家都睡得熟,当时也没当回事。今天上午镇上养狗人家才发现,家里的狗全走失了。”
“狗不见了?早上也没回来么?”江跃回忆起昨晚的狗吠细节,好像镇上的狗确实叫得颇为邪性。上半宿叫得瘆人,下半宿停得诡异。
“回不来了,都死了。”小姑有点颤声,语气讳莫如深。
“死了?”
“都死了!很吓人!上午有人去找狗,来到镇子西桥外有个荒废的冷水塘。镇上几十条狗,全死在水塘里。跃啊,我看这事不对劲!”
“都死在水塘里?”隔着电话,江跃都听得全身毛孔倒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稍微一脑补,画面绝对可堪想象。
“对,都死在水塘里,尸骸浮了一水面都是。”
“怎么死的?尸骸有什么伤口吗?都淹死的么?”
“听说没有明显外伤,推测是淹死的。但有一点非常古怪,有人说,那些狗的脊梁骨好像都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谣传。”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脊梁骨断了!
假设这是真的,那可以联想的东西就太多了。
朱雀断脊!
九里亭撑起一方气运,蕴养一方风水。九里亭的大梁断了,难道先印证在镇上那些狗身上?
江跃头皮发麻,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虽然没有明证这些事情之间有必然联系。
但他完全可以确定,这个世界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正在发生。
准确地说,也许早已发生了。
而现在,只不过是让麻木、后知后觉的人类略微察觉罢了。
“姑,如果镇上确实难,你们到城里来。咱家挤挤也能行。”江跃提议道。
“去城里太折腾。跃啊,盘石岭老宅空着也是空着,万一不行,我和你姑父带着娃娃,去那里避一避。”
“千万别去!”江跃脱口而出,“姑啊,你听我说,盘石岭绝不能回!”
“为啥?”小姑莫名其妙。
江跃踌躇难决,一时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
“姑,你要避一避,还是来城里。老宅……恐怕也不太平啊。”
“老宅不太平?跃,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小姑语气不悦。
“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姑,一定要听我的,不能回盘石岭。镇上待不下去,必须来城里,现在就动身。”
小姑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
“现在形势还没到那一步,看看官面上是什么调查结果吧。也许是有人搞恶作剧呢?”
小姑多少还是抱有一点幻想的。毕竟镇上是她的家,这么多年早已习惯。
拖家带口去城里投奔侄儿侄女,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多少有点落不下面子,而且也确实折腾。
长久来说,生计也是个问题。
老话说故土难离,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姑,别耽搁了,现在就动身,越快越好。”
小姑显然打定主意,任凭江跃怎么劝,始终决定观望几天再决定。
江跃了解小姑的性子,知道劝不动。
姑侄两人又互相安慰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江跃的心情无疑又沉重了几分。
这个熟悉的世界,好像正在向陌生的诡异中不断滑落,拽都拽不住啊……
第0014章 家族秘闻
这么一通电话下来,江跃也没心思去收拾三狗了。
三狗也一直在偷听电话,听小姑给他请了假,可以在城里多待一段时间,简直心花怒放。
只是这通电话的内容实在有点沉重,三狗本能觉得自己好像不能表现得太开心。
“二哥,这下我不用回镇上了吧?照我说,那些狗就是昨晚那些脏东西给弄死的。”
三狗从来就不是无神论者。
准确地说,老江家从来就没有无神论者。
“诶,二哥,我就奇怪了。那些脏东西为啥要回镇上?整个镇上那么多人,为啥大家都看不到?”
“二哥,我这是不是阴阳先生常说的阴阳眼?”
要不怎么说三狗的脑回路清奇。
等闲人家的孩子,一天看见好几回不干净的东西,就算不吓到精神失常,肯定也吓得不轻。
三狗倒好,事情一过,压根就没怎么当回事,饭照吃,姐照撩。
说起这阴阳眼的事,非但不恐慌,还特别引以为豪。
“你知道阴阳眼?”江跃有些意外。
“瞧你这话说的,这不是咱老江家的祖传手艺吗?小时候,我爸常跟我念叨这些。”
“你爸跟你说啥了?”
“咦?你不知道哇?我爸说,咱爷是个高人,有大本事,就是太低调,是老顽固,不懂变通。而且……”
“而且什么?”
三狗抓抓头:“嘿嘿,那是我爸说的,不是我说的啊。”
“看来不是什么好话。”
“嘿嘿,是没多好听,不过我是不信的。我爸那个人,屎拉不出来都怪茅坑。”三狗不傻,知道在哪山头说哪话,政治正确比什么都重要。
“行了,行了,你别废话。说说你爸都跟你讲了什么。”
“我说了你不许打人啊。那是我爸说的,跟我没关系。”
“你再废话看我抽不抽你。”
“瞧你这急性子!我爸说,咱爷本事是大,但缺心眼,一辈子就知道做个山野村夫,没把一身本事卖出去,可惜了。他还说,咱爷偏心眼,只疼大伯二伯,对他有偏见,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咱爷亲生的。”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江跃多半不信。但三叔是那不着调的货,江跃还真不怀疑,这话就是三叔那个味儿。
三狗身上很多方面其实有三叔的影子,狡黠滑头,鬼点子多,脸皮子厚,性子野,多大的事都能不当回事,有时候吧,嘴巴还挺毒,俗称嘴贱。
不过三狗跟三叔最大的区别是,三叔是麻绳拎豆腐,拎不起来的人。
而三狗别看年纪小,关键时候不含糊,立得住。
见二哥没坑声,三狗对着玻璃柜的镜子认真照了照。
“要我怎么说我爸净爱胡说,二哥,我瞧咱俩就挺像的,我爸肯定是咱爷亲生的啊。咱肯定都是老江家的种,跑不了。”
“你爸为啥怀疑不是咱爷亲生的?”
“他说啊,咱爷的本事,都偷偷教给大伯二伯了。尤其是大伯没了之后,一身本事都给你爸了。他想学,咱爷不给教。”
这倒是一个让人不好反驳的理由。
只是,爷爷到底教了父亲什么?江跃却是一头雾水。
要说家学渊源,江家确实有,风水堪舆,占卜卦算,测字观相等等,老头倒确实是颇有水准。只是老爷子从不涉江湖,所以名声不显。
至少江跃自小都是潜移默化接触这些,绝没有手把手系统性的教学。
要是爷爷真私底下教了父亲了不得的本事,自己是父亲的独子,没理由得不到传承吧?
“三狗,你爹说的话,你信吗?”
“信。”三狗回答得很干脆。
“我信咱爷有大本事,也信咱爷不教我爸。不过,咱爷如果真有那么大本事,他不教我爸肯定有他的理由!”
哦?
这倒让江跃有些刮目相看。一向神经大条的三狗,竟说得出这等有深度、高逼格的话来?
“你倒说说,咱爷有什么大本事?”
江跃过目不忘的能力,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天赋,打小就有。
爷爷在他六岁的时候,便仙去了。但是六岁之前,江跃没少在爷爷跟前承欢膝下。
小时候的记忆,虽然不如大了那么深刻,还是能记住不少的。
记忆中,爷爷就是个乐呵呵的老头,虽有些仙风道骨,也论些阴阳风水、观星望月的事。
说到底和常人无异,一日三餐,吃喝拉撒,没见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倒是爷爷经常教他认字,读一些古书,讲一些做人道理,偶尔会点拨些阴阳风水相关的常识,这些都是长期耳濡目染,融入到骨子血脉里的东西。
“二哥,小时候我爸跟我讲过一件事,我记得特别深。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说说看。”
“我爸说,有一回他还小,可能比我现在还小。爷爷进山说是采药,我爸偷偷在后头跟着。”
“跟到一处山背,我爸看到爷爷在一张黄裱纸写写画画,写了很久,又把那黄裱纸折成一只纸鹤,随后蘸了两点朱砂,在纸鹤的翅膀上各点一下。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爸说,他看到那只纸鹤,竟在爷爷掌心中飞了起来。虽然飞了没多远,但我爸说,至少得有七八米高,几十米远!而且直接在半空中烧化了!”
“怎么可能?”这已经接近仙魔小说的情节了。
作为在爷爷身边待过的长孙,江跃很难将这种神奇的事,和当初那个乐乐呵呵的老头联系在一起。
三叔小时候的事,那都多少年前了?这事怎么说得准?小时候的记忆出现偏差,甚至自己脑补想象加工,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就知道你不信,我当时也不信。可我爸都赌咒发誓了。而且后来咱爷发现我爸偷看,当初给了我爸一个大嘴巴,还警告他不要到处瞎诌诌,要不然就打死他。”
“我爸挨了这么一顿揍,能不记忆深刻吗?更邪门的是,那事没过多久,大伯就在外地病亡了,二伯和我爸连大伯的尸首都没见着,听说直接在外地烧化了。”
三叔和三狗果然是对极品父子。
父子之间讲个故事,居然还带赌咒发誓,除了这对活宝,也没谁了。
不过,三狗说得这么活灵活现,还带赌咒发誓的,尤其后面还牵扯出大伯的旧事,这就有点值得玩味了。
“三狗,你爸还说了什么?说具体点。”
“嗯,这事他跟我嘀咕过好几回了。他说,当时爷爷看到纸鹤飞起来,不但没有高兴的样子,脸色反而很难看。嘴里一个劲念叨,才短短三年,变化这么大?”
“什么变化大?”江跃追问。
三狗摇头:“我爸也没闹明白,当时咱爷反复就是这一句话。我爸被大嘴巴子打蒙了,事后也不敢问啊。这事他一直等到咱爷咽气,都没敢再问。”
江跃再问下去,三狗也说不出更多所以然。很显然,三叔当时也就知道这些了。
起初三狗说起这个事,江跃是压根不信的。
细节这么一抠,江跃反而有几分将信将疑了。
“二哥?有件事,我一直没好意思问。二伯他好端端为啥离家?”
虽然江跃从来不说,三狗却知道,这是二哥的心病,所以问得特别小心翼翼。
换作平时,江跃肯定不会回答。但是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家人,三狗又跟他交心说了这么多,要是再避着藏着,有点不像话。
“我爸他留了一封信,没多少内容。说是找到了一点跟我妈有关的线索,要出去打探打探。”
“就这个?”
“重点就这个,还有一些旁的内容,无非就是嘱咐我们姐弟俩要互相帮扶爱护,相依为命。”
“哦。”三狗有点替二哥感到难过。
“二哥,你说二伯他这么神秘离开,除了跟二妈有关,会不会和咱爷偷偷教他的本事有关呢?”
江跃摇头:“我爸一直在单位上班,也没见他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本事。”
“有也不会明着告诉你啊!你看我爸不也是偷偷瞧见的嘛?”
好吧,三狗的脑回路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三狗想了想,又觉得说不通。
“咱爷不教我爸,多半是觉得我爸这个人不着调,扶不上墙。二伯如果有大本事,不教给二哥你,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啊。难道是没到时候?”
对爷爷有大本事这件事,三狗的立场是坚定的,深信不疑。
“好了,别胡思乱想。等大姐回来,我让她劝劝小姑,干脆都来星城得了。这世道啊,真不太平了。”
正说着,楼道忽然传来仓惶的哭喊,跟着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力道大得整个屋子好像都震动起来似的。
“小江,小江,在家吗?”
这敲门的架势,莫非天要塌下来不成?